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谢谢大,大爷,”徐三朵摸着银锭子,用牙齿咬了咬,乐不可支。
“大爷?哼,的确,有钱就是大爷,”梁鸿笑了一下,拍了一下徐三朵的脑袋,让他前头带路。
徐三朵装了银子,自然是颠颠地带着梁鸿往钦差行营赶了过去。
暮色降临,天地一片灰蒙,两人来到了距离奢香驿站不远的一处山头上隐伏了下来。
“那里就是钦差行营了,也是奢香驿站,”徐三朵指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低声对梁鸿道:“听说钦差大人今天晚上要宴请大龙番和小龙番的土司,所以现在那儿正忙活着呢。大爷,您,您究竟要做什么?”
“不要多问,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梁鸿冷喝一声,那个徐三朵立时噤声,但是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梁鸿。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梁鸿一边冷眼看着钦差行营,一边问徐三朵道。
“是,小的斗胆多言,大爷您,您如果不介意的话,俺,俺想跟着你干,反正都是混饭吃,跟谁不一样,”徐三朵道。
这小子,尝到了甜头,就动心了?梁鸿暗笑一声,随即悠悠道:“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徐三朵见到梁鸿有答应的迹象,不由满心期待。
“你听我说,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你什么事情了,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抄近路回家去,带着你老娘离开贵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需要用你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梁鸿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哪里?怎么去找我?”徐三朵疑惑道。
“那你准备躲到什么地方去?”梁鸿皱眉问道。
☆、第十九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和梁鸿约好了会面地点之后,徐三朵离开了。徐三朵说他在乡下有一个亲戚,似乎是他的舅舅,住得比较偏僻,自己准备带着老娘去投奔他,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回去县城生活。
梁鸿只是简单应承了他一下,也没当回事,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又跟踪了徐三朵一段距离,确定徐三朵是回家去了,而不是去告密,他这才放下心来,再次摸回奢香驿站,在山坡上隐伏了下来。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朦胧的雾气飘荡,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今晚的钦差行营很热闹,钦差大人亲自设宴,宴请本地土司,哪个敢不给面子?
这些土司心里也都清楚,这个所谓的宴请,其实就是借机收受财物,虽然那些土司心里都很愤怒,但是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也都只好是备足了礼品,上门去赴宴。
高鹏很开心,因为这大龙番小龙番的两个土司都很懂事,送来的礼品都不错,特别是小龙番那个苗族土司,居然还送了一个娇滴滴的苗女,这可真是太上道了,哈哈哈,今晚自己可是要好好开开荤了,这他娘的,都好多天了,只能拿几个细皮子的小锦衣卫煞火,自己早就有点忍不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宴正酣,推杯换盏,最后两个土司都被喝倒了,着亲兵给抬着送回去了,而高鹏则是踉跄着步子,迷离着眼睛,往内室走了进去,那房间里头,可是还有一位美人儿等着呢。
不对,是两位美人儿,其中一个是妙不可言的苗家小妞儿,另外一个,是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大的小女孩,是那个苗女的婢女。
“小翠,你的话可是当真?如果我杀了这高鹏,东方不败真的会放了我爹任我行?”坐在床上的苗女,一身青绿裙衫,锦绣葱翠,面戴黑纱,云鬓高盘,虽看不清面容,却是愈发显出神秘的美丽,那妖娆妩媚的身段,简直让任何男人望上一眼,就会掉魂儿。
“坛主放心,东方教主的目的就在搅乱苗疆,只要坛主杀了高鹏,朝廷必然会对小龙番苗寨进行报复,到时候杨应龙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届时苗疆必然大乱。这样一来,东方教主就可以借口汉人欺压屠杀苗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带领苗人大军,对抗汉人军队,逐鹿中原,争霸天下。”
目测只有十来岁的小翠,说话的声音却是沙哑而粗戾,细看之下,才发现她压根就不是小女孩儿,而是一个侏儒,而且是东方不败派到任盈盈身边监视任盈盈的,
听到小翠的话,任盈盈一声叹息,心下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今之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爹爹又被抓做人质,她也只能听从东方不败的安排了。
她现在只愿自己杀了高鹏之后,东方不败能够真的放了任我行,那样的话,无论如何,她也要说服爹爹退出江湖,再也不管世间纷争。
退出江湖?
多么美好的愿望,任盈盈想到这个念头,一个满脸笑容,总是带着一种慵懒气息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是啊,风霜刀剑逼人醉,古来江湖几人回。令狐冲也准备退出江湖,并且与华山七子相约在自己的寨子碰头,到时候就一起归隐牛背山。
只是,不知道令狐冲如今又在何方,他可知道自己目前的难处?
回想这几年来,自己对令狐冲的一腔痴情,令狐冲却一直有意回避,任盈盈禁不住几多心酸。
轻轻抚琴,任盈盈纤纤玉指轻动,一曲《笑傲江湖》缓缓流出,妩媚的柔音徐徐而唱,本是一首豪情洒脱的曲子,却被她唱得诉不尽柔肠,倾不尽的哀愁。
“哈哈哈,美人儿,好,好,唱得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酒气,满脸贪婪淫色的人,歪斜着推门走了进来。
任盈盈微微侧首,透过黑纱看了看那个人影,心里禁不住一阵的鄙夷。
试问世间男子,为何大多都如此的污秽不堪?难道就没有真正高风亮节,让人钦佩的正人君子吗?大明朝廷的官员都是这副德性吗?用这种人当官,也难怪东方不败有心取天下,这些人,如此的不堪,又如何能跟东方不败斗呢?
还是我的令狐郎好,他武艺高强,洒脱自由,一笑一动都遵从自我,实在是让人喜欢地紧,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是说说话,也都感觉全身心放松,没有争斗,没有谋利,非常自在。
只可惜,令狐冲对他的师妹一直念念不忘,真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他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任盈盈想到这里,又是一番幽怨,抬头看时,却发现小翠已经扶着高鹏走了过来。
高鹏醉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了,自己现在要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不过任盈盈却不急于动手,因为现在外头的军兵都还没睡下,一旦惊动外头,自己就算得手了,可能也很难脱身出去,她想要再等等,待到后半夜,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弄死高鹏,然后,她则是可以借着夜色掩护而远遁。
“美,美人儿,来,来,**一,一刻值千金啊——”
高鹏说话间,竟是伸手去揭任盈盈的面纱。
但是可惜的是,他的手刚伸到那面纱前,一只细白的小手却是突然搓指往他的腋下猛地一戳,顿时高鹏只感觉浑身酸麻,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不自觉就软了下来,向地上倒去了。
任盈盈见状,一侧身,让小翠把高鹏扶着躺倒在床上,而她自己却是仍旧自顾自地弹着琴,轻轻地唱着歌。
“坛主,你又在想令狐冲了?”小翠沙哑的声音,戏谑着问道。
“多嘴,”任盈盈轻喝一声,停下琴声,轻叹一声道:“小翠,你说我们行走江湖,终日打打杀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坛主,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小翠不懂,小翠身有残疾,本来在乱世之中,早就该饿死的,是神教救了我,小翠只懂得用这余生报答神教,永不反叛!”小翠眨眨眼睛,满脸坚定地说道。
“永不反叛?哼,”任盈盈一声冷笑,随即冷眼看着小翠道:“如今你效忠东方不败,还不叫反叛?”
“坛主此言差矣,东方教主,神功盖世,只要能够有合适的机会,定然可以夺取天下,重造宇内,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而任教主,虽然武功独步武林,也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却只知道守诚,困守苗疆一隅,压根就不以天下苍生为念,小翠效忠东方教主,并不是反叛,而是效忠于希望,效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小翠虽然是个侏儒,所说的话语竟是让任盈盈无言以对。
“大明朝廷,纵然**,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凭我们苗人这区区百万人口,如何与偌大的帝国对抗?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战争爆发,天下将有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骨肉分离,多少人无辜惨死?”任盈盈沉声道。
“坛主,想要重建江山,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说别的,就说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他杀的人少吗?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成王败寇,只要你成功了,最后自然是彪炳史册,谁还管你杀过多少人?”小翠冷笑一声道。
“可是万一失败了呢?”任盈盈追问道。
“失败又如何,起码我们撼动了大明朝廷,就算我们失败了,但是却唤醒了民间的反抗力量,后续自然有更多人揭竿而起,一起反抗大明朝,大明朝终究会因此而败亡,”小翠说道。
到了这里,任盈盈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说服小翠,不觉是噤声不再言语。
轻轻的琴声又流出,任盈盈只能在这琴声中寻得一份安静,江湖恩怨,争权夺利,她实在是厌倦了,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男人,让自己过上平静宁和的生活。也不知道那个令狐冲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哎,随他去吧,走一步看一步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夜深了,主仆二人空对烛火,默然无语,床上躺着的高鹏,酒醉之下,竟是已经睡着了。
“外面情况怎样了?现在已经三更了吧?”片刻之后,任盈盈轻声问道。
“坛主放心,我已经摸清了马棚所在地,我们杀了高鹏之后,就悄悄摸过去,点到马厩的看守,夺了马匹冲出去,到时候他们就算是发现了,但是夜色苍茫,山林荒乱,也决然追不上咱们,”小翠对任盈盈说道。
“那好吧,动手吧,此事其实有何难?不过是杀个人而已,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我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长得还算过得去,充当门面,以色利诱而已。”任盈盈倒是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听到这话,小翠点点头,端起桌上的油灯,对任盈盈道:“坛主稍等。”
小翠说话间,向床前走去,短粗的小手已经顺手把床头的一只瓷枕头摸了过去,她准备把高鹏的脑袋活活砸成浆糊。
但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却是突然传来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这声音让她们一惊,立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警觉地站了起来。
☆、第二十章 窗里窗外
世人都道神仙好,只有功名利禄忘不了……
夜深了,不知道宴席有没有散去,但是梁鸿却不得不行动了,因为他想要到达钦差行营,也就是那个奢香驿站的外围,首先得穿过足足有几十丈纵深的军营。
虽然说,这些军营并没有在外围夯筑栅栏之类的东西,所有的兵士也都是简单搭个窝棚,躺下来就睡,有些人更是直接裹着破毯子就躺在了路上,但是,这毕竟是军营,站岗放哨的人还是不少的,特别是钦差行营的外围,更是被三百锦衣卫团团包围,铁桶一般的防卫,明哨、暗哨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定然是要废不少的力气。
不过梁鸿也不是很担心,他经过一番观察,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军营看似紧张,实际上管理非常混乱,很多兵士都是可以随意乱走的,这就给了他机会,要知道,他现在身上可是穿着军装的。
所以,三更的梆子声响起后不久,梁鸿悄悄摸到了军营的外围,先没有进去营地,而是拐到不远处的一处树层里。
刚靠近树层,就已经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这是军营临时设立的茅坑。
你奶奶的,这些混蛋吃什么了?怎么搞得这么恶心?
梁鸿捂着鼻子,强忍着痛苦,绕到茅坑的小路上,故意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晃晃荡荡地往军营里面走进去。
果不其然,他走进去的时候,两个半眯着睡眼的哨兵,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连瞥都没瞥他一眼,就放他过去了。
进到里面,梁鸿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朦胧着睡眼,故意一脸寻寻觅觅的模样,插脚在人群中向前行进了过去。
“娘的,大半夜的,还不睡觉,找死是不是?”一个兵士被脚步声惊醒,嘟囔着骂了一声。
“对,对不起,大哥,我,我找不到自己的铺盖了,额,在哪儿呢?我就上个茅厕回来,怎么就没了?”梁鸿说话间,扭头四下寻看。
“滚滚滚,去那边找去,还铺盖呢,不知道那边有三百位大爷吗?谁让你自己傻了?去出恭也不会让人帮你把铺盖看着,被抱走了也活该!”
原来那三百位锦衣卫都没有带铺盖,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铺盖都是从这些兵士手里强行拿去的,有些更是趁着人不在,直接就抱走的,所以这会子,那兵士就以为梁鸿的铺盖被那些锦衣卫抱走了,话里话外少不了对梁鸿一阵讥讽。
梁鸿眉头一皱,立时满心愤慨,叉开脚往驿站那边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恨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没了铺盖,我怎么睡觉?这不行,我找他们评理去!”
“这混小子,找死不是?”听到梁鸿的话,一个兵士好心起身,想要劝梁鸿回来。
“好啦,初生牛犊不畏虎,管他呢,等他被揍舒服了,自然就懂了,管这傻蛋干啥?睡觉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娘的,脚上都磨起泡了。”
结果,那个好心兵士刚要去拽梁鸿,就被旁边的人拉着躺下了。
于是,梁鸿很顺利地穿过横七竖八的人群,来到了驿站外围。
这驿站紧靠驿道,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前后两排房屋,门前一排龙爪槐,树底上马石、系马桩俱全,进门就是一处马槽,上面拴着驿马,准备随时给送信的军兵替换,马槽对面的房间里,住着的就是驿卒。至于“驿丞大人”,则是住在后排的屋子里。
不过,现在那屋子可是被钦差大人占下了,驿丞大人今晚估计也只能凑合着跟那些驿卒挤一挤了。
院子不大,长宽三十米左右,围墙下的地盘,已经被锦衣卫占据,这些“大爷”,此时也都睡得喷香,只有四五个人在站岗巡逻。
梁鸿不敢直接走过去,绕到院子后面,赫然发现那里居然有一片茂密的灌木层,正好适合藏身,周围的锦衣卫也很少,于是他就悄悄爬过去,借着夜色掩护,一直摸到墙边,然后悄无声息地翻身上墙,从墙上滑了下去,一路蹑手蹑脚,来到了后排房屋的小窗下。
在窗户纸上戳个窟窿,梁鸿很快就看到了屋子里躺着的高鹏了,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两个女人。
这可让梁鸿有些郁闷了,他娘的,这钦差也真会享受啊,身边居然还带着女人,而且这俩女人看起来还挺能熬夜,这会子竟是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这他奶奶的,这不是成心给我添堵吗?我这边还准备悄悄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把那钦差的脖子抹了,然后转身逃出去,安安稳稳去领那五百两黄金呢,现在倒好,只能先等你们这俩姑奶奶睡着再说了。
梁鸿以前经常干类似的渗透和刺杀的事情,倒不是没耐心,他好奇的是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一身蓝绿长裙,细腰如蜂,亭亭玉立,戴着斗笠,蒙着黑纱,那模样,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她身边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情况?这么一点儿的人,粗手粗脚的,怎么看都有点奇怪呀。
去他娘的,现在还管这些女人做什么?自己这可是身处万险之中,还是先想着怎么完成任务,然后顺利逃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