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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她孑然一身独自在异国的高空中盘旋,除却对死的恐惧,却是生无可恋。前程未来皆是一片黑暗,她曾经的信仰在那一年轰然倒塌,她恨不得死,却又怕极了死。
    也是那一次事故,她才看清了矛盾的自己,才有勇气面对未来——既然不想死,那她一定要活着,而且一定要活得很好。
    但也恰恰是那一次事故,每回坐飞机,她都心惊胆战。只是一个人习惯了,哪怕再怕,她也要一个人走上航程。
    而如今,她有程曦珩,她想告诉他,她怕极了这飞机,也怕极了这单枪匹马横冲直撞的人生。
    江衾拉开遮阳板,刺眼的阳光从窗口打了进来,外面却是纯洁到极致的蓝天白云,触手可及的美好。
    乔绪垂眸看着身边的女孩,想起刚刚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她向来低调,又容易害羞。即使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就连走近了牵个手都得趁着夜黑风高,无人看得清才敢跟他肩头挨着肩头走,而现在,她竟然拉着那个男人就在机场吻了起来。
    他分明看见了,是她主动撬开了他的牙关。
    太刺眼,他太嫉妒。
    乔绪的手越握越紧,胸口越压越紧,七年了,她始终孑然一身。
    而如今,她身边多了另一个人。他以为她在等他。哪怕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也只当做是她利用来牵制他的棋子。
    而事实。
    终究是他的自以为是。
    坐在乔绪身边,江衾只觉坐立不安,折腾了几番,也只是靠着窗口看云。
    一只手挡在她眼前。
    “云美则美矣,看多了刺眼。”乔绪挨着她,把遮阳板拉了下来,没有一丝不耐,相反,话语间满是宠溺,似乎她先前的冷漠和无礼都只是她的任性,“我承认,这一趟我是刻意的。但我只是不想你自己一个人坐飞机,美国那一次就足够我后悔一辈子了。”
    他挨得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再是年少时候的皂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烟味,不浓不郁,夹杂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并不会让人反感。
    他终究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江衾用手抵开他,说话亦是不冷不淡,“我不想知道这些。”
    乔绪碰了壁,也不再坚持。
    一路沉默,直到航程结束,空乘甜美的声音提醒着乘客带好随身物品离开。
    乔城到了。
    江衾有些恍惚,起了身,却迈不出步伐。与其说近乡情怯,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和所谓的家人。
    乔绪叫了好几声,见江衾还是没有反应,最后拉着她的手腕下了飞机。
    江衾并非走不动道,而是不愿走。虽然抵触乔绪,可是她却深知自己是少了一股勇气,索性也不阻止他,一直到下了飞机,她才甩开他,“我自己走。”
    乔绪也不再坚持,只是顺手拎走了她的包。
    江衾埋头跟在乔绪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自己的心尖。
    一直到乔绪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江衾抬起头。
    视线交集处——果然是熟悉的脸孔。
    乔绪也想不到江念会亲自来接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愣在原地。
    送走江衾,程曦珩就觉得心被凿空了一个洞。
    明明只分开了两个小时,他却忍不住想念她,想念她身上清甜的香味,想念她柔软的唇,想念她灵巧的舌尖,想念她说不要不要我的时候小心翼翼又害羞的模样。
    程曦珩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明知道她没那么快下飞机,却还是抱着希望,一点一点地算着时间。
    这样的日子,竟然还要过十五天。
    程曦珩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枚别致的袖扣,是她亲手做的。不同于先前送给苏何三人的,这是她为他特别设计的。
    上飞机前,她匆匆塞在他手中。谁都没料到,在上飞机前会有那么一段缠绵悱恻的激吻。
    袖扣是很别致的三色堇形状,他特意查了花语——思念,等待。
    离别之际,她给他留了这么一个礼物,足以让他感动,感激。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段感情中,在两人的关系中,他一直处于劣势,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人是她。
    程曦珩小心翼翼地换上袖扣,因为袖扣的点缀,感觉整个袖口都高雅了许多。
    最难得的是,是她独独为他设计的心。
    门被随意推开,程曦珩难得不计较裴翊臣没敲门,反而笑得眉目舒展,“晚上一起吃饭?叫上苏何他们我请客。”
    一看程曦珩这春/心荡漾的模样,裴翊臣几乎已经断定,哪怕江衾已经离开,离开前也下了一剂猛药,否则她不会放心离开。
    思及此,裴翊臣的眉头蹙得更紧,毛躁了起来,踢开椅子,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却是不言不语,只摆着一张臭脸,让程曦珩自己体会。
    程曦珩却丝毫没有get他的点,盯着三色堇的袖扣看了又看,终于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编辑完了又删,觉得自己过分矫情。
    江衾处理感情的方式似乎是只做不说,而自己说这些,未免太过肤浅,她的性子与一般女性不一样,或许并不喜欢你侬我侬的那些腻歪套路。
    程曦珩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人,“啊臣,要怎么委婉地对一个女人表达你想她了?”
    裴翊臣脸色沉了不少,他摆了那么久的脸他没注意就算了,竟然还问他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翊臣也不多想直接翻身下桌,“打钱,打很多很多钱。”
    程曦珩脾气果真是变好了,都这样了竟然没有发脾气,甚至还微微笑着,“她不喜欢这些。”
    裴翊臣本是嫌弃死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可程曦珩的答案像是让他抓到契机一般,瞬间来了精神,“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你们才相处多久,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装的?”
    程曦珩的笑容终于僵硬了,神色也认真起来,“裴翊臣,我跟你说过,是我自己愿意,你别去设法刁难她。”
    裴翊臣呵呵了,这么蠢的人竟然是他从小到大的哥们,哪有人在自己额头上贴着“求骗”的,这小子明知道是为他设好的局,还非要往里跳是吧,“你自己愿意?你就等哪天她利用完你,拍拍屁股走人,我看你怎么办?”
    程曦珩不反驳,只是这时候,他更相信那一天不会出现,“至少现在,我不知道没有她我要怎么办。”
    裴翊臣服了他了,“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炸天的!”
    程曦珩知道裴翊臣不喜欢江衾,也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晚上一起吃饭不?”
    “不吃,谁爱吃谁吃去!”
    七年。
    江念依旧美丽动人,曾经摇曳生姿的酒红色卷发如今已是及腰的黑色长发,衬得她一张瓜子脸分外恬静优雅。
    江衾止步,停在乔绪身侧。
    比起乔绪,她更害怕江念。
    “都回来了呀。”江念巧笑倩兮,原本盯着乔绪的眼神缓缓落在江衾身上,七年了,若不是那双跟林月馨如出一辙的杏儿眼,她都快认不出来她。
    她最害怕的事终是发生了。她终于还是长大了,出落得比她好看许多,与生俱来的淡漠显得她似绝尘般不与世争。不像她,逼着自己学了许多才有了点优雅高贵的模样。更可怕的是,这一次,乔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江念心中苦涩,面上却如花美靥般笑开,“阿衾,漂亮得姐姐都认不出来了。”
    江念的手自然地搭上了江衾的手腕,肢体接触叫江衾不自觉地心惊,条件反射地抽回却被她拽住了,一声称呼哽了老半天才挤出来,“姐……”
    “诶!”江念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生分般,自然地应着她,“快回家,妈都等急了。”
    江衾眉头蹙起,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江家,她不过是一个弃女。
    乔绪突然回心转意,母亲突如其来的关心,姐姐莫名其妙的示好……
    江衾心中明了。
    裴翊臣说她城府深,不过是因为他没见过江念。
    江衾心里想得太多太深,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一笑,看向了乔绪,“姐夫,帮我拿一下托运的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裴翊臣是在吃醋哈哈哈~~
    裴翊臣:江衾,我丑话说在前头,敢和程曦珩在一起我定不饶你。
    江衾:嗯,我美话在后面说,我就跟程曦珩在一起,有本事你抢呀(笑~)
    ☆、二十四
    乔绪主动提出要开车,江衾和江念坐在车后。
    七年的空白,江衾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和广告牌,脑子早已混沌。七年,乔城早已脱胎换骨,与她离开时的模样相去甚远。太过久远的记忆她已记不起太多,而足以让她回想起来的记忆,竟然都与驾驶室里的那一人有关。
    江衾咬唇,不再想过去的事情。
    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江衾所熟悉的。也是,七年了,他们早该搬家了。
    江家的新别墅选址在城滨开发区,江衾离开时这还只是片荒地,而如今依山傍水,空气好,风景好,倒是个好地段,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
    江念引着江衾走进花园。
    看得出来,花园的处理出自江念的手笔,就连树下的藤椅都显得闲散自在。林月馨的喜好江衾是清楚的,这么淡雅大方断不是她的风格。
    江念拉着江衾的手,笑得花枝乱颤,“我一个人没事就喜欢坐在树下喝咖啡吹吹风,现在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可以陪着我一起。”
    江衾抬眸,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处风姿绰约宛若水中仙的女人——她的母亲,林月馨。
    江衾走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轻,岁月爬上了她的眼角,只是这般微微笑着,都略显老态。
    “回来啦?”林月馨走上前来,眼底是真切的关心和心疼。
    那一眼,叫江衾忍不住眼眶湿润。
    “妈。”江念亲热地开口,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阿衾漂亮了许多,您都看傻了!赶紧进屋,外头热。”
    林月馨看到江衾的那一瞬间,神绪恍惚了一下。一直到看到最后走来的乔绪,才缓过神来,恢复了平日的神态,“都回来了,回来了好呀。”说着一手拉着江衾,一手挽着江念,喜笑颜开地进了屋,“早都该回来了。”
    “徐姨,让你准备的虾仁蒸饺,竹荪汤还有芋头煲都做好了吗?”江念放下了背包,边说边往厨房走,“这些可都是阿衾喜欢吃的。”
    “我帮你。”乔绪跟着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江衾和林月馨。
    明明是最亲近的母女,此刻却格外生疏。
    林月馨看着七年未见的女儿,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说你要回来,你姐姐忙里忙外准备了好几天,要不要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好。”江衾看了一眼厨房,憋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质问,淡然一笑,“我正好冲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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