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娟认真听完,沉思半晌,于是从头开始评判:“这哪是巧遇,这分明是故意的。”
杨小姣道:“我后来也明白了。”
她接着又道:“那个周玉音和谢静雅都对云大哥有心思。”
杨小姣道:“我也知道。”
杨小娟最后着重问起两人决裂的事。
“你说你是某个女人的替身和影子,那你见到那个跟你长得像的女人了吗?”
杨小姣摇头说没有。
杨小娟又问:“那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猜测和直觉。”
“云大哥他怎么解释?”
“他说他有前世的记忆,他说我们前世是夫妻,你觉得我能信他吗?”
杨小娟用力敲敲脑袋,道:“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接着杨小娟像审案子似的开始盘问。
“他说他有前世的记忆,那他有什么具体证据吗?
“他说我记得我的爱好,我的怪癖,我的……胎记。”
杨小娟点头:“前面的确一问邻居就能知道,但有一条,你身上的胎记只有我和娘知道。我们可没往外说。而且你小时候也不可能有人看过,因为咱们家来镇上时,我都五岁了。”
杨小姣脸上发热,她身上有两处胎记,一处在左胸,一处在臀部。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杨小娟蹙着眉头思索。
杨小姣道:“算了,你别多想了,别一会又脑袋疼。”
杨小娟一挥手:“我快弄明白了。别打断我。”
杨小姣本想说,结果都这样了,明不明白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见杨小娟突然一拍大腿道:“这么说来,有些事情我也弄明白了。”
杨小姣惊讶:“什么事?”
杨小娟问道:“你记不记得去年中秋失火的事情?”
“当然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失火前那个云齐就曾经旁敲侧击地提醒过食肆后厨的事情?”
杨小姣依稀记得有这事,但后来被她忽略了。
杨小娟再接再厉:“你再想想,为什么云凤章早不修晚不修池塘,偏偏在那两天清理?为什么他家准备那么多木桶?如果不是他家准备齐全,这半条街都得烧光了。”
杨小姣当时没在意,现在一想确实如此。
“还有一件事,你再想想,就是咱家池塘里的财宝的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你说一条烂泥塘有什么鱼好钓。那个云齐和忠伯不是在打鱼根本就是在捞东西。”
杨小姣当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预谋,她有几次想问都云凤章岔过去了。
两人一开了头,很多事也跟着串起来了。
“还有孙大夫的事,我怎么觉得他是特意路过似的。你的脸以前又不是没看过大夫,都没办法。怎么就偏偏孙大夫能治,还跟你推荐他师父,而且他偏偏是在云凤章出现后来的……”
杨小姣心头震撼,她仔细想想他们一路上的事,云凤章真的对她的口味和习性了如指掌,她在客栈里遇到蛇的那天,他也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抱着她哄她。还有就是园子的事,事后想想,如果她有一座园子,按照她的品味来说,她真会设计成那样。如果她真是谁的替身,容貌相像并不奇怪,可是难道脾性和口味也能那么像吗?这世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她又想起那次马车上的问答,当时云凤章也是这么说,因为她不信,所以他才让忠伯告诉自己,他有胡说八道的毛病?可是她在洛城这么久,从没听说过他有这个毛病。那天争执时,她重又提起这个问题,他的反应是惊讶,好像他忘了这件事似的。
杨小姣喃喃问道:“可是一个人真的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吗?”
杨小娟想了一会儿,道:“反正戏文里有这么说过,老人讲古时也听过,不过身边没见过。但大千世界无奇无有,谁能说得准呢。”
杨小姣心中猛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真如他说,他们前世是夫妻,他带着未尽的缘分来来寻她?
杨小姣又道:“可是我一直觉得不真实,不踏实。”
杨小娟嗤笑:“你有什么觉得不真实的,人家根本没必要骗你。因为他是云凤章。他有极多选择却选择你说明他是真的喜欢你。做人有时就要像大黄,有好骨头啃时就啃,想那么多干吗。”
杨小姣本来还有些郁郁不乐,此刻一听这话却被逗笑了。
杨小姣又提起了双儿的事:“可是我有那么多情敌,你和爹娘怎么办?这一次是双儿,下一个就可能是你我或是爹娘。”
杨小娟满不在乎地道:“谁想砍我就来呗,反正我不怕,看谁砍过谁。我砍了人,衙门都不带管的。再说了,到时咱家可以请护卫。没办法,你想得到更好的,就得付出点代价。你摘了最艳的花,还不让马蜂蛰你几下?你想想,咱们小时候摘果子,为啥你每次都摘得最大最多,因为你不怕扎,敢跑到荆棘丛中去摘。”
杨小姣再笑,不由得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清醒明白多了。”
杨小娟嘿嘿一笑:“我聪明呗,还有就是,因为我是旁观者,当然看得清楚。人们常说事后诸葛亮,其实也有个事外诸葛亮。”
第二天,杨小娟追问道:“姐,如今你也弄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杨小姣沉思不语。杨小娟顿足道:“我都替你着急,这样吧,你赶紧再去一趟洛城,不是我吓唬你,你这一离开,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试图乘虚而入。”
乘虚而入?她不由得想起了周玉音和谢静雅,这两位一定会这么做的。
杨小娟又替她加了一把火:“就算天下掉馅饼,你也得伸手去接啊。再是前世姻缘,你也需要配合啊。”
杨小姣不再迟疑,当下决定去找云凤章。
没想到,她还没启程,就听人说,云凤章又回桃花镇了。
☆、第四十一章 追来
这天早晨,杨小姣吃过早饭后,正准备洗头发,就见杨小娟一阵风似地跑回来,没进院就开喊:“姐,他回来了。今日凌晨回来的。有人看见了,说是从马车上抬下来的。”
杨小姣的手一抖,披头散发地就往外跑。跑到半路又觉得不妥,于是又折回来,随便绾了头发才出门。
她去的急切,真到了云府门口却又停住了。
看门的人不是忠伯,她以前没见过。
那人面带怒容地看着她道:“你把我家公子害成这样,还不去看看。”
杨小姣转身进去了。
她快步穿过院落,直奔云凤章的房间。
云齐和忠伯在门口守着,一看到她,便冲她点头,请她进去。
杨小姣一步步走进去,云凤章身穿白色夏布衣裳,仰面躺在榻上。仅一眼,杨小姣就看出了他的身形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他的面色苍白似纸,唇无血色,双眼紧闭。
杨小姣看着,心里一阵难过。
她在床前等了很久,他一直没醒。
杨小姣走出去问忠伯,他病了多久,看大夫了没有。
忠伯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一个月前外出时受了重伤,他急着见你,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便要去找你,临走时,又担心脸色不好惹你担心,便用了女人用的胭脂和粉遮盖。”
杨小姣听罢既难受又愧疚,怪不得那天,她觉得他的脸色好得奇怪。他带着重伤,兴冲冲地来找她,她却兜头泼给他一盆冷水。
“后来,他又淋了雨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我便和云齐将他抬回府中,他昏睡了几天,一醒来就要回桃花镇,我们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回来,只是他伤势未愈,天气还热,路上又颠簸,这下伤好得更慢了。一路上吃什么吐什么,我请杨姑娘行行好,等他醒来一定得劝他多吃些饭。”
忠伯叹口气,低声恳求道:“我不管你和公子之前发生什么,我请你看在他过去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暂时别提那些……伤心事。”
杨小姣强忍眼泪,频频点头。“我不会提的。”
忠伯说着便端了一碗温热的粥递给杨小姣,杨小姣捧着碗走了进去。云凤章还没醒。
杨小姣见他嘴唇干裂,便用布巾浸了水,轻柔擦拭他的嘴唇。
杨小姣看着他的脸,手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摸他的眉毛鼻子嘴唇。他的呼吸先是清浅平和,中间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梦呓似地喃喃轻语,“小姣,你要信我,要信我……”那声音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凄楚无助。
杨小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脸,动容地回答道:“我信你,我全信你。”
他说完那句话,仍继续昏睡。
杨小姣握着他的手,也不管他能否听到,一古脑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倾吐出来:
“……要放弃你时,我能为自己找到很多理由。不放弃你时,也能找到很多理由。
其实一直以来,症结都在我心里。我先有了退缩的念头,后面的每件事都成了佐证这个念头的理由。
我一直心里不安,我不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尽管我嘴上没说,但多年的丑女生涯,早已深深地烙在我里。我怕别人说我配不上你,我觉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东西更好的人。
我更怕将来引起的风风雨雨。我看似勇敢实际是很懦弱……”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手中握着的手轻轻一动,杨小姣惊喜地抬头看去,刚好对上了云凤章明如秋水的眸子。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一瞬也不肯移开目光。
两人四目相交良久,杨小姣刚要开口,云凤章却用嘶哑干涩的嗓音低声说道:“小姣,我想一直陪着你。如果不能做夫妻,做邻居也可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求你允许我在旁边陪着你,我不打扰你,只是默默地看着你,只要你幸福就好。前世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够我度过余生。”
泪水夺眶而出,杨小姣坚决地说道:“不行,我不允许你做我的邻居。”
云凤章明亮的目光迅速暗淡下去,脸色愈发灰败。
连邻居都做不成了吗?
杨小姣话锋一转,嗔骂道:“你这个混蛋说话不算话,你一个月前还问我愿不愿意做皎云山庄的女主人呢。”
云凤章先是狂喜,然后是难以置信,他用了跟当时一样的口吻:“小姣,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杨小姣正色道:“在这种事上,我不会跟你开玩笑。”
云凤章慢慢地笑了,那种笑,像初夏的艳阳一样耀眼炫目。
他一脸恍惚地说道:“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杨小姣抱着他的手指啃了一口。
云凤章满足地闭上眼睛,无赖地说道:“一点也不疼,再啃一下。”
杨小姣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次他不得不承认确实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