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墙上挂着一幅牡丹图,旁边立着一个大的楠木衣柜。
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累丝镶红石熏炉、绿地套紫花玻璃瓶、
掐丝珐琅的西瓜形漱盆、螺钿铜镜,处处都透着精致。
徐徽正倚在软榻上做着绣活,见着徐昭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笑着道:“只听着还以为是听错了,不曾想四妹妹真来了。”
徐昭有些不好意思道:“回来这几日,一直不得空,大姐姐不要怪罪。”
徐徽平日里性子最好,听她这样说便开口道:“你和婶母才刚回府,里里外外要忙的事情多,我怎么会怪你。”
“二叔在常州可好,还有二哥哥?”
“父亲一切都好,二哥到了常州,除了读书,还经常外出游学,偏生回来的时候在我这当妹妹的跟前说各处的风俗景致,让人羡慕。”
徐徽忍不住笑了笑:“你是他的亲妹子,他自然要和你炫耀。等哪日他娶个嫂嫂,便不和你说了。”
徐昭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果然是定了亲的,说话都不一样了,一开口就是娶呀娶的。”
徐徽被她的话闹的双颊羞红,伸出手来要打她,徐昭笑着躲开:“好姐姐,饶了我这回吧。”
徐徽性子好,这些年帮着大太太掌管中馈,颇有几分见地,偏偏对底下的几个妹妹疼爱有加,很有些长姐风范,府里上上下下提到她没有不说好的。
一下子闹开了,两人便愈发的亲近起来。
“祖母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我让管家打过招呼了,十五那日准备去普化寺上香,再添一些油钱,保佑祖母能尽快好起来,妹妹可要随我一块儿去?”
徐昭听了,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道:“当然是要去,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只盼祖母身子康健,活上百岁。”
徐徽见着她这般懂事,心里高兴,只说道:“祖母上了岁数,有时候性子......执拗些,我们当晚辈的,只需尽着孝道就好了。”
“你这样懂事,祖母知道了也只有疼你的。”
徐昭颔首道:“大姐姐的话,妹妹记着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徐昭才笑着告辞,徐徽又嘱咐了几句,叫大丫鬟紫香将她送了出去。
等回到锦竹院,徐昭便将要去普化寺的事情说给了娘亲周氏。
“大姐姐开口,又是为着祖母,女儿也不好推脱,便应了下来。”
既然是为着老太太,周氏自然是准的。
周氏笑道:“到时候多叫几个婆子跟着,普化寺香客多,想来也出不来什么事情。”
徐昭点了点头,乖巧笑道:“女儿也替爹爹、娘亲和哥哥祈福,盼着爹爹和娘亲身子康健,事事如意,哥哥能够金榜题名。”
这话,周氏自然是爱听的,尤其是从自己闺女的嘴里说出来的。
周氏将她搂在坏里,笑着道:“娘亲不需要事事如意,娘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你哥哥一生平安顺遂,别的就什么都不求了。”
徐昭听了,鼻子一酸,使劲儿往周氏怀中钻了钻。
......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听徐徽提起了去普化寺上香,给老太太祈福的事情。
“孙女儿只盼着老太太能早些好了。”
“好,好,你有这份儿孝心,祖母没白疼你。”
听着老太太这话,徐昭一阵无语,这老太太。
“你们姐妹几个可是一块儿去?”老太太又开口问道。
徐徽听了,解释道:“府里姐妹们多,一起出去光马车就需要好几辆。孙女儿觉着,各房去上一个便好了,只是六妹妹还小,婶娘怕是不放心,孙女儿想便不叫她去了,免得路上照顾不周。”
“我,三妹妹、四妹妹,这样的话,加上几个粗使婆子,两辆马车便够了......”
徐徽的话才刚说完,便听坐在一旁的徐茵道:“既然是对祖母的一番孝心,哪里非得落下我和二姐姐。既然要出去,再多一辆马车又何妨。”
“咱们不是出去玩,而是给老太太祈福上香,纵是旁人见着了,也只会说老太太慈爱,姐妹们才这般孝顺。”
这些年徐茵日日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对老太太的性子也摸出了□□分。
老太太最是好面子,又喜欢做些彰显名声的事情,她这样说,老太太定会变了主意。
果然,徐茵的话音刚落,老太太便开口道:“茵姐儿说的没错,咱徐府也不是少那马车,便是一块儿去也是够的。”
“你们当晚辈的孝顺,府里的名声也好。”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徐徽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从老太太屋里一出来,徐茵便凑到徐徽跟前告罪道:“大姐姐莫要恼我,妹妹只是......”
不等她说完,徐徽就看了她一眼,道:“妹妹何须和我说这些,我哪里敢拦着妹妹尽孝心。”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
徐徽性子虽好,却也不是一味的和气,她这一恼,徐茵便愣在了那里。
徐昭站在那里,没好气看了徐茵一眼:“母亲说的对,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听着徐昭的话,徐茵咬着下唇,忍不住说道:“既是姊妹们,凭什么三姐姐能去,我和二姐姐却不能去。”
徐茵的话没说完,徐昭却是猜出她的意思来。
三姑娘虽记在三太太名下,却是从莲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在徐茵看来,左右都逃不过一个“庶”字。
不等徐昭开口,站在一旁的三姑娘徐佩就脸色难看道:“好好的提我做什么,左右我不去,只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老太太总不会将我撵出来。”
“不若二姐姐也和我一样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病着,身边总不好少了人。”
“也好。”
事情的最后,就变成了徐徽,徐昭、徐茵三个去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
☆、上香
转眼就到了十五,这一天天还没亮,徐昭正睡的昏昏沉沉的,大丫鬟连翘就推门进来,走到徐昭床前摇了摇她的身子。
自家姑娘贪睡,只喊是喊不醒的。
“姑娘赶紧起来吧,收拾妥当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徐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今个儿是要去上香的。出府前,要去荣欣堂给老太太请安。
古人的规矩,实在是严苛的很,一点儿水都不放。
半夏拿了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并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过来,给徐昭换上。
然后就有小丫鬟打了热水,伺候着徐昭洗了脸,又拿盐粒子刷了牙。
刚收拾妥当,便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然后便是小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给太太请安。”
徐昭一听,忙从软榻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周氏跟前,软软糯糯的叫了声娘亲。
“起来了?”周氏见着自家闺女这一身打扮,满意的点了点头。
“娘叫人给你炖了粟米百合红枣羹,你吃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别去了外头又饿了。”
周氏的话音刚落,薛妈妈就端着一个斗彩莲花瓷碗走了过来。
“姑娘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薛妈妈将碗递到了徐昭手中,又拿了勺子给了她。
“有劳妈妈了。”薛妈妈是周氏跟前得力的人,徐昭和她也很亲近,谢过后便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周氏在一旁坐着,看着自家闺女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小半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着昭姐儿当年是早产的,所以挑食的很,很多吃食也不大能克化,三年前病了一遭,好生调养了半年,胃口却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等徐昭吃完,周氏才开口嘱咐了几句,不外乎是到了佛祖面前要规矩,不能乱看,也不能乱说话,免得佛祖怪罪。
“娘亲放心,女儿都知道的。”她在常州的时候也上过好几回香,虽说都是自家哥哥陪着,可哪里会坏了规矩。
“你知道便好,遇上什么事就问你大姐姐,娘瞧着,你大姐姐是个稳重懂事的。”
徐昭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带着几分娇憨道:“不就是上一次香,娘亲说的好像女儿要出远门一样。”
被徐昭这么一打岔,周氏无奈笑了笑:“你呀,什么时候能和你大姐姐一样稳重,娘亲就放心了。”
徐昭丝毫没有反省,反而笑嘻嘻道:“女儿才十岁,若和大姐姐一样稳重,娘亲又该嫌我不活泼开朗了。”
听她这样说,周氏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呀,也不知道跟了谁,口齿竟这般伶俐,娘亲都要说不过你了。”
周氏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婆子传话:“太太,姨娘和五姑娘来了。”
周氏听了,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只说道:“叫人进来吧。”
“是。”那婆子应了一声,很快就领着梅姨娘和徐茵走了进来。
因着徐昭和徐茵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周氏只受了礼,嘱咐了几句,就让丫鬟跟着她们去了荣欣堂。
两人进去的时候,徐瑶和徐佩已经坐在那里陪着老太太说笑了。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二人一前一后齐齐福身。
老太太见了徐昭,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道:“坐吧。”
“谢祖母。”
两人谢过,这才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才刚坐下,大姑娘徐徽便到了。
她身着一袭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头上插着一支紫玉雕云纹玲珑簪,配银珠双蝶珠花,耳朵上坠着蝶恋花坠子,手上戴着红珊瑚手串。
这一番打扮,着实将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老太太一见着,就露出笑脸,可劲儿的夸起来。
“早该这样打扮了,你平日里穿的素淡,今个儿这身是你母亲挑的吧?”
“回老太太的话,正是呢,孙女儿还怕打扮太过,叫人说闲话呢。”
“哪里的话,女儿家打扮的好看,叫人瞧见也觉着体面,不妨事,又不是那些年轻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