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贾赦真要是将事情交到了贾家那里,贾家庄子上那帮惯会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管事,成事不足,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张氏进门之后,史氏也曾经将一些家务交给张氏管着,庄子上的一些乱象,张氏也是粗知一二,贾赦从自个手底下那些人里头也知道,庄子上一些人仗着主家不管,欺男霸女,逼死佃户的事情都有不少,一个个借着主家的势力,自个巧取豪夺,一个个俨然已经是地主了,只是瞒着上头而已。张氏当初曾经想管,结果立马就被告到史氏那里,被史氏发作了一番,张氏自然是有心无力,后来也便不管了。
等到贾赦分家出来,他也得了几个庄子,里面管事的卖身契自然也到了他手里,他直接干脆利落,将那些人发卖掉了,收拾首尾的时候,发现了一大堆的问题,光是安抚佃户,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对于贾家庄子上那些人更是没了信心,何况,他又不是原身,现代人本身就缺少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观念,贾家也没给他什么好印象,倒是张家,的的确确给了他不少支持,他那会儿说白了,除了出身官宦之家,身上也没有功名护身,顶多就是个财主,与其自个做出成绩,叫别人摘了桃子,还不如将功劳送到张家手里呢!
贾代善自然不明白贾赦的想法,听着周围的人恭喜张太傅还有张陵等人,自个却是神情木然,最后,在这等国宴上,竟是喝醉了。
☆、第33章
贾代善那样,几乎是御前失仪了,只是大家对他这般表现,其实还是理解的,生了个好儿子,问题是,他自个糊里糊涂,被后宅妇人牵着鼻子走,将好好的孩子逼得直接走人了,贾赦原本在京中风评就不怎么样,但是细细想来,贾赦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他好色吧,无非就是收用了几个家里的丫鬟,据说还是上头长辈赐下来的。说他跋扈吧,他平常压根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不过是跟着世交家的同辈人混在一块儿,喝喝酒,品鉴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撑死就是去过几趟青楼,捧过几次清倌人,还没过夜!至于其他什么事情,似乎都找不到证据。很多人这么一想,心里面也明白了,贾赦这是让人给黑了,至于是谁没事给贾赦头上泼污水,无非就是后宅那点手段,再一想,贾赦之所以闹着分家什么的,是在自个儿子夭折之后,结果后来贾政的原配产后血崩,荣国公夫人一年没露过面,这里头的文章,自然是叫人浮想联翩了。
这么一想,贾赦虽说做出的事情比较出格,不过也是情有可原,谁家嫡长子,还是当时唯一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谁也冷静不下来。结果一步走岔,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回不了头了。
不管是贾代善的友人还是政敌,如今看着贾代善似乎瞬间衰老的模样,都有些心有戚戚焉,长幼无序,家宅不宁,真是后患无穷。贾赦这样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上头圣人自然也看到了贾代善如今的模样,他却是知道贾家那些事情的,心中也是皱眉,为了一个国公的爵位,都能骨肉相残,何况是天家父子。想到自个那些儿子,虽说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但是,暗地里面那些事情,叫圣人一想就心烦。要是自个百年之后,继任的皇帝直接将自个那些兄弟什么的都干掉了,他死了也不瞑目啊!这么一想,圣人还是决定,自个还是得长长久久活着,好好保养身体,怎么着,得先让下面那些小崽子知道厉害才行。
谁也不知道圣人到底又想了些什么,反正大家虽说有些羡慕乃至嫉妒张家,原本觉得张家跟贾家联姻,实在是一大败笔,如今一看,这个女婿,比儿子还贴心,张家简直是赚大发了。尤其如今贾赦与本家虽说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显然,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了,以后,张家岂不是还有更多的便宜可赚!
宴席结束,大家各自归家,张家人自然是春风得意,贾代善却是醉意朦胧,瞧着就有着倾颓之感,叫人喟叹不已。
万寿节不光是群臣进宫庆贺领宴,皇后那边也会在长春宫设宴招待诸位命妇,前朝宴会上的事情,自然会传到长春宫那边,因此,张陵贾赦得以封爵的事情,自然是传到了诸多命妇耳中,顿时一个个看向史氏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如今的皇后是元后的妹妹,元后过世之后,留下太子,她跟圣人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便求了圣上让其妹帮忙照顾自个的独子,圣上后来便将当今皇后娶入了宫中,皇后一直无子,加上家族的缘故,对太子也算是视若己出。不过,皇后终究有些自保之道,她对圣上一直言听计从,因此,圣上虽然对她并无太多情谊,却也一直给了她一个作为皇后的权威。圣上一贯看重贾代善,哪怕是看在贾代善的面上,皇后对史氏一贯也是颇为温和的。
不过,自从荣国府之前的事情之后,皇后对史氏的评价只剩下了一个字,那就是蠢!古往今来,偏心的父母不知凡几,但是,做到史氏这个份上的,却是不多见。荣国府两个儿子,都是史氏所出,史氏原本抓着一手的好牌,哪怕贾赦不是在史氏身边长大的,但是,还有孝道在,总会给史氏足够的尊重,史氏偏爱小儿子,自然可以利用这个,给小儿子足够的好处,叫他即便不能袭爵,也能够过得很好。
但是,史氏却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她助长了贾政的野心,直接将兄弟两个逼得成了仇人,若是贾赦是个狠心的,真要是撕破了脸,直接将事情捅出去,哪怕是荣国公,也会因此弄得个治家不严,内帷不修的罪名,说不得,连爵位都保不住,大家一拍两散,到时候,史氏再多的盘算,都得落空。
最麻烦的是,史氏在外面说贾赦不成器,说得她自个都相信了,结果贾赦离开了荣国府,却又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来,史氏如今哪怕明面上还是荣国公夫人,实际上,差不多快全盘皆输了。
如今,贾赦又在圣人面前露了脸,只怕回去之后,贾代善掐死史氏的心都有了,这么一想,皇后对史氏也就不咸不淡起来,一个坏了名声,夫家不喜甚至是厌恶的女人,以后就算还顶着个超品的诰命又如何呢?这世道,女人能依靠的,无非就是丈夫和儿子,史氏自个将事情搞砸了,之后落得什么下场,也就是她自个的问题了。
史氏却是心乱如麻,她几乎当场失态,想要大骂贾赦一番,只是她终究还有几分理智,只是坐在那里,已经是脸色苍白,坐在一侧的小王氏,几乎能够听到史氏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吃人的声音,她停顿了一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最终,夫妻两个回到了荣国府,一个昏昏沉沉,一个怒气冲天,贾代善已经懒得理会史氏,直接就想要走人,史氏却是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也没注意贾代善这会儿得样子,当着他的面,便是怒声叱骂起来:“孽子,逆子,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要不是荣国府,他是什么东西,我当初就说,张家那门亲事结不得,这下好了,那个逆子,有了媳妇,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一个世袭三代的伯爵,直接送给了张家,简直是……”
史氏的声音尖刻无比,原本有些昏沉的贾代善盯着愤怒地她,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贾代善冷笑道:“当初若不是你生了赦儿,你又算什么?”
☆、第34章
贾代善这话也是有缘故的,史氏生贾赦的时候,年纪可已经不小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这里面自然有些缘故,贾代善那时候已经开始跟着贾源征战,一年到头少有在家的时候,何况,史氏年少的时候,曾经落过水,有些宫寒的症状,因此,即便贾代善回来卖力耕耘,史氏也是一直没怀上。
武将之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将军难免阵上亡,那会儿天下是真的不太平,老国公夫人就贾代善一个亲生的儿子,庶子庶女虽说有好些个,但是对于老国公夫人来说,虽说不能说是仇人,但是也跟路人差不多,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爱之心。虽说没有诅咒自己儿子的心思,但是,万一贾代善有个三长两短,偏偏一直没留下儿子,难不成叫荣国府落到哪个庶子头上不成?
因此,哪怕老国公夫人出身书香门第,面对这等大事,也是看不开的,眼见着成婚好几年了,史氏连个信都没有,老夫人不肯再等了,她之前并不插手贾代善房里的事情,也没有给贾代善送个什么丫鬟通房什么的,但是,她这会儿急了,出手就是大招,史氏不能生,还不能找别人生吗?丫鬟侍妾生出来的,生母是贱籍,可不怎么好听,因此,老夫人直接找了个落魄秀才家的姑娘,直接弄进门做了良妾,在衙门里面备了案的那种。
这位肚子可比史氏争气多了,贾代善跟她就同房了一次,回头就怀上了,史氏倒是想要下手,结果老夫人严防死守,叫这位将孩子生了下来,唯一让史氏松了口气的是,生的是个丫头。
老夫人并不气馁,这位身子骨好,生孩子特顺利,能生一个,自然也能生第二个,因此,等待贾代善回来的时候,就鼓动儿子跟那个良妾同房,那位的确是个易孕的体质,没两次,又怀上了。老夫人喜出望外,一时失言,说若是这胎是个儿子,就摆酒让这个良妾做正经的二房。
等到几个月之后,把脉的大夫说了,这胎是个儿子,史氏终于坐不住了,她等到那个良妾怀胎八月的时候,威逼利诱那个良妾身边伺候的人,直接让她摔了个狠的,最终母子都没保下来。
老夫人简直是暴跳如雷,几乎是破口大骂,史氏却是心里有数,史家跟贾家原本就有亲,史氏的父亲保龄侯如今在外面也得用,甚至史氏的兄弟是督粮官,管的正是贾源贾代善那一路大军,若是史氏出了什么问题,她兄弟那边做点手脚,贾源贾代善父子两个说不得就要倒霉。因此,史氏明面上低眉顺眼,其实心里头很笃定。
做婆婆的,要磋磨儿媳妇再简单不过,老夫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对这个儿媳妇失望了,她虽说不是什么喜欢搬弄口舌,挑拨儿子儿媳不合的人,但是私底下还是跟贾源说了这事,甚至说到,若是贾代善这两年再没有一个儿子,多年无子,休了史氏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不了,叫史家再嫁一个女儿进来就是了,史家人口众多,儿子女儿可是从来没缺过。
就在老夫人已经失去了耐心的时候,史氏怀上了贾赦,可以说,贾赦的出生稳固了史氏在荣国府的位置,老夫人也因此再也不提什么良妾二房的话,对史氏表面上恢复了从前的态度,并将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史氏,作为交换,贾赦出生之后,就被老夫人抱走抚养。而史氏趁机在贾代善那里哭诉自己的难处和委屈,叫贾代善对她颇为愧疚,从那时候起,才算是将自个的后院全盘托付给了史氏,对她几乎就没起过什么疑心。
原本这事随着老两口的过世,算是随风飘逝了,贾代善一直是不知道的,一直到之前,贾代善命人追查贾瑚的事情,问到了原本伺候老国公还有老国公夫人的老人,那几个人算是看着贾赦长大的,一直为他不平,等到贾代善问起,直接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贾代善才算是知道了自个当年原本应该有个庶出的长子,结果被史氏害死了,还有父母曾经想要休弃史氏,给他另娶的打算。这会儿听得史氏拿贾赦当做仇人一般,心中顿时生出异样来,又想起了之前听那些老人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史氏被一巴掌扇得几乎要跌倒,又听到贾代善这番话,脸色一下子唰的变得惨白,她嘴唇有些哆嗦,忽然叫了起来,声音尖利,似乎嗓子都要破了,她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几乎是疯狂起来:“什么儿子,我没他这个儿子,我怀胎十月,疼了快两天才把他生出来,结果呢,他眼里就只有那个老婆子!那次,我花了两个多月,做了一身衣裳,给他送过去,结果呢,他一次也没穿过不说,后来我就看到,那身衣裳穿到了他奶兄弟身上!天底下有这样的儿子吗?他从小长到大,我一点主都做不到,什么都是那个老婆子做主……”
话还没说完,又被贾代善一巴掌扇了过去,贾代善也是双目赤红,呵斥道:“老婆子,那是我母亲,你的婆母!”
史氏大概是破罐破摔,她也不捂着脸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婆母,那就是老不死的!我堂堂保龄侯府嫡女,她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给你纳什么良妾,娶什么二房,难不成要我以后还得讨好一个贱婢吗?那贱人,鬼嚎了几天才算是咽了气,那老不死的还威胁我,说要休了我,她敢!到头来,我还不是熬死了她,她一心护着那个逆子,我就要毁了他,教她死了也不安心!”
贾代善死死盯着史氏,根本想不到,他这个同床共枕了大半辈子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竟然意兴阑珊起来,自个被史氏蒙蔽了这么多年,贾赦之所以情愿不要爵位,也要分家离开,大概也是因为对这个生母彻底失望,因此,他提出了过继,贾赦几乎是立刻同意了,只怕贾赦不仅是对史氏,对自个这个父亲也是失望透顶,干脆彻底摆脱吧!这么一想,贾代善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叫了人进来,挥了挥手说道:“太太犯了癔症,扶她下去,让太太好生静养吧!”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5章
万寿节要持续三天,第二天,史氏就告了病,大家都没有怀疑什么,之前一天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史氏情况不对劲了,再看看贾代善,显然神情也不算好,觉得史氏跟贾代善大概是接受不了事实,眼光不行也就算了,心胸还不行,而且不识大体。万寿节何等场合,哪怕是快死了,最好也得想办法多延几天命,不能叫圣人觉得晦气。你就算是气得要吐血,也得将那口血咽回去,依旧笑吟吟地过来给圣人祝寿。偏生病了,这是什么意思,心存怨望,不满圣人的旨意吗?
贾代善也是有苦自己知,要不是史氏简直跟疯魔了一样,他也不想出此下策,想到史氏昨儿个说的那些话,贾代善只觉得一阵心寒。贾代善自个也不是什么多情之人,但是,史氏的冷酷绝情,便是贾代善这等经过战争,不知道见过多少生死的人,也觉得心生寒意。再想想贾赦贾政,不由苦笑,史氏之所以看着喜爱贾政,某种意义上,这对母子才是最为相像的。
好在史氏是女眷,圣人也不会管一个女眷会不会来,至于皇后那边,即便是要跟圣人说,怎么也得等到万寿节之后,因此,贾代善也没有太过担心,不过让他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贾赦也来了。
贾赦昨儿个被封了个子爵的爵位,虽说也没什么封号,但是俨然已经有了上朝的资格,因此,昨儿个才有礼部的人上门宣了旨意,今儿个贾赦就穿着礼服跑过来祝寿了,除了之前奉上的寿礼之外,额外又送上了一份寿礼。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这年头菊花也没后世那些叫人容易想歪的意思,菊花有着长寿之意,贾赦干脆将自个头一年嫁接出来的两株“万紫千红”给奉上了。这两株菊花母本就极为高大,上头嫁接了多种颜色的花枝,贾赦之前又用独特的手段催化了一番,再稍微修剪了一下,一株菊花上头开着数十朵碗口大的花朵,颜色姿态各异,却毫无杂乱之感,只叫人觉得玲珑可爱,生出向往之心来。这等所谓的隐逸之花,却在贾赦的手下开出了热烈之意。
圣人也是喜好风雅之人,见得这两盆“万紫千红”,不由龙心大悦,群臣也是争相溜须拍马,捧得圣人合不拢嘴。
等到酒过三巡,又有教坊司的人上来献艺,一派其乐融融,圣人也不可能一直叫群臣陪着自个,哪怕是寿星,老是坐在上头听人恭维祝酒,也会累的,因此,便吩咐群臣自便,不必拘束,而圣人自个却是暂时先离席了。
圣人一走,大家都自在起来,不必待在自个座位上,可以跟熟人在一块喝喝酒,说说话,一下子,整个大殿里面热闹了不止一倍。
贾赦如今勉强算是朝堂的新贵了,这人当年在御前的话也隐隐约约传了出去,却是没什么权欲之心的人物,偏生又有些歪才,圣人看起来对他还挺赏识,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人也就是幸臣的料子,做不了什么权臣能臣,跟这样的人往来,不必担心什么站队党争什么的,何况贾赦什么都知道一二,跟他聊什么都能搭上话,也叫一众大臣啧啧称奇,心中对于贾家之前传出来的那些流言不免嗤之以鼻,看样子,贾家那位国公夫人为了打压长子,真是不择手段,贾赦分明是个博闻强识,诸多杂学涉猎甚广的人物,而且言语并不粗俗,虽说不至于出口成章,也是言之有物,难怪当年张太傅愿意将孙女嫁给他呢,果然不是俗人。
贾赦跟不少人打得火热,一些人也是喜好花鸟之辈,贾赦这几年来在莳花一道上已经成了京城有名的大家,便是江南都有人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到贾赦的花园子里头长长见识,他们之前跟贾赦也不熟,以后勉强算得上是同朝为官了,请教一二并不丢人,因此,一个个又凑了过来,有人就问起这“万紫千红”到底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贾赦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在现代的时候虽说从来没碰到这些东西,但是那会儿想要知道什么东西,再容易不过,中小学的时候,学校除了生物课之外,还开了所谓的劳技课,里头自然有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什么压枝,嫁接之类的,都是知道一二。等到到了大唐,万花谷中多有研究诸多杂艺之人,他只要跟他们起个头,自然有人付诸实施,贾赦跟在后头,就是傻瓜也能学会了。
贾赦这会儿便将诸多手段,跟一帮同好细细说起,说得热火朝天,七皇子徒明昀也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听着,他如今既是起了心思,自然不会如同之前那样摆出了一副想要做闲王的心思,却也开始做一些实事了,他本不是什么庸人,手底下也有得力的人手,因此,摆着一副孝顺圣人,为圣人分忧的样子,很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在朝堂上也得了圣人不少赞誉。
七皇子这会儿冒出来,那些朝臣也不忌讳,若是真的抽身就走,那才叫显眼,因此只说一些花鸟雅事,并不涉及其他。
而贾代善坐在一帮开国勋贵的圈子里头,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跟这些世交故旧说着话,瞧着贾赦那边热闹非凡,想到家中那个被他软禁在后院的史氏,还有那个最近总是跟一帮国子监的监生在自家别院搞什么诗会文会的贾政,只觉得颓丧。
贾代化在一边瞧着,心中暗叹,他轻咳了一声,笑道:“来,咱哥俩喝一杯!”说着,提起酒壶将贾代善的杯子斟满,自个也斟了一杯,对着贾代善举了举杯,贾代善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也挤出了一个笑,笑得挺难看,他举了举杯:“来,弟敬兄长一杯!”
贾代化只是浅酌了一口,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虽说喜好杯中之物,却也不敢多饮,这会儿端着酒杯,曼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哥俩年纪都不小了,等到过几年腿一蹬,便是儿孙将家业败了,咱们也是看不到了,眼不见为净,何必为此劳神,咱们上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临到老了,享享清福便是,有想吃的吃一口,有好玩的玩一下,其他的,也没必要多管了!”
贾代善一愣,心中苦笑,不过还是放松了神情,举杯一饮而尽。
☆、第36章
万寿节过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贾赦在京中也有了御赐的子爵府,也不知道是圣人的恶趣味,还是怎么回事,贾赦的子爵府离荣宁街也就是一街之隔。
贾赦没有长住子爵府的意思,他早就习惯了别院的生活,也就是在封爵之初,在子爵府宴客待了几天,后来干脆还是搬回了别院,子爵府不过是留了管事下人,叫他们打扫看家,也就是等到年节的时候,一家子才会回来住两天,反正贾赦不过有个空头爵位,一个散职,压根不需要上朝,也就没必要住在城里了。
何况,贾赦的子爵府几乎是每天贾代善出门的必经之地,贾赦可不想偶尔出趟门,还得看到贾代善那张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
老实说,自从那次万寿节酒宴散后,贾代善在贾赦面前一副有口难开作态的时候,贾赦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跟贾代善没有太多感情,但是也不希望跟贾代善扯上更多的关系。既然面对面大家都无话可说,不如干脆就不要碰面好了。
跟贾代善相比,贾代化倒是有事没事经常跑到贾赦那里喝喝茶,赏赏花什么的。贾代化远不如贾代善得圣心,之前那次皇子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贾代善都受到了牵连,贾代化干脆就将原本身上兵部的差事给辞了,直接上书告老,将爵位传给了还在外头做地方官的贾敬。
贾敬没有战功,贾代化在圣人那里面子也有限,贾敬出去做官也就几年时间,辗转了几个地方,倒是官声一直不错,他出身宁国府,从不缺钱,骨子里头又有些清高之气,对于下面那些豪强乡绅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因此做事并不会被那些乡绅豪强掣肘,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如今已经是六品了,据说可能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贾敬干得不坏,圣人因此还算大方,反正若是光有爵位,没有响应的实权,一年也消耗不了多少钱粮,因此,贾敬竟是意外只降了两级,还袭了个伯爵之位。
贾代化算是松了口气,他如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是贾敬显然舍不得自家妻儿,不顾自个这个老子在家孤苦伶仃,将老婆孩子一起打包走了,贾代化嫡妻前些年就过世了,一直没有续娶,反正那时候贾敬的媳妇就当了家,贾代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今贾敬将自个媳妇打包走了,贾代化待在宁国府里头,虽说府里的下人依旧奉承他这个老太爷,但是,他却是觉得寂寞了。
贾代化年纪大了,虽说以他的权势,弄几个美妾红袖添香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他如今有心无力,也没这个心思。荣国府那边如今也是一团糟,贾代善还顾念着几分夫妻情谊,关键还是顾忌保龄侯那边的想法,贾史两家几代联姻,保龄侯如今依旧手握重权,哪怕史氏理亏,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证据也找不出来,贾代善也不想临老还要闹出休妻的笑话出来,因此,只是将史氏软禁在后院,一应供给并无缺少,史氏却是每日里叫骂不休,就没个安宁的时候。
而荣国府管家的事情终于落到了小王氏手里,小王氏如今算是熬出头来了,女儿回到了自个身边,虽说自己没有儿子,但是之前王氏生下来的贾珠却是一直当她是生母,小王氏心中一动,也严禁府里的人再提之前王氏的事情,她们都姓王,还是同族的堂姐妹,慢慢的,一些不知道的人就当小王氏就是贾政的原配嫡妻了。
小王氏没有丈夫的宠爱,贾政如今小妾姨娘加起来已经有了十几个,小王氏哪怕是严防死守,还是有几个怀孕生下了孩子,一个个花样百出地将贾政往她们那里引,在小王氏房里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偏偏那帮狐媚子枕头风吹得响,小王氏想要养着那些庶出子女都是不能。贾珠倒是嫡子,却也不是她亲生的,哪怕对他嘘寒问暖,心里也担心贾珠知道了实情,不肯再孝顺她,日后老了无依无靠,而女儿是要出嫁的,小王氏也得给女儿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说白了,还是得有钱才行。
小王氏论起见识,比王氏还差了一些,她嫁妆相对寒微,荣国府的富贵之处,叫小王氏也目眩神驰,只是以前史氏抓得紧,而且史氏却是极为精明,小王氏能管的也就是些琐事,即便有什么油水,被下面那帮被史氏养大了心眼的下人一分,落到小王氏手里也就没几个了。
等到如今小王氏一家独大了,刚开始还谨小慎微,后来胆子就大起来了,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将公中的财物搬到自个私房里头去,还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贾代化虽说不知道其中具体,却也知道西边府里头如今却是乱得很,他也不想被人说成仗着族长的身份插手同族的事情,要说实权,还是荣国府更盛一些,因此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也不乐意在宁国府多待了,他是个脸皮厚不见外的,当初贾赦少年的时候也常常去宁国府串门。贾赦就算是过继出去了,还得叫贾代化一声堂伯,因此,贾代化便理直气壮地经常跑贾赦这里躲清静来了。
贾赦对此也没什么不满之心,贾代化不是什么倚老卖老的人,年纪大了,人也豁达,对阿寿也很好,只要有机会,成天抱在手上不撒手。贾赦很是无奈:“堂伯,你喜欢孩子,自个回去抱自个大孙子去,成天霸着我家阿寿作甚!”
贾代化却是振振有词道:“你敬大哥哥不识相,好不容易给我生了个孙子,我还没稀罕够呢,就被他给带走了,如今他们不在跟头,你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儿子又有多大区别,你儿子,不也是我孙子吗?对不对啊,小阿寿!”
阿寿压根不给贾赦这个亲爹面子,被贾代化抱在怀里,哈哈直乐,还在那里拍手鼓掌,弄得贾赦哭笑不得。
“阿寿的大名定下来没有?”贾代化问道,“早点定下来,我早点开祠堂上族谱,要我说,你这孩子就是瞎折腾,之前孩子叫瑚儿,这个孩子就叫取个琏字好了,不光寓意好,而且所谓瑚琏一器,正好相当,也是你们惦记瑚儿的意思呢!”
贾赦脸一黑,想到原著里头贾琏的德性,只觉得脸上肌肉都在抽搐,自家的儿子,不过还是解释道:“侄儿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名字,侄儿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伯父,咱们家姓贾,再好的名字,配上这个姓氏,那真是白瞎了!”说到这里,贾赦也郁闷起来。
贾代化从来没想到这份上,这会儿有些傻眼,可不是嘛,配上一个贾字,那就是不同的意思了,这么一说,甄家也太占便宜了!不过还是呵斥道:“什么叫白瞎了,咱们家世世代代都姓贾,祖宗都没什么问题,你倒是别扭起来了!还有,阿寿的大名给我在年底之前定下来,要不然,就听我的,叫贾琏!”
遇上这么不讲理的长辈,贾赦也是没办法,也就是贾代化,若是贾代善上门这么吹胡子瞪眼,贾赦非把人气走不可。可是贾代化当初对贾赦挺好,因为史氏偏心的事情,还劝过几句,只是说是同宗兄弟,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一家人,他能插手的地方很少就是了。后来分家出继,贾代化也帮着贾赦争取了不少好处,这些日子以来,贾代化对贾赦也着实不错,并不指手画脚,反而以长辈的身份,给了贾赦不少指点,作为父辈,起码比只知道呵斥什么“逆子”“孽障”的贾代善负责多了,也难怪贾敬还有已逝的贾敷都挺争气呢!
贾赦也是投桃报李之辈,贾代化对自己诚心诚意,并不一意偏颇荣国府那边,贾赦自然也得表示一番,他没做别的,就是给贾代化把了一次脉,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保证贾代化起码能多活三五年,看到孙子成人。
贾代化也是听说过贾赦的医术的,熬了几服药也觉得松快了一些,便想着暗示贾赦给贾代善看一看,贾赦却是拒绝了,理由也很明确,不说贾代善信不信自己,乐不乐意见到自己,而且看贾代善如今,根本放不下荣国府的事情,本来身体就不好,依旧殚精竭虑,为了荣国府的将来几乎是夙兴夜寐。他这个年纪,原本又有旧伤,若是能够真的安心静养,还能够延年益寿,但是他如今呢,却依旧不肯放松,这种人,除非是神仙下凡,给他一粒仙丹,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真的贸然服药将养,反而叫他更耗心力,到时候只怕不是延寿,反而是催命了!
贾代化听了,也是默然,也怪不得贾代善,若非贾敬还算争气,贾代化也是放不下宁国府的,而贾代善呢,却是摊上了个作死的夫人,贾政原本看着还是个靠谱的孩子,如今再一看,竟是个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贾代善能放心才怪,若是不将一切安排好了,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入冬之后,北风一天天酷烈起来,气温下降得很快,贾代化年纪大了也受不得寒,慢慢来得也少了,贾赦暖棚里面出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给荣宁二府还有张家那边都送了一些过去,自家就在家里安心猫冬了。
阿寿已经会爬能走,能够含含糊糊说几个字,还没有真正会说话,贾赦翻遍了王字旁的字,最终不得不承认,自个实在是找不到能配上贾字还能显得好的字出来,因此只得精挑细选了一个“琛”字,反正,他就是不想儿子叫贾琏,谁家喜欢谁家用吧!
琛字寓意也不差,乃是珍宝之意,张氏对此也挺喜欢,虽说不像瑚琏都是国之重器,不过,他们夫妇也宁愿儿子活得开心一些。
张氏只恨自个当初对贾瑚不够疼爱,贾瑚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教他启蒙,想要他读书上进,继承张家的家风,还没让他过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呢,就叫人害死了,因此,对阿寿却是颇为宽纵,当然却也没有太过溺爱。
贾赦虽说挺注重孩子的幼儿教育,却也不会逼着孩子,何况孩子还小呢,后世里头七周岁才上一年级,幼儿园的孩子也学一些东西,不过,会玩也就够了。
因此,阿寿一直不会说话,贾赦也不着急,反正如今大冷天的,哪怕他如今内力高深了不少,差不多寒暑不侵了,也不乐意跑外面吹冷风,因此,干脆窝在家里哄孩子。张氏如今也不觉得贾赦这是没出息了,反而觉得满心甜蜜,她坐在一边,看着贾赦拿着一只两面画着花草虫鸟,看起来花花绿绿格外鲜艳的拨浪鼓逗着阿寿,满脸都是由衷的笑容。
“过两个月孩子就要抓周了吧,之前光办了洗三,满月百日都没有大办,抓周可不能含糊了!”阿寿力气却是挺大,硬是从贾赦那里抢过了拨浪鼓,拿在胖乎乎的小手里头挥舞了两下,就想往嘴里塞,贾赦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拨浪鼓抢了过来,这拨浪鼓是贾赦画的,虽说这年头的颜料都是天然颜料,但是所谓藤黄不上手,朱砂不上口,这些天然颜料有的也是有毒的,贾赦虽然选的是比较安全的那种,但是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些有害的成分呢,何况,这玩意上头得多少细菌啊,随便入口怎么行。
不过阿寿如今已经开始张牙齿,贾赦夺走了拨浪鼓,他也不生气,却是伸手掰起脚趾头就往嘴里塞,贾赦哭笑不得,直接从盒子里面拿了一块磨牙棒塞到了阿寿嘴里,这磨牙棒其实就是比较坚硬的手指饼干,小孩子的牙齿也咬不动,正好拿来磨牙。
张氏看贾赦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嘴里说道:“抓周自然是应该大办的,既然决定了,正月之前就该下帖子了!”
贾赦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也不知道阿寿会抓个什么?”
张氏笑道:“瑚儿当初抓的是毛笔呢,阿寿应该也差不多!”张氏如今提起贾瑚,虽说心里还会怀念,但是却已经差不多不会那么伤心了,这会儿提到贾瑚,虽说顿了一下,但是语气却很是自然。
贾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低头哄着阿寿,忽然只觉得有一点寒风进来了,不由皱了皱眉,却看见是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