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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核说道:“微臣要回去问问大长公主的意思。”
    曹核告退后,厂公怀义来报,说肖太嫔已经绝食三天了,怎么办?沈今竹冷笑道:“她若真想死,早就自尽了,绝食不过是给哀家施压罢了。你们东厂不是很有本事吗?想法子把她喂饱。”
    ☆、第219章 借力打力阁老吃瘪,老厂公妙计除太嫔
    肖太嫔暂时不能死,至少在宗人府和刑部做出决定之前,她不能以任何方式死去,否则沈今竹不好交代,将来和小皇帝本来就不合太和睦的母子关系更添一抹阴影。东厂能够往人肚里子填上任何一种东西,饭食等物就更不在话下了。一个月后太医院的人给肖太嫔请平安脉,发现这位传言中寻死觅活闹绝食的太嫔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大圈,有发福之像!奇了怪了,难道传言都是假的?
    肖太嫔欲哭无泪,虽说为了防止她寻死,房间内连镜子都没有,她还是觉得肚皮上的赘肉比刚生下小皇帝时少不了多少了。那样的吃法,能不胖吗?一天三顿饭,加上半夜的夜宵,顿顿都是被强行喂三大碗猪油拌饭或者拌面,喂完之后还将她绑在床上不得动弹,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没有下地走半步,连续半个多月后,肖太嫔终于受不了了,表示她不会绝食,开始主动正常进食吃饭。送饭的嬷嬷给她立下规矩,每天食盒里的东西必须吃完,否则就强喂。
    送来的东西都是鸡鸭鱼肉大荤之物,平日喝的也多是山楂等消食的汤饮,加上肖太嫔因前半个月填鸭似的强喂,胃口大开,食量猛增,又连续半个月的胡吃海塞下来,肖太嫔体重猛涨了约二十斤。太医把脉,一切健康。
    怀义将消息报给沈今竹,乘机邀功。沈今竹笑了笑,还是东厂的花样多,说道:“肖太嫔身子发福了,这是好事啊,恐怕以后会衣带渐窄,她身份贵重,衣服不合身怎么行呢?没得说哀家苛待皇上生母。叫尚衣局去量一量身,重新做几套衣服送去。”衣服失去了参照性,肖太嫔从此往胖子这条路不归路越走越远了。
    太子开蒙读书也有一个月了,王阁老愁眉苦脸的找沈今竹倒苦水,“赵太妃在学堂里设了个屏风,坐在屏风后面听微臣们讲课,时常出言打断讲解,时而问皇上渴不渴、饿不饿、甚至还说要不要去蹲马桶,皇上年纪还小,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了,跑到屏风后面和赵太妃玩耍,拉着一群伴读捉迷藏,一天下来,实在学的有限,还望太后约束一下赵太妃,莫要干涉微臣们讲课了,长此以往,会耽误皇上的学业。”
    沈今竹面有难色,说道:“哀家早就听说了,也找过太妃说起过此事。哀家说内阁五位阁老,还有翰林院的大学士皆是两榜进士出身、满腹经纶的人,无论人品还是学识都信的过,可是赵太妃听不进去,说皇上还小,没有长性,哪能听一整天的课呢,有说皇上连筷子都拿不稳,如何握笔?还怪罪哀家太心急了,又埋怨哀家偏心,为何不送大公主去读书?让皇上在课堂里受罪。哀家左右为难,王阁老,你是有重孙的人了,可曾三岁就开蒙读书的?”
    王阁老一噎,确实没有,一般在五岁开蒙,再小了连板凳都坐不住,可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都是女人和太监,若不早点给他开蒙读书,多接触内阁阁老和翰林院的学士们,长于这些人之手,养成妇人性子,将来有什么出息呢?赵太妃一再干扰课堂,小皇帝和一群小伴读们基本处于放羊状态,讲师们不堪其扰,纷纷找王阁老告状,王阁老被逼的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得找太后出面干涉,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太后能震的住这位糊涂太妃了。
    皇上是必须要出来读书的,这决不能退让,王阁老只能向沈今竹施压,说道:“太后是皇上的母后,赵太妃只是庶母,这后宫之中只有太后做的了主,太妃当然是要听太后的。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后垂帘听政,管理国家大事,可是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呢?赵太妃干扰课堂,太后应当约束太妃,还课堂清净,以皇上的教育为重啊。”
    王阁老的逻辑是传统士大夫典型代表,反正家里管不好,男人们有错,都是女人没有教好,没有管好。出了任何差错,罪恶的本源都是女人。王阁老咄咄逼人,质问沈今竹没有管好后宫。
    沈今竹脸色一肃,说道:“什么一屋不扫?王阁老是把赵太妃当成垃圾,要哀家扫到簸箕里去?赵太妃是先帝的生母,王阁老,这是大不敬之罪啊。”
    沈今竹是从谈判桌上练过的辩才,挑刺歪楼曲解比御史们还厉害,王阁老晓得说不过她了,只得跪地请罪:“微臣失言,请太后降罪。”
    瞧瞧,是你来有事求我,就应该放低姿态,好好的和我说话,你上来就教训我连治家都不会,何以管理政事,我能忍才怪呢。赵太妃做的确实太出格了,不过这样也好,让你们内阁和自诩清流的翰林院也尝一尝这位糊涂太妃胡搅蛮缠的滋味。才一个月就受不了了,若是再过一个月,估摸你们请求废掉赵太妃位份,软禁这位极品太妃的心思都有了。
    沈今竹着实让这位王阁老跪了一会,才说道:“王阁老起来吧,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涉及赵太妃的体面,下不为例。赵太妃糊涂,哀家不糊涂,你是四朝元老,忠心耿耿,先帝弥留时也说过哀家和内阁要齐心协力,稳住大明江山,好好的辅佐皇上。念你是初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哀家不会死抓着不放,影响大局,应当宽容对待,你说是不是?”
    王阁老当然称是。沈今竹说道:“今日这话哀家记在心里了,圣人也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的,己所欲,也要施于人。你希望哀家宽容,哀家也希望你能心胸宽广,能宽容的对待哀家。你不能总是要求哀家做圣人,你也要当一下圣人是不是?赵太妃有错,你要慢慢劝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若知错,肯定会慢慢改正的,她若明知故犯,对你们这些老师的劝谏充耳不闻,到时候你再来找哀家。哀家会说动徐贵太妃还有京城几个大长公主等长辈帮忙说项,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了,总要给赵太妃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阁老觉得自己又掉进坑里了,只能硬撑着老脸说是。沈今竹暗道,赵太妃护孙心切,能够听进去才怪呢,反正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暂且坐山观虎斗。赵太妃要公平对待嘛,别总是恶心我,也恶心恶心你们。
    看着王阁老的背影,沈今竹暗道我就是喜欢看见你吃瘪却不得不配合我一起建设大明江山携手对付极品的样子。
    王阁老刚走,赵太妃就满脸怒气的来了,说道:“肖家人都死绝了,怎么那个谋反的贱人还能活着?就夺了太嫔的位份,圈禁起来了?该死的肖家人敢对着我们的车驾开炮,我额头上的伤口留了疤,估摸以后夏天都要戴着抹额遮掩,肖家人就敢犯上作乱了,都是这个贱人挑唆的,如今首恶不诛,砍了那些帮手有何用?”
    肖太嫔是皇帝生母,上了玉碟的太嫔,属于宗人府管辖,宗人府查了案情一个月,最终决定夺了太嫔的位份,贬为庶人,圈禁在冷宫里悔过。谋反属于不赦之罪,她的父兄族人全部伏诛,如果先帝还在,肖太嫔肯定是赐死,为了给大皇子留些体面,估摸留个全尸下葬。可是如今太后摄政,大皇子已经登基了。为了皇上的颜面,还有平衡宫中势力,掣肘太后沈今竹,最终判决就是这个结果,内阁五位阁老,只有崔阁老表示反对,其他的全部通过,何况崔阁老资历最浅,不像王首辅大人那么有威信,所以内阁通过了这项结果,把奏折交给沈今竹朱笔批红。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沈今竹并不觉得诧异,肖太嫔的党羽和宫外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属于断了线的风筝,飞不起来了,再谋反起事是不可能的,但是留着她的命却可以制约太后,将来皇上成年,太后还政的时候,肖太嫔就可以起大作用了,反正那时候皇上心智成熟,不会由生母摆布,肖太嫔不足为虑。
    沈今竹手里有披红之权,倘若觉得内阁的决议有误,她可以发回去重审、重新判决,可是如今的局势看来,再一次也依旧是个结果。
    肖太嫔一定要除掉,不过不是现在,沈今竹朱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准字。肖太嫔从此变成了肖庶人,软禁在冷宫之中,不准进出,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
    赵太妃在五军营谋反那日受了大惊吓,五军营的炮火轰鸣声惊吓了她的马车,她从马车里被甩出来,擦伤了额头,好大一块皮肉没了,她这个年纪,再好的伤药都会留疤,赵太妃相貌平庸,爱美之心依旧,因此深恨肖家人,尤其是肖庶人,亏得她当年为了保护她们母子,冒着偌大的风险将有孕的肖庶人葬在自己宫里,这肖庶人居然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的想要弄死她!
    哼!贱人打的好主意,逼太后自裁,再弄死我,这后宫和大明就是你们肖家人的了。幸亏太后是个泼辣货,亲自带兵督阵,把肖家人打败了,否则岂不是让你这贱人得逞了?赵太妃每天梳妆是看着额头上的伤口,就恨的牙痒痒,心想等肖庶人被赐死的那一天,她一定要去现场,逼肖庶人喝下毒酒,让这贱人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可是等了一个月,她额头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脱落了,居然听到肖太嫔只是废了位份,在冷宫圈禁的消息!赵太妃就风风火火的找到了沈今竹,要她一定弄死肖太嫔这个贱人!她都要弄死你了,你不得还回去?
    沈今竹慢吐吐说道:“太妃这话言重了,哀家是代管朝政,这事不是哀家说了算,是宗人府还有内阁一起决定的。”
    赵太妃说道:“他们要放肖贱人一马,你可以不同意啊!你手握权柄,完全可以发回去重审,反正他们不判赐死,你就不批便是了。”
    沈今竹说道:“哀家怎么可能不批?这天下是皇上的,哀家只是代为听政而已,倘若这个奏折落在皇上手里,他也能看懂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批?当然会啊,因为肖太嫔毕竟是他的生母,没有一个皇帝会下旨赐死自己的亲生母亲。朱笔在哀家手上,哀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深思熟虑,否则要背负千古骂名的。”话当然要说的冠冕堂皇一些,沈今竹已经有了名正言顺让肖庶人归西的法子,她才不会明刀真枪的弄死对方,给自己制造麻烦。掌握权柄的人手里一定要有血腥,所以她会亲手开枪处决五军营的肖指挥使。但有些人的鲜血是不能亲手粘上的。
    其实不同意,发回去重审又能如何呢?到时候宗人府和内阁一拖再拖,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哪怕重审一百遍,肖庶人都会一直活着,不如痛快点认下这个结果,还能换得宽厚仁慈的名声。
    以前先帝在时,赵太妃嚣张跋扈的不成样子,因为她知道亲生儿子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她再大胆,也从没有想过要谋反,再看不惯沈今竹独宠后宫,儿子被她迷得六宫无妃,也没有想过要弄死沈今竹,平时就是添添堵,制造麻烦罢了。
    赵太妃是个可怜又可憎的女人,一生都在寻求存在感。年轻时英宗和她一夜春风,之后生了儿子都没有再得垂青,总是被当做空气。好容易熬到儿子登基了,儿子从小就和她不亲,母子情分还不如和那个瞎眼瘸腿的皇后,而且自从娶了那个比他还大八岁的老女人,眼睛里就更没有她这个生母了,赵太妃是蠢,但也从儿子眼里看到了厌烦和疲倦。
    可是那样怎么样呢?至少她到处点火闯祸,做下一桩桩极品事时,儿子会看她一眼,无奈的劝上几句,否则的话,儿子的目光一年都头都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赵太妃明知故犯,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沈今竹猜出了赵太妃的心思,所以深知她绝对没有悔改的意思,这其实也不是人们嘴里的那个糊涂人,她明白的很呐,知道皇上不会她怎么样,所以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所以赵太妃太明白有个皇帝儿子的重要性了,孙子是她的血脉传承,可是祖母和母亲比起来,当然天生和母亲最亲密,先帝刚出娘胎就送到瞎眼皇后那里去了,而小皇帝是肖贱人亲手带大的,母子情深,小皇帝至今都以为生母得了病,去了很远的治疗,等他乖乖长大了就回来。如果晓得肖贱人还活着,肖贱人肯定会成为第二我,那我就要退居第二,笼络不住小皇帝了。
    一山不容二虎,赵太妃希望肖庶人快快去死,沈今竹用冠冕堂皇的话搪塞,说宗人府和内阁都不答应,赵太妃低声说道:“太后,后宫都听你的,冷宫那个地方一年死不少人,处死一个肖庶人太简单了。”
    沈今竹才不会给别人当枪使,低声喝道:“太妃请慎言!肖庶人毕竟是皇上生母,虽在冷宫,但衣食都不会委屈了她,有病也有太医开药,朗朗乾坤,冷宫什么时候不明不白死过人?太妃是在质疑哀家管不了后宫?”
    没有了儿子庇护,当面撒泼也不管用,赵太妃见好就收,赔笑说道:“我就是听了些风言风语,不当真的,太后莫要怪罪。”
    冷宫寂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的安慰是伙食特别丰盛,全是肖庶人最爱的口味,除了一日三餐加上晚上的宵夜,每日还供应“加了料”的三次点心,两次水果,肖庶人如吹气般变胖了,她也晓得这样不好,没有一个胖子能够长寿,她至少要在冷宫里熬到儿子十六岁大婚、太后归还朝政。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饿,控制不住的想要吃东西,最后胖得需要两个体壮的太监搀扶才走得动道,只需饿她一顿,她就什么都愿意配合着说,已经是木偶般的废人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已到了初冬,天阴沉沉的,一夜北风过后,大雪终于干脆利落的下来了,掩盖了皇宫的琉璃瓦,白茫茫的一大片,妹妹沈文竹进宫封懿旨进宫说话,大雪纷飞,沈文竹说道:“今年的冬天冷的早些。”
    沈今竹倒有些如释重负,说道:“冷的好啊,朝野上下盼着一场大雪很久了,冬天越冷,次年的庄稼地里害虫、瘟疫、天花就越少些,据说这些东西都怕冷。这次宫里闹天花,死了两百余人,连先帝也——下了雪,感觉心里都放松了许多。”起码那种谈痘色变,人心惶惶的气氛不见了。
    沈文竹问道:“姐姐,我怎么听玄儿说宫里的讲学被太后闹腾的要停了?他这几日愁眉苦脸的,就怕不能来宫里上学,被黑子哥抓到校场上练武。”
    黑子就是以前沈家流放东北白山县时候杀猪卖肉黑屠夫家的小子,真实身份是东厂的一个小旗,黑屠夫父子护送沈家人到了朝鲜后,沈文竹就和黑子成了亲,沈二爷和朱氏起初不同意,无奈女儿执意要嫁,再看黑子人品似乎还不错,就只得点头同意了。沈文竹的长子玄儿也是在朝鲜出生的,现在已经七岁了。现在黑屠夫在东厂升了千户,黑子则离开东厂去了神机营,现在是一名百户。玄儿长相像父亲,牛高马大,一股勇猛彪悍之气,七岁的孩子看起来像十岁了,可能是在外公沈二爷膝下长大的缘故,玄儿对武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喜欢看书爱安静。
    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黑子着急了,时常逼着儿子练武,碍于沈文竹的冷脸,不敢逼的太狠,玄儿没办法,求母亲干脆把自己送到外公外婆所住的金陵城去读书,沈文竹舍不得儿子离的太远,听说皇上开蒙读书招伴读,便利用姐姐的关系把儿子送进宫里,以逃避丈夫逼儿子习武。
    沈今竹说道:“哦?讲课的都是阁老还有翰林院的大学士们,听说课堂很沉闷,老师们讲的太森奥,皇上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拉着伴读跑出去玩,玄儿他愿意在那听?”沈今竹小时候最厌恶正儿八经读书,比小皇帝还调皮,她很难理解小外甥的想法。就像现在学渣不理解学霸一样。
    沈文竹说道:“玄儿说他也听不大懂,不过回家仔细想一想,觉得挺有意思的,有不懂的去问夫子们,夫子也乐意答疑解惑,比家里请的夫子学识高多了。”
    “玄儿可能真有些天赋,哀家以前也听父亲说过,下一代人玄儿悟性最高,最像他小时候,可惜不姓沈,呵呵。”沈今竹笑道:“既然如此,就继续在宫里听课吧。皇上既然已经开蒙,断没有无故停课的道理,别听外头风言风语了,等赵太妃消停下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赵太妃如何大闹学堂、怂恿小皇帝逃学的事情早就在京城传开了,反正这位太妃几乎没有做过靠谱事,大家习以为常,沈文竹低声问道:“赵太妃什么时候能消停?”
    沈今竹说道:“那要看内阁什么时候到了容忍的极限,肯上奏折数落赵太妃的恶行、诚心实意的来求哀家约束赵太妃了。”沈文竹吃了个定心丸,这下回家可以向儿子交代了。
    沈今竹雪夜看奏折,应天府尹刘大人的奏本引起了她的注意,上头说冬天寒冷,天花瘟疫不生,正好是提前预防的时候。太后给大公主用水苗法中痘,避过了宫中天花之灾,太后身为国母,应当用一颗怜悯的心关心天下百姓。既然水苗法证实有用,就应当在大明推广此法,救天下苍生。民间遇到天花痘症流行时,会被举家驱赶到城外四十里,有些贫苦小民移居城外,无居无食,不得已将弱子稚女抛弃道旁,任其自生自灭,死后尸首不能及时焚烧掩埋,往往会爆发更大的瘟疫,一个村镇的人都会死亡,情景惨不忍睹。又以英宗在位时推行红薯种植,在荒年时解了饥荒为例子,说在全国推行水苗法和英宗推广红薯种植一样,都是彪炳千秋的大好事云云。
    ☆、第220章 两女皇争霸制海权,传水苗太后立威信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沈今竹最初困在深宫的时候,失去了很少和外界交流,尤其是曹核等人,就怕被人怀疑又想召集人马再次逃离京城,为了不连累无辜的盟友和家人,沈今竹努力扮演好太子妃和皇后的角色,让景隆帝和太子都觉得自己已经认命,接受了现实,或者被太子的爱意感动,有时候也愿意用温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对方。几乎整整有五年的时间,沈今竹觉得自己身上又长出了一个崭新的灵魂,这个灵魂温顺且隐忍,而原先的灵魂则藏在深处,蛰伏不出。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最大的反抗就是妥协,沈今竹触不及防的遭遇了人生中最大重创,可慢慢等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机会,皇权将她毁灭,她也将在皇权中涅槃重生,
    一直等到朱思炫初登帝位觉得力不从心,习惯性要沈今竹帮忙时,沈今竹意识到机会来了,她头上没有那个强势的、两次登基、历经沧桑的公公英宗监视着,身边是一个从小就盲目依赖她的新皇帝,身为皇后,重归海商经营日月商行已经不可能了,她只在幕后操纵,不过她可以换一个更大的目标——比如名正言顺的经营一个帝国。
    首先,她需要掌握经营帝国的皇权。她分担了皇帝的担子,也就分担了部分皇权。东厂、司礼监、锦衣卫,这三个特殊的实权部门本来就和她交情匪浅,她也慢慢在朝廷和内阁培植着自己的势力,但是也刻意避开裙带关系,以掩人耳目,沈家的男人都远离京城,在不起眼的地方当地方官。表白上来看,她似乎在为皇家奉献着自己的智慧和胸襟,以配合一国之母的角色。
    可是她不会永远的只是当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副手。无论皇上对她有多么尊敬、宠爱、信任。好像履行了江山为聘、六宫无妃的誓言,这也是几乎所有女子的终极愿望了。可是她依然感觉不到幸福,骨子的屈辱和被践踏在皇权脚下的尊严和自由,每当午夜梦回时,她热血沸腾,梦到了自己站在大海船的船头,闻着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展开双手拥抱着呼啸而过的海风,长长的衣袖如翅膀般飞翔着。
    再美好的梦都有醒来的那一刻,醒来时,沈今竹发现那股咸腥味是自己的泪水,难怪梦境那么真实,她看着年轻的枕边人,他是个优雅英俊又温柔的少年,可是就在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她眼里的怒火燃烧,真想用双手亲手掐死这个使她失去自由的罪魁祸首!
    这个少年无数次期待而又忐忑的问她,你爱我吗?不,我永远都不会爱你,哪怕我成为你的妻子,怀孕,生子,我都不会真的爱你。没有自由和尊严,何谈爱情?不要侮辱了爱情!爱是相互理解和尊重,爱不是强行的禁锢,用我亲友的生命和前途逼我就范,不得不配合你演一场师生忘年恋、冲破枷锁、帝王相爱的大戏。
    我沈今竹不会当任何人的附属品,包括皇帝!沈今竹几乎可以将史书里的武则天传记倒背如流,她自我激励着,提醒自己不要在皇上的柔情中失去了自我和理想。仅仅三年,六宫无妃的誓言就打破了,肖庶人挺着和她差不多的肚子跪在宫外,那么“江山为聘”的誓言迟早都是屁话了。
    沈今竹九死一生产下大公主,肖庶人生了皇长子,朱思炫出于愧疚心理,一直没有给肖庶人位份,还发誓和她永不相见,但是对大皇子很重视,否则怎么会提拔肖家人,在短短的两年时间,肖家人就从低级军官升为掌控京城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这一招何尝不是防着沈今竹?沈今竹生大公主时难产,太医说过二十七岁的她可能不会再生育了,所以朱思炫此举对于一个帝王而言,真的太平常不过了,除了大皇子,他将来也会有二皇子、三皇子,可是沈今竹已经开始另起炉灶,有了一个计划:
    灭夫夺权!她的目标远远不止当太后摄政那么简单。在她的计划中,朱思炫会在她生下嫡子或者大皇子六岁时“意外”暴卒,只是没想到老天让计划提前了三年,一场天花袭来,朱思炫讽刺般的不得好死,暴卒在昔日囚禁他亲爹的南宫里。
    先帝驾崩,遗诏中提出要沈今竹摄政,但也同时给了大皇子生母位份,封其为太嫔,新寡的沈今竹命东厂和锦衣卫严密监视肖家人,果不其然,肖家人乘着沈今竹立足未稳的时候计划在香山谋反逼宫,要除掉“妖后”,“清君侧”。
    沈今竹早早预备好,护送的锦衣卫和神机营严阵以待,京城郊外的军营也连夜秘密行军潜伏在附近,五军营一旦动手,图穷匕见,沈今竹也亮出底牌,合围厮杀,光明正大的血洗五军营,将肖家人灭族,除掉心腹大患。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的成功,沈今竹隐忍八年,心理上卧薪尝胆,不忘初心,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离她的目标依旧很远,无论朝野还是民间,对于她的评价都是毁誉参半,她无疑是对大明有功绩的,尤其是沿海的官民对她的正面评价比较多,而她从“妖妃”到“妖后”,到现在“牝鸡司晨”的铁腕太后,倍受诟病。
    以前的“妖妃”,是针对她年长太子八岁,太子却毅然决然的要娶她,觉得一定是她采用了见不得人的狐媚之术,使得太子死心塌地。
    后来的“妖后”,是因后宫六宫无妃的局面,独宠后宫,却一个儿子都没生下来,要绝了皇嗣,即使后来宫女生了大皇子,皇上也不给位份,一定是“妖后”嫉妒的缘故。这善嫉是犯了七出之罪哦,此等妖后,如何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呢。
    到现在的“牝鸡司晨”,针对的不仅仅是她沈今竹一个人了,这是整个男权对女人当政的畏惧和压制,所以她想要天下臣服,就要做出一番前所未有的功绩,用铁腕和事实向男权宣战,并非只要男人才能当政,女人同样可以,甚至会做的更加优秀。
    控制京师和皇宫,控制小皇帝、掌控内阁朝政,这只是摄政太后的基本技能,沈今竹想要更进一步,做的事情就要远多余这三件事。
    大雪纷飞,荷兰使团的首领弗朗克斯穿着一件御赐的貂裘觐见小皇帝和太后,作为大明用来遏制西班牙人的盟友,荷兰使团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弗朗克斯来到了勤政殿,礼毕,小皇帝看见弗朗克斯的红胡子,不由得吓得大哭起来了,说妖怪来了,要吃人的。沈今竹命奶嬷嬷将小皇帝抱下去哄着,大公主珍儿则好奇的跑到弗朗克斯面前,指着他的红胡子问道:“你胡子的颜色是用花儿染的还是天生就这样?”
    弗朗克斯笑着弯下腰,将自己的胡子凑到珍儿的手里,说道:“是不是染的,公主可以亲自查验一下。”
    话音刚落,珍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弗朗克斯一根胡须,放在水仙盆里浸了浸,惊讶说道:“果真天生就是这样呢!”
    弗朗克斯捂着刺痛的下巴,他以为珍儿就是摸一摸而已,没想到下了狠手,真是有其母雁过拔毛的风范。岂料珍儿拿着弗朗克斯的胡须跑到帷帐后面,安慰哭泣的小皇帝,说道:“弟弟不要哭了,这个妖怪一点都不可怕,我把他的胡须都拔下了一根,给你报仇啦。”
    小女孩的声音清亮,隔着厚厚的帷帐依然清晰可闻,沈今竹和弗朗克斯均是一怔,原来珍儿问胡须是假,拔胡须是真,沈今竹自己小时候类似这种淘气事儿干了不少,如今报应来了,现在轮到她充当熊孩子家长头疼了,忙向洋干爹弗朗克斯致歉,弗朗克斯大度的玩笑道:“公主是在示威,故意要我听见呢。”
    弗朗克斯在大明待的久了,晓得这里的人情世故,随便一句话就化解了宾主的尴尬,沈今竹打发了珍儿他们出去玩雪,给弗朗克斯赐座,命人端上一壶干爹爱喝的咖啡。
    弗朗克斯尝了一口,微闭着眼睛品着味道,说道:“有特殊的花香味,这是太后日月商行出的咖啡,听说是在云南种植的,凯瑟琳女王喜欢这个,反而我们香料群岛产的咖啡扔掉一边了。她要是知道支付的金币经过太后转手,基本都给了卡洛斯反对她的统治,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沈今竹笑道:“凯瑟琳才不会在乎这个,不可一世的哈布斯堡家族雄霸欧洲几百年,她和你们荷兰人也打仗,不照样购买你们的丁香和肉豆蔻吗?政治是政治,享乐是享乐,爱情是爱情——凯瑟琳的丈夫还是你侄孙呢。”
    弗朗克斯低声说道:“哦,我的女皇陛下——请容许我提前这样叫您,从你嫁入皇室开始,我就预感到有这么一天,我见证过你崛起的全过程,我知道你绝不甘心当皇权的旁观者。”
    沈今竹目光一冷,“你太放肆了,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传出这种话。”
    弗朗克斯笑道:“对,就是这个冷酷的眼神,简直和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一模一样,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英国人刚刚在英吉利海峡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他们夺得了欧洲的制海权,总一天他们还会称霸东印度航线,甚至整个海洋,所有的国家,包括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无法和英国舰队抗衡,我十分期待殿下和这位伟大的女王之间开战,那将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爆发的最大的战争,简直太壮观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女人可以不只是为了争夺首饰、漂亮衣服和丈夫而争斗。你们要抢夺的是整个海洋,不,是整个世界!”
    听到这个消息,沈今竹心里咯噔一下,原本以为用葡萄牙牵制住西班牙,大明得到喘息之机,重新组建水师,以对抗西班牙卷土重来,可是她要面对的是西班牙无敌舰队更强大的女王之舰!
    ☆、第221章 两女皇争霸制海权,传水苗太后立威信(二)
    弗朗克斯带来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昔日大明水师在无敌舰队的炮火之下战栗瓦解,连皇帝都被人俘虏活捉了,那海仅仅是无敌舰队一半的力量,而如今整个无敌舰队都败在英国女王的舰队之下,那是何等的力量啊!沈今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谢谢你和我分享这个消息,你们荷兰人呢?未来要当做一个旁观者还是会选择站在那一边?”
    弗朗克斯狡猾的笑道:“我们是生意人,那里赚钱就去那里,你们大明也好,英国那位伟大的女王也罢,都无法独吞整个世界,我们荷兰人没有做第一的野心,但是很愿意为胜利者呐喊助威,不管哪一方赢了,我们都有机会分一杯羹。西班牙人称霸海洋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所以你们荷兰人坚持要做骑墙派?”沈今竹问道。
    弗朗克斯笑道:“我个人是倾向殿下,因为我希望看见我的学生走上辉煌,不过我的国会要求公司中立,我很爱殿下,可是我同样是个爱国者,我不会因为私心而背叛我的祖国。”
    沈今竹不会轻言放弃,笑道:“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也请你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你们的国会,还有十七绅士,英国人给你们的利益,我们也可以给,甚至更多。”从长远看,和英国女王的海上争霸战无可避免,能争取一个盟友,总比对方多一个爪牙要好的多。
    弗朗克斯说道:“我会的,殿下,金币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外交家的话永远都是模棱两可,不可以相信。沈今竹晓得从弗朗克斯那里永远得不到准话,搞政治的都是左手拿着鲜花,右手拿着刀枪,她自己也是如此——只是可惜局势复杂多变,出现强敌英国女王,她从荷兰人手里收复台湾的计划又要推后了。
    弗朗克斯提醒道:“坦白的说,现在的大明水师和英国舰队差距太远了,殿下和英国女王的唯一优势,就是比她年轻,殿下三十岁,女王六十多岁了。不过即使女王去世,她的继任者依然会推行海上霸权,英国人利用莫卧儿王朝傀儡政权占领了印度,他们垂涎大明很久了,时不待我,殿下要早些准备。”作为一个爱国的荷兰商人,弗朗克斯很期待这场战争,两虎相争,豺狼才暂时安全,有口肉吃,贩卖战争是荷兰的基本国策,和后世的米国差不多。
    荷兰使团是进京庆贺小皇帝的登基大典,大典在深秋就进行完毕了,弗朗克斯看着漂亮的寡妇,低声说道:“其实我更期待参加殿下的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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