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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顾家很混乱,随时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汾乔的身份已经传开了,顾衍顾不过来她,只有在公寓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我想去医院找顾衍。”汾乔低声坚持,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思维也混乱不堪,可只有一个想法很明确:她想见到顾衍。
    医院此时鱼龙混杂,顾衍也是为了保障汾乔的安全。
    “顾总吩咐过的,我们也不能擅自更改顾总的决定。”梁特助尽量放柔声音答话,然而话中却没有回旋的余地。
    汾乔默默地低下头,进电梯。
    回到公寓,接下来的一整晚,汾乔就守在了客厅。
    她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电视机,把台调到顾衍平时关注的财经频道上,整晚一语不发。别人说话也听不见。
    梁特助劝了多少也不管用,桌上张仪做的菜冷了又重做,汾乔却始终坐在电视机前,动也不动,不知想些什么。
    汾乔不吃饭,谁也不敢撬开她的嘴往下塞呀。
    梁特助急得来回踱步,好几次要拨出顾衍的电话,却又想到顾衍此时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手中的通话键始终没有按下去。
    深夜,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十二点。
    梁特助的头往前一探,电视机还开着,汾乔的头轻仰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特助心里松了一口气,悄悄朝张仪打了个手势,张仪会意,抱来了毯子。
    客厅的只开了昏暗的小灯,拿着毯子往汾乔身上披的时候梁泽才发现——汾乔的脸是通红的。
    汾乔的皮肤嫩,跟个小孩子一样。早上接汾乔的时候,梁特助是发现军训的太阳把汾乔的脸晒红了些,可不是现在这样的红,隔着许些距离都能感受到她脸上散出来的热度。
    梁泽大惊,手心搭上汾乔的额头,果然,烫极了!
    这下梁特助慌了,三两下帮汾乔把毯子裹严实,开始拨顾衍的号码。
    电话只响第二声就被顾衍接通了,顾衍的声音冷静而自持:“什么事?”
    “汾乔小姐发烧了,到公寓之后不说话也不吃饭……”梁泽说着话,清晰地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汇报的声音,反应过来,顾衍是正在开会。
    顾总开会从来的会把手机调到静音的。
    “打电话给王逸阳,”顾衍环视会议室一圈,心中做出决定,“我尽快赶过去。”
    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顾衍心中轻叹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待那人汇报结束,打了个手势暂停会议:“今晚就到这,明早继续,众位辛苦了。”
    会议室众人皆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担不起顾衍这一声辛苦。
    虽然不清楚顾衍为什么突然暂停会议,可谁也没有出声质疑。
    对于顾衍,座下众人皆是又敬又畏的。
    顾衍如同一台运行精密无差的机器,永远是理智冷静地,他的时间精确到每分钟做什么事,对每件事情的掌控力惊人,从不见出错。
    然而这样的人也是可怕的,他有着无人能及的自制力,不会被情感所左右。
    座下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一生奉献给了顾氏,可仍然不敢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造次,甚至比几个月之前更加兢兢业业起来。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于足够聪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看清楚风向,这个年轻人有着不亚于他爷爷的智慧与手段,更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理智与沉稳。
    ……
    顾衍风尘仆仆回到公寓,汾乔已经吃过药打过退烧针,但还没有退烧,王逸阳带来的小护士在给她物理降温。
    梁特助守在公寓门口,内心有些惶惶的。
    顾衍特意叮嘱过他,然而汾乔烧的这么厉害他却才发现。
    顾衍大步跨进公寓门,梁泽见他回来,深深行了一礼。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顾衍看他一眼,继续往里走,边走边开始发问:“汾乔为什么会发烧?”
    梁助理小跑追上顾衍的脚步,语气诚惶诚恐:“今天接到汾乔小姐的时候淋了雨。”
    “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
    “可能是九点左右,是我的失误,直到汾乔小姐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发现。”
    “现在多少度?”
    “三十九。”答道到这句的时候,梁特助的心也抖了抖。
    顾衍的神情冷峻,薄唇紧抿。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威慑力惊人。
    汾乔一发烧,便是病来如山倒,整夜昏迷着说胡话,这点顾衍在滇城的时候已经认识到了。
    事实上,从在沙发上睡着后,汾乔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边上的人,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小脸烧得通红,长发散乱披在床上,漂亮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只有睫毛垂下来,投下一片阴影。没有了一点活力。平日粉嫩的嘴唇烧得发白,干燥起皮。
    顾衍的心不知怎地被揪起来,那种感觉极为陌生,让他不适。
    ☆、第二十九章
    汾乔一生病,整个公寓灯火通明一整晚,佣人们也没敢去睡,纷纷在客厅候命。
    王逸阳和他带来的护士一直忙到深夜两点钟,汾乔的烧才开始渐渐往下退。
    顾衍吩咐张仪带两人到客房休息,独自一人守在汾乔床前。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汾乔开始发汗,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汾乔的眉头紧紧蹙着,难受地动了一动。嘴里无意识低声喃喃唤着爸爸。
    一切和在滇城医院时候的情景重叠起来。
    顾衍看得不忍,伸手,把汾乔额头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换了一块湿毛巾帮她擦干额头的汗。
    还没来得及伸回手,就被汾乔伸手拉住了。
    汾乔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看着他,没等顾衍反应,那眼睛又昏昏沉沉闭上睡去了。
    顾衍手里拿着毛巾,被握住的力道其实并不重,他只要轻轻一挣,便能让汾乔松开,把毛巾放回盆里。
    正要动,他突然听见汾乔低声唤了一句:“顾衍……”
    那声音低低的,软软的,鼻音很重,如果不是熟悉,大概听不懂她在叫什么。
    那是滇城话特有的调子,卷舌音,发音不大清楚,却仿佛一直萦绕在唇齿间,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也发软。
    顾衍最终只把毛巾换到另一只手里,依着床边沿慢慢坐下来。
    很多时候,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汾乔这么好,仿佛把他人生里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用上了。
    最开始见到汾乔的时候,他明明没有动过一点儿收养的念头。
    也许是心思越复杂的人对纯净的事物越向往?
    汾乔的心思如同她的眼睛一样是透明的,她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喜欢或者厌恶都来得那么直接。
    她敏感而脆弱,如同美丽精致的瓷器。然而这个世界却是无比残酷的,倘若失去了人的精心护养,再珍贵的瓷器也只能被打碎掉进尘埃里。
    那是顾衍最不愿见的。
    ……
    汾乔梦见了爸爸。
    在那个倾盆大雨的天气,殡仪馆,她跪在爸爸面前哭,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爸爸开始往下坠,汾乔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
    “爸爸!”汾乔哭着一声一声叫,“爸爸,我求你了,你不要走!”
    “我好想你…爸爸……”她哭得喘不过气,却不敢停下来,害怕一停下来爸爸就会听不见,然后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她人生所有的不幸就是从爸爸意外离世开始的。
    “妈妈,你帮爸爸!爸爸掉下去了……”汾乔慌张回头,却见高菱表情冷漠,嘴唇一张一合告诉她:“我帮不了你爸爸,我要结婚了。”
    “不,我不准,你是我妈妈!你不准结婚……”汾乔用尽力气抱住她的腰,“求你了妈妈,求你不要结婚……”高菱一把推开她,冷漠地向前走。
    汾乔崩溃地趴在地上看她越走越远,一步、一步、再也没有回头。
    大门重重一声被甩上。
    汾乔的房间完全暗下来。
    ……
    “汾乔……”
    汾乔听到有人在唤她。
    “汾乔,把手给我。”
    “顾衍……顾衍!”汾乔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她握紧了那双手。
    那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暖,让汾乔的心缓缓落定,“顾衍……”
    光线从那透进来,汾乔觉得有些刺眼睛,却不舍得抽开手去遮挡阳光。
    清晨的日光下,汾乔的睫毛轻轻抖了抖,缓缓睁开。
    她的手紧紧地和另一只手握在一起,那大手是顾衍的。
    他靠在床头睡着了。
    汾乔偏过头,专注地看着他睡着的侧脸,舍不得移开眼睛,只觉得这样心中便安定下来,不用害怕失去,有了安全感。
    汾乔还没有这样静距离地看过顾衍,她忍不住又把头凑近了一点。
    那深深的双眼皮褶皱好看极了,睫毛也是长长的,鼻子也挺。深刻,完美。
    汾乔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脸上描绘轮廓,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入心底。
    “顾衍……”汾乔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顾衍皱了皱眉,食指轻轻一动,有要清醒的迹象,汾乔连忙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只剩下另一只,紧紧握着顾衍不放。
    下一秒,顾衍果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刚睡醒的茫然,然而只是瞬间,那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
    “还难受吗?”顾衍说着,伸手贴在汾乔的额头。
    手贴在额头的触感凉凉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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