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衾从病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一晚都没睡?”
程曦珩沉默不答,只是坐在床沿替她按住棉签,以防手上的针眼再出血。
江衾惭愧又内疚,却又找不到措辞,“其实你可以不要管我的,反正我自作孽,活该……”
江衾抬起头,对上那双阴冷的眸子,自暴自弃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地,“对不起,我……”
言多必失。
江衾干脆闭嘴。
一直沉默的程曦珩终于忍不住,“江衾,我会心疼。”
一路沉默。
有时候,不适时的表白只会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譬如,刚刚。
不受控制地,全凭着本能脱口而出。程曦珩懊恼过,但也只是觉得时机不对。
江衾和程曦珩一前一后下车,没有人主动打破沉默。
瞅见坐在小区楼下的男人,程曦珩觉得这乔绪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难缠。昨天出门前也看到他了,没想他这般有耐心,等了一夜又一夜。他越是步步紧逼,那他越是不能就这么拱手相让。
江衾脚步一顿,瞥见乔绪之后,脸上一片僵硬,故作无事地别开眼神,一切神态都是那般刻意。
程曦珩神色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江衾触电般抽回了手,抬头看着他,目光闪躲很不自然,“我可以一个人处理。”
程曦珩收回突然悬空的手,不冷不淡,“随你。”
即使到了现在,江衾还是不能习惯程曦珩时不时的冷漠。她硬着头皮超前走,其实她早有预感会遇到乔绪。
除此之外,她在停车场看到他的车了。
看到江衾,乔绪立马站了起来,看着江衾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笑得自在灿烂。
这还是重逢之后,江衾头一次认认真真看他,在充足的光线下。熟悉的眉眼被岁月打磨得坚毅,嘴角噙着笑意,虽然没日没夜地等她,但是衣服和头发依旧打理得一丝不苟,更显精神抖擞。江衾恍惚了一下,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避开了他的方向。
他却走上来杜姐住她,噙着笑,“阿衾,你终于回来了。”
说得,这好像是他家。
江衾的眉清丽雅致,一双眸子生得灵动,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也让人觉得含情脉脉情深几许。
程曦珩一直跟在江衾身后,丝毫没有清场的自觉,而且在这方面,他不想给人方便。
乔绪抬眸盯着程曦珩,两人的身高差不读,视线几乎持平,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坚毅沉稳,却又像待捕食的雄鹰般,一双眼里满是精明和狠厉,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什么。
程曦珩狭长精致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扫过了他,似乎带着蔑视般,并没有正视他,唇角甚至还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似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乔绪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十分厌恶这个男人,占有欲和存在感都太强烈,江衾在他身边,太危险。
江衾不知道两个男人间的战争,只顾着自己的事,“乔总没其他事了?那请让开。”
“阿衾,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乔绪激动地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毫不留情地躲开。
乔绪看着她低垂的眼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动又心疼,“阿衾,其实不止我,你也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对吧?”
江衾缄默不答。
像是抢到了救命稻草般,乔绪突然笑了,“阿衾,给我个机会,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不想你我之间再因为当年的事情而从此殊途。”
那笑容在程曦珩眼里很是讽刺,俨然一个得胜者的姿态,骄傲而不屑地看着他。
嘲讽着他先前的自以为是。
程曦珩挫败地看向江衾,可悲的是,连他都觉得江衾动摇了。
程曦珩强行挡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你不要逼她。”
“我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外人来插手,邻居?”乔绪扯着嘴角笑,温润如玉的脸因为情绪波动而面色通红,抓着程曦珩的衣角,怒吼,“啊?趁人之危,拼命揩油的邻居?”
这样的字眼刺激了一边的江衾。
“乔绪你闭嘴!”
已经白热化的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看向她,那眸子里是愕然。
那是程曦珩第一次听到江衾发脾气。
而乔绪的眉头也不觉敛起,这也是她第一次为了旁人而责难乔绪,只是因为他说了他坏话?
江衾的眸子略过程曦珩,直直看向乔绪,那眸子里满是隐忍,“乔绪你走,我不想见你。”
“阿衾……”
江衾败下阵来,转过身背对他们二人,“我累了。”走了一步路,才喊,“程曦珩,还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程先生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流产了……
虐虐男主没关系吧哈哈
☆、十二章
程曦珩瞥了一眼站在电梯外一脸黯然的男人,没有一丝优越感。再看看跟前女人娇弱的背影,陷入沉思。她跟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他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用这种苦等的方式就算不能打动她,也总能让她动容。
而她。程曦珩垂下眼脸来看着站在电梯里浅笑嫣然的女人,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连唇角亦忍不住微微扬起,“在等我?”
江衾点了点头,抬起头去看程曦珩俊朗的脸颊,他不仅帅,还耐看,除去那句莫名的插入“心疼”,可以说是毫无不是之处。
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看得上她,江衾松了口气,“等下一起吃午饭?”
程曦珩差点就忘了,他们这周还有个很重要的约会。
不,是约……定,她要请他吃饭还人情。
程曦珩点头,“好。”
电梯匀速上升。
两人并肩走出电梯,然后各自掏钥匙,回了各自的家。
一门之隔,程曦珩看不到她了,才掏出手机。
手机玩了一夜,早就没电了。给手机接上电源,程曦珩才脱了衣服进浴室,他有轻微的洁癖,又反常地厌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每回进医院都觉得浑身不爽、身心浮躁。
若不是为了她。
想起那张精致的脸庞,程曦珩的心不自觉地软了,虽然混迹在医院一夜,又染上了烟味,但是这气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刺鼻。
清洗过觉得浑身舒爽,程曦珩在腰间系了浴巾就走了出来。
手机早就自动开机,有未读信息,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调侃,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程曦珩懒得回,放下手机,拉开衣橱,看着几近一色的衣物,莫名觉得不妥。
——跟女孩子出门,穿得跟参加葬礼似的,真的合适吗?
程曦珩重新拿起手机,折腾半天都没好意思向好友发出求救短信。
出门看到彼此的时候,两人竟忍不住相视一笑。
相比程曦珩的纠结,江衾只是随手套了件黑色背心外面搭了件墨绿色的衬衫,下身是九分仔裤,露出光洁的脚踝。虽然穿得简单,挺直腰身靠在门框上,却有几分欧美街拍的味道。
学设计的,品味自然不凡。
而如出一辙的,程曦珩也是墨绿色衬衫和仔裤。
莫名地穿了情侣装。
程曦珩原先紧张又纠结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了些,“没带外套?”虽已接近春末,天气半温不热,江衾只是这么穿,未免太显单薄。
江衾轻轻摇头,素净的脸上浮起一抹憨笑,“看过天气预报。”又不忘反问他,“你不也是?”
程曦珩垂眸看着她,“不一样。”那双眸子里明明无波无澜,江衾却觉得那双眸子里像是藏了一个黑洞,深邃而神秘,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不安,“我是男的。”
那眼里带了太多的蛊惑。
江衾觉得自己总是不知不觉中就好像被他勾魂摄魂了一番,他的眼神太可怕,明明是清冷的眸子,却又似万语千言都在那一双精致的眼里。好不容易回了神,江衾却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只好低头看腕表,“我在爵记订了房,你吃得惯吗?”
因为对方是程曦珩,江衾不得不大手笔一回。
听到爵记,程曦珩一怔,随即薄唇翕张,淡淡开口,“我都可以。”
程曦珩从车库取车,江衾看着他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并入了车流后,江衾才侧头看向窗外。
像是在沉思什么。
她的沉默让程曦珩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她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是心里其实还挂意着那个男人,她的缄默沉思都让他无能为力,无从掌控。可她对待那男人又太过果断决绝,不管她是有情还是无意,都让他觉得惶恐不安。
爵记以品味、美味和价位出名。
程曦珩把菜单给了江衾,“你来,我都可以。”
江衾也不推却,翻阅着菜单,大显东家风度,“程先生,忌讳什么没有?”
“没有,你可以叫我曦珩。”不冷不淡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
江衾拿着菜单的手一颤,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张不苟言笑,清冷淡漠的脸庞。
她似没听见一样,随意点了几个主菜,把菜单推回给程曦珩,判断不清主语,“程……那个,你、补几个菜。”
程曦珩接过菜单,装模作样地看着,似笑非笑地问她,“不叫程先生了?”
憋得旁边的服务员笑又不敢笑。
江衾睁着眼看摆着开胃小菜的桌面,如临大敌。
程曦珩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随口点了几个菜,看样子很熟悉爵记的菜色。
江衾庆幸自己没选错地方。
“没关系,叫着叫着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