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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留玉从偏房打开帘子走了过来,杜薇有些诧异,起身就想迎过去,就见他抢先一步扶住她,含了些暧昧笑道:“你身子还没大好,没事儿不要随意挪动。”
    杜薇斜了他一眼,干脆闭了嘴,宫留玉扶着她坐下,转眼问杜修文道:“杜家三少爷,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了?”
    他眼底虽带了笑,但眸光却是一沉。
    杜修文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脊背,眼底却带了几分哀求道:“殿下,以您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儿寻不着?放了囡囡吧...”
    宫留玉一嗤:“敢情我这儿就是龙潭虎穴,我留着她就是害了她?”
    杜修文沉默一时,躬身道:“我父亲不过一县县令,七品的小官,就纳了五房妾室外加十来个通房,您这样的皇戚,屋里人还能少得了吗?”他一转眼看着杜薇,眉目间是浓重的愁绪:“那些女人的手段,我也见过些子,囡囡又是个心气儿高的,跟了您也是不如意,我虽不才,给不了她什么锦衣玉食,但至少能保证对她一心一意。”
    宫留玉振袖起身,对着他冷笑道:“你能给她的,我都能给她,你不能给她的,我也能给她,你呢?被人抓了还得让她四处请人求救,昨儿夜里要没有她求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踏进门来?”
    杜修文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张着嘴刚想说些什么,宫留玉就毫不客气地扬声道:“送客!”
    等着杜修文人出了厅堂,杜薇才皱眉道:“你这话...有些重了。”
    宫留玉漫不经心地拢了拢玉佩,侧头笑得眉眼如花:“您心疼了?”
    他的心情可绝不像表面上那般满面笑容,杜薇心里默念,口中换了话题:“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三少爷那性子,在京里就是个活靶子,昨日那事儿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如今被您气出了京城,倒也算好事一桩。”
    ......
    宽敞明亮的正厅里放了座一人高的青铜丹炉,一阵阵刺鼻古怪的药味正从丹炉里逸散出来,一个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拎着拂尘仔细看着,突然大喝了一声道:“起炉!”
    旁边立刻有两个道童奋力拉起吊着的铁线,将鼎炉盖一点一点地拉了起来,一股浓郁的味道扑了出来,那道士对着身边人躬身道:“大殿下,丹药已经炼好了,您马上命人采无根水服用吧。”
    宫留贤这半个月来连着服食他给的丹药,精神头好了不少,面色泛出些红光来,因此对这些丹药极是依赖,见状露出喜色来,忙道:“快拿来该我。”
    道童取来丹药和才接的雨水递给他,他一并吞服了,自觉精神又好了几分,对着那道士赞叹道:“我近来觉得身子又好了几分,多谢仙师这些日子以来帮我用丹药调理,徐老王爷把你举荐给我,当真是雪中送炭了。”
    他自从那日听了宫留玉无意之中的一句话,便对徐老王爷的病情上了心,去徐府走了几趟,发现果然像宫留玉所说,老王爷的病情好了不少,他这身子沉疴已久,不免心动,立时就向徐家人打听,发现自从徐老王爷遇到了这道人之后,身子这才大好的。
    这时候正逢徐家四处求人,两边是一拍即合,宫留贤动用手段帮忙摆平了徐家的麻烦,徐家把这位白鹿真人举荐过来,这人倒也颇有本事,这才几日就让他多年顽疾好了不少。
    他念及此处,心中越发热切起来,连忙问道:“仙师,要彻底治好我这病还需多久?”
    白鹿真人面上带了难色,迟疑着看他,宫留贤忙道:“仙师但说无妨。”
    白鹿真人叹口气道:“这些丹药虽能缓解殿下病痛,延长寿命,但到底治标不治本,无法根治殿下的病症。”
    宫留贤一怔,急问道:“那仙师可有彻底根治的方子?”
    白鹿真人看他一眼,捻须道:“有是有...就是其中有一味药引有些难办。”
    宫留贤一摆手,皱眉不悦道:“仙师但说无妨,我乃是真龙之子,天潢贵胄,天下有什么事儿对我来说是难办的?”
    白鹿真人躬身道:“其实这方子也不是在下也没有试过,只是听家师说过,但想必对殿下的病症是管用的。”顿了顿,他捻须道:“是...幼童的脑子。”
    宫留贤一怔,皱眉问道:“仙师确定?为何这方子听起来这般邪异?”
    白鹿真人躬身道:“千真万确,殿下的病已经沉疴几十年,一般的方子难以根治啊!”
    宫留贤在原地踱了几步,最后咬牙道:“不过是几个小儿而已,孤乃是万金之躯,万万不得有闪失,他们就当为君捐躯了!”反正就是死几个人而已,以宫重对他的宠爱,想来也不会把他如何。
    他这般想着,一边放宽了心,垂头思索道:“只是这幼童去哪里寻?京里的婴儿一落地就是落了户籍的,动起来怕是要有些麻烦。”他一转念,想到城南聚集的逃难来的流民,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第103章
    自从那晚上之后,杜薇身子大好了,就坚决搬了出去,婉拒了他让两人睡在一处的要求,宫留玉倒是想让两人整日腻在一处,不过也知道她那晚上遭了大难,心里对那事儿抗拒是肯定的,这么一个大活人整日在自己身边,看得见吃不着,那真是挠心抓肺一般的难受,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谁让他那晚上这般横冲直撞的?
    他今日在书房里批改着吏部上来的文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一旁的杜薇身上,她今日穿了身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也没系绦子,任由长衣行走时飘动着,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出一种弱柳扶风的味道。
    他又侧眼看了看,她倾身时脖子上隐约露出秋香色的绳结,想来最内里那件也是这个颜色,她肤色莹泽,配上这种颜色想必是很好看的。
    杜薇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转眼看来却皱了眉,不由得往回缩了缩,带了些警惕不悦地看着他。
    宫留玉叹了口气,继续低头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经被撩的一分都不剩下了,不过就是他心里恨不得把人拆食入腹,这事儿也急不得,总得你情我愿才好,总不能霸王硬上弓。
    杜薇把书桌上的东西摆好,一转头见他低头皱眉,轻声问道:“您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想了想又道:“我去用薄荷叶给您沏杯茶来吧。”
    宫留玉抬眼看着她说话时一开一合的菱形唇瓣,心里又叹了口气,忙道:“你也不用四处忙活了,呆在这里陪陪我就成。”又不无哀怨地乜她一眼:“别人家的男人都生怕自己不成,什么鹿茸虎鞭大把大把地进补着,独独我连盘炒腰子都不敢碰,家里面连根秋葵都不能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杜薇连头也不抬:“别人家里三妻四妾十二通房纳了一屋子,您连个正头夫人也没有,能比吗?”
    宫留玉被滞了下,拉着她的手道:“我不是还有你吗?”
    杜薇拍了拍他的手哄着他放开:“那是那些虚的人才吃那些大补的呢,您什么都不吃,已经比他们强上百倍了。”
    宫留玉只怕以后得了皇位都不会比得了这句赞更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吗?我原来也没个房里人,还怕在你面前露了怯让你失望了呢。”
    杜薇脸色红了红,把手抽回来没作声,宫留玉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你觉得还好吗?有失望吗?”
    杜薇尴尬道:“这个无从比较,我怎么知道?”她又缩了缩手补了一句:“光顾着疼了,谁还会想别的。”她看宫留玉有些失望,想起原来在锦衣卫听的那些荤话:“有的人几柱香小半个时辰就拿出来吹,你总比他们强多了吧。”
    男人果然都爱听这个,他略带了得意,又转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杜薇含糊道:“原来在别的府上当差,听嫁过人的媳妇子和婆子说的。”
    宫留玉唔了声,揽着她的腰轻声安慰道:“我问了旁人,前几次都有些疼的,当男人的得怜惜些,往后就快活了。”
    杜薇感觉到他手暧昧的在腰臀的地方来回抚着,说的又是这种话,红着脸推他道:“您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才说了没几句就上手。”
    宫留玉索性搂着她一转身,让她坐在自己刚做的交椅上,自己倾身压了下来,让她服帖的靠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搬过来跟我住,好不好?”
    说着杜薇就觉得身上一凉,只剩了中衣穿在身上,却还是半遮半掩的,难掩里面的绮丽景色,但还是皱眉:“那怎么成...”
    宫留玉乜着眼往下吻着,抽空斜了她一眼:“为甚不成?”
    杜薇被他弄得呼吸有些乱了,想了想还是道:“其实...上次那晚上之后,我用了好些零陵香。”
    宫留玉微顿了一下,面色看不出起伏,眼底却沉了下去,他自然知道零陵香是做什么的,沉吟片刻才道:“那是避孕用的,你不想要孩子吗?”
    说着又有些怅然,女孩成了女人,到底沉稳许多,他还没想过的事儿,她却已经抢先一步想到了。
    杜薇缓缓摇头道:“时候不对。”她摊开手叹息道:“如今京里局势未定,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是没有孩子的,您若是为着自己考虑,当然有个孩子更好,可孩子的安全您能拍胸脯打保票吗?而且...”她神色忽然冷了下来:“我是个大大的俗人,当然知道名分的重要,孩子生出来该怎么算?庶出的?还是没有名分的野孩子?”
    这些都是原因也不是原因,以后若是她的身份被发现,没有孩子便是没有牵绊,到时候事发了,他只咬死了受人蒙蔽,想来也不会有多大的罪过,中间若是有个孩子牵绊着,他也撇不清干系。
    宫留玉叹了声,愧疚地看她一眼,摇头道:“你不要害怕,这事儿我已经在筹谋了,到时候必然让你风光嫁过来。”
    杜薇点点头,心里却叹了声,无论两人多么花好月圆,身份却永远是道过不去的坎儿,她背地里的身份是够尊贵了,可是却见不得光,明面上的身份却是下人,一个下人能嫁给主子做正妻吗?给个妾室的位分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她知道宫留玉一心想娶她当正室,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今人对身份何其看重,哪里是能由着他任意妄为的,就算是他以后成了皇上,也不能这般由着自己性子。
    两人想着前路险阻重重,一时都没了行事的心思,宫留玉帮她重新穿好衣服,玉白的脸颊因为忍耐带了几分红晕,却还是道:“零陵香不是什么好无事,你以后不要吃了,当心再也怀不得孩子。以后...”他迟疑了下,无奈叹息道:“我去翻翻医书,还是算准了日子再行事吧。”
    杜薇也知道有些时候行事是不会受孕的,面色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就见宫留玉伸手,小心摩挲着她的小腹:“我记得你小日子过去有一段日子了,那咱们今日应该可以...”
    杜薇无言半晌,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跟他说,就听门外有人来报道:“殿下,咱们的粥棚那里出事儿了。”
    宫留玉顿了半晌,才恶狠狠地起身整理衣服,一脚踹开门道:“又出了何事?”
    陈宁这次学乖了,自己没来叫人,派了手底下的管事过来,那管事见宫留玉满面怒容,吓得慌忙跪下道:“是,是大殿下亲自过来了,中山王世子和三少爷在一旁陪着,说是要在流民堆儿里买几个幼童回去做活儿。”
    宫留玉最近负责这些流民的善后之事,京里要人的地方多,他都把一些青壮的安排出了活计,就连许多有一技之长的妇孺都谋到生计,所以城南倒也没出现流民扎堆儿,四处惹事儿的情景,只是大人都派出去做活儿,孩子难免要安置在家里,城南那边的幼童倒还真不少,只是...
    宫留玉皱眉道:“既然要做活计,你传我的吩咐,把那些能做活儿的大人给他几个,没得让人说我小气了,用几个小孩子糊弄他。”
    那管事连连摇头苦笑道:“殿下,若是能说小的早都说了,只不过这回大皇子铁了心要买些小孩子回去,小的觉得为难,这才特特禀了您。”
    宫留玉攒着眉心:“一群小孩子能做什么活儿?”他说着眉头松了松,好似想到什么一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管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殿下,要是旁的事儿小的也就不来难为您了,其实这几日大殿下也带了几个小孩子回去,我见数量少,而且大皇子打着的是要为自己积德的旗号,便没敢拦着,可没想到事儿就出了这儿。”他低声道:“前几日跟他回去的那四个孩子,便如同蒸发了一般再也没见过,就连孩子的家里人去看都被打了出来,他今日一开口要招四十多个,小的见事情不大对头,便请了陈宁管事在那儿拖延时间,急忙跑回府来找您了。”
    杜薇也照管过这些流民许多天,对这事儿也上了心,出来问道:“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知道照管流民是您的差事,所以特地跑来跟您作对不成?”
    宫留玉摇头道:“他这人虽狭隘,但也不傻,若是流民真出了大乱子,我固然有麻烦,可他也脱不了干系,皇上虽宠他,这方面却是万万不能容的。”他摸了摸下巴道:“没想到徐家这么快就和他搅合在了一起,这速度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好像知道些内情,不过当着别人的面儿杜薇也不好多问,只能点了点头,问他道:“那咱们去瞧瞧?”
    这事儿若是闹大了,首当其冲就是他这个负责的,宫留玉点点头,跟着杜薇上了马车,一路行到城南,就听徐轻言那的声音传进了轿子,高声喝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大殿下要的人你敢不给?!活腻歪了不成?”
    杜薇听这标准的奴才语气,不由得一哂,陈宁立在远处,弯着腰,不卑不亢地道:“大殿下,三少爷,如今城南是我们殿下在管,既然殿下把差事交给了我,我总要担下这个责任,您大人有大量,想必能体谅些。”
    这话说的颇有风度,既点明了要害又不失礼数,徐轻言却仍是骂道:“什么体谅不体谅的?你一个奴才也配的上,别说是你了,就是你们殿下来也...”
    宫留玉不急不慢地下了轿子,截断他的话道:“若是我来,也怎么了?”
    ☆、第104章
    徐轻言是个外硬内软的草包货,本来还耀武扬威,面带得色,一见正主儿来了立刻气势一收,满面尴尬道:“殿下...”他一转身看到身后的宫留贤,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干咳了声道:“方才我见陈管事迟迟不交人,一时心急,这才...”
    宫留玉含笑道:“这才说了实话?”
    徐轻言不敢吭声了,下意识地又去看身后的徐轻鸿个和宫留贤,后者低低地咳了几声,上前几步道:“九弟,别来无恙啊。”
    宫留玉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无声地笑了笑,才道:“大哥身子不好,那就好好地在家歇着就是了,何必顶着风头出来,虽然已经入春了,但气候到底没见大热,万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杜薇也有好些时候没见这位大皇子了,一见之下不由得微露诧异,她还记得原来大皇子当初面色蜡黄,满面病容的样子,如今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脊背挺直面色也多了几分红润,她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仔细打量,越是打量心里越是奇怪。
    这大皇子明面上看是好了不少,但眼神却颇为涣散,没有神光,脚步虚浮,眼底的几簇火苗时不时挣扎着跳跃一下,却也像风中残烛一般,马上就要燃尽了。
    杜薇越看越是不解,不过这事儿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便退后几步,看着几人对答。
    就见宫留贤脸色微微沉了沉,上前几步道:“我近来身子已经好多了,不牢九弟挂心了。”说着又面带得色的让出身后一人来:“这是曾为徐老王爷炼丹的白鹿真人,如今他来为我调理身子,我身上的沉疴宿疾已是见了大好了。”
    他是正宫嫡出,一旦他身子好了,那也就意味着其他几个皇子争无可争,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宫留玉的脸,盼望着能从这张脸上看到惊慌绝望的神情。
    不过让他失望了,宫留玉神色从容依旧,但眼底不动声色地划过一丝讥诮,对着那白鹿真人点头道:“既然你跟了大哥,便要好好为他调理身子,这可不光是大哥身子的事儿,更是事关周朝未来的大事儿。”他又一转头笑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大哥身上又没担差事,到这城南来做什么?”
    宫留贤见他神色客气,面上也缓和了几分,低低地咳了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招几个小孩子回去做工。”
    宫留玉想了想:“既然这样我也不好驳了大哥的面子,大哥要招几个啊?”
    宫留贤见他肯松口,面色一喜:“不多,也就是四十来个。”
    宫留玉笑了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今日就能办妥,不过...”他一扬眉道:“我记得大哥前几日才招了四个,如今那四个孩子人在何处?”
    宫留贤面色一僵,随即故作怒色道:“九弟这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质问我了?”
    宫留玉故作诧异道:“大哥何必如此恼火,我这也是为着皇兄想。”他悠悠然道:“那些孩子到底不是咱们的家奴,不能由着你拉回府上,可若是大哥把那几个孩子拉出来做个活招牌,让城南的人都知道你宅心仁厚,如何善待下人的,他们自然会跟了你去,到时候别说四十个,就是四百个也由得你挑。”
    宫留贤一滞,又掩饰般地咳了几声道:“我带足了银钱,倒也不必这般麻烦。”
    宫留玉摇头道:“城南住着的大都是拖家带口来的,不知道您的底细,敢把自己孩子放心交给人?再说了,钱能买来下人,可还能买来骨肉情分吗?”他一侧头问道:“说起来,头先那几个孩子的父母想见人,您都把人打出来了不让见,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宫留贤面色先是一白,随即又泛出些不正常的红,显然是动了真火:“不过是几个贱奴,难道九弟还逼着我解释一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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