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让他笑容一顿,不过很快就重新笑道:“光说可不够诚意,没有别的吗?”
“别的,你想要什么?”
他假装沉吟,“比如,以身相许?”
这句话说完,他不待孙廷雅反应,便握着她肩膀把人推倒在床上。黑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开来,铺在水蓝色的床单上,像躺在海面。她肌肤雪白,抬眸望着前方的男人。
沈沣站在床前,作势去解睡衣的扣子,坏笑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救了你这么多次,这要求不过分吧?”
孙廷雅一手撑着床,稍微支起点身子,她略一沉吟,莞尔道:“不过分,确实不过分。”
话音方落,她便用脚勾住他的腿,用力一收。沈沣猝不及防,失去平衡朝前栽去,恰好倒在她身上。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他暴躁抬头,瞪着她道。
孙廷雅笑容满面,“不是要以身相许吗?我这是在满足你。”
他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心头一软。虽然平时总被她气得肝火郁结,但比起憔悴低落的她,他还是喜欢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这样就对了。别怕,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第36章
孙廷雅在上海留了大半个月。
《高阳公主》拍摄过半,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她在不在没太大差别,实在有事电话也能联系。她每天在家熬鸡汤和各种药膳,带到医院和家里人一起吃,邹静为她的厨艺惊诧,在她的印象里,孙廷雅并不会做菜。
“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了。”孙廷雅道,“现在,请叫我一代食神。”
孙立恒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看得出他很欣慰,除了最开始限制进食那几天,孙廷雅做的菜都尽量多吃,非常给面子。
沈沣回了北京两趟,处理一些必须到场的公事,然后又飞回上海。孙廷雅十次去医院,他竟有五次是陪着一起的,最后连向来寡言的孙廷琛都私下对孙廷雅说:“你和妹夫处得不错啊,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对于此种夸奖,孙廷雅只是笑笑,没有更多的表示。
这天轮到孙廷琛在医院照看,孙廷雅前一天太累,睡了个懒觉,直到九点才被电话吵醒。她胡乱摸过手机,含糊道:“喂?”
“喂,廷雅吗?是我,郁小穗。”
熟悉的名字钻入耳中,她猛地清醒,摘下眼罩道:“小穗?是你?”
那边笑了,“对啊是我,真是太好了,这个号码是对的。我已经打错两个了!”
孙廷雅抿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恩,今天丽君结婚啊,你在上海吗?如果在的话,过来一趟好不好?我们都挺想你的。”
孙廷雅没有立刻答应,郁小穗道:“毕业时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无论谁结婚,咱们寝室都要聚齐的。虽然……但我们三个总得见见吧?”
孙廷雅知道被她咽下去的话是什么,捏着手机长久不语。郁小穗也伤感起来,半晌才道:“总之,地址我发你手机,有时间就来吧。我会在门口等你的。”
挂断电话,孙廷雅坐在床上不动。这些年,许多事情她都很少想起了,但此刻耳畔回响着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带她回到了那天上午。阳光明媚,图书馆前的喷水池边,她们四个穿着学士服,笑着约定将来不管谁先结婚,其余三个都要当伴娘。
沈沣敲了敲门,推开一半道:“醒了?张阿姨做了早饭,起来吃吧。”
孙廷雅被惊醒般,盯着他看了会儿,豁然起身走进衣帽间,“不吃了。”
沈沣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她在挑选衣服,“要出去?”
“恩。”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饭也不吃。”
他随口问道,没想到居然得到了答复,“我大学室友今天结婚,我去参加婚礼。”
沈沣扬眉,“同学的婚礼?挺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
沈沣就知道会被拒绝,无奈地叹口气,谁知孙廷雅换好裙子从里面出来,却又改口道:“不,你陪我去吧。”
沈沣乐了,“这么反复无常?”
孙廷雅淡淡一笑,没有搭话。
。
婚礼在一家酒店举行,孙廷雅到时已经11点。郁小穗今天是伴娘,陪着新娘在门口接待客人,孙廷雅刚走过去她就惊喜道:“廷雅!”
陈丽君也看到了她,不顾还穿着碍事的婚纱,几步上前抱住了她,“廷雅,你来了……”
孙廷雅迟疑一瞬,伸臂搂住了她,笑道:“室长你结婚我当然要来。怎么都不提前通知我呢?要不是接到小穗的电话,差点就错过了。”
“以前的号码打不通,他们说你在国外念书,不知道怎么找……让我看看,你怎么变这么瘦了?身体不好吗?”陈丽君说着,摸了摸她的脸。她眼中满是怜爱,就好像彼此还在当年,她是充满母性照顾大家的室长,孙廷雅她们三个都得每天在后面恳求上贡,才能有人帮忙签到打卡提热水。
郁小穗瞥到旁边的沈沣,神情一变,“你是,你是那个……”
孙廷雅:“这是沈沣,我丈夫。”
“沈沣!对!我认识你!”郁小穗眼睛发光,“你是宜熙的表哥对吧?等等,廷雅你说他是你丈夫?!”
不止郁小穗,连陈丽君都面露惊讶,毕竟宜熙的名字对她们来说都不陌生。孙廷雅笑道:“对啊,他是宜熙的表哥,所以我现在也是宜熙的表嫂了。你们要签名吗?要的话我回头帮你们要。”
沈沣上前和她们握手,彬彬有礼道:“两位小姐好,我是沈沣,感谢你们过去对廷雅的照顾,辛苦了。”
最后三个字故意咬重,仿佛在暗示照顾孙廷雅是件很可怕的事。
他外表英俊、气度出众,又是这样和颜悦色,郁小穗竟被弄得一怔,反应过来后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陈丽君倒是镇定,笑道:“廷雅的老公啊,和我们寝室的姑娘在一起,都得请客吃饭的。你漏掉了重要环节,改天得补上。”
沈沣挑眉,一双桃花眼脉脉生情,“一定,一定。”
陈丽君引沈沣去宾客签名处,郁小穗抓住孙廷雅的手,懊恼地掐了一下,“可恶可恶可恶!他们说你结婚了我还不信,这种大事居然瞒着我们!”
孙廷雅结婚时因为情况特殊,宾客名单由孙立恒全权决定,根本没有邀请大学时的朋友。她其实一直有愧疚,今天带沈沣过来,也是想稍微弥补自己的失信。
“对不起啦,我跟你道歉,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好吗?”
郁小穗沉默许久,看着她认真道:“你们的婚礼,宜熙参加了对吧?呜呜呜,我没去成,感觉错过了和女神近距离接触的绝佳机会!”
孙廷雅扑哧一笑,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别生气,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你见到宜熙。”
。
婚礼在中午12点准时开始,在全场宾客的见证下,陈丽君挽着丈夫的手,笑着穿过鲜花拱门。孙廷雅经郁小穗提醒,才认出陈丽君的丈夫居然就是她大学时的男友,两人这么多年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沈沣见她有些感慨的样子,问:“怎么,羡慕?”
“能和最初的爱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不值得羡慕?”孙廷雅反问。
沈沣不知怎么回答,孙廷雅恍然惊觉他是个没经验的人,淡淡一笑换了话题,“不过丽君一直是我们中最有韧性的那个,有今天的结果也不意外。她应得的。”
她说得动情。的确,看着好友在漫天花雨中拥吻少女时期的爱人,看着他把钻戒戴上她的手指,仿佛一场多年前的电影终于等到了结尾。孙廷雅庆幸是风和日暖、花好月圆。
陈丽君大学时交游广阔,今天现场来了许多老同学,仿佛一场小型的同学会。他们被安排到一块儿,席间难免交流起彼此近况。陈丽君在一家外企上班,已经做到了主管,小穗毕业后继续深造,读完博士回到母校任教,做了从小就想当的大学老师。至于其他人,也在不同的领域各展所长,多年不见,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陈丽君一圈酒敬下来已经醉醺醺了,这会儿看着大厅里的盛况,又是兴奋又是伤感,扶着额头道:“可惜雨璇不在,不然,今天就真的圆满了……”
雨璇。
果然,还是提到了雨璇。
孙廷雅捏着酒杯,忍住瞬间涌上的心痛。席上也安静了一会儿,才有男人笑着叹口气,“是啊雨璇,当年可是我女神啊,到现在依然是。”
“才华和美貌并存,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那么一位!”
有人抗议,“你把廷雅放哪儿去了?要说才华和美貌,只有廷雅能和雨璇一较高低。”
孙廷雅听着大家调侃,没有说话。大学时她们寝室关系很好,但即使是四个女生还是能分出派别,丽君和小穗走得更近,她则和雨璇形影不离。后来陈丽君调侃,这样分是有依据的,毕竟孙廷雅和陈雨璇两人作为历史系乃至整个文法学院有名的才女兼美女,和她们走在一起需要相当大的心理承受力。
沈沣听得好奇,小声问道:“雨璇是谁?”
郁小穗解释:“我们三个的大学室友,全名叫陈雨璇,几年前……车祸去世了。”
沈沣面色一变。
虽然是谈论死者,但因为时间太久,悲伤淡去,留下的都是怀念,大家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陈丽君喝下一杯酒,对孙廷雅道:“说真的,当初我一直怀疑,你和雨璇到底是不是一对……咱们院,再加上别的学院,那么多追你们的男生,居然没一个成功的,全折戟沉沙!而你们俩呢,一直亲亲密密到毕业,难怪会有那种传闻出来……”
孙廷雅微笑,“我也希望我们俩是一对。”
大家越聊越起劲,最后说到了毕业那晚那场群架。起因是大家吃散伙饭时,有小流氓对陈雨璇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孙廷雅喝高了,连解释都懒得听就一脚踹到那人肚子上。接下来就是一团混战,现场打成一片,最后大家连句告别都来不及说,就各自逃走。
郁小穗道:“我记得有人帮你们!你和雨璇,都跟一个男的跑走了!丢下我在苦海挣扎!我一直想问来着,那男的是谁?”
孙廷雅还来不及回答,就见服务员走了过来,低声道:“陈小姐,外面有一位先生找您。”
“谁啊?”陈丽君问。
“不知道,他让我转告您,就说是陈雨璇小姐的朋友。”
陈丽君面色一变,旁边郁小穗直接倒抽一口冷气。其余人隔得远没听清,好奇地问怎么了,她们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就往外走。
陈丽君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廷雅,你也来啊!快!”
孙廷雅抬头,仓皇地应了一声,“哦,好、好啊。”
门口果然站着个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装。他背对着门而立,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慢慢转过身。眉目英挺、目光锐利,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很寡言淡漠的样子。
陈丽君试探道:“你好?”
男人没有看别人,专注地凝视着陈丽君,道:“你好,我是陈雨璇的哥哥,陈少峰。”
第37章
“雨璇的哥哥?”陈丽君惊讶道,“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陈少峰道:“你是陈丽君小姐吗?雨璇为你准备了一份结婚礼物,我来代她转交。”
陈丽君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瞬间差点以为雨璇没有死。可是很快她反应过来,礼物肯定是生前准备的,那她是从什么时刻开始考虑这件事的?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陈少峰道:“东西是她毕业时就准备好的,本打算亲手交给你们……”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沉默一瞬,将手上的礼物递了过来。也就是这时陈丽君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握着个长条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幅卷轴,她忽然预料到什么,颤抖着手去解丝带。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幅踏雪寻梅图,白茫茫的雪地唯有几点嫣红格外醒目,笔法流畅、自在写意。左下角则是她的题字,简简单单两句话:“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