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城月不应。
春枝以为她只是想安静,转身要下去,却又听郑城月道:“那姚夏多大的年纪了?”
春枝听她问起,想起这姚夏总是时不时向她打听郑城月的事情,她心下早就有些不喜了,此时听了,便道:“姑娘问这作甚?我倒是听说了,这姚夏今年才十六呢。咱们院子里她最得吴嬷嬷喜欢了,吴嬷嬷很多事都交给她做,听说夫人都夸她机灵呢。”
郑城月抬眼,“我不是要听这个。她身边不是还有姚黄吗?去打听点新鲜的给我听。”
春枝哑然,不过也才瞬间,便明白了郑城月的意思,赶忙应了。
楚家这座别庄虽然不起眼,但确实如春枝所说,后面有不一样的风景,最妙的是这日郑城月还在半山腰看到了一处小小的温泉。
郑城月回来,直接铺开了画板。
而春枝这几日和那姚黄甚好,说起姚夏,姚黄笑,“她运气不好罢了。”
春枝给了她好几样胭脂头油,姚夏的事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姚黄和姚夏是同时进的将军府。前几年的时候楚然身边伺候的侍女不知为何惹得楚然不高兴,让楚然撵了出去。而吴嬷嬷说楚然的院子里总得有丫头伺候才仔细些。姜氏便挑了几个丫头过来,姚夏便是其中之一,姚夏长得很美,吴嬷嬷很喜欢她,几次和姜氏提过。久而久之,吴嬷嬷就总是让姚夏去楚然屋里伺候,可惜才没几日,就让楚然派了出来。
原来人人都以为她会抬起来呢,哪知道还是个丫头,不是运气不好事什么?
原来如此。郑城月一手撑着头,闭了双目,“我知道了,你和春兰去歇着吧,今日也累了,有事我叫你。”
春枝只得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却见楚然已经进来。
春枝垂目,将帘子放下,出了外间,想这几日在楚家的情形,便将外间的门也轻轻闭了。
“姚夏,你在这儿作甚?”春枝回头,正要去房间歇息,却见姚夏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姚夏见了她,笑道:“我是看少夫人那边有什么吩咐?”
春枝纳闷,少夫人有什么吩咐也是吩咐自己,和你有什么关系,但嘴上却笑道:“放心吧,少夫人歇了,我们先回屋里吧。”
姚夏嗯了一声,随着春枝往院子西边房间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春枝,你跟着少夫人多少年了?”
春枝答了一声:“我小时候就去郑家了。”
姚夏看她:“我听说少夫人和公子好多年前就认识了。”
春枝看她一眼,笑道:“我们姑娘和大小姐倒是认识了多年。”
姚夏哦了一声,不再问话,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了一眼东边房间的那窗户,那扇窗也不知什么时候早关了起来。
郑城月撑着头,其实并未真的睡着,她只是想着方才春枝的话,楚然这么多年没有通房,但不代表没有丫头。那姚夏看楚然的眼神很是不同,郑城月当然犯不着和一个丫头置气,但......
脑子里的想法还未全部明白,却不料背后一重,楚然已经靠在她背上。
“想什么?”楚然问他,温热的呼吸缠绕在她耳边。
郑城月垂目:“楚然,你这么多年没有别的女人?”
他对那件事的技巧可不像没有过女人的。
楚然微微一顿,轻笑一声:“你不相信我?”
张口从后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捻舔咬。
郑城月歪头躲开,她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这场婚姻,她心里到底还是怕的,若是一场骗局,她已经涉入其中,以后怎能逃脱?
“你若是有别的女人,楚然,我定然不会和你过的。”郑城月轻声。
楚然轻笑,“自然。不过你似乎也没机会。”
郑城月看他:“那么姚夏呢?”
楚然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来,笑道:“她刚进我屋子时,我就让孟昭撵出去了。”
郑城月沉默。
身后的楚然将她头搬了过来,那只手往日里多温柔,此时便有多用力。
郑城月到底还是对上了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吞没,“这一世若如上一世,就让我如上一世一般结局。嗯?”
窗外夕阳早已落下,只有余晖斜落进窗户。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暗夜中的咏叹调,郑城月心中却如波涛泛起巨浪,惊疑不定,他难道知道自己是两世为人吗?她这样的人是异类吧?想要开口,却让他堵住了满腔话语。
那般用力在她口中肆虐,郑城月几乎觉得窒息,屡次要反抗,都被他压了下来。
“这辈子不是上辈子。”他低语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而我从来没有想要过别的女人。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你。”
那样的话,带了绝决,仿佛只要郑城月说一个不,他便能将她碾压成骨。
郑城月突然哭了起来。不管不顾,对上辈子那个结局的害怕和恐惧,这辈子的不安都随着这哭声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泄了出来。
楚然并不出声安慰她,任她哭,哭出来才好呢,他心里忍不住还是收起了先前的怒气,到底是他的小姑娘,他根本舍不得她害怕。
他将她抱在案桌上,青丝缠绕,睫毛上的泪珠到底被他含进了嘴里。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关起的。
她哭着哭着,声音已经沙哑,到了后面,已经断断续续得不成调。那样的声音,楚然再顾不得那么多,这些日子想着她刚经人事,不能太放纵,还是太过怜惜她,如今却哪里还顾得。
此时,他只想将她揉碎,打翻,刻进自己骨子里。
画板被掀翻在地,墨汁掉在画板上,映出一朵又一朵的花,让人心惊沉沦。
郑城月已经不知外面是天明还是天暗。
烛光不知何时灭的,窗外也不知是何时光。
她趴在被褥上,全身肌肤泛起红色,她拱着身体,承受着,也给予着。
“又天黑了。”楚然在她耳边低语,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只抬眼看了楚然一眼,说不出话来。
目光迷离得不知人事。
朔风就依靠在门前,懒洋洋的看着院子。
春枝看着紧闭的房门,除了叫人抬进去热水和吃食,主屋的门便从未打开过,已经一天一夜了,无人敢进去叫。
当然这里本也没几个人,莫老头夫妇和庄子里的几个丫头住在前院偏房,她和春兰几人住在西边的偏房里。但到底是姑娘家,又是下人,主子不叫唤,她们也不敢过去。姚夏倒是去了一次,但朔风就在那门前靠着,像门神一样。
姚夏只得回来。
姚夏还故意借口找过一次孟昭:“虽说在庄子里,但到底还是有人呀。”
话说得委婉,孟昭是个聪明的,怎能不明白。
然而孟昭只看了她一眼:“除了公子和少夫人,这儿还有别人吗?”
那意思是她们都不是人?
“难不成大家都是木头不成?”姚夏怒道。
孟昭沉声:“你说的不错。你历来是个聪明的,主家的事,不是你能议论的,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不知道,我会告诉你。”
姚夏气得要死,但能有什么用呢,恨恨去了偏房。然而这情绪必然是不能表露的,孟昭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看一个活人的目光了。
到了第三日,主屋的门才开了。
春枝带人进去,屋子里依然春潮未去,春枝几人到底是黄花闺女,顿时红了脸。
然而郑城月躺在床上,依然昏睡着。郑城月睡到了第二日才醒了来,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站起来时,腿还在打颤。
楚然和她相反,精神却好得惊人。见他醒来,笑:“饿了吗?”
郑城月睡了整整一天,半点东西没吃,哪里有不饿的。
“春枝。”郑城月站了起来叫人。
楚然过来扶她,她的双脚还抖得厉害,“我让她去给你弄吃的去了。”
“她怎去了?”郑城月奇怪,抬脚走了两步,然而也只是两步,顿时软了下来。
郑城月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起来。
楚然轻笑:“一会儿春枝带来的药对你身体会有缓解。”
郑城月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看了楚然一眼,咬牙:“楚然,你太过分了。”
楚然将她抱到餐桌前,摸了摸鼻子,想了想,确实有点过分,这丫头最后根本是昏过去了。看来她这身体还是需要好好调理的。
楚然决定好好给郑城月调理身体,后来几日倒没怎么碰她。
别庄后面的景色,难见的青山绿水,最重要的,那山上竟有温泉,郑城月很是喜欢。
郑城月闲时便带着丫头们上山,山上的树上有红了的山楂,捡了来,凉干,将里面的乕去掉,再熬了糖水,裹在山楂上。酸酸甜甜的,丫头们都很是喜欢。
如此悠闲的日子过了半月,将军府也不但没打发人过来催。姜氏中间还打发了人送来了新鲜的果蔬和药材。到底是新媳妇,新婚几月就不在府里,到底是不好听。郑城月忍不住,还是问了楚然的意思。
楚然听了却笑他:“你若嫁给我,却还过得不如当女儿时自在,我也太失败了。”
楚然自然是不容许自己失败的人,一丝也不。
郑城月心中扬起一阵暖意,但还是笑道:“我这什么事都没有,白吃白喝的,也不太好意思。”
楚然哈哈大笑起来,悄声在她耳边道:“你赶紧给我生个胖娃娃,也不算白吃白喝。”
郑城月扭头不理他。
第二日孟昭送了一堆东西到庄子上来,楚然见了,令人全搬到郑城月面前。
“既然你这么不好意思,以后这些你就帮我打理了。”楚然指了一堆账本和文书给她。
郑城月傻眼,“这也太多了吧。”
除了账本,还有一堆要看的文书,更离奇的是,楚然建议他先看一本记录了各种姓名的册子。
要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要么就是一堆。
楚然笑:“我看你也就算数可以一看,好好干。”
语重心长的样子,郑城月简直被他气死。
但是没料到几日后,楚然突然后悔了,“你就该少给几本,或者先给那本册子就是。”
郑城月太专注了,这几日都只埋头看那一堆文书,册子,以及一堆账本,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楚然看了孟昭一眼,那眼神像看个笨蛋。
孟昭虽然跟着楚然多年,但却不是个傻的,尤其要被黑锅的时候,他这样回答了楚然:“公子当初吩咐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拿给少夫人打理。我若是只拿了几样,少夫人看了也是一头雾水。如此,且不坏了公子的一片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