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夕还没有回答我,远处大笑着的尤旅就突然停了下来:“李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嘀咕什么。你身边的三个人,枪法都很好,特别是那个罗夕,枪法好的连杜磊都比不上,但是,你们大可以开枪啊,看看是我手上的人质先死,还是我先死!”
尤旅有恃无恐,这让我的心都沉了下来。
罗夕不再回答我了,我知道,罗夕没有把握,他的确可以一枪打中尤旅,但是却不能保证尤旅手上的人质不死。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不能再有无辜的人被无端地卷进这场大局里来了,他们不该死。
那些人质还在哭喊着,尤旅突然拿着锯子,绕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他把锯子,放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谁再出声,我就杀了谁!”果然,尤旅一威胁,所有被绑在树干上的人全部止住了声音。
只是,他们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着。
尤旅这才若无其事地对着我们笑:“应该把他们迷晕的,是我考虑不周全了,这场艺术的盛宴,不应该由这些人打扰。”
尤旅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我的心就更加阴冷。
“尤旅,你忘了尤老先生吗,他一直以为你是善良的!”我对着尤旅喊。
尤旅笑的更大声了:“李可,到现在还想用这种把戏来阻止我吗?那个老不死的,美名其曰是和我们走散了,但实际上却是抛弃了我们,你认为我会对他有情吗?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爷爷,一个对不起我们的老不死,如果不是做戏给你们看,我真想亲手用他的血,来作一幅画!”
我眯起了眼睛:“你的父亲呢?”我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尤志刚。
“你说尤志刚啊?”尤旅仍然在大声笑着,他直呼尤志刚的名字:“早就被我杀了。”
尤旅说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话,让我们都微微有些吃惊。沈承冷哼一声:“虎毒不食子,子却弑父,尤旅,这就是你的艺术吗?”
尤旅突然咧起了嘴:“不要侮辱了艺术。尤志刚,贪图富贵,认了一个父亲,我被打被骂,全部不管,他一心只是想要得到那个变态的钱而已。为了钱,他连自己的儿子受人欺凌都不管,这样的人,早该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尤旅的语气里,充满了恨意。
温宁曾经调查过尤志刚,在四十年前,尤志刚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那户人家死后,尤志刚继承了财产,从此一路顺畅,成为了b市很有钱的商人。尤旅没有直说,但是却称呼收养尤志刚的人为变态。
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恋童癖。这是一种变态心理,尤旅或许从小就受尽了折磨和欺凌,但是尤志刚为了继续生活下去,不管不顾,这才造就了尤旅扭曲而又畸形的心。尤旅说话间,手里的锯子突然快速移动了起来。
我们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尤旅的另一只手,拿枪指着另外一个人质,我们不能靠近半步。在惨叫声中,鲜血从那个人质的脖子处喷洒而出,在我们无可奈何地注视下,一颗人头,被尤旅生生地锯了下来。
鲜血很快就被大雨冲淡,尤旅的脸上也满是鲜红,他大笑着,还很开心地提着那颗人头,朝我们挥舞。其他人吓得惊声尖叫,尤旅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瞟来瞟去,好像是要寻找下一个目标。
罗夕好几次想要提枪,但最后却又怕再死一个人,放下了手里的枪。罗夕告诉我,如果尤旅再乱来的话,他可能会选择牺牲一名人质,直接将尤旅击毙。毕竟,死一个,总比一个一个全部死去要好。
但是,这种时刻没有来临前,罗夕不会妄动。
“怎么办?”唐影轩沉声问了一句。
眼看尤旅马上要接近下一名人质了,我马上大喊了一声:“你就那么确定,这个三叔是真心待你的。”
尤旅并没有说他为什么会跟着三叔,但是我却能轻易地推测出来。尤旅因为受尽变态的欺凌,心理已然扭曲。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待他好的人,尤旅就会死心塌地。果然,尤旅刚把锯子放到人质的脖子上,他就止住了脚步。
尤旅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我很快就抓住了尤旅的弱点,孟婷和尤旅,都是三叔最有用的棋子,也是最忠心的两枚棋子。三叔,在尤旅心里,是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恩人,是圣人,他又怎么可能容许我说三叔半句不是。
“为了报恩,替他杀这么多人,值得吗?”我问:“红衣女连环杀人案,330案,都是你干的,你真的是一个犯罪天才。”
尤旅的脸突然又变得狂热了起来:“那不叫艺术,我现在做的才叫艺术。这群变态,我盯他们很久了,谋杀,太麻烦,倒不如当着你们这群警察的面,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杀了,再看你们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才叫艺术,杀人的艺术!”
我这才发现,被尤旅绑来的每一个人,都是男性,尤旅也称他们为变态。
“这并不是艺术,是罪恶。”我对尤旅说:“孟婷最后选择了死,但你到最后,都没有回头,这是你和孟婷的区别。”亚丸欢弟。
“对了,孟婷也是你们杀死的!”尤旅的声音变得尖锐:“我要杀了你们,替孟婷报仇!”
尤旅的话,像是炸雷一样在我的心里响起,我和沈承对视一眼,我们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机会。
尤旅大笑:“等我先把这一个一个变态都给杀了,我再来解决你们!”
眼看尤旅马上要动手了,我猛地大喊:“你以为,孟婷真的是死在我们手上的吗?尤旅,你错了!”
我已经找到对付尤旅的办法了!
第931章 因为我的懦弱
尤旅:“李可,你想说些什么!”
我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尤旅马上怒声喝道:“站住!”
我一笑:“你怕了吗?怕你知道你一心对待的人,其实对你一点都不好,只是把你当成一枚棋子。”
尤旅已经彻底失控了:“你闭嘴!”
我:“你喜欢孟婷,是吗?假戏真做。你对孟婷的感情,不是假的。”再丑恶的人,都有爱一个人的权力,所有的权力,都可以被剥夺,但只有心里的情感,不能被剥夺。尤旅的那句话,彻底提醒了我,他要为孟婷报仇,因为,他爱孟婷。
我回想起了从前的一切,尤旅对孟婷呵护有加,那种感情,绝对不是假的。当初。杜磊绑架尤旅到小树林里去,孟婷因为深爱杜磊,所以没有把神秘男人的身份暴露出来,也就是说,当时的尤旅并不知道神秘男人就是杜磊,按照当时我们所有人的调查,神秘男人是罗夕的可能性更大。
那次试探,尤旅甘愿替孟婷去死。那绝对不是假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因为尤旅深爱着孟婷。
“我爱她。她死在了你们手里,我一定会把你们的皮全部剥下来!”尤旅愤怒地吼叫着。
我摇了摇头:“她不是死在我们手里的,而是死在她师傅手里的,死在三叔手里的!”
大雨滂沱中,尤旅的脸涨成了红色,尤旅就像一个恶魔一样。全身是血。尤旅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他放在人质脖子上的锯子。终于放下来了。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还拿枪指着那名人质。
罗夕并没有轻举妄动,他的双手自然地下垂,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我已经开始慢慢掌控住了尤旅的心,尤旅已经默认红衣女案和330案是他干的,这表示,我们之前的推测,几乎都是正确的。
尤旅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心慌。尤旅从小受到非人的虐待,三叔对于他来说,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而孟婷,又是她深爱的女人。这两个人的地位,足以撼动尤旅的心。
“孟婷,一个人去了西山,一个人都没有带,她选择了自杀。但是她死的那天,三叔就从青联会逃离了,你不觉得巧合吗?如果我猜的不错,在青联会外面接应三叔的,也是你,你这么聪明,真的想不明白吗?”我扬着嘴角,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着。
是的,尤旅这么聪明,不可能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现在想起来,三叔的逃离,的确太过巧合了。引孟婷上钩,杜磊和罗夕都亲自去了西山,怕幕后黑手跟随孟婷一起来,青联会的很多人也被调到了西山,那个时候,是青联会老宅防守最薄弱的时候。
三叔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离,这太过巧合了。现在想来,恐怕是三叔无可奈何,所以决定牺牲孟婷,故意让孟婷去西山的。三叔虽然被囚禁,但是他通过催眠,借用给他送饭的人的电话,都知道外面的情况。
所以试验基地被毁,杜磊的死讯,三叔都能知道。孟婷对三叔非常忠诚,已经这么久了,孟婷都没有选择离开或者死亡,就是因为她放不下三叔对她的恩情。一定是三叔推测出我们的目的之后,将计就计,彻底对孟婷放手,让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孟婷才终于摆脱了恩情的束缚,去了西山。
而三叔自己,利用这次机会,趁着我们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西山,逃离了青联会老宅。
尤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他嘴里喊着不可能,手中的枪开始颤抖了。
“不可能吗?”我不屑一笑:“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在那天离开,还让你们在外面接应,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他选择了牺牲孟婷!尤旅,你最信任的人,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他会这样对孟婷,就会这样对你,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没有了用处,你们就什么都不是!”我继续用语言刺激着尤旅。
终于,尤旅变得更加激动了。他让我闭嘴,枪口终于从人质的身上挪开,指向了我。
一声枪响,罗夕在这个时候抓准时机,一颗子弹穿透了尤旅的心脏。尤旅手里的枪,落在了地上,他的嘴里,大口大口地涌着鲜血。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却还抓着那把锯子,他像疯了一样朝着我冲了过来。
罗夕又对着尤旅的身体连开了好几枪,尤旅越来越靠近我。我没有一丝惧意,直勾勾地站在原地,尤旅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他手里的锯子朝着我的头劈了下来,尤旅和我挨得太近,罗夕已经没有开枪了。
锯子马上就要砍到我的头颅时,我举起手,抓住了尤旅的手腕。
尤旅一身红色西装,脸上,身体上,到处都是鲜血,就连倾盆大雨都无法冲刷干净。尤旅,一个将死之人,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尤旅的双眼瞪得很大,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这不是艺术,艺术是美好的。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艺术家。”这是我对尤旅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用力一推,尤旅往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尤旅已经不会动了,他的双眼望着天际,到死都没有闭上。谁都不知道,他死前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人说,人死的时候,一生的记忆都会以非常快的速度在脑海里闪烁而过。
如果这是真的,尤旅童年时候不堪的记忆,也将在他死前被重新演绎一遍。
一定程度上,这个钟爱红色的画家,很可怜,他畸形而又扭曲的心,全部来源于小时候受到的非人虐待,只是,犯罪,没有借口,任何理由,都不能为犯罪开脱。可笑的是,这个到死还认为自己是艺术家的人,死的时候,样子非常丑陋。
他躺着的姿势,很怪异,没有一点美感,和他画出来的作品,千差万别。我站在尤旅的身边,盯着他看了很久。我对很多罪犯都有过同情,比如朵哈,但是,我的心却无法对尤旅升起任何同情。
罗夕他们已经去把那些绑在树干上的人质,全部松绑了,他们朝着山下跑去,我们没有阻拦,我们推测,三叔的人,已经一路被我们清除干净了。如果山下还有埋伏,我们也无可奈何了。
人质一获救,沈承就电话通知了警方,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南山,保护下山的人质安全,同时对整座南山进行清场,看有没有遗漏的犯罪嫌疑人。最后,我们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那间木屋上面。
沈承问我:“李可,你觉得,三叔会在里面吗?”
“他在里面。”我非常确定地回答沈承。
“为什么?”沈承问我。
我苦涩一笑:“记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杜磊说的不错,我太懦弱了,如果当初,我不会那么懦弱,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痛苦,或许,我们会早一点查出真相来,因为,我曾经距离真相那么近,但是我却因为懦弱,放弃了。”
沈承:“什么意思,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我点点头:“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绝对在这里,一切,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我们的博弈,最终会在南山,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按照他一开始布的局走。”亚司庄圾。
沈承:“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的手,沾染了那么多鲜血,有我亲手杀的,有为我而死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第932章 博弈者(1)
沈承依旧不明白我说什么,我握着枪,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木屋走去。尤旅和我近距离面对面的时候,看到那鲜血,很多记忆突然涌上了我的脑海,并没有完全想起来。我想起来的,却可能是我最无法接受的那部分记忆,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大雨还在下着,我还在朝着那间小木屋慢慢地走去,沈承他们已经跟了上来,他们持着枪,非常小心地对着那间小木屋。我走到了木屋前面,慢慢推开了那道门,门里,一片幽暗,就在这个时候,一盏油灯突然亮了起来。
三叔正坐在木桌前,是他点亮那盏灯的。三叔面对着我们。他的头发苍白,脸上的皱纹很深,我们在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面,可是,才没过多久,三叔又显得苍老了很多。这段时间,他被囚禁在青联会的老宅里,一切脱离他的掌控。他因此白了更多的头发。
三叔盯着我们,他的两只眼睛,在油灯的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就仿佛,他所有的能耐。都是那双眼睛赋予他的。三叔,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就和我在青联会老宅里看到他的时候一样,除却眼睛的诡异,剩下的,只有慈祥。
犯罪,从来都和人的长相没有关系。三叔对着我们笑着:“我的落败,是从你们的会谈开始。你们每一个人,都很有能耐,一次会谈,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就连专案组都成立了。”
我朝四周看了几眼,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被绑着昏迷不醒的曼叔,也没有任何其他人了。我扫视一圈屋子之后,才又重新把目光放在三叔的身上:“你就这么坐在这里等死?”
三叔笑呵呵地问了一句:“不然我还能做什么?渝市都被你们封锁了,你们不就是在等着我狗急跳墙吗?”三叔说着,还往我们身后看了一眼,他依旧笑着:“尤旅这个可怜的孩子,看来已经走了。”
我冷笑:“你会觉得他可怜?在你的眼里,他们不过都是一枚棋子而已。”
三叔扬着嘴角,咳嗽了几声:“李可,你这么大声地对我说话,难道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你还能做些什么?”我反问。
“坐下来谈谈吧。”三叔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当初,你们的会谈竟然起了那么大的作用,我倒是想和你们谈一谈了,说不定,谈过之后,我会反败为胜。”
沈承冷哼了一声:“痴人说梦!”
罗夕已经走到了曼叔的面前,确认过他还有呼吸之后,罗夕才放心下来。三叔指着桌前的三张椅子,让我和沈承坐下,三叔说:“李教授,沈承,还有那个破案王鲁南也很厉害,警方果然很有底蕴,一出手就是这么厉害的三个人,败了也不可惜。那个空位,就当时为鲁南准备的吧。”
我和沈承坐下了,罗夕和唐影轩都拿枪指着三叔的脑袋。
三叔并不害怕,他看了我们四个人一眼:“杜磊呢,周凌的儿子,果然不简单。”
三叔根本就没有手下败将的样子,他这般云淡风轻,反而让我的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我在想,是不是三叔还有什么后手没有使用。唐影轩不放心,还到外面去查看了一下,但是,唐影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对此,三叔只是笑而不语。
沈承冷静了下来,他开口问:“你想和我们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