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被贾代化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上头,在他看来,十多岁的贾珍还是个孩子呢,后世的时候,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去学校报道,都得父母家人护送呢,贾敬怎么会想到,贾珍会自个回金陵去参加考试呢?以贾家的权势,让贾珍在顺天府报名考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因此,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好不好。
不过贾代化都这么说了,贾赦也只得连声赔罪,硬是被贾代化又敲诈了走了十坛子果酒,不过贾赦自个也不是什么贪杯之人,平常若是家中没有客人,差不多是滴酒不沾的,他酿了那么多的酒,一般也就是用来走礼,还有逢年过节喝上几杯而已,就当是提前孝敬了贾代化了。
“伯父,珍哥儿才多大啊,就叫他去考试!”贾赦赔了罪,又低头服小,哄得贾代化眉开眼笑地,然后才问道。
贾代化撇撇嘴,说道:“珍哥儿不小啦,这次不管他考不考得上,回来就要准备给他娶妻了!”
“哦?那伯父相中了谁家的女孩子啊?”贾赦来了兴趣,不由凑过去打听道。
贾代化摸了摸胡子,说道:“已经看中了几个人家的闺女,不过珍哥儿如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直接跑到人家那里去提亲,人家也得看上珍哥儿才行啊!所以啊,这次珍哥儿回去,我都跟他说了,要是连个童生都考不上,那就不要回来了,我这个祖父可丢不起那个人!”
贾代化看着是在放狠话,实际上对贾珍还是挺有信心的,贾珍这些年也没有虚度,贾敬对这个儿子管教也比较严厉,贾珍本来也不是什么蠢人,而且童生试并不需要糊名,但凡贾珍的卷子过得去,没什么纰漏,金陵本来也是贾家起家的地方,当地的官员总得看贾家一点面子,因此,一个童生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贾政的水平了,他当初南下考了足有两三次,结果愣是每次都是空手回来的,还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也是因为这样,贾代善当初才算是对贾政的科举之路再也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人家哪怕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都不能硬着头皮点了贾政,要不然的话,只怕就要背一个徇私媚上的罪名了!
贾代化这边直接打了包票,贾赦回头就传信给了贾敏,直接就说贾珍也要南下准备来年的科考,就由贾珍护送贾敏他们一行人回江南。
贾敏心里头不由松了口气,贾敏虽说感念贾赦的好意,但是心中也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林家如今还在守孝,人家虽说看在贾赦的份上,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头却难免有些忌讳的地方,到时候有什么想法,那就不美了。
如今既然是贾珍,那是娘家的侄子,虽说算不上亲的,也是堂侄,这就没有太多需要避讳的地方了。
老实说,贾敏既然要走,说不定之后几年都未必能够回京了,临走也去了一趟荣府,怎么着也得跟史氏还有贾政小王氏他们道个别,不过,除了史氏还流了几滴眼泪,说着一些舍不得的话之外,贾政小王氏的反应都非常冷淡,史氏也就是哭了两声,也没有说什么派人护送的话,人最怕的是对比,一个光是嘴上说两句好听的,抱着你说什么心肝肉啊,实际上却是没有半点实际行动的人,跟一个平常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到了要紧的关头,比谁都靠得住的人,两边一对比,感情上更倾向于谁,那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如今再看宁国府,贾敏跟宁国府也算不上亲近,但是如今贾代化却是愿意让自家孙子护送自个回去,虽说也打着请教自家丈夫学问的旗号,但是毕竟让人觉得心中妥帖。
贾珍也是个稳妥的孩子,他之前跟着贾敬顾氏在外头,也帮着处理过一些外务,回到京城之后,贾敬天天在衙门里头忙活,贾代化对家里的事情早就放了手,贾珍是宁国府的承重孙,贾代化自然是着力培养他,平常有什么事情,都会带上贾珍,叫他在旁边看着,一些事情也会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贾代化年纪是真的不小了,他年轻的时候,身上的伤不比贾代善少多少,只不过贾代化看得开,他两个儿子,哪怕是早死的贾敷,其实本质上也是个比较省心的,因此,贾代化还真没有太操过什么心,他也不像贾代善当年简在帝心,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要管着京都大营,贾代化之前其实就是在兵部挂个闲职,如此并不劳心劳力,贾代化自然也就活得比较长久了。
只是贾代化这两年也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只不过,如今贾敬正是关键的时候,贾代化若是一死,贾敬只怕就要前功尽弃,因此,贾代化在问过了贾赦之后,这些日子一方面着力保养身体,另一方面也开始逐渐安排起自个的后事来了。
儿子倒也算了,若是贾敬能够在天津织造府立足稳当,那么日后,天津织造府即便是做出了什么成绩,也是绕不开贾敬过去。贾代化最操心的还是自个孙子贾珍,他若是死了,贾珍作为承重孙,那也是得守足三年的孝的,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实在是太耽误自家宝贝孙子了。
因此,贾代化必须赶在这之前,给贾珍订亲,还得赶紧把人娶回来,最好在闭眼之前,能看到自个的重孙子,那样,贾代化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因此,哪怕贾敬说贾珍的学问,如今还有些缺了点火候,考个童生不成问题,考秀才就有些悬,毕竟,江南那边文风极盛,书院私塾林立,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能认识几个字,那边出头本来就不容易,自然得好好磨砺一番,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
按照贾敬的说法,贾珍最好再学习两年,回头一举考上秀才,接下来再一鼓作气,直接去参加当年的乡试,说不定会有很大的可能一举得中,哪怕名次差一些,但是举人的身份总是不同的,到时候,可以选择的余地也就会更大一些了。
但是问题是,贾代化压根没这个时间了,男孩子虽说晚婚一点没什么,但是,到时候,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挑光了。反正贾珍日后还能再继承一代爵位,有了这一重身份,再加上一个秀才,哪怕是童生的功名,其实也差不多了。这年头结亲固然看本人,但更多的还是拼爹拼家世,贾珍的家世在这里,婚事也差不了。
而且虽说贾代化是要给贾珍娶未来的宗妇,但是他并不打算在什么高门大户里头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有个差不多的也就行了,弄个出身太高的,到时候仗着娘家在贾家指手画脚的,那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贾代化算是在史氏还有王氏身上得到了这么个教训,因此,宁可家世差一点,也不要那种自恃出身,自以为是的蠢货。
有贾代化这样的老狐狸手把手的教,贾珍本来也不是什么糊不上墙的烂泥,如今看着也是翩翩少年,一派浊世佳公子的风范,叫贾敏看着就心中喜爱,然后又是不由自主地叹息。
宁荣二府本就是同源,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原本是嫡亲的兄弟,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兄弟二人一起揭竿而起,后来投奔本朝太祖,屡立功勋,最终得封国公,到后来贾代善贾代化一辈,贾代善原本远比贾代化风光,代化伯父四十多岁就不再领军,不过是在兵部挂了个虚职,而自家父亲,直到最后,还是圣上的肱骨重臣。
可是宁国府却是后继有人,敬大伯得中进士,如今已经进入了朝廷重臣的行列,贾珍看着也是出众的少年,宁国府起码三代之内不用担心什么了。
而荣国府呢,大哥贾赦因为父母偏心,还有贾瑚的死直接破门而出,跟荣府再没有多余的往来,贾政倒是如愿以偿,得以成了世子,继承了爵位,偏偏因为他自个作孽,一个国公的爵位,到了贾政手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三等将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倒是听说自个的侄子贾珠是个会念书的,但是,等到贾珠出头,起码也得是二十年后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二十多岁就考上了进士,贾珠还得在七品甚至更低的位置上熬上几年,真要等到贾珠支撑起荣国府的门户来,只怕起码得三四十年的时间。
这么想着,贾敏心中只觉得怅然,哪怕不好直指长辈的是非,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番状况,只怕起码有一半的错处要归咎到自个的母亲史氏身上,贾敏对于史氏的很多想法做法实在是不能理解,就像是她不能理解,自个嫁了良人,为何史氏对林家却一直不怎么看得上一样,而且总是话里话外说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想要她与夫家离心,好一心依靠荣国府。
这样想着,贾敏低头看着自个还在睡觉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自己是绝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的。
☆、第73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六年过去了。
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贾珍考中秀才之后不久就订了亲,订的是礼部员外郎家孙家的女儿,在贾代化的催促下,第二年就成了亲。贾代化没能看到重孙子的出生,终于油尽灯枯,含笑而逝。
贾敬已经做完了一任天津织造,却是政绩卓异,很是给朝廷增加了不少进项,鞑靼那边如今开始大量养羊,每年出售许多的羊毛入关,赚了不少钱的同时,也大量购置来自中原的诸多商品,对于鞑靼上层的王公贵族来说,中原的各种奢侈品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们如今有钱了,互相之间便开始斗富,让中原的商队赚得眉开眼笑。
而天津织造纺织出来的毛呢衣料也被许多人追捧,皮裘固然暖和,但是好一点的皮裘价格也是比较昂贵的,甚至有价无市,而毛呢的布料一方面暖和,另一方面也比较轻便,做出来的长衫不需要浆洗就非常挺括,天津织造招揽的能工巧匠又很是弄出了不少新鲜的衣服式样,再将毛呢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和花样,很快就风靡一时。
卖得最好的还是各种毛线,这年头的手工业远比后世发达多了,你这边稍微有个引子,那边各种各样的针法都出来了,便是南方那边,大家也更乐意在长衫里面加上一件贴身的毛衣,暖和不臃肿,而且柔软舒适。
贾敬那三年里头,做得是风生水起,只是不等他连任,贾代化便过世了,贾敬上书丁忧,顺理成章地将天津织造的位置跟圣人派出来的心腹交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这些年天津织造愈发炙手可热,眼热的人很是不少,贾敬一开始还能推脱,越往后就越是吃力,他实在是不想搅进夺嫡的漩涡中,这纯粹是找死呢,因此,在听到贾代化过世之后,一方面贾敬是真伤心,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有些庆幸,他半点也没有希望夺情的意思,直接就干脆利落将事情交接了,便飞快地回京奔丧。
而贾赦的安乐侯府这些年也是再次添丁进口,次子阿宁也已经进学,大名唤作贾琅,阿宁的性格不像是阿寿,倒是如同他的小民一般,是个比较安静的小家伙,有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腼腆。
阿宁抓周的时候竟是直接抓了本本草,后来对医术也一直很感兴趣,虽说张氏觉得次子学医什么的有些不够体面,但是贾赦对此却是非常支持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学医也没什么不好。见阿宁在这上头的确有心,贾赦干脆就决定将自个所得的万花杏林一脉的传承交到自个这个次子身上。
阿宁也的确是个静得下心来的性子,阿寿跟他一样大的时候恨不得天天上房揭瓦,阿宁已经能够背下一整本的汤头歌了,贾赦专门给他弄了个与人登高的铜人,让他在铜人上辨识穴道经脉,阿宁在这上面别有天赋,很容易就上了手,万花心法修炼起来,也很是顺利。
阿寿九岁那年就跟着张家的两个表哥进了考场,竟是考出了个秀才来,虽说贾赦走了点路子,将阿寿的户籍挂在了京城,在顺天府考的,顺天府这边难度自然比金陵那边低一些,但是阿寿这么大点人,能有这样的能耐,已经是很不错了。
阿寿其实对于读书兴趣并不大,他明确跟贾赦说了,自个最多考到举人,以后就不会往下考了,他更感兴趣的其实是跟着贾赦玩格物。贾赦也没有强求,他身上两个爵位呢,两个儿子一人能混一个,将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如今也到了工业革命的时候了,阿寿喜欢搞发明创造,那就让他随便折腾吧!中原要是不行,海外不讲究这个。
两个儿子都是个不务正业的,张氏终究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出来的,贾赦自个这般也就罢了,两个儿子居然也受了贾赦的影响,不明白什么叫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叫张氏气馁非常,想要教育一下两个儿子吧,两个儿子在贾赦的支持下,都是满嘴的歪理。想要回娘家跟自家父兄说吧,他们在看到贾赦的情况之后,觉得若是两个外甥能够坚持下去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家人毕竟常年在朝中,对于朝中的事情了解比较多,这些年,新鲜的东西越来越多,贾赦折腾出了水力纺织机之后,后来江南那边就做出了一些类似的大型纺织机出来,虽说没搞出什么蒸汽机,但是效率也比之前强太多了。
这些年世道变化得太快,张家人也不是因循守旧之辈,因此琢磨着,这等格物之道,虽说听起来不似什么正道,但是也大有可为之处,因此,也是劝了张氏几句,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能找准自己未来的道路,总比日后走错了道来得好。
张氏也没烦心太长时间,阿寿考上秀才那一年,她再次有孕,冬天的时候,生下了一个白净可爱的小姑娘,贾赦给这个女儿取名为贾瑛,小名贝贝,表明女儿是自家的小宝贝的意思。阿寿跟阿宁也非常稀罕家里的小妹妹,贾敬那边,顾氏之前再次怀孕,生下来的也是个男孩,大名叫做贾理,都是男孩,大家也就没那么稀罕了,倒是贝贝长得漂亮可爱,香香软软的,哭起来就很是秀气,因此,阿寿阿宁两人对自家这个妹妹都是宝贝非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妹妹。
贾赦一家子将小女儿贝贝当做宝贝疙瘩,也有人家将女儿当做一个上进的工具。
元春如今也十三四岁的人了,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相看人家,好成婚嫁人的时候了,但是,小王氏那边倒是想要带着女儿出来交际,虽说荣府如今没落下去了,贾政的名声也一直不好听。
贾政出了孝,一直想要谋个官职,但是却是没能如愿,还被人明里暗里奚落了一番,贾政后来对此算是没了指望,只在家里醉生梦死,不是跟一帮也没什么骨气的破落文人在一块儿吟诗作赋,品鉴书画古籍,就是跟着家中的一帮小妾厮混。
而小王氏早就对贾政绝望了,她前两年再次有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做贾璞,但是也没有传出什么宝玉不宝玉的事情,因此,贾赦真的不确定那是不是原著里的贾宝玉。不过,就算贾璞真的是那个贾宝玉也没事,反正他祸害谁,也祸害不到贾赦身上。
有了自个的亲生儿子,小王氏也没有忽视了贾珠,毕竟也是自个一手带大的,贾珠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这些年一心苦读,想着给小王氏争光,给元春撑腰,前两年也是回到金陵参加考试,考中了秀才,如今入了国子监读书。
贾政的爵位再往后也就到头了,自然也没有什么爵位之争,没有爵位,家产什么的,一般也就是平分。贾璞是小王氏亲生的,贾珠也是小王氏一手带大的,有的时候比元春还贴心,因此,在小王氏的想法里,荣国府未来的家产就是贾珠和贾璞两人的,再给元春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元春提体体面面地出嫁,日后有什么事情,贾珠与贾璞也能帮忙撑腰。
至于贾政之前的几个庶子庶女,已经生下来了,也不能再塞回去,小王氏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反正也不用她费心抚养,平常吃穿嚼用也花不了几个钱,将来大了,庶子几千两银子打发了就是,庶女结个差不多的人家,毕竟也是公侯家的小姐,以贾政的名头,嫁不了什么官宦人家,嫁个富商什么的,人家也是乐意给个大笔的聘礼的。因此,虽说小王氏对庶子庶女不上心,但是该有的也都有,并不会如何苛待。
等到后来,贾政显示出了自个败家的能耐。贾政养着一群清客,有的清客还拖儿带女的,哪个一个月不得二三十两银子的花销,办一次诗会文会,又是几百两银子出去,贾政还时不时地要买点摆件,买点古籍书画,每次都是直接从账上支钱,简直是拿钱不当钱的架势,一年下来,贾政一个人都得花个几万两出去。偏偏贾政眼力不行,买回来的东西往往不值那个价,甚至根本就是赝品,也就是说,贾政掏出去的钱大半都是直接扔水里了。
而且贾政如今没有差事,他却是有心情养小妾通房了,反正如今荣国府都是贾政的,他也不愁纳了小妾回来没地方安置,因此,荣国府如今光是贾政的侍妾,零零总总都有十多个,而且还不算那个没有正式摆酒抬举了的。
那些小妾总得穿得光鲜一些吧,有点体面的,身边还得安排一两个丫鬟婆子服侍,按季得有脂粉首饰,贾政也是个手松的,那些小妾若是哄得他高兴了,就能从他那里弄到不少好东西。
小王氏一想到若是这些侍妾都生了孩子出来,家里还得添置不少的下人,每个月的月钱,逢年过节的赏赐,日后嫁娶分家,哪一笔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觉得心肝都疼起来了。
小王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大,视金钱为粪土的人,甚至,因为丈夫乃至娘家都靠不住,因此,格外注意钱财。小王氏为了杜绝再冒出一大堆的庶出的子女出来,之后就严格把关,反正贾政对那些小妾也算不上非常上心,毕竟,人一多,互相之间也争得厉害,贾政只怕连哪个小妾具体叫什么名字都未必叫得上来。
何况,小王氏跟贾政如今说是相看两厌也是差不多了,也懒得给贾政什么面子。因此,直接叫人出去找了那等专门养瘦马的人家,买了他们的方子,熬了汤药,当做寻常的避子汤,叫那些通房小妾一个个喝了下去。那等药物,最是伤身不过,几次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其实若是有条件好好调理,日后也是有怀孕的可能的。问题是,那些小妾一个月不过是二两银子的月钱,贾政也没有格外偏宠哪一个,好的时候,赏赐一点首饰衣料什么的,若是贾政回头将人给忘了,连月钱都不能全数到手,她们也没门路找什么靠谱的大夫,因此,这些年自然也没人有所出。
史氏倒是对此心中有数,只不过小王氏如今是什么也不怕了,贾政反正也不敢休了她,贾政还指望着小王氏跟史氏打对台呢,因此,史氏虽说敲打了小王氏几次,说什么多子多福的话,小王氏直接来了句,贾政如今算起来三子三女了,还不够多啊,史氏顿时也没话好说了。小王氏再不好,对贾珠一直尽心尽力,后来又生了一双儿女,何况,史氏心里头还有别的打算,因此,尽管对小王氏不满,最终也只得作罢。
史氏盯上的就是元春的婚事,史氏希望元春进宫选秀。
小王氏听说了史氏的打算之后,简直快疯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就元春这么个女儿,说元春是她的心肝也差不多,宫里是什么情况,圣人比自个过世的公公还大几岁呢,那些皇子,多半也都有了正妻,难不成叫自家女儿去给人做妾吗。
小王氏自个将贾政的一干侍妾折腾得有苦没处说,何况还是给皇家人做妾,贾政若是什么重臣也就算了,看在贾政的份上,元春就算是嫁到皇家,也能混个有品级的侧妃一流,可问题是,贾政简直就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烂泥,元春若是嫁到哪个小官家里,有着丰厚的嫁妆,元春自个又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差,可是若是入了皇家,元春这样的出身,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这样想着,小王氏自然是一力反对,结果呢,贾政那边却是同意了,史氏说得好听啊,史氏跟甄家有旧,甄贵妃那边,十三皇子虽说已经定下了正妃,就等着过门了,但是,还有两个侧妃的名额,哪怕没有侧妃的名头也不要紧,元春到宫中选秀走个过场,回头被甄贵妃留在身边,直接赐下去,母妃所赐,要体面有体面,要身份有身份,回头生个一儿半女,甄贵妃做主,也能升为侧妃,到时候就是正经的皇家人了。
甄贵妃这些年虽说已经是人老珠黄了,但是圣人这些年也算是清心寡欲,与女色上并无多少兴趣,因此,一贯善解人意的甄贵妃那里,圣人倒是去得最多的。也因为这个,十三皇子徒明昊虽说才刚成年,领了六部的差事,却已经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史氏一贯是喜欢做这种投机行为的,贾政也觉得当初自个在这上头栽了,以至于受了圣人的厌弃,但是若是自个有了从龙之功,那就不同了,若是自个女儿成了皇妃,自个也勉强算得上是国丈了。因此,史氏那么一说,贾政就心动了。
小王氏那边不管贾政说什么蠢妇,愚妇,反正就是不同意,结果史氏那边竟是说动了王子腾还有史家的人。
王子腾那边出面了,小王氏却是无可奈何了,小王氏能依靠的就是王家,只是她自个的亲生父兄却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不过是做个小官而已,但是,堂兄王子腾这些年却是越发出息了。
王子腾如今在京都大营待着,史氏直接以贾代善在京都大营的人脉为条件,换取了王子腾的支持。王子腾本来也有些心思,只是他也是狡诈,自家女儿一方面还没到年纪,另一方面,他这会儿也还没有找准了投靠的对象,因此,却是情愿让贾家先做这个出头鸟,回头赢了,元春出头之后也得有自个这个堂舅的支持,若是输了,元春押错了宝,那么,她也是贾家的女儿,跟王家又有什么干系。
王子腾那边跟小王氏一说,小王氏只觉得天都塌了,回头便只能抱着元春泪如雨下,贾珠早就懂事了,他听说了消息,他一贯心疼元春,之前还去找贾政争执,说自己会读书上进,不需要妹妹进宫为家族牺牲,却是直接被贾政扇了个大耳刮子,扇得他眼冒金星,只觉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算是缓过神来,回过头来,就见小王氏与元春坐在一起抱头痛哭,也是泪流不止。
小王氏看到贾珠脸上的红肿指印,更是觉得心里头像是被黄连泡过了一般:“我可怜的珠儿,我可怜的元春啊!”她大力捶着自个的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元春同样是个早熟的女孩子,她却是头一个镇定下来的,她有条不紊地叫人打水过来伺候梳洗,又叫人拿了活血化瘀的丸药化开给贾珠敷上,然后说道:“妈,哥哥,此事已成定局,若是女儿日后有那个造化,到时候,妈和哥哥还有弟弟也能松快一些!”
小王氏看着元春还带着一些稚嫩的脸,不由心酸不已,她握着元春的手,哽咽道:“元春,妈不要你有什么造化,妈只求你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不用去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元春也是心中难过,不过还是竭力安慰小王氏,说道:“妈,给人家做正头娘子,不也得看婆母小姑的脸色吗,既然都是要伺候人,那么,伺候皇家人总是更贵重一些的!”说到这里,她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来,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哪怕是皇帝的妾,说白了还是妾啊!
贾珠只觉自个浑身无力,他看着小王氏与元春,想要发泄却无处发泄,最终有些无力地说道:“妈,妹妹,都是我没用!”
小王氏脸上露出了一丝恨意:“珠儿,不是你没用,是贾存周那个混账,他但凡有一点能耐,一点廉耻之心,如何会到了这般田地!”小王氏都不求贾政如同贾赦那样,自个挣出个侯爵来,哪怕贾政有贾敬的一半本事呢,就算是元春要选秀,圣上也得考虑到元春的家世,会给元春一个较好的结果。可是如今呢,自家丈夫是个废物,自个不成器,倒是想要卖了自家女儿,想要靠女儿的裙带混了。
不管怎么样,元春参加选秀也是必然的了。
贾政再不行也有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元春参加的自然是大选,可惜的是,贾政这人是有污点前科的,先是参与到了义忠亲王谋逆之事,后来发现不对直接将别人给卖了,气死了贾代善,贾代善还尸骨未寒呢,就跟外面的粉头珠胎暗结,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他的女儿又有什么好的,因此,名单刚报上去,就被刷了下来。
小王氏还来不及高兴,觉得女儿算是逃脱了虎口,正打算等到风头过去一点,就带着女儿出门交际,京中不行,那便嫁到外地去,省得再看史氏还有贾政的脸色。
结果呢,史氏可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人,大选不行,不还有小选吗?贾政也不觉得让自家的女儿跟那些良家子出身的女儿一块儿进宫当宫女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此,史氏那边信誓旦旦,回头直接就能将元春送到甄贵妃的宫中,贾政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贾政跟自家的子女压根没什么感情,毕竟,他们也不曾朝夕相处,他也没有亲自教导过,在他眼里,自家儿女无非就是工具,只要能带来好处,自然都得由他做主。
小王氏这边才急急忙忙叫人给女儿裁了新衣,又拿出了自个的私房,还有自个嫁妆里头的一些比较粗笨的赤金首饰,打算拿到银楼去找首饰匠人给熔了,给女儿做上几套精巧漂亮的首饰,到时候将元春漂漂亮亮地往那些夫人太太面前一摆,告诉人家,自家女儿等着人上门求亲呢,结果晴天一个霹雳,史氏来了句,大选不成,还有小选呢!
小王氏差点没冲上去跟史氏和贾政拼了,在知道史氏已经将名单递上去,还已经找人打通了关节之后,一下子瘫软在地,整个人都快痴了。
不管小王氏如何伤心难过,恨不得一包砒霜直接下到一家人的饭菜里头,大家同归于尽算了,最终,元春还是不得不提着个史氏与小王氏为她准备的小包袱,进宫参加了小选。
☆、第74章
在知道元春被送进宫做了个宫女的时候,贾赦差点喷了。
好歹原著里头,元春进宫做的是女官,那会儿贾政甚至都不是袭爵的人呢,还能带个从小跟着的丫鬟进去伺候,而且女官听起来好听一点,毕竟女官有品级,二十五岁左右就会被放出宫,元春那会儿没出来,却是因为她有野心,想要继续往上爬。女官就算是出宫了,身上的品级是不会剥夺的,这也是朝廷对于女官的一个恩典,要不然,好好的官家千金,干什么那么想不开,跑到宫里去做女官啊!
作为女官,出宫之后虽说年纪大了点,要么低嫁,要么就是给人做续弦当现成的娘,身上有这么一重身份,不需要丈夫继子挣什么诰命,自个就有品级,照旧能拿到俸禄,哪怕不多,也是一个体面,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结果如今竟是直接上赶着做了个宫女,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一个在宫里勉强还能算半个主子,一个就是奴婢!堂堂荣国公的嫡孙女,三等将军的嫡长女,竟然进宫去给人家做奴婢去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贾代善若是在天有灵,只怕在地底下都能被气得诈尸。
贾赦实在很难理解史氏贾政他们的脑回路,宫女哪是那么好当的,如果说女官还有那么一层保障的话,普通的宫女也就比那些底层的太监地位稍微高一点,说不得还得被那些大太监玩弄,而且对于宫里的那些主子来说,宫女的命那是一点也不值钱的,每年都有不少宫女太监死在皇宫里头,有的连尸骨都见不到。
而且除非上头有什么恩典,普通的宫女可能一辈子就得在宫中蹉跎了,即便有什么恩典,寻常宫女出宫的年龄界限是三十岁,三十岁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苏东坡当年写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也就是三十多岁而已。到了这个年纪,还想嫁什么人,只好老老实实自梳,能有什么出路。
贾赦自然知道史氏是将元春送到宫里面攀高枝的,只是,不是贾赦瞧不起元春,准确来说,贾赦是瞧不起史氏跟贾政,宫里那些皇子,宗室那些王爷世子,哪个不是阅尽群芳的角色,元春若是是如同西施貂蝉那样倾国倾城,能让君主为此误国的国色也就罢了,起码还能在一开始以色侍人,不管是被圣人看中了,还是被哪个皇子看中了,总是一条出路。
问题是,元春的长相真要说起来就是中上,而且是那种端庄类型的,这年头大家子的主母大半都是这样的容貌,看着端庄有福气,但问题是,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容貌就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吸引力了,审美疲劳啊!元春过去是做小妾的,一个小妾也在那里玩什么端庄大度,那算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