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深有自知之明的如姒只想响应大穿越种田风潮,种种地,开开店,找个靠谱男人结婚生子过日子,踏踏实实地谋商路才是王道!
有关燕微嫁妆的事情既然达成了一个很初步的共识,池氏和如姒自然也就相看两生厌,没什么可再说的,端茶送客。
而回到月露居还不到一个时辰,邱妈妈便带着一卷账本和两个箱子过来。
“大姑娘,这是太太吩咐先给您送来了。”一身酱色比甲的邱妈妈笑的又恭谨又小心,跟先前的态度几乎是判若两人。
朝露看着倒不觉得什么,但对于采菀采蓝这些长期在池氏积威之下的丫鬟们,却还是有些不习惯。
如姒点点头,叫采菀去接了箱子,自己则接了账本。陈年的账册一如电视剧里见惯的是靛蓝封皮,而内里发黄的页面上记录倒还墨迹清晰,只是记录得密密麻麻,又是竖版,如姒扫过去不觉有些头大。
朝露微微欠身,待如姒大略翻了翻便接过来,极快地看了一眼前几页,便向着邱妈妈道:“多谢妈妈辛苦送来,只是这册子是当年姑太太出阁的时候记录大件家具器物的册子,跟您送来这两箱的衣料摆设不大相对。不知府上是怎么个章程?”
邱妈妈是池氏的陪房,素来老练,论起能屈能伸,只怕变脸弹性技能犹胜其主。当即陪笑道:“朝露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只是姑娘不晓得,先前的太太是在华亭的老宅里养过身子的,嫁妆的旧物听说也有一部分在老宅库里,太太已经打发人往华亭去取了。咱们府上自然也有,只是这些年没人打理,我们太太找出来也得花点功夫不是?太太也是知道大姑娘着急的很,这就将手边的先送过来。”
朝露听了这一大串,便知邱妈妈是有备而来,只不过对账这件事情么,她若自认第二,桓宁伯府里便没人敢认第一了。
花言巧语什么的不要紧,账本上见真章。
“早就听说了妈妈能干的紧,一直是亲家太太身边的第一人。”朝露也是微微含笑,“您且往这边来,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与此同时,如姒叫采菀和采蓝将那两只箱子都开了。陈年的柳木箱子,长四尺,宽三尺,高三尺,黄铜搭扣上都有了些锈斑,掀开盖子的声音吱吱的叫人牙酸的很。
如姒拿了已经备好的空白册子,拿墨线打好了她习惯的横格,一边叫采菀一一清点财务,自己便随手记录下来。
其中一只箱子里整整齐齐叠放了十来卷锦缎料子,另一只里头则是大大小小的锦盒。有些盒子的边角都磨得发毛,显见不是什么新物。
只是当采菀依次开了盒子,其中有些花瓮笔洗之类的物件,如姒看着竟十分的眼熟。
仔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知是前世还是今生,原主应当是在如妍和如姝的房里见过的。便于如姝腰上那条黄玉燕字宫绦一样,彼时人家可是一边鄙视着寒酸怯懦的原主,一边拿着燕微的嫁妆风光。
采菀显然也是同样想了起来,目光之中愤愤之色一闪而过。
如姒倒是还好些,虽然对着燕家借力打力,但是穿越过来也不过一个多月,她还是没太习惯发自内心地将那位早逝的伯府庶女燕微当做母亲。
因而对于这些财物即将归属到自己手中,如姒多少还是有点飞来横财的感觉。
这嫁妆箱子算起来不大不小,各色盒子玩器加一起也不过十几样,很快便点数完毕。如姒看着收起来的最后两样雨后天青的花瓶和笔洗,忽然想起了清雅素淡的素三娘子,心念一动,便对采菀低声吩咐了两句。
采菀有些意外,想想却又觉得很对,便应声去了。
“大姑娘要出门?”池氏见采菀独自前来,虽然鬓发遮挡着的额边还似乎有些之前的淤青不曾完全散尽,但眉梢眼角的神色却已完全不同。便是比不上如姒的锋芒锐利,却也自信镇定了许多。与其说过来求许可,倒不如说是过来知会一声。
“是。大姑娘也是闷得紧,加上前一番受了惊吓,便想去城东的园子散散。”其实采菀单独面对池氏还是心里发虚的,但如姒已经一句句地教了,便按着说出来,“大姑娘说问问太太,是叫老王套车,还是叫轿子。”
马车还是轿子二选一,那就更清楚了不是问能不能出去,只是问怎么去。
池氏没了那么燥的火气,心里的怨毒却只更深。忍了忍,挑眉道:“大姑娘如今长大了,有主意的很,我也管不了。随大姑娘喜欢就行,只是,出门在外的自己留神,别给家里丢人就是了。”又上下打量采菀一番,冷笑了一声,“采菀你如今也有能耐了,伺候大姑娘,也好好留神着罢!”
这番话转述给如姒的时候,邱妈妈还在月露居没走,先前的满面菩萨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朝露说话很有些燕三夫人的风格,轻声细语的,只是拿着账本一句句问的比刀子还锋利。原先池氏只说这本账是最妥当的,因为大家具没怎么动过,且年日久了便有些损毁也是寻常,加上只见账册不见东西,能问出什么来?
然而朝露查起细账来,比大姑娘做事还不走寻常路,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偏生她还记得特别清楚。
若是真事实情自然是无所谓,信口扯谎的话哪里能全都记住?邱妈妈初时还觉得没什么,问答多了便有些兜不住。
幸好采菀回来,邱妈妈忙借机脱身:“天色也不早了,旁的细账姑娘先看着,太太那边或许还得用上我。”
如姒噗嗤一笑:“这话说的,太太身边那样多人,哪里就离不得了。也罢了,今日的账且在这里。只是刚核的部分,记得画个花押。采菀从太太那里问来的话,邱妈妈也听见了,既然太太说随我,那你就去门上传个话罢,让马车送我去趟城东。”
“大姑娘要出去?”邱妈妈果然不愧是池氏的心腹陪房,本能问出来的话都一样。只是她此刻巴不得赶紧脱身,本能惊讶了一下,随即微微欠身,“那老奴这就去安排。”车马什么的都是小事,账目的事情,只怕先前太太的想法不会那么顺利,还是赶紧商议了嫁妆账目的事情才是最要命的!
很快车马便预备好了,如姒留了朝露继续整理账本和物品,便将那两件雨过天青的笔洗和瓷瓶带上,又捡了两匹颜色清淡的料子一同带上,前往城东,也就是陈家所在的百福巷。
此行固然是要送礼给素三娘子,毕竟当时生死关头,若是没有陈濯与素三娘子的相助,以如姒当时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向燕家报信都是未知之数。
不论是被濮家人直接寻回,还是在路上被歹徒趁危作恶,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如今虽然碾压池氏靠的是桓宁伯府,但当时命悬一线的援手恩人却是陈濯。
另一方面,如姒心里也挂着另一件事——
前世里陈润在重伤之后是由邻舍们照应着,其中便有素三娘子。那么,现在这个时候,百福巷的邻居们,有没有认识现在应该还只是一个在绸缎铺子里做小学徒或者打杂的陈润呢?
☆、第31章 疑似黄昏恋
百福巷离濮家的宅子其实只有三里左右,但是巷子的东头入口那边有好几株百年古槐,盘根错节,地面上虬根隆起,交错蜿蜒,虽然不大影响行人,车马却有些不便进去。
这一点小节倒合了如姒的心意,吩咐车夫在树下等着,自己扶着采菀下车,又带了一个机灵忠心的小丫头仙草帮忙拿礼物,便往巷子里走去。
百福巷是京城城东一片比较大的平民民居,房舍院子都是比较小的,很少有什么大户人家,更没有官家宅邸。但按照如姒的眼光看来,也还能算上小康区域。房舍道路,花草树木,都很整洁。
间中行人往来,虽没有珠光宝气,也是精神利落。大盛民风开放,女子外出时戴面幕帏帽的也并不是很多。如姒一身质料中上的浅黄细绢衣裙,头上只鬓了两朵小珠花,行在其中并不算太显眼。
一路走到中段转个弯,就清净了许多。这边算是百福巷的分支甲巷,走到尽头还有小小的分岔口,左转过去,那个最安静清幽的小院便是陈家了。
午后的微风拂过,阳光正是和煦而不耀目的时候,眼看便到甲巷头上,还未转弯,便闻到清淡淡的木槿和桂花香味,如姒只觉得心情都莫名轻松愉悦起来。
然而刚踏出去一步到转角,便见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在陈家门前。
无数影视剧的经典场景瞬间涌上心头,这不是危机,就是jq!
如姒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即时反应,左手捂了自己的嘴巴,右手一拦身后的采菀和仙草,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两步,回到了转角另一侧的甲巷主路上。
这时横路上,也就是陈濯家门前,英朗而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三娘,你让我先进去说话成不成?”
三娘,素三娘子?
更让如姒震惊不已,瞬间生出满脸八卦问号的,是那个男子的声音——
那不是石家三老爷,大将军石贲吗!!!
如姒飞快回忆了一下,前世和前前世的苦逼原主两次嫁进石家,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对石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然而对这位按着辈分关系应该叫三叔父的石将军却印象模糊到了极点。
石将军是常驻郴州军中的将领,因而很多年前就在郴州边城荆川买了宅子安家,妻子儿女也都在荆川。
京中的石家提起三房只有两件事,第一是打着石将军的名头去疏通关系,攀亲戚。毕竟永宁侯府南家,桓宁伯府燕家这些军功新贵,还有谢家萧家这些天子近臣,都跟石贲是有一同从龙奋战多年的同袍之谊。
另一件便是年节祭奠,老夫人大寿等事,因为毕竟石家还不曾正式分家,按着族谱还是算大排行,是为一家。
再细想下去,有关石将军的夫人,似乎也是过世多年。不过石将军在郴州军中忙于军务,并未再娶。膝下的一子一女长大之后嫁娶也都在荆川,并未回京。
当年的如姒自顾不暇,对遥远模糊的三房自然是没有更多了解。
但看眼下的情形么,嘿嘿,如姒瞬间就脑补出了n个理论与场景。
说起来,石贲将军与素三娘子,从人品形貌上,都是相配的很呢!
“三娘,三娘!”石将军拍门叫门的声音传来,语意里有些迫切,然而声音显然还是有所压抑收敛,想来也是怕惊了四邻街坊的。
“请回吧。”素三娘子的话声果决,音色依旧清润如泉。“相见争如不见。望你自重。”
“三娘,你好歹见我一次。”石将军的声音愈发低了些,然而个中情意,便是傻子也听得出。
采菀拉了拉如姒的衣袖,并不敢出声。
如姒正侧耳倾听,只甩了甩不理她。
“三娘,”听里头没有回应,石将军又继续道,“有些话,总要当面说个清楚。先让我进去好不好?若是你听了仍要我走,我绝无二话。”
采菀又拉了拉如姒的衣袖,如姒正听得紧张,随手将采菀拂开。
然而采菀却没停,虽然不敢出声,却死死拉着如姒。
这时陈家似乎有门声响动,如姒被采菀拉的不耐烦,猛一回头——
剑眉星目,玉面薄唇,下颌的线条居然这样优美却又满了挺拔的英气,不是陈濯还是谁!
“陈——”如姒本能地扯出一个露齐十二颗牙齿的灿烂大笑脸,然而“捕头”两个字还没出口,陈濯闪电般地探手向她唇上一点。
自然,陈濯并没碰着便觉得不妥,忙又缩了回去。
可这一瞬间,两人便同时脸上热了热。
采菀立刻拉了仙草,轻手轻脚地转身站远了好几步。
如姒只觉得很快就连脖子都热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陈濯的那一个动作,还是因为偷听人家母亲的疑似黄昏恋被发现了。
但看这个样子,陈濯也在偷听?
陈濯虽然没有像如姒一样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但若是细心看便能发现他此刻其实连耳朵都红了。
毕竟,已经在他心头若有若无萦绕了好几天的身影乍然出现在眼前,确实是会叫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的。
路旁的槐树高大而繁茂,阳光透过枝叶,将细碎的光影投在少女的身上。浅黄的衣衫与洁白的珠花,每一样的装饰似乎都让如姒慧秀的脸庞看起来更柔和更美好。
两人各自定了定神,还是转角之后素三娘子的声音再度打破了这边相对的尴尬。
“石将军,我是寡居之人,依礼并不该与你相见。你无论有什么话,都不必向我这个未亡人多说。请你回去。不然,我只能报官。”
听声音,好像还是隔着门板。
但如姒低着头,是不好意思再贴过去细听了。
“三娘,你为何一定要这么执拗?”石贲将军沉默了片刻,再度低低开口的声音里,竟仿佛有些哽咽。然而顿了顿,他终于放弃了,“三娘,那我今日先走了。”
要走?!
如姒立刻瞳孔散大,惊恐万状的望向陈濯:这怎么办?
而陈濯接下来的本能动作充分证明了一件事:
壁咚什么的,并不是现代人发明的。
☆、第32章 又见旧相识
严格地说起来,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壁咚。
陈濯作为一个同样在偷听的临时同伙,自然是像如姒一样并不希望被即将转身走过来的石贲将军发现。毕竟陈家小院的那条路是一个死胡同,石贲将军若要离开,只能走这个方向。
于是在这大约五步之内的距离,陈濯本能想到的应变之策,便是伸手一拉如姒到那棵繁茂古槐与墙壁之间的那一侧,而自己则上前一步向内,用身影挡住如姒。
至于采菀,原本就站在了五六步开外,要远的多,而且就算石贲将军看见了也是不认识的,看装束便知道是小丫鬟,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这样一番动作,当然不可能做到让石贲将军完全看不见如姒,但只要看不清楚头脸就行了。毕竟石家寿宴上匆匆见过一面的,虽说石将军未必会记得,但能不叫认出来还是更好的。
靴声笃笃,石贲将军终于大步流星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