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笑道:“高爷的嘴可真甜。我去叫人给高爷泡杯茶来。”
高展明冷笑一声道:“可这店大了,也不全是好处。古人有云,店大欺客,我看古人诚不欺我啊!”
沈姑姑原本已转过身去了,听了这话,嘴上的笑容凝了凝,兀自强装镇定道:“高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哪有这个胆量。”
高展明悠悠道:“姑姑何必装傻?我府上的人原本定了初六宴席,连定金也给了贵楼,昨日贵楼却突然将定金退了回来,说是姑娘们不再表演了,这事您是知道的吧?难不成姑姑以为,退了银子,这事就这么结了?不该给我个交代?”
沈姑姑勉强笑道:“这……奴婢知道。高爷听奴婢解释。我们楼里的姑娘前几日突然被一位大老爷给包下了,端午当日入府,初五后再不能给旁人表演了,而高爷订了初六的事,因此……”
高展明几乎气笑了。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让他请不到人,便将整个楼的女伎全都买下了,还在初六那日把全京城的女伎都请走,就为了坏他的事?简直银子多了烧得慌吧!
高展明道:“此事分明是爷先定下的,你却临时违约,坏了爷的事,就这般轻描淡写便想揭过?”
沈姑姑陪笑道:“退定金的时候,不是添了高爷二成的赔偿吗?只是高爷府上的人不肯收,我们也没法子。高爷您消消气,不如我现就叫姑娘们来为二爷表演一出当下最红的骑射抱球戏,向二爷赔不是。”
高展明好笑道:“添二成赔偿?你该不会因为我姓高的是好用银子打发的吧?”
沈姑姑一时语塞。她亦知此事绝不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可她也是实属无奈,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高展明道:“这五百两定金我是不会收回去的。既然你们风华楼店大欺客,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不知沈姑姑可读过我们大周朝的律令?”
沈姑姑一怔,强笑道:“奴婢学识浅薄,并未读过。”
高展明道:“没读过也不要紧,那我就与姑姑说道说道,免得过几日刑部官兵上门的时候,姑姑还一头雾水呢。你是风华楼的掌柜,风华楼金银钱财的事,便是由你负责的。你原先接了我的生意,却又临时反悔,陷我于不义,此乃道德缺失。我给你五百两银子的定金,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契约。如今你要毁约,但这银子我如今不愿收回去,而我们之间的契约已不成立,你无缘无故拿了我的钱,便等同于盗窃罪。按照我大周朝的律例,凡盗窃罪数额超过五百两银子的,便可判处死刑,你已到了这个额度。你不必觉得我在威胁你,此案是有例可循的,十五年前吴郡就有一桩先例世这么判的。若是犯人品行兼优,按照律法,亦可从轻量刑,然而你已是道德缺失之辈,怕也无法减刑了。”
沈姑姑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高展明道:“另外,我原先定下的女伎班子里的人,亦是你的从犯,一个也跑不了!”
沈姑姑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一点都不怀疑高展明说得出做得到。高展明毕竟是高家子弟,是太后的亲侄儿,别说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便是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他想治自己一个子虚乌有的罪,也不过是翻翻嘴皮子的事,一定轻而易举。
然而沈姑姑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这些年达官贵人见了不少,什么坏脾气的纨绔子弟也都伺候过来,此时尚还能沉得住气,软声笑道:“高爷,您别跟奴婢说笑了,奴婢这就叫一班姑娘来给高爷赔罪,一定让高爷满意。”
高展明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冷冷淡淡的:“不必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高展明大步流星向外走,然而刚走到门口,却被沈姑姑扑上来拦住了。高展明本不欲理睬她,却听沈姑姑低声哀求道:“高爷,求您听我说一句。”
高展明停下脚步。
沈姑姑神色无奈,轻声道:“高爷,咱风华楼从我到姑娘们,不过是些小人物罢了,你们高家兄弟之间玩耍取乐,我们这些小人物夹在中间,哪个也开罪不起。这风华楼我苦苦经营至今也有十年了,我把姑娘们养大,教导她们学艺,她们在我心里就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我这楼里的姑娘,学艺出来,在我这里都只有八年的身契,时日到了,何去何从任凭她们自己做主。可那位爷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们全定下了死契,好好的姑娘,平白卖身成了奴隶,我们谁敢说个不字?我又岂是心甘情愿的?爷您想要奴婢的命,也只是动动指头的事,奴婢命贱,怨不得别人。你们高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这些下贱的人又怎会不知道?没的谁又愿意得罪您?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高爷要给奴婢安什么样的罪名,奴婢都只有咬牙认了,可高爷说奴婢道德缺失,是个无良之人,奴婢……不得不替自己喊声冤啊!”说到此处,沈姑姑竟有些哽咽了。
高展明没想到沈姑姑竟会同他说这样的话,不由愣住了。他此番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治风华楼的人什么罪名,他抛下一通大话,只是想叫风华楼的人害怕,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事情即便不成,他也不会真的去刑部告人,毕竟沈姑姑不像唐乾,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然而沈姑姑的一通肺腑之言,却令他感到内疚了。他毕竟原本也是民间经商出生的,士农工商,他们家虽还算富裕,却没少遭人白眼排挤,那些当官的随便找个名头敲诈他们,他们就必须得乖乖地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交上去讨好那些官僚,心里便是再恨,也都无可奈何。因此沈姑姑此刻的心情,他能够感同身受。他原本也是为了自保,无奈之下才到这风华楼来滋事,可如今想来,其实他是受了比他更有权势的人的欺辱,他便来欺负这些比他出身更低贱的百姓,实在不地道。
高展明垂头丧气地出了风华楼,引鹤追上来,道:“爷,怎么办?”
高展明摇摇头,道:“你去问他们把定金的银子收回来吧。”
引鹤道:“那这事……”
高展明道:“再想法子吧。”
引鹤急道:“那些厨娘呢?还去找吗?食材又该怎么办?”
高展明头疼不已,道:“别找了,何苦再去为难人家。你别再催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引鹤只好闭嘴,乖乖地走到一旁给高展明牵马去了。
高展明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之间,他开始有些恨高家了。有权有势的人,不拿自己的权势去做些造福百姓的事也就罢了,却闹出兄弟内斗的戏码来,不惜花费那么多银子,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就只是为了让一个人难堪?而这种戏码已经上演了那么久了,高家的人竟没有一个出来说声不该的吗?高华崇在学中欺压他,做下这些事,即便同辈不敢妄加指点,那高家的长辈们难道都是瞎子聋子,都不明白事理?!这些豪门世族,不知民间疾苦,只顾着自己的享乐和一己私情,这些人却盘踞高位把持朝政,岂不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
不行。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终有一日,他会改变这种局势的!
第十七章 太后
高展明一上午全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了宗学。
午休的时候,引鹤焦躁不安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高展明被他晃得眼晕,不耐烦道:“够了没,别晃了。”
引鹤哭丧着脸道:“爷,要不您赶紧把份子钱都还回去吧,这酒宴咱们不办了。还有四天的时间,就算办也办不好了,到时候再落一个怠慢二爷的罪名。”
高展明道:“成了成了,就你话最多。从头到尾就知道给爷泄气,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人二爷端午请我们泛龙舟游太湖,说好了宗学的子弟回请他一顿,我现在把银子退回去,就剩四天的时间了,别人也办不出一场酒席来,难道我就不怠慢他了?”
引鹤急道:“可是……”
高展明道:“废话少说,有这功夫,你倒不如为我想想主意!我现在肯退银子,就怕他们也不肯收了!”
引鹤急得又在屋子里绕起圈来:“这下可怎么办呐……怎么办呐……”
高展明没好气道:“够了,给我收拾书本,时辰差不多了,爷要去上课了!”
下午的课上一位姓王的教授命大家写关于经济论的文章。论经济本是高展明所长,然他心烦意乱,提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等到了时间,王教授将卷子收上去,高展明竟交了白卷。
下课之后,众学子纷纷出了学堂,高展明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刚起身准备出去,王教授因忘记了东西而匆匆忙忙折返,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高展明给王教授作了一揖:“弟子见过老师。”
然而高展明心情不好,因而脸色也不大好看,作揖的动作亦显得敷衍,那王教授看在眼中,冷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高展明正欲跨出去,却听身后王教授不轻不响的声音道:“还是这副德行,不知悔改。”
高展明突然猛地一个激灵:不知悔改?是啊,如果他现在就自暴自弃,岂不是重蹈了前头那位的覆辙?那些人为难他、欺辱他,他们已经把那位真正的高展明给逼死了,而他现在所做的,不就是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吗?不管面对多少困难,他也决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高展明突然来了精神,转身态度谦逊对王教授道:“老师,今日是我身体不适之故,才未完成老师布置的文章,绝无轻视师长之意,请您务必谅解。今日回去之后,我会补做文章,明日一并交给您。”
王教授吓了一跳,没想到高展明竟然如此,忙道:“好,好,你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高展明认认真真地向王教授行了礼,这才离开了。
这天晚上高展明没有再去李绾那里读书,他着急要想出对策来,因此一下学便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高展明回到香兰苑,推开自己的房门,破天荒的,竟然看见高华崇坐在房里的椅子上,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打他来宗学这段时间里,高华崇和韩白月几乎形影不离,不管他走到哪,只要看见高华崇,在后面一定能立刻看到韩白月,兴许还跟了其他几个殷勤谄媚的子弟,这高华崇落了单的情形,他还真是头一回看见。
高展明一看到高华崇,一肚子火气就上来了。他和高华崇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高华崇要下这么大的手笔坑害他?安国公和唐雪的事,高华崇受了伤,难道高展明便是无动于衷的?当初他和高展明在一起,也是你情我愿的吧,总不可能是高展明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的,后来出了那样的事,高华崇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了,也就都罢了,何故到了这份上都不肯放高展明一个清净?
高展明走上前,爱笑不笑道:“堂哥在这里等我,不知有何见教?”
高华崇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早上去了哪里?”
高展明好笑道:“堂哥何必明知故问?”
高华崇道:“是为了初六的事?”
高展明还是好声好气地说:“堂哥真是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买下了整个风华楼,还在初六那日将全京城的女伎都包下了,不知是想讨好哪位佳人?下次堂哥做事前要是能告知愚弟一声就好了,愚弟原本想在初六的宴席上请一支女伎为兄弟们逗乐,可如今女伎都让堂哥请走了,还真是让愚弟有些难办。”高展明假意不知高华崇是故意争对他,说话的时候却仔细观察着高华崇的表情。
高华崇一怔,皱了下眉头,重复道:“风华楼?”
高展明见高华崇的模样好像对此事并不太清楚,不禁有些吃惊。难道此事并非高华崇所为?看韩白月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件事绝对和他脱不开关系,可是光以韩白月的背景和手段,想釜底抽他的薪还没那么容易,全京城有名的女伎和厨娘都被他包下,做这么大的事肯定该用了高华崇关系才是。很有可能,是韩白月打着高华崇的名头做的。
高展明忙道:“堂哥该不会刚买下,便忘了吧。风华楼里的姑娘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女伎,琴棋书画射艺,样样都是极出众的,她们能入了堂哥的眼,倒也不奇怪。”
高华崇淡淡道:“大约是韩白月看上了,以我的名义买下的。”
高展明心道:果然如此!可他心里还有些奇怪,高华崇今日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来了?态度至今还算温和,难不成,是有心和他和好?这可奇怪了。
高华崇低笑了两声,道:“韩白月他当真是任意妄为了一些,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初六那日把全京城的女伎都包下。看来倒是我太纵容他了。不过当初我既然可以为你做那么多事,如今为他做些,也没什么。——所以说,你是遇到麻烦了?”
高展明没想到高华崇竟然会对他说这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高华崇挑眉,道:“既然人是以我的名义买下的,区区几个女伎,借你几班人使使也不是什么大事。韩白月到底只是个外人,你我却都是高家人,你说,是不是?”
高展明蹙眉。难道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可高华崇的态度总令他有些不安,仿佛还有什么后招未出似的。他顺着高华崇的话道:“堂哥说的是,愚弟和玉桂兄之间确实有些私人恩怨,不过初六的宴席,一来是为了拉近全宗学子弟之间的感情,而来也是为了答谢堂哥以及诸位兄弟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还是想尽心将此事办好。”
然而令高展明意外的是,高华崇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嘴里吐出的话却再恶毒不过:“想要我帮你,就跪下求我。”
高展明万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愣了一愣。
高华崇却不依不饶地继续道:“端午那天,我们泛舟游太湖,全京城的百姓都会来围观。到时候,你跪在我脚边,说过去的事都是你的错,求我原谅你。只要你做到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便是高展明再好的脾气,听了这话,也不由怒了。他和高华崇只有长幼之分,却无出身高下之差。他们都是高家嫡系,无非是高华崇的父亲更得势些,而他的父亲去世的太早了些。是,现在高华崇是安国公的嫡子,而他是个无权无势无品阶无爵位的“独孤贫”,可他日后也是要出仕的,高华崇竟然让他在全京城百姓面前给他下跪?只要自己那么做了,立刻就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有此污点,他从此以后再想要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朝中翻身也难了!
高展明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子辉堂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免得休息不够,竟说起糊话来了!”
高华崇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起身道:“不急,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距离端午还有几日呢。”
高展明不客气地打断道:“堂兄好走。”
高华崇哼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高华崇一走,高展明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对策。如今他的境况的确很窘迫,可是情形越惨,假若他办得好,打出的翻身仗也就越漂亮。情形已然是这样了,高华崇的态度让他明白再去打那些已失去的筹码的主意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已有的东西上下功夫。
想通了这一层,高展明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立刻招来引鹤,如此如此叮嘱一番,引鹤得了令,立刻离开了宗学,在夜色的掩映下回府去了。
高展明绝不会想到,就在他为此事烦恼的同时,皇宫之中亦有人正在讨论着他。
总管太监郭玉莲走进仙居殿中,只见宫殿西侧的梳妆镜前坐着一位妇人,几位宫婢正在为那妇人梳头。郭玉莲小步走上前,从那几名宫女手中接过象牙篦子,道:“太后,让奴才来吧。”
那妇人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下玉莲伺候哀家就行了。”
郭玉莲从镜中打量着妇人的脸。这妇人正是垂帘听政、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太后高嫱,她如今已快五十的年纪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荣发焕发,肌肤光洁如去了壳的鸡子,不仔细瞧,看着倒像是三十出头的年轻少妇。
郭玉莲把象牙篦子在一旁人参煮出的汤水里浸了浸,捧起高墙的秀发,轻轻梳通:“太后娘娘,宫外又有消息了。”
“哦?”高嫱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郭玉莲道:“今天上午那位小少爷去了一趟风华楼,可惜事情办得不怎么顺利……”
前些时日,高墙身边的一位小太监出宫办事,恰巧在刑部门口遇见了正往刑部里走的高展明。他认得高展明,心下好奇,便在外等着高展明出来后,回宫把这件事汇报给了高嫱。没两天,高展明搜集了他的舅舅唐乾私吞主家银两的证据到刑部把唐乾告倒的事情就传到了宫里,因为牵涉到高家,刑部的人不敢自作主张,还曾派人进宫来请示过高墙,是否要抄了唐乾的家。高嫱只给刑部批了两个字——尽快。这也是高展明能如此迅速收回五万两银子的缘故。
高嫱听完郭玉莲的话,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道:“你派人再去盯着,有什么情况,回来告诉哀家。”
“是。”郭玉莲放下高墙的长发,轻轻替她揉捏着肩膀:“太后,您为何突然对那孩子有了兴趣?”
高嫱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其实那孩子小的时候,哀家就挺喜欢他的。他是元青的儿子,哀家这些个兄弟里,元青是年纪最轻的,哀家惯来也较疼他些,没想到他竟是去的最早的,唉……”
郭玉莲忙递过一块绣着金凤的丝绢:“太后,您节哀。”
高嫱道:“当初给元青订婚事的时候,因为老四的妻子太过凶悍泼辣,将老四管的苦不堪言,因此爹娘特意为元青选了那个武安侯家的小姐,就是听说她性子最温和,在家里全听爹娘的,出嫁以后也是个随丈夫的。没想到元青去的太早,唐家的那个窝囊废根本撑不起家,凡是说她两句,她就哭哭涕涕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这天底下人都是向着富贵亲戚的,偏唐家那个贱人不知在咱们高家好好为人处世,却要跟她那落魄的本家人来往,没的还让那些低贱的人带坏了哀家可怜侄儿。”
郭玉莲笑道:“太后说的怎么不是呢,奴才都听好几位夫人抱怨过她不识大体了。高家和那样的人结亲,没的玷污了高家的名声。”
高嫱道:“哀家这些年居于深宫之中,麟儿年纪尚轻,哀家这做娘的不能让他走了邪路,因此朝上的大小事事事都得操心,那些新近的举子们又各个都不识抬举,没少给哀家添乱,因此哀家也没那闲工夫去管唐家的事了。这几年展明每次入宫,哀家见他,他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都让唐雪那贱人给教坏了。哀家也曾提过,把那孩子放到国公府上去养着,有大哥看着,总坏不了,没想到展明那孩子大约是被他娘教唆了,竟然拒绝了哀家的建议。哀家本以为,展明摊上这个糊涂娘,怕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了,没想到,他竟然出手扳倒了他那庶出的舅舅!哈,哀家知道这消息,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郭玉莲捧起一碗南海珍珠研磨成的细粉,倒入少许蜂蜜轻轻搅合着:“看来那孩子还是个懂事的。”
高嫱道:“是啊,兴许前些年他是蛰伏着默默筹划,兴许他是突然醒悟了。总而言之,这都是一桩大好事。哀家打听了一下,这些年他的处境确实惨了些,是哀家和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实在政事繁忙,因此忽略了他的缘故。他倒想得出,别人都怕家丑外扬,他却借刑部之力判了唐乾一个死刑,让他再无翻身的本事。哀家心想,他故意将事情闹大,或许也是想让哀家和咱们高家的人看到他的决心,他到底还是我们高家的孩子,唐家早该丢弃了。”
郭玉莲小心翼翼地将搅拌后的珍珠粉涂抹在高嫱的脸和脖颈上:“他也是个幸运的孩子,太后娘娘果真看到了他的决心。”
高嫱道:“他毕竟是哀家的侄儿。老实说,他去刑部告状的举动,让哀家十分吃惊,也很是看好他。我们这些高家的长辈,只顾着为皇上治理江山,因此疏忽了对晚辈的指教。现下这一辈年轻人,各个骄奢淫逸,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前几年刚入朝的几个,办事实在是办得不行,把皇上都给惹恼了。偏生这几年皇上年纪大了,心野了,被后宫那些贱人用枕边风吹得不知深浅,嫌弃我们高家的人办不好事,却大力提拔了一批那些贱人的父兄入朝把持朝政。哀家心里也希望我们高家能多出几个像大哥安国公一样的人才,如此哪里还有小人敢打我们的主意?这些年也是有几个会办事的,可惜出身都太低了,尽是些庶出的子弟。难得展明他是嫡出,从他治理唐乾一事上来看,他或许是有真本事的,能为哀家所用。”
郭玉莲道:“奴才总算明白了,太后娘娘果然深谋远虑啊。只是那孩子和安国公家的二爷之间似乎有些矛盾,如今他陷入困局了,要不……奴才去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