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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吧?”靠近些了,季歌轻声念了句,自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心疼和酸涩。
    刘大郎摇着头。“不累。”又道。“今天下午怎么样?”问的是去认门的事。
    “很好。”顿了顿,季歌笑着说。“咱回家再细谈,正好有点事想跟你们说说。”
    刘二郎在旁边接了句。“我来推小摊车。”
    “没事。”刘大郎回了声。
    季歌对着刘二郎道。“你先回家也好,洗个澡,清爽清爽,靠着歇会,晚间早些睡。”
    “行。”刘二郎点着头大步离开。
    回到家里,阿桃和三朵已经张罗好晚饭,三郎在练字,二郎在旁边默默看着。
    低头瞅了瞅自个这一身脏兮,刘大郎说了句。“我先洗个澡罢。”
    “嗳,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季歌也是这般想的。
    刘二郎将饭桌搬到了屋前,傍晚有夜风徐徐吹拂,夹了些许凉意,比在堂屋里吃饭要舒坦些。三朵和阿桃端菜盛,三郎也搁了笔帮着拿碗筷。
    小摊车的琐碎收拾妥当,季歌净了手,刚坐到桌边,刘大郎就洗了澡出来,迎面扑来淡淡的皂香。
    “天气愈发炎热,得去药铺里买些凉茶备着。”说着,季歌忧心仲仲的道。“进了六月,有些苦活累活就不接了吧。”又看向斜对面的三郎,温声和气的说。“你读书也需得注意点,莫太逼着自个,得劳逸结合,你还小呢,把基础固好就行,稳扎稳打的来,不能太过心急。”
    三郎绷着小脸,认真的道。“大嫂放心罢,元小夫子教过的,我都知,不会适得其反。”
    “昼长夜短,下午会不会觉的饿?往后带些小巧的糕点放藤箱里,歇息的时候,就吃点填填肚。”
    “好。”三郎眼睛亮亮的应了。
    见俩人说完话,二郎忙问。“大嫂收摊时,说有事想跟我们说说,是什么事?”就怕大嫂又重提刚刚的话,眼下家里情况看着很不错,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用心经营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嫌活太累就不接单。
    “是什么事?”刘大郎也问了句。他寻思着,以后接了重活,是不是先粗粗的捯饬一下自个再归家?省的媳妇担忧。
    提起这事,季歌嚼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会,方开口。“今个和莹姐唠家常,说到了一个事,莹姐的丈夫和弟弟这两年跟着商队天南地北的跑货,说是这个挣钱快,就是时间长,少则几个月多则大半年,然后是比较危险,有些山头里窝着土匪,须得交足够的钱财才允许过路,碰上土匪心情不好,又或许给的钱财不足,惹恼了这帮贼人,便会大开杀戒,通常会灭了整个商队。”
    刘二郎一听,略略思索便问。“大嫂能说的详细些吗?”
    “具体我也不甚明白,大娘说倘若你们兄弟有些兴趣,她寻个时间过来细细说一番。”对于二郎,季歌一点都不意外,多少也摸清了点他的性子。
    刘大郎道。“正好你生辰那日邀了大娘过来,还有莹姐也是。”
    “你们想进商队跟着跑货?”季歌看着刘大郎眼底透着诧异。大郎怎么也会心动?他们若真的走了,这个家就剩她一个人在撑着,三郎还那么小。
    刘二郎没有急着回答,默默的埋头吃饭。
    “先听大娘说说。”刘大郎憨憨的笑,夹了肉放到媳妇的碗里。“先吃饭罢。”有些话还是夜里躺床上说会比较妥当。
    这顿饭,吃的不是特别欢喜,气氛稍有些凝滞。
    夜色袭来,也没怎么说话,季歌想着干了一天的活也怪累的,便说各自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刘大郎侧着身,面朝着媳妇,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宇。“你莫皱眉。”声音缓缓的,低低浅浅,落在心头其滋味难以形容。
    季歌只觉的鼻间泛酸,差点儿就落泪了,简单的四个字掐着了她的心尖呢,突然的便懂了,大郎满腹的心思,因为懂,才会觉的更加心疼,情绪如潮水翻涌,一时间竟不知怎么语言。
    曾在网络上看过一句话。有爱,才会心疼。原是这么个意思。
    “媳妇。”刘大郎沉浸于自己的心事里,未能发觉媳妇的异样,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就算热,也不想放开。“跟着商队跑货这事,就算只有五成的把握,我也想去闯闯。你莫想太多,等挣了些钱,跟着跑个两三回,我就收手,咱们守着铺子稳稳当当的过着。”
    他想让媳妇轻松些,这些担子本该由他来担着,只怪他懂的太少,脑子也不活络。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他不想错过,既然他们可以闯,那么他同样也可以!他想对媳妇好一点,再好一点,苦于没有门路,如今门路到了跟前,他必须要抓住!不能只是口头上说说,他要拿出行动来,让媳妇知道,嫁给他这么个粗汉,他定不会委屈了她。
    季歌沉默了半响,才哑着嗓子柔声道。“你有了决定就去做吧,我自是信你的,会把家里顾的妥当,等着你回来。”
    “等有了钱,咱们买个宅子前面带店铺,我也不出门寻活做了,咱们就守着这铺子,好好的经营着,你带着孩子收拾着琐碎活,我来看顾着前面的店子,咱们安安稳稳的,把儿女养大。我知道你喜欢呆在清岩洞,等老了咱们就搬回去。你看,我想的这么长远,定会好好的活着,出不了什么事情的。”刘大郎心里极是不舍,可想了想往后啊,再怎么不舍也得忍着。
    季歌窝在刘大郎的怀里狠狠的点着头,稳了稳情绪道。“这事还没个准呢,我先跟你说说旁的事吧。”
    “好。”刘大郎麻利的应着,心想,媳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待真的要离开时,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应会好受些。
    季歌思索了下,才把余婶那天说的话提了提,又道。“今早见到吴婶时,我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尤其是后面她说的话,我越想越觉的古怪,琢磨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沾上了点什么,可就是百口难辩了,明个一早出门时,你先和二郎粗浅的说一下,让他注意些,然后,到了宅子里,干活时千万莫让二郎和你分开。”
    “我知道了。”刘大郎眉头深深的皱着。“不该接这活。”
    “一条胡同的,已经接了这活,也不好再推脱,许是我想多了,对姑娘家来说名声比命还重要呢。”
    刘大郎说道。“以后离吴家远些,别再有牵扯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对了,跟二郎提起时,别说太清楚了,到底不妥当,就含糊些吧。”
    “我晓得要怎么说了。”
    余下又嘀咕了几句日常琐碎,忙碌一整天,刚刚情绪大起大落,放松后,夫妻俩立即就陷进了沉睡。
    次日一早,刘大郎见二弟进厨房后,就搁了手里的事,拉着他去了后院,略略跟他嘀咕了两句,好让他心里有个底,完了,又进了厨房。
    出摊后,刘家兄弟并着余玮去了吴氏娘家大嫂的住宅,说来也巧,竟是大康胡同,离白家却是一头一尾的距离。
    吴氏原是姓孙,她这娘家大嫂便直呼孙氏。
    孙氏见三人过来,客客气气的迎进了堂屋,上了茶,将要求细细的说了通,才领着人进了后院。务必在一天内完工,工钱算四百文,管两顿饭。
    活说多不多,说重不重,三个人熟门熟路的,一天内倒也能轻松完事。
    刘大郎牢记着媳妇的叮嘱,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边,时刻盯着二弟,不让他离了自己的身旁,就算是去茅房他也照样跟着,当然,借口是恰巧也要上茅房。余玮看着这俩兄弟就讷了闷了,当下颠颠儿的凑热闹,于是便成了,去个茅房也是三人行。
    孙氏在屋里瞅着后院的动静,暗想,大姑子说的不错,那刘家媳妇真是个警惕的,把人看的可真牢固,再牢固又能如何?她勾着唇不在意的笑了笑。别说,婉柔的眼光真不错,这刘家二郎确实好,看着就是个可靠人,真能嫁给他,也算是福气了。
    忙忙碌碌间就到了午时,孙家家境不错,里外都由婆子张罗着,午饭做好后,那婆子就到后院喊三人吃饭,饭桌直接摆在了厨房里,饭菜还不错,一荤两素一汤,婆子的手艺老道,刘大郎三人吃的很开心,刚刚吃过午饭,突然觉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还没来的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倒地上了。
    见三人都倒下了,那婆子疾步进了堂屋通知孙氏,孙氏挥了挥手,让婆子先回自个的家,紧接着,她去了侧屋,将一个瓶子交给了吴婉柔,看着她的眼睛道。“去吧。”
    吴婉柔握紧着手里的瓶子,很是犹豫挣扎,死死的咬着下唇,都出了血痕。
    “去啊,都到了这会了才想着后悔,已经迟了,快去吧,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孙氏最后的一句话,吴婉柔摇摆不定的心立即就坚定了,她深呼了口气,大步迈出了屋,小跑着往厨房冲去,这股气若是泄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必须要快点,再快点。
    刘二郎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姑娘,有大哥的提醒在前,昏厥时他便有了心理准备,眼下半点都不慌张,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那姑娘,觉的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她曾教他怎么洗衣服,他也曾顺手帮过她一把,有了这岔,他垂眼沉声道。“姑娘莫要自毁。”
    “你不记得我了。”吴婉柔把刘二郎脸上的神情看的真真切切,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连个瓶都握不住,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细碎。
    ☆、第064章
    半响,吴婉柔恍恍惚惚的笑了,她的目光落在刘二郎的身上,又似是透过他,看向了窗外湛蓝的天空,显的有些飘忽,空洞。“我记得你。”
    “我记得你。你原就是我的心事,潜伏心底的影子。我没有想过,真的会遇见你。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遇见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抬头看到的,只是窄窄的一方天空,那么小,我从未想过,会遇见你。本是一道模糊的浮光掠影,猝不及防的凝实成了真,伸手可触,并非遥不可及。”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清亮亮,看着刘二郎,扯出一个悲哀的笑,又像是自我嘲讽。“你道我愿意这般?你不懂。”
    连她自己都好惊悚,明明只是一桩模糊的心事,一个奢想,怎么成了真,它就变成了魔障呢?多可怕啊。曾以为是她福运好,让菩萨听见了她的心声,有心怜悯,才会让她遇见了他,却是一场空想一场恶梦,倒不如不曾遇见,她仍是她,心底压了股痴念,待多年后,她已为人妇,孩子也到了那般年岁,偶尔想起自己的年少春暖花正好,还能笑着和老伴叹一声,痴傻。却是,并无别的痕迹。
    “你走罢。”刘二郎抬头看着吴婉柔,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绪。
    吴婉柔看着刘二郎,特别的专注,似是想一眼望进他的心里般,又好像要将他的模样印在自己的心里,良久过后,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又哭又笑跟个疯子似的,转身缓缓离开。
    刘二郎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缕极为隐晦的苦涩。他懂,却不能言说,更不能露出一丝端倪。
    刘二郎将地上的细碎收拾妥当,又把大哥和阿玮扶靠到了饭桌前,摆弄成他俩趴着睡觉的姿势,过了会,他才推着俩人。“醒醒,别睡了,要干活了,今天得把活干完。”
    “啊。”刘大郎猛的醒来,迷蒙的看着二弟。“我怎么睡着了?”脑袋昏昏沉沉很不舒服,他伸手拍了拍。
    “嗳我怎么睡着了?”随后余玮也醒了,一头雾水的嘀咕着。“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怎么就睡着了?真奇怪。”
    刘二郎面不改色的道。“许是太累了,吃完饭就趴桌上睡着了。”
    “你没睡啊?”余玮侧头看着他随口问。
    刘大郎心里一紧,整个人立即就清醒了。“你没睡?”想起媳妇的叮嘱,总觉的这里头有猫腻。
    “我睡了,刚醒过来,特意瞅了瞅天色发现时辰差不多了就喊醒你们,甭嘀咕了,赶紧干活,说不准还得收晚工。”刘二郎催了两句,大步去了后院。
    干活重要!刘大郎和余玮匆匆忙忙的去了后院,三人顶着烈日,热火朝天的拾掇后院。
    孙氏站在屋里,视线落在刘二郎的身上,连连叹息。这小伙子真不错,不声不响的就把烂摊子收拾了,可惜他和婉柔成不了事,太可惜了,这样的性情,要发达只是早晚的事情。
    天色将将黑,总算把活干完了,拿了工钱和封红,三人拎着工具急急的往猫儿胡同赶。
    夜里躺在床上,季歌问道。“今个没出甚事吧?”别说,她一整天都惶惶的。
    “没有。”刘大郎摇着头。“明天没活,我来出摊,你去趟天青巷。”今个是初十,还有两天就是媳妇的生辰了。“还有大康胡同。”
    季歌听着大郎的话,心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领着三朵和阿桃去,也带她们窜窜门。”
    “会喊余婶他们吧?”刘大郎犹豫的问,又道。“如果喊余婶他们,那柳哥那边……”
    “柳嫂还没回来呢。”想着上回的不欢而散,季歌有些不得劲。“到时候,咱们得说说跟着商队跑货这事,柳哥那性情有些不妥当吧。”
    刘大郎想想也是。“那行。就喊花伯和大娘,还有莹姐以及余婶他们。”
    “满当当的一大桌呢。”季歌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次日清晨,早饭是三鲜馄饨,厨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勾的人口水直咽,待馄饨出了锅,一碗碗的端到饭桌上,一家人齐乐融融的边吃边说话。
    “三朵阿桃一会啊,我带你们去窜门,让你们大哥二哥看着摊子,这可是难得的闲暇呢,回头咱们再逛逛街。”季歌心情愉悦的说着。
    三朵和阿桃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一脸的惊喜,都顾不得吃美味的馄饨,齐声声的问。“真的啊?”
    搬来县城都快半年了,别说逛街了,连家门都很少出,每天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噪杂声,别提有多心馋了。
    “当然是真的。”季歌笑盈盈的应。
    刘大郎在旁边接话道。“今天这摊子我们来看,你们放心的逛街,带些银钱在身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要不要二哥支援点银钱给你们?”刘二郎侧头对着三朵和阿桃打趣。
    季歌乐呵呵的接了这话。“你们二哥要散财了,愣着干什么,快去接钱,多难得的机会。”
    三朵和阿桃还是内向了点,抿着嘴一个劲的笑,满脸的羞赧。若是换成了二朵,准会大声的嚷嚷着,颠颠儿的去接钱。
    吃过早饭后,大郎和二郎纷纷散财,三个孩子每人给了五十文钱。
    待家里的琐碎拾掇妥当,季歌领着三朵和阿桃去了南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繁华拥挤,怕俩孩子被挤散了,她一手牵一个,因不太熟悉路,只得顺着大街道走,到天青巷时,三人均出了一身汗,已是辰时末。
    花大娘见到她们仨,很是高兴,乐不可支的迎着她们进了屋,边走边叨念着。“你花伯啊,在隔壁看人下棋呢,倘若不是迷上了这桩事,他日日都坐立不安,在地里刨了大半辈子,冷不丁的成了清闲人,怪不习惯的,见天儿的在院子里折腾着,这下总算好了,省了不少事。”
    “大娘这是给亮亮做衣裳呢。”进了堂屋,一看那架势,季歌就明白了。
    花大娘眉开眼笑的点头。“对。莹丫头是指望不上了,亲家母近来事多,正巧我闲的紧,慢慢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了。”
    俩人很自然的说起了家常,三朵和阿桃在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花大娘做衣裳,室内气氛相当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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