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迦楼罗突然站定,转向吴北,表情似乎十分痛苦且欲言又止。
吴北:“……?”
下一秒迦楼罗毫无预兆哇的一声,结结实实吐了吴北满身。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吴北在众多诡异目光的注视下穿过停机坪,来到候机大楼前,平静地脱下burberry镶皮边黑风衣,扔进了垃圾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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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和一年前相比完全没变,黄市长没有半点瘦下来的迹象,相反机场大门口见到他的时候周晖和李湖都觉得他又胖了。与一年前不同的是他满脸堆笑,似乎极为得意,怀里抱着个虎头虎脑哇哇大哭的婴儿。
李湖奇道:“你找到对象了?!”
“亲戚给介绍的,是从外地迁过来的黄鼠狼一家,五百年前还跟我们家连过宗,有缘吧?”黄市长献宝一样给他们展示黄鼠狼宝宝哇哇大哭的通红脸蛋儿:“像我不?像不像我?就跟我小时候一样又结实又好养哈哈哈哈——!”
李湖同情道:“是儿子啊,你完了。千万别生第二个啊,第二胎还是儿子你这辈子就到头了……”
迦楼罗皱起眉,似乎不明白这帮人为什么和一只低级黄鼠狼妖这么熟。周晖见状淡淡道:“是你妈在 h市的朋友……说话小心点,这可是凤凰官方认定盖戳了的朋友。”
迦楼罗点点头,走去看那襁褓中嚎啕不已的婴儿。黄市长在地生胎事件中被摩诃大魔王搞怕了,看到他弟弟就有点儿犯憷,但也不好立刻躲开,只见迦楼罗端详了婴儿片刻,突然伸手在小孩眉心上一指。
金色光芒闪过,映出一道笔画无比复杂的梵文,沉入婴儿眉心间不见了。
“这、这是……”
“这是我的专有梵印,金翅大鹏鸟赐福咒,可以为受赠人挡灾延寿。”迦楼罗礼貌道:“我兄长曾在此处给你们添麻烦了,区区薄礼不成歉意。”
黄市长目瞪口呆,目送迦楼罗转身走开,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周晖:“……他,他真是你们老周家的种?”
周晖怒道:“这小子不过装逼而已,你真以为管用啊?来来来我给你画几张平安符,原价八百八十八万现价打九九折刷卡加收两个点手续费……”
周晖捋袖子找纸笔,黄鼠狼忙不迭抱着孩子跑了。
黄市长对外宣称这是国土测量局下h市来公干的,把他们安排在了全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其实按周晖的脾气,出差到一个地方要住好的,吃好的,抽空还去娱乐场所巡视巡视,替当地的人民群众检查下精神文明建设;但这次来h市群迥然不同,他把行李往酒店一放,宣布每个人半小时休整时间,然后立刻出发去目的地。
吴北想先去买件外套,神完天司肚子饿了想要吃饭。幸亏他们没提出来,李湖捂着嘴劝他俩不要:“你俩没经过上次围剿地狱道的战斗,周老大每到这时候都跟经前综合症妇女似的,敢开小差他真能用皮带头抽你……”
神完天司不满道:“有那么严重?他自己去军委一号大老板家驱鬼的时候不还先躺在人家沙发上玩了半小时的粉碎糖果?”
李湖说:“你傻啊。上次他那是跟凤四吵架,故意拖着不回家做饭,这次是跑掉的老婆有可能会跟着奸夫一起回娘家探亲,情况能一样么?!”
两人恍然大悟,回头只见周晖站在酒店走廊的窗边抽烟,光从身后照出一个阴霾的影子,半张脸笼罩在香烟的白雾里,只见到一点红光在阴影中忽明忽昧。
迦楼罗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走上前,周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甩给他。不一会父子两人面对面站着抽起了烟,互相之间一句话都不说,气氛阴沉得可怕。
吴北眨巴两下眼睛,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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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今天是阴天,但空气并不潮湿,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早上市区吹着几乎没什么感觉的小风,然而到了午后风速一下转大,从市区开车去郊外一路上风越来越紧,刮在车窗上甚至能听到呼呼的声音。
周晖一声不吭坐在驾驶席上开车,迦楼罗在副座上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市郊上风处,血海和人界相连那块地区的边界。”
“……为什么要上风?”
周晖却不答,只说:“这是吴北研究出来应对死气入侵的办法,你到了就知道了。”
结果到达指定地点后,迦楼罗边用力揉按太阳穴边下车一看,只见周围是一片高地,不远处山坡上矗立着高压电,站在土丘上可以望见半座h市的建筑。吴北打开车后门,扛了个足有两米多高的巨大旅行袋出来,轰隆一声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开始从里面搬佛像。
迦楼罗简直都怔住了,只见吴北半跪在地,足足搬出了十几座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香樟木佛像,统一放在一张四米见方摊开的金布上,然后直起身招呼神完天司:“差不多就请到这些,省着点用吧。”
神完天司打量着面前这些佛像:“你跑了几趟尼泊尔,才请来这点?”
“我跑了二十多家寺庙,光香火钱就捐了几百万好吗?怕出境的时候被抓住还一路坐的火车过西藏,你就别叨逼叨了。”
“怎么不从天台山直接订做?”李湖在边上插嘴问。
“不行,必须要受过香火的才有法力,香火越多年代越久,法力就越强。”神完天司半跪下来,拿起手边最近的一尊佛像嗅了嗅,说:“唔,这个还好。”
迦楼罗把外套兜帽竖起来,疑惑的眯起眼睛,紧接着眼角突然一跳。
只见神完天司猛一用力,把佛像整个掰碎了!
迦楼罗一步冲上前:“你们在干什么!”
“别过去!”周晖一把按住迦楼罗,在他身后沉声道:“除了神完天司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佛灰伤神格,你也离远点!”
“佛灰?!”
周晖点点头,只见吴北又从车后座上拖出一只沉重无比的黑色布袋,打开赫然是一架单人火箭炮,那炮身铮亮发光,一圈圈雕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梵文佛经,甚至连肩带上都用金色的笔画了成百上千个卍字佛印。
迦楼罗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作为修佛修了数千年的神之子,面对此情此景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你们这是想——”
“雪山神女莎克提在北京大规模释放死气之后,我就意识到这种东西会对人界造成巨大威胁,开始研究快速破除死气的方法。有记载以来对抵消死气最有效的是神物之血,比方说凤凰、麒麟之类天生有真炎之火的神兽,血液燃烧死气的速度非常快;但如果梵罗想不开天天跑来人界释放死气的话,我总不能让你妈每次都跑去割腕。”
周晖眼神有些阴霾,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但并没有任何要告诉儿子的意思。
“后来我去翻了你妈的日记。”他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凤凰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写日记,他还给起了个名字叫抱尸子,里面记载了很多轶闻和偏方。我翻到一些关于佛的内容,发现了有关于烧毁佛像后残烬可以抵挡邪魔入侵的记载,就让神完天司找了尊佛像来一试,果然有效。”
迦楼罗愕然道:“但这是毁佛!下辈子要轮回去畜生道的!”
周晖说:“所以才叫吴北专门去西藏和尼泊尔请佛像啊。你知道为什么只有神完天司才能动手?”
迦楼罗回过头,只见神完天司把所有佛像掰碎,泥土和木屑堆在金布上,紧接着拿出打火机一点。火苗呼地瞬间烧起,发出噼啪响声,几分钟内迅速把这堆佛像碎屑烧成了黑色的灰烬,在完好无损的金布上堆成了尖。
“这是我的像。”神完天司拍了拍手,满意道:“好歹我也算个活佛,当地有些寺庙供奉了我的前世像和灵童像,正好借来用用。”
迦楼罗:“……”
这特么也行……迦楼罗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如魔似幻来形容。
吴北从包里掏出几个空包弹,只见那弹片上也密密麻麻画着无数经文。他用匕首把空包弹撬开,抓起佛灰混合着粉状火药充填进去,直到把所有空包弹都填满才重新合上弹头,装了一个进火箭炮里,其余的一字排开在脚下。
紧接着他把火箭炮一扛,炮口对准远处h市楼房密集的市中心。
——流浪诗人、寻梦的行者、站在世界尽头呼唤爱的吴北同志不愧是我国东三省著名的业余黑社会老大,一系列动作迅速熟练,充分体现出了一名现代军火走私犯的专业素养。
“死气入侵一般是从大地穴眼中冒出来,形成飓风后,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凝聚成覆盖地面的死气海。”周晖沉声道:“你看好了,待会黑风从哪个方向出来吴北就扛着火箭炮打哪里,在气体阶段就把它消弭在无形之中……不能给死气任何凝聚成水的机会,否则上哪去找一只上古神兽来现宰?”
迦楼罗看着地上那一排佛灰弹,紧紧皱起眉头,抬眼望向市区。
周晖这个设想其实是很周密的,火箭炮一旦射出爆炸,能将很大一片区域都笼罩在佛灰中,死气根本不会有形成飓风的机会。虽然近距离接触的人仍然有一定生命危险,但总比高浓度死气将城市中的人大面积变成活尸来得好。
他们一行人在山坡上静静等了片刻,只觉得风越来越猛烈,高空乌云盘旋,显出一圈圈巨大的漩涡。
空气中弥漫起微微咸腥的水汽,几分钟后,一滴水珠打在众人面前的土地上。
李湖摸摸鼻子,惊异的轻声道:“这个雨……”
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异常,但紧接着周晖瞳孔猛然一缩,抬眼望向高空。
——雨滴纷纷坠下,开始是透明的,紧接着转成浅灰,深灰,继而夹杂着细小的黑色水滴席卷而下。
“死气海——!”李湖猝然惊道:“怎么回事?死气海怎么直接坠下来了?!”
周晖一抹脸上的水,喝道:“神完和狐狸回车上去!吴北!所有佛灰弹向市中心发射,别瞄准了!”
死气直接以液体状出现,在人界史上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唯一一种解释是在从地狱来人界的途中就已经因为浓度过高而汇聚成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少量佛灰根本不管用,必须一次性把所有佛灰炸全打出去,把整个市中心都笼罩在厚厚的烟尘中,才有可能最大程度的消弭死气海。
然而这是很危险的,谁也不知道这种高浓度的佛灰和死气海碰撞会产生什么剧烈的反应,也许刹那间就会引发成片爆炸也说不定。
吴北皱紧眉,猛一扣扳机,瞬间“砰!”一声巨响,在炮弹射出的瞬间整个人后退半步。
佛灰弹在一道白烟中跨越天际,飞到市区上空,轰然爆炸开来!
刹那间佛灰散开,化作灰雾笼罩在市区上空,随着雨水纷纷扬扬向下降落。紧接着裹挟在雨水中的死气和佛灰接触发生反应,激发出无数耀眼的电花,如同成百上千条雪亮小蛇嘶嘶窜过半空。
那场景十分壮观,市中心肯定有不少人正从大街上和窗口中抬头仰望,表情目瞪口呆。
吴北迅速装填第二发单人火箭炮,却被迦楼罗一把按住手:“等等!”
他猛一抬头望向周晖,厉声道:“佛灰破魔、伤神格,母亲用心头血的代价恢复魔尊,是为了取他神格救摩诃的命!如果佛灰大面积扩散,待会魔尊降世时再被烧伤神格怎么办?而且连凤凰明王都有可能被这种高浓度的佛灰严重烧伤的!”
周晖却站在雨中,静静看着他。
迦楼罗死死按着吴北的手不放松,怒道:“父亲!”
“……上次你问我,如果凤凰杀死魔尊后把阿修罗王神格给摩诃,我会不会阻止他?当时我说这是凤凰自己的事情。”
周晖顿了顿,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悠然道:“我确实没打算阻止,前提是魔尊最后真能死在他的手上……而不是我的手上。”
第61章 天明之时,没有人知道那张完美的面具后,他心里到底在谋算什么
四恶道,地狱血海。
魔尊站在烟波浩渺的海面上,脚下血海如巨大镜面,映出此时此刻人间的景象。
第一批地狱魔正通过时空裂缝走上人类城市的大街,兴奋地嘶吼着横冲直撞,在马路上引发连环车祸。人群惊恐四下奔逃,地狱魔冲到被撞毁的汽车边,打碎车窗拽出受伤的司机,就地咬断喉咙大嚼大咽起来。
警笛由远而近,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刺耳的刹车和人群尖叫混杂在一起刺破耳膜。
魔尊回过头问:“尸袋呢?”
在他身后,婆稚阿修罗王拍手示意,身后密密麻麻的阿修罗部众在血海上空分作两列,露出当中一条通道。四头巨大的地狱魔兽拖着一座山峦般沉重的尸袋走来,脚步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轰响。
“魔尊殿下,一万具已炼化的尸体都在这里。”高达丈余、臂长拖地的婆稚阿修罗王转过身,瓮声瓮气道:“死气足以将数百万人类炼化成厉鬼,现在就可以向人界倾倒了。”
魔尊点头不语。
阿修罗部众齐刷刷静待着他,只见魔尊眼瞳猩红,无数条黑色魔纹如同锁链般在他体内游动。
他静了片刻,突然道:“凤凰明王。”
楚河正站在边上,衬衣袖口挽到胳膊肘,双手插在口袋里,闻言偏头只见魔尊向他伸出手。
楚河眉心微微皱出一条细纹,但许久后还是把手放在魔尊摊开的掌心,随即被紧紧握住。
“数千年前我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年轻阿修罗的时候,曾经目睹凤凰明王降世,一箭诛杀大阿修罗王,随后横扫地狱,清空血海,威名震慑四恶道,最终事了拂袖而去。当时我恰好挡在凤凰明王离开的路上,以为他会像碾死脚下的蚂蚁一样杀死我,但他并没有那么做;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梵罗,他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那一刻他的身影久久印在我脑海中,以至于数千年时光都未曾磨灭分毫。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死,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值得。”
“我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因此连被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被杀了。”
魔尊紧握着楚河冰凉的手,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只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楚河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当时认为你不值得杀,而不是忽生怜悯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