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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宁氏做完了月子,楚阳娿也满月了。
    楚家要办满月酒,头天夜里便在街外穿城河上搭起了台子,请来了戏班唱起来。
    整条街上都挂起了红灯笼。安国府门口转门有小厮守着,见人来便散糖果,得了糖果的孩子大人说几句吉祥话,又跑回去叫别人来要糖。
    到了第二日,楚域更是起了个大早,一骑马跑到山上去,从东山寺后头的竹林里抓了几对锦鸡。说宁氏出了月子,不再忌口了,定要吃些新鲜可口的。
    王氏听了下头来的话,笑完之后又叹气。当年她生下丹姐儿时,丈夫到是欢心了几日,但也没有像老四这样黏糊。等她生了琴姐儿时,更是看了一眼便算了。宁氏生了个女儿,到像是生在楚域的命根子上了。
    “四爷少年心性,头一回当爹觉着新鲜也是有的。不过听说,那孩子至今也没睁过眼,哭也不会哭,饿了都不晓得闹两声儿……”
    小孩子一生下来,再迟的几天也开眼了,哭闹不说,身边更是离不了人。四房新生的那孩子倒好,生下来这都一个月了,愣是没听见闹过一声儿。旁人心里早就觉着那孩子怕是养不好,只有老四夫妻两个还成日欢天喜地的。
    主仆两人在房里叹完,出门自然要喜庆起来。今日做满月,还得要她上心着,老太太两只眼睛盯着她,是一点错都不能出的。
    大太太这边安排宴客,四房那边也在准备了。
    今日锣鼓喧天,各家太太们也早就提着礼物上了门。四爷一家子换了喜庆的大红衣裳,只等着与父亲一道先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楚阳娿睡的正好,被抱来抱去颠簸的不成,一会又各种声音吵得她睡不安稳。本来就谁不完觉,这会硬生生给她弄醒了。
    万般气愤地睁开眼睛,正想发一发脾气。谁知睁开眼过后,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记得自己之前是上了手术台的,所以也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里恢复伤口。
    谁知道一睁眼,发现眼前景色全变了,哪里还是那一遍纯白的医院。
    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到是有一股鞭炮爆炸过后的硫磺味儿。
    楚阳娿脑子里混乱成一团,瞪着眼睛看身边的一切,发现什么都显得那么光怪陆离。
    作为一个心脏病人,楚阳娿一向不能参加剧烈的活动,所以闲暇时打发时间,就靠书本和电视。
    然而无论看过多少电视,在大小银幕上对那古香古色的建筑风格,以及人们的衣着打扮有多么熟悉,也无法体会那种身处其境的感觉。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楚阳娿身上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打个哈欠,困意又一次袭来,然而此时她硬是忍住了不睡。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在哪里。
    宁氏正在跟老太太说话,没有注意女儿已经醒了,反而是刚进门的楚域,一眼就看到他闺女瞪着大眼睛发愣。
    他喜得连跟老太太行礼都忘了,两步跨到妻女跟前,一把将孩子从宁氏怀里抱过来,惊喜道:“官姐儿醒了,母亲快看,她醒了。”说完也不顾旁人怎么想,自顾自抱着女儿傻笑着起来。
    楚阳娿被这突然跑来的男人一顿揉搓,心里很是不快。
    可惜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不仅不会说话,连牙都没有。无可奈何,只好拿唯一的武器——眼睛,狠狠瞪他:“帅哥,你谁呀?”
    楚域被女儿一瞪,骨头酥得都要飘起来,赶紧乐呵呵地自我介绍:“乖宝贝,我是爹爹,来,跟爹爹叫:de—yi_yedie,diedie……”
    楚阳娿:( ̄。 ̄)
    “嬷嬷,快把这丢人现眼的弄出去,叫人笑话。”
    琼嬷嬷好笑地从楚域手里接过孩子,嗔道:“四少爷也真是,姐儿才刚满月,哪里就能说话叫爹爹了?牙都没长起来呢。”
    “嘿嘿,我不过是先给她教教,嬷嬷你看她眼睛可真亮。”说完又窜到宁氏跟前,炫耀道:“我说咱们官姐儿聪明绝顶吧,你还说她只知道睡。看,她今日知道要给自己办满月了,可不就醒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没这么聪明。”
    哈!
    楚阳娿简直震惊了。
    眼前这十几岁看上去跟高中生差不多的小青年,就是她这辈子的老爸?
    好吧,现在他变小了,可这么‘年轻’的一个爹还是让人很需要适应好吧?
    楚阳娿震惊的表情,萌煞了楚域夫妻两人。宁氏心热地想要抱抱女儿。但现在在婆婆面前,孩子又被琼嬷嬷抱着,她也不好直接要,只好眼巴巴地望着。
    她的视线太过热烈,楚阳娿哪能感觉不到,待看到她的表情,楚阳娿很快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高中生版美少女,就是她妈妈?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身体能控制,这里的一切感觉都是真的的。这么说来,自己真的没能或者从手术台上下来?
    原来的她已经死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
    楚阳娿心里有点乱,任何人得到自己已经死去的消息,心里都不会好过。她想到爸爸妈妈,在自己死去之后,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可是又一想,她那样的身体,他们恐怕早就有了心里准备。而且她的死亡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可能都是一种解脱。
    即便想通了,但还是心情低落。楚阳娿转过头,看着笑呵呵逗自己的嬷嬷,实在是五味陈杂。
    不一会,丫鬟来报,说宁家人都到了。
    楚阳娿该被抱出去见人了。
    钱氏起身,为小孙女整了整衣帽,然后说:“宁氏,跟我把孩子抱出去,楚域去书房找你父亲,把官姐儿的大名请来,今日来了许多亲戚,总要把名字公布出去。”
    “是,母亲我这就去。”
    楚域早有了打算,要是老爹起的名字不合他的心意,他就跟他闹。
    楚阳娿被宁氏抱回去,才明白现在自己改名字了,这些人叫自己官姐儿。应该是小名,等一会还要给她起一个大名呢。
    突然换了名字,她还真不太习惯,楚阳娿只希望新的名字不要叫什么春什么花就好了。
    第4章
    楚域找父亲时,父亲正在跟大哥谈话,他在书房外等了一会才进去。
    “父亲,儿子来请您给您的孙女儿赐名。”
    楚域一脸笑容灿烂,自有了孩子这些天来,他一直这样,乐呵呵的像个大傻子。楚山栎瞧他这模样,又想起他在外头人五人六的样子,心中又好笑又好气。都说好男儿当成家立业,他这混账倒好,好不容易得了好功名考上状元,却成日守在妻女身旁寸步不离,深怕她们被狼叼了去。
    为这老妻已经抱怨过两回,还说那样喜欢孩子,不如纳些通房小妾一年多生几个叫他欢喜个够。好在妻子只是气话,被他呵斥一顿也就罢了。
    如今看他这样,他也觉得这儿子黏黏糊糊,儿女情长不像个成事的人。
    楚山栎捋了捋胡须,沉着脸问:“老四,听说你这几日日日用功读书?”
    楚域脸上一讪,如今全家都晓得自女儿降生以来,他根本没有进过书房,便是给女而取乳名,也是抱着诗集离骚蹲在卧房不动弹,哪里还记得什么圣人文章。被父亲一说,只好支支吾吾眼睛四处飘。
    楚山栎冷脸:“如今你虽科考有功,但不可骄傲生惰。”
    “父亲教训的是。”
    楚域认错认得真诚,楚山栎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提起笔准备为新生的嫡孙女儿赐名。
    楚家世代书香,楚家子弟个个写的一手好字。楚山栎三岁启蒙,在书法上,更是颇有造诣。
    今早起来神清气爽,他突然兴至,干脆一头扎进书房临起了书圣乔孟之的帖子。
    此时案牍上展开着一副已经完成的作品,正是他早晨抄录的诗句。
    上书:
    凰鸟唱南坡,
    婉转且娿娜。
    扶摇云霄去,
    熠熠满身辉
    楚山栎提了笔,在‘娿’上画了一个圈。
    楚域心中一动,而后嬉皮笑脸地朝父亲卖乖:“爹爹,您的书法造诣又进了一步了,譬如这一副字中,熠熠生辉的熠字更是独具一格,风骨天成。”
    “你这泼皮,可是不满意为父赐下的字?”对于大儿子,楚山栎一向要求严格,但对这个小儿子,他却十分溺爱。这也造成了楚域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总是不十分怕他。如今为了女儿的名字,更是连他赐得字都嫌弃上了。
    楚域哪敢承认,赶紧腆着脸陪不是:“哪里,爹爹想多了,孩儿是夸您字写得好。您看看,这一笔一划,一点一捺,如星火出永夜,似流光堕星空。想来过不了许久,咱们家便要出一名书圣,不,书圣已经有人了。爹爹便是书仙,儿子沾您的光便成了……”
    “闭嘴,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楚山栎对儿子的厚脸皮简直无法直视。但到底不能叫他不满。因而解释道:“楚家第三代的女孩,自大房那边起,便从了‘阳’字,阳者,火也,炽烈之物,锻钢融铁,其性正也。既从了阳字,便不能再生火光,熠字虽好,配了阳字,便似火上浇油,烈火添薪,太过炽目。过刚易折,女儿家,还是软和些的好。”
    楚山栎拳拳爱护之心,楚域总算被说服了。终于惭愧地向父亲道了谢,而后拿着字帖出了门。
    可走着走着,他又想,他哥哥家的那些侄女们,大姑娘叫丹阳,二姑娘叫琴阳,三哥家的独生女,取了个名字叫燕阳。听说徐州那边还有个生在九月初九,便叫了重阳。与她们名字放在一块,自己女儿的名字不仅不突出,道还显得弱了些。
    娿阳?
    不成,单看倒还罢了,放在姐姐妹妹们的名字一起,便丝毫体会不出他闺女的与众不同来。
    楚域灵机一动,叫来小厮,让他把字拿出去,就说老爷子赐了一个娿字。
    而他自己却转个身进了书房,研了磨,提了笔,将娿阳两字掉了个个儿。
    楚阳娿。
    楚域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咂摸一番,又翻出典籍,为这两字找到一个圆满的解释,这才细细品味一番,堪堪满意了。
    楚家嫡女满月酒,前来祝贺的人不少,添盆时家里准备了一个盆子没够用,后来又紧急加了一个。楚阳娿刚刚满月就收获了两盆子的金银财宝,这穿越一回还挺划得来。
    钱氏正在厅里与亲家还有亲戚家的女眷们说话,丫鬟笑嘻嘻地进来逃喜钱,“恭喜老太太太太。”说完又转个身朝宁氏福了福身,道:“恭喜四太太和十二姑娘,老爷的字赐下来了,是个‘e’字。”
    “‘e’?是那个字?”
    老太太正要问,后头嬷嬷已经将老爷子的字幅呈了上来。老太太接过来看一看,直直道好:“咱们官姐儿也从‘阳’字,娿阳,恩,不错。”
    “回老太太的话,四爷说了,十二姑娘从‘阳’字,却不叫娿阳,而是阳娿,说是老爷亲赐的字,要放在名尾以显尊重。”
    钱氏一听便知道又是儿子乱拿主意,偏当着亲家的面,她也不好专专为了孙女的名字去呵斥一顿。
    韦氏却没有在意她们说什么,她只接过字帖细看,发现是楚山栎亲笔字便暗暗点头。
    都知道亲家那一手字千金难得,手上这一副,却是专门为外孙女儿所作,可见楚家对楚域的宠爱,对外孙女儿的看重。只这般态度,自己女儿在楚家的日子便不会难过,也不枉当初为女儿精挑细选,挑中了楚家。
    韦氏心中满意,又将字帖递给其他人,让她们相互传看,而后收获许多赞美。
    钱氏见字已经赐下来来,便对宁氏说:“亲家母难得过来,自你有孕在身,已经许久不见了,如今好容易有机会,你们母女便去说说体己话,亲戚这里,有你大嫂照应着。”
    钱氏给脸,韦氏自然欢喜,与亲家告了别,便亲自抱着外孙女与宁氏回了频英阁。
    这回楚阳娿满月,楚家老太太韦氏与宁氏两个嫂子都来了。
    宁氏共有两名兄长,一个是同母所出的嫡亲兄弟,一个是大她三岁的庶兄。
    嫡亲大哥娶了薛家嫡女,庶兄娶得是京城新贵朱家女儿。
    薛氏进门时宁氏还在家里当姑娘,两人相处四年,一贯亲近。朱氏进门时宁氏已经备嫁了,她未曾与宁氏长久相处过,到是见识了宁氏出门时那摆成长街的十里红妆。
    一进频英阁,朱氏便左右打量一番,而后笑呵呵地说:“妹妹真是好福气,看看这屋里的摆件,个个都是平日见不到的,姑爷定是事事向着妹妹。”
    朱氏知道自己无法向嫂子似得一句话拐三个弯儿,所以她凡事都只捡好的说。
    韦氏平日听她贫嘴很不在意,但听她说女儿的好话,心里却舒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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