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淑的大哥家吃完饭,月亮已是升起来。三奎告辞回家。
送三奎出村的,不用问,自然是玉淑无疑了。
出了村来,两人开始肩并肩慢慢走着。
玉淑转脸看看三奎,口吻关切疼爱地问道:
“这一天忙活的,累了吧?”
三奎一活动此时不禁有点儿酸疼的双肩,笑着回答玉淑道:
“没啥。就权当是锻练身体吧。嘿嘿。”
玉淑嗔怪地:
“就会嘴硬······你呀,也真是的!干起活来就不会悠着点吗?谁又没跟你抢······”
三奎逗趣地:
“你以为我就不想啊?嘿嘿,我倒是也想悠着点啊。可、可谁让你老是朝我看的——我还一直以为你那是催促我加油呢!嘿嘿。”
“傻瓜!谁没事老催促你干啥?再说,人家忙忙活活的,谁老是看你了?干活能有啥好看的?”
“嘿嘿,没啥好看的你还都老是看。真要是有啥好看的,那你还不直接就直眼了?嘿嘿。”
“看把你美的!把自己高抬得可不轻!嘻嘻······你呀,就是自作聪明,光知道说不知道寻思——你说我老看你,那我问你:要是你不老是看我的话,你咋知道我老是看你呢?”
三奎一挠后脑勺,笑道:
“这······对呀,这倒也是个问题啊。嘿嘿,我还真是有点‘做贼三年,不打自招’了。对了——说起这话,倒是叫我想起了俺们村‘雁过拔毛’那个女人;你还不知道,她一向就是手手脚脚的,不大干净,村里人无人不知。有一回,收获花生的时节还不到,她跟人家说话时,无意之间就说漏了嘴——竟然开口夸人家的花生长得比她家的好得多。当时人家一听,嘴上虽没说出来,但心里就道她:‘怪不得我们家的花生前两天丢了呢,敢情就是让你给偷去了!’”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三奎抬脸一看天上的月亮,口气似乎是试探、又似乎是有点迟疑地说道:
“要不······就别送了吧?”
“怎么,累了?想回家早歇息去?”
“这倒不是······嘿嘿,我只是寻思你要送得远了,我不还得送你回来嘛——两人又要来回扯布是的······嘿嘿。”
“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烦了呗?嘻嘻。”
“你可别瞎想。我压根就没这意思。嘿嘿,我怎么可能·······”
不等三奎把话说完,玉淑嘴里低声嬉笑着说了句“既然你烦了,那咱就不扯布了”,边说着边朝路边的一棵大树就走了过去。
三奎也随后跟着走了过去。
2
走到树跟,玉淑背依树干站住脚,那似乎因为内心激动而不禁有点潮红的脸庞,那生动而俏丽的五官,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出那么一种神秘的美好。
三奎背对着月光在玉淑对面站住。
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对方。因为站得相当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心爱的人儿,三奎情不自禁地便心潮激荡开来,不由得就开口对玉淑道:
“说真的,从前的时候,因为爹娘死得早,家里生活也困难,我就老有个感觉;总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时常不免就会羡慕这个羡慕那个。可我现在······我觉得我才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
“我真就有你感觉的那么好吗?你呀,可别净给我灌迷惑汤,糊弄人;没听人说吗?‘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嘻嘻······”
“嘿嘿,啥公猪母猪的!我的话你还不信吗?我可以对天发誓······”
“别、别······逗你你还看不出来?真是!你呀,看着不傻瓜,敢情也有犯一根筋的时候······嘻嘻。”
说完话,玉淑柔爱的目光从三奎的脸上往下一走,落在了三奎的上衣那里。
一看到三奎的衣扣似乎少扣了一个,玉淑不禁抬手去给他扣了上来。并随手在三奎的衣服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下······
顿时之间,玉淑这看似细微的动作,却是给了三奎一个巨大的鼓舞——从傍晚玉淑给他洗背时就在他心里激起的那种欲望与冲动,原子裂变一般地迅速在他心头升腾、膨胀开来。
如此之下,他那不知不觉有些颤粟起来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似地便慢慢朝玉淑靠了过去。同时两臂也在慢慢抬起,试图去搂上玉淑的腰肢······
而此时的那玉淑,她在似乎意识到什么之后,先是有点儿吃惊似的一怔神。
之后,一股姑娘的那种激动而幸福的红晕,刹那间便从她的脸上布满到了耳跟。那心房里也不禁一下子便活蹦乱跳起来,跳得让她发慌目眩。
毕竟,自打她与三奎恋爱以来,他们并过肩,也拉过手,但拥抱与亲吻,这却还是第一次!
但她并没有躲闪逃避,她只是后背往树干上一靠,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在感觉到三奎的双手开始把她往怀里搂去时,一股从心底瞬间产生出的冲动,让她一改被动的等待,猛地动手去搂上了三奎,脸儿一抬便毫不迟疑地迎上了三奎那火热而颤动的唇······
当两人渐渐恢复了对眼前情形的意识,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言语,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梦幻般地忘情当中······
直到了三奎无意间仰望了一眼夜空时,那高悬的明月令他的心里由不得就是一动——似乎他有生以来还从未看到过如此的明月!但他的心里并不可能想到多么“文学”的语句,只是由衷地感叹道:
“今晚的月亮真圆哪!”
3
因为心疼着三奎劳累一天了,想让他早点休息,玉淑也就没跟三奎多磨蹭,便“撵”三奎回家去。
三奎回到家一进院门,只见妹妹小嫚正站在院子里听事——东院的跳猴子正在家里发脾气呢。
怎么回事呢?
三奎一问才知道,敢情今晚那跳猴子为了一点什么事,又跟娶进门时间不久的小儿媳妇闹起了矛盾,刚刚被小儿媳妇找到门上闹了一通,这会小儿媳妇被人拉走了,他却像贼走了抡开了扁担——在家里大发脾气摆起威风来。
话说这跳猴子。
真是“有钱好办事”。自从让女儿桂芬嫁给了那史家的傻瓜儿子,跳猴子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份钱,他要想完成自己的心愿那显然也就容易得多了。
这不,就在桂芬嫁进史家去不多久,跳猴子想给小儿子韩田盖新房的事也就开始付诸实施。
同时,他想给小儿子黑巴狗说媳妇娶亲的事,也被排上了议事日程。
并且,事情很快也就有了初步成果——跟一位姑娘订了亲。
那位姑娘,她是黑巴狗本门里的一位姑姑家那村的人。这门亲事也正是黑巴狗的那位姑姑给帮忙撮合的。
说起来,那位姑娘跟黑巴狗相貌方面倒还般配,就是年龄跟黑巴狗差距多了些,足足大了黑巴狗八岁——今年三十二了!
他们这两个之所以能够走到了定亲这一步,说白了也就是各有所求——女方贪图跟上个年轻小伙,黑巴狗这头贪图女方不要彩礼,年龄大点也就大点了——年纪大的媳妇知道过日子,会疼人呢!
至于这女方为何拖到三十多岁才找婆家,在此需要说明一句的是,这事跟那姑娘的母亲大有关系。
真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在;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那位姑娘的母亲敢情就因为自己当年就是三十多岁才找的婆家——大概是从此坐下了心病。所以,她有四个闺女,每个闺女都必须到她当年出嫁的那个年龄上时,她才可能松口允许闺女出嫁。
而在此之前,假如有哪个要是想给她的闺女说个婆家,那她立马可就麻烦事来了;要不就是犯癫,要不就是犯邪,再要不就是犯胃口疼——简直不可理喻!
就这么着,她的任何一个闺女都不免是同龄人的孩子都戴上红领巾了,自己却还守身如玉地在闺房里熬着呢!
4
按说,像黑巴狗定的这门亲事,正常情况发展的话,走到结婚成家这一步应该并无问题。
但事实却是:刚订婚不多久,那女方竟就翻脸恼了性子,直接就是歇菜一条路——干脆把当初订亲时买的那点东西一股脑儿送到了媒人手里,让其代为转交,从此一刀两断!
什么情况?
唉,这说起来,毛病还就出在黑巴狗这个一向言行邪性、不受人待见的愣头青身上。
原来,就在黑巴狗定亲后不久,也就正赶上山里人的秋忙时节。
按当地习俗,在这种时候,刚定亲的新亲戚,作为女婿份上的,主动去给岳父家帮帮秋,这都是大行其道的事情。
为此,那跳猴子也未经征得黑巴狗是否乐意,便也撵了儿子去给岳父家帮秋去。
却不料,儿子这个”别具一格“的黑巴狗,他不是像很多年轻人那样,一听要去丈人家,哪怕是去出大力流大汗,也会乐得屁颠屁颠的,脚下由不得就是三步并作两步,而他对此却总就感觉得自己太吃亏!
思想决定行动。
这不,他在父亲跳猴子的催促下来到岳父家,总算勉强地帮岳父家干了一上午活之后,他有心下午直接溜之乎也,又怕回家还有个跳猴子等着。
一番计较之下,他便在岳父家吃过午饭后,来到了自己那位给他做媒的姑姑家睡起了午觉,想躲个清静。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躺在姑姑家正朦胧着,跟他订了亲的那位未婚妻竟会主动找上了门来,想喊他再去干活呢。
这样一来,让他的心里登时可就大不乐意起来。
而他那楞头巴脑的个性,也就决定了他心里一股火气窜上心头,嘴一张便冲那未婚妻不满地道:
“干活干活!就知道拿我当驴使唤!没跟我定亲以前,你们家的活计是咋干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