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祝潼的人缘很好,距离生日还有半个月,好友们便开始筹划为她庆祝生辰。生日当天,祝潼的行程排得很满,她接受了很多邀约,转了很多个场地,收到了很多礼物,也得到了很多祝福。
当时有个叫杜远花花公子锲而不舍地追求祝潼,祝潼什么拒绝的方法都用过了,但也摆脱不了他。当天他很早就让花舍送了一大束火红色玫瑰给祝潼,她不肯收,那个送花的小哥只差没跪下来求她要了。
这番动静引来来往的同学注目,祝潼不想被围观,更不想让别人为难,只能勉强收下。花束里附着一张邀请卡,祝潼看也没看就扔到了垃圾桶。
收下这束玫瑰花后,祝潼就被这个像牛皮糖的男生黏了一整天。她悔不当初,又无计可施,只好强迫自己无视他。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不顾她的意愿,帮自己把所有账单都结清而已。
将近晚上九点,祝潼才赶赴祝淇的派对。杜远开着他的跑车跟了她一路,在盘山公路上,开着机车的祝潼比他灵巧得多,他虽然熟悉地形,但夜黑风高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驾驶,结果不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
甩掉那块黏人的牛皮糖,祝潼心情大好。抵达黎家的半山别墅时,她毫无倦意,甚至还拆了其中一分礼物,将首饰盒里的钻石耳环戴上。
祝潼的出现,很快就引起场内客人的注目,尤其是黎绍驰发小和好友。他们只听说过黎绍驰的女友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却从来没见过她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好奇、惊讶,还有点不可思议。
看见祝潼以后,祝淇撇下黎绍驰和正在交谈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过去跟她打招呼。
很快,黎绍驰就朝她们走过来。
自从黎绍驰出了国,祝潼跟他碰见的机会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便开始模糊,若非努力回忆,她也想不起他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如今一见,她却能清晰地记起他们那几次相处的点点滴滴,仿若只发生在昨天。
此时此刻,祝潼才惊觉,她实在是小看了黎绍驰对自己的影响了。
黎绍驰把手中的礼物递给祝潼,说过祝福的话,他还补充:“我好像有两年没有见过你了,你跟小淇,真的越来越不像了。”
祝潼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两年过去了,祝潼仍旧如初般自我。她除了完成学业,还频频参与各类社团活动,轮滑、摄影、交谊舞、爵士鼓……每一样她都不逊色。两个月前,她开着机车在郊外兜风,还意外被正在休假的电影监制相中,现在已经进入合约洽谈的阶段。
跟祝潼比起来,祝淇的生活就显得有点乏味。她计划跟随黎绍驰出国留学,心思全部放在学业上,每天为考试和面试而废寝忘餐。
如此一来,这两姐妹就更显得动静分明。祝潼是从骨子里透出张扬和傲气;而祝淇,则恬静清雅,如同古时候的深闺女子。
祝潼性格外向,在派对现场绕了圈,基本上就可以跟大家打成一片。她嫌弃气氛沉闷,于是就提议大家放下酒杯,一起动起来。
从萝卜蹲到兔子舞,黎绍驰看着好好的一个派对,突然变成了儿童游戏场,真的有点啼笑皆非。
在场有人跳得很狼狈,祝潼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应该在憋笑。射灯恰好扫过她的脸,黎绍驰这才察觉她的表情中还带了点小得意,看上去就像个装着一肚子坏水的顽童。有那么半秒,黎绍驰居然觉得这副模样很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祝淇对此不感兴趣,她恰好有点疲倦,因而在黎绍驰的陪同下悄然离场。
在祝潼的引领下,枯待了整晚的男女纷纷活跃起来。到底是年轻,他们跟随舞曲摇摆着身体,忘情又放纵。起初有几个文静的女生不愿加入,但很快都放下平日的矜持,毫无拘束地尽兴一番。
主人家向来没有比客人先离场的道理。将祝淇安顿好,黎绍驰就重新回到派对现场。
场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热烈,黎绍驰站在台阶上,隔了几米之遥,他一眼就看见祝潼。她的韵律感很强,每一个节拍,她都捉得很准,她的腰肢轻摇慢摆,那舞姿实在动人。
视线慢慢往上,黎绍驰便看见祝潼那张明艳的脸。今晚祝潼化了妆,红唇如火、眼波魅惑,耳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即使藏在盛装出席的人群中,亦是艳光四射的。
只站了一会儿,黎绍驰就被大伙叫了过去。盛情难却,他亦加入了他们的狂欢。自小他的体育细胞就很发达,跳舞这种扭腰摆首的动作,根本难不倒他。
今天祝潼马不停蹄地跑场子,舞跳到后面,她的脚步就开始漂浮。旁边有个女孩子撞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身体便失控地前倾。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人把她扶住,她回头,却发现那人是黎绍驰。
旁边又有人撞向他们,祝潼本身就站得不稳,被那股蛮力一推,她就迫不得已地扑到了黎绍驰的怀中。
黎绍驰下意识接住祝潼,他托着她的腰,然后带着她退出了舞动着的人潮。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身份,祝潼再次落入同样的怀抱。她错愕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黎绍驰,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悸动让她失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对上祝潼的视线,黎绍驰同样有几分错愕。看着祝潼变了又变的神色,他微微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最终是祝潼主动退后了半步,低着头离开了黎绍驰的怀抱。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指甲掐进皮肉的痛感让她清醒,再次抬头,她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谢谢姐夫。”
黎绍驰亦敛起了神绪,他说:“没事。你也累了吧,今晚留在这边休息,明天我送你跟你姐回家。”
祝潼拒绝:“不了,我择床。”
黎绍驰也不勉强:“等下送你回去?”
祝潼尚未答话,一辆拉风的跑车就从大门驶进来,车头灯耀目得很,一如主人高调。她定眼一看,原来是被甩掉的杜远找上门来了。她重新扬起微笑,接着跟黎绍驰告别:“我该回去了,男朋友来接我了。你替我跟姐姐说一声吧。”
说完,祝潼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往后一段时间,那晚祝潼离开时那略带仓惶的背影,竟然在黎绍驰脑海挥之不去。在他的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失常的状态。如今祝潼提起那场派对,他又清楚地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祝潼原以为这个无理的要求会激怒黎绍驰。没想到的是,沉默了一阵子,黎绍驰竟然语气淡淡地对她说:“那就依你。”
祝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重申:“我要办一场生日派对,比我姐那场盛大十倍的!”
黎绍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十倍够不够?不够就要到够为止。”
☆、第十九章
这回很明显是黎绍驰占据上风,祝潼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气鼓鼓地躺回床上,背对着他入眠。
黎绍驰仍旧没有在沉思中抽离,他认真地回忆着往时,脑海里隐约浮现某个荒诞的设想,一闪即逝,快得让他捕捉不住。
翌日清晨,黎绍驰很早就醒过来了。或许是杂念太多,他苏醒后就无法入睡,因而便倚在床头的软包发呆。
躺在身旁的女人正在安睡,她把自己缩成小团,小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黎绍驰轻轻地将她凌乱的头发别回耳后,指腹不经意碰到她脸颊,滑腻而微凉的触感让他流连。世界上居然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而这两张脸的主人,一个差点就嫁给自己,而另一个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很多年前,黎绍驰就被几个发小调侃过,祝家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上床的时候真要辨认清楚,否则麻烦就大了;还有人更加过分,居然开起了娥皇女英的玩笑。黎绍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听了这种玩笑,他肯定会沉下脸。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敢拿祝淇和祝潼说笑了。
一直以来,黎绍驰都不认为自己会这么糊涂,连自己心爱的人也辨认不了。祝淇和祝潼的性情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至于会把两人混淆。
跟祝淇谈恋爱的时候,黎绍驰从来不为某些不必要的事情而纠结。她们是相貌相同的孪生姐妹,黎绍驰认定了祝淇,就不会对祝潼有任何幻想。跟祝潼相处的时候,他总是有意避嫌,若做出让三方都误会的事情,对大家都是一种伤害。他不是举棋不定的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跟祝潼是一样的死心眼。
然而现在想来,黎绍驰却觉得旧时这种思维方式,似乎会让他忽略甚至错过某些重要的细节。
那场生日派对以后,黎绍驰和祝潼就很少见面的机会。当时他忙着帮祝淇打点出国的事宜,偶尔回想起当晚的情景,他也没有精力和时间来静心细想。后来,他只把原因归结为巧合,就算性情不同的两个人,应该也会有表情和举止相同的时候。
时隔多年,黎绍驰抛开了跟祝淇和祝潼的关系,再度回忆那场派对时,他不禁否决自己当年的想法,即使她们的表情和举止再神似,他对她们的感觉也不可能这般相同。
跟祝潼第一次见面,黎绍驰就觉得她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因为她和祝淇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在那场生日派对上,祝潼用萝卜蹲和兔子舞捉弄人的时候,她那神情,跟当年那位抽中了国王纸牌的小女生的神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而更让黎绍驰困惑的是,他带着祝潼退出人群,祝潼那错愕的表情,竟然让他泛起了久违的悸动。祝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那么半秒,他真觉得她的眼睛正在跟自己说话。
黎绍驰越想越是觉得不妥,手劲一下没有控制好,不小心就把祝潼弄醒了。
睁眼就发现黎绍驰正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祝潼被吓了一跳,立马就清醒过来。她用力挥开他的手,语气不善地问:“你发什么神经!”
黎绍驰默默地将手收回,片刻以后,他才说:“早啊。”
祝潼没有搭理他,她看了眼闹钟,还有整整半个小时才到七点。她一边在心里暗骂着这个扰人清梦的男人,一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见状,黎绍驰就问:“不睡了吗?”
“不睡了!”祝潼烦躁地说。
她正想下床,黎绍驰长臂一伸就把人勾了过来:“今天我送女儿去幼儿园,你接着睡吧。”
祝潼满脸嫌弃地甩掉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不想睡!”
手臂被祝潼甩掉以后,黎绍驰又勾了回去:“既然不想睡,那就跟我说说话。”
心知拗不过黎绍驰,祝潼干脆省下力气,安分地窝在床上说:“我跟你有什么话好说的,还不如吵架。”
黎绍驰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开口:“说说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祝潼嗤笑了声:“我以前的男朋友多着呢,要是跟你说,我想说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黎绍驰面不改色地说:“就说说那位开着小跑到半山接你的男朋友吧。”
祝潼难得愣住了。
仔细地端详过她的神色,黎绍驰才开口:“刚刚不是说十天十夜都说不完吗,怎么现在又不出声?”
听见他的声音,祝潼才回过神来。她藏起情绪,强作镇定地说:“他叫杜远,是我们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拍摄技术一流,人也长得帅,人品更是好得不行,最重要的是对我很好,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他往东,他从来不会往西;我让他坐下,他肯定不敢站起来……”
黎绍驰有点不烦躁,他打断祝潼的话:“他这么好,最后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了?”
祝潼耸了耸肩,随意瞎掰了一个理由:“杜远让我当他的裸模,我不愿意,然后就分了。”
“杜远?”黎绍驰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挂着略有所思的表情。
祝潼警觉起来,黎绍驰又想追问,她便抄起手边的枕头摔到他脸上:“大清早说这些,烦死了!”
说完以后,祝潼就迅速下床。这次黎绍驰没有阻止她,看着她疾步逃离,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尽管黎绍驰说他送女儿上幼儿园,但祝潼仍要亲自为孩子们打点一切。今天黎煜还可以待在家,不过他没有赖床,因而她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到楼下吃早餐。
下楼梯的时候,祝恬晃着祝潼的手问:“妈妈,煜煜今天又不用上幼儿园,我能不能也不上?”
祝潼有点无奈,她说:“不可以。老师还没给弟弟安排好学位,等老师给他安排好学位,他也要上幼儿园的。”
黎绍驰已经坐在餐椅上等候他们了,看见他们下来,他便把报纸收起。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因而吃早餐的时间非常充裕,孩子们只顾着吱吱喳喳地说话,祝潼也不催促他们。
相比之下,黎绍驰和祝潼则安静得多了。他们都耐心地聆听儿女们的童言稚语,等孩子们说累了,黎绍驰才对祝潼说:“生日派对的事,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就跟我说一下,好让我去准备。”
祝潼还以为,昨晚黎绍驰所说的同样是气话。现在他这样一本正经地提起,她的手抖了一下,面条又从筷子上滑到碗里:“你是说真的?”
“我像是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黎绍驰问。
祝潼震惊不已。数秒以后,她才挤出一句话:“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姐吗?”
黎绍驰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地说:“你都不担心对不起你姐,我怕什么?”
这个时候,黎煜就插话进来:“妈妈,您不是说下下周不是您的生日吗?”
祝潼动了动唇,正想说话,祝恬就抢先了一步开口:“妈妈说不是,但她的身份证上明明写着,她的生日就是四月二十八日。而且这天,怀怀会到家里来陪妈妈的,我想这天肯定是妈妈的生日。”
黎煜转头问黎绍驰:“爸爸,怀怀是谁?”
黎绍驰回答:“她是你的小表姨。”
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黎煜也没有想起这号人。他好奇地问:“那我有没有见过她呢?”
黎绍驰虚咳了声,继而说:“见过了。那时候你还很小,可能没什么印象吧。”
提及徐依怀,祝恬的兴致就高了,她告诉黎煜:“怀怀家里有一只白色的猫咪,很可爱的。”
“哦!”黎煜的兴致也被勾起,他追问,“有多可爱呢?有没有哈哈可爱?”
“跟哈哈一样可爱!”祝恬用力点头,顿了一下,她又语气惋惜地说,“我本来也想养一只猫咪,可惜妈妈说我已经有哈哈,再养一只猫咪就兼顾不了它。”
黎煜想了想,又说:“我也没有养过猫咪,我只在书上见过折耳猫,也很可爱的。”
祝恬脑子一转,便计上心头:“要不这样,煜煜你养一只折耳猫,到时候我就把我的哈哈借给你,而你也把你的猫咪借给我哦。”
黎煜有几分心动,他看向祝潼,声音糯软地唤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