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医生也是为齐家服务多年的老医生,却不方便与少年人讲中年女人的毛病,泛泛讲道,“还是前些日子的旧毛病,清闲些好好养起来就好了。”
“那就好,辛苦郑医生了。”齐镜声和他客套两句,抱着齐镜彦进去。
屋子里有一点儿清淡的凝神香料的味道,齐镜彦微微皱了眉毛,好在没有醒来。
医生刚走,安慧半靠在卧榻上并没有休息,见到他抱着安稳睡着的齐镜彦进来,心里实在说不清是不满还是心软,毕竟亲儿子一天不休息的闹腾,她是心疼的。
齐镜声径自坐在下面的椅子上,换个姿势让齐镜彦睡的舒服点,但是并不放手,“我刚刚看到郑医生,母亲好些了吗?”
安慧揉着额头停了一会儿才回答,“扎了两针,已经好多了,镜彦怎么样?”
“洗完澡就一直睡着没有醒。”齐镜声稍微侧侧身让她看清齐镜彦的小脸。
干干净净,神态安稳,安慧暴躁火气过去后,又找回了世家主母的修养,“辛苦你了,到餐厅去吧,你父亲马上就到,可以开饭了。”
就有嬷嬷上手来接齐镜彦,总不能抱着去吃饭。
谁知道旁边有人说话齐镜彦都不醒,从齐镜声怀里离开一点儿,他眉毛皱起小嘴一咧,露出只长了一点的小米牙眼看着开哭。
齐镜声赶紧把他接回来,“算了,我抱着吧,反正也不累。”
嬷嬷紧张地看了安慧一眼,迟疑着放了手。
齐镜声笑眯眯地抱着小娃娃去餐厅,他是故意的。
除了撩拨刺激一下安慧,主要还是,齐镜彦今天确实算受了点儿罪,如果不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估计就要发起烧。他的未来计划里有这个弟弟的位置,还是要适度顾及一下他的身体状态。
餐厅里的长桌没人去,一家三口吃饭,选了一张小圆桌,女仆们来往穿梭上了简朴的六菜一汤。
齐明雍从书房回来径直到餐厅,进门看见齐镜声就问,“怎么抱到餐厅来了?”
齐镜彦这个年纪,虽然只能吃辅食,但是看见什么都想咬,放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成人晚餐前面,一定要闹翻天。
齐镜声态度随意地欠身算是行过礼,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睡着了,放不下,放下就醒来。”
齐明雍挑起眉,笑容很和蔼,“这是真喜欢你。”
“可能也不是,”齐镜声笑眯眯地用毯子帮齐镜彦遮住灯光,作为一个优秀青少年,适度的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怀疑是力场的关系。”
齐明雍抱了齐镜彦几次就知道了,对齐镜声能这么敏锐倒有点儿意外,“说说看。”
“他这么小,分得清什么喜欢不喜欢,能感觉得出谁喜欢他倒是真的,”齐镜声做沉吟状,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不过他最近偶尔说一两个字了,我猜到一点。看今天的检测结果……”
他看一眼齐明雍神色安稳,略过那个不太让人高兴的结果,继续说下去,“镜彦无法亲和游离能量才喜欢闹腾,不能亲和就是反作用,力场会影响情绪,他不舒服又不会说。整个内院就我有能量场,有时我的力场稳定,他呆着舒服,就喜欢亲近我。有时候不稳定,他就要推开。可能因为这个才反复无常。”
齐明雍端着温水喝两口,“你感觉的出,说明对力场控制大有进步。不论是服役还是进大学,都要坚持按计划训练。”
“所以我说的是没错的,”齐镜声笑容很明亮,“那是不是要给镜彦找个力场稳定的人当保姆?”
“这倒不需要,”齐明雍放下杯子,指尖扣扣桌面,“年纪小的时候敏感,越大抵抗力越好。如果刻意把他保护在太好的环境里,反而不利于成长。力场稳定的人用处多得是,愿意给人当保姆的可不多,没有学习过专业的婴幼儿护理,可能还不如嬷嬷。”
“好吧,那是我想太多,”齐镜声可惜地叹了口气,“这么着吧,我走之前,让镜彦跟着我好了,不论怎么说,再大两个月肯定更好。”
“这个可以,你母亲需要多休息,你能替她分担的时候也不多,近期就辛苦一点。”齐明雍还想说什么,安慧被刘雅扶着进来。
“让你们父子俩等着我了……”安慧皮笑肉不笑地坐下,看着这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堵心,“聊什么这么开心?”
“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齐明雍拿起筷子,“开饭吧。”
“在说力场。”齐镜声单手抱着齐镜彦,一只手也开工吃饭,一边笑眯眯地回答安慧。
安慧开始觉得餐厅灯光的颜色都烦人了,力场、呸!镜彦刚检测出缺陷不可能觉醒能量场,他们竟然能笑呵呵地讨论什么力场!
这好比当着瘸子聊跑步,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小九跟齐镜声嘀咕,“喂,这个女人神色好可怕,你猜她想什么?”
女仆很有颜色地帮忙拨了一些菜到小盘子里,齐镜声一只手吃饭也吃的很开心,脑子里小九的聒噪他也很耐心,“不管想什么,大略出不了讨厌我这个框子。”
食不言寝不语,安慧憋着气吃了晚饭,起身到齐镜声身边,“你累了一下午了,镜彦我抱回去吧。”
这次还是不用齐镜声说什么,齐明雍凑过来掀起毯子看看齐镜彦,安抚安慧,“该休息的是你。他年轻人,忙碌一点儿算什么。刚好镜声放了假,让他带镜彦两个月,等开学再抱回春在堂吧。”
安慧眼睛一瞬间瞪大,白眼球上的血丝都密集了几分,“我哪有什么。镜声刚考完试,该出去跟朋友们聚一聚放松一下,让他带什么孩子,你这个父亲怎么想的?”
齐明雍一顿,“说的也是……”
“白天抱回春在堂吧,”齐镜声飞快地堵住他的话,“母亲,镜彦在我的力场范围内会比较舒服,我有事出去就把他送回春在堂,晚上让他住在澄心馆好了。”
又是力场!
安慧额头上青筋跳起,但是她刚才在门口只听了半句,眼角扫到齐明雍也很同意的表情,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了,毕竟她下午才叫过医生。
潜意识里,她是很清楚,齐镜彦在澄心馆住的时候总是很好。
“这样也好,”齐明雍跟安慧摆摆手,“我再去书房一会儿,你先歇着吧。”又叮嘱齐镜声,“照顾好你弟弟。”
齐镜声目送他离开,跟安慧打了招呼,抱着齐镜彦,身后跟着四个嬷嬷一起回了澄心馆。
小九在半道儿上就跟他汇报,“安慧叫了当时上菜的女仆进去问话了。”
“想知道她不在之前我跟齐明雍在餐厅说了什么吧,”夏夜的风微凉却温柔,齐镜声懒洋洋的,“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现在觉得,你说的监控很重要,明天就去解决了吧。”
“啊,你等我去准备设计图啊,明天解决个毛线啊,可能有需要特别预定的原材料。”小九抓狂地开始翻资料库。
齐镜彦被夜风吹的醒了一点儿,从毯子的缝隙里挣扎出一只小手乱抓。
抓了好几下握住齐镜声递给他的一根手指,抓住就往嘴里塞,小米牙咬的人指尖发痒,齐镜声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饿醒了吧?”
“我先过去给二少爷冲奶粉。”跟在身边的嬷嬷中的一个快步跑去澄心馆,另一个从随身的无菌小箱子里拿出个安抚奶嘴给齐镜彦。
齐镜声用奶嘴把手指换出来,顺手就把口水抹到齐镜彦的围兜上,戳一戳他软乎乎的腮,“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今天,全拜你所赐啊~”
齐镜彦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拽着奶嘴咬了几下子,没咬出什么东西来,眨眼就要哭,唬的齐镜声一溜烟抱着他小跑回去。
他们背后的春在堂,刘雅带着几个女仆出来,在院门口交代她们,“夫人生病情绪不好,不要乱说话。”
几个女仆都躬身行礼,表示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刘雅看着她们离开,转身回正房,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稀里哗啦的声音,进门脚底下都是碎瓷片。
几个女仆怕被误伤,都躲的远远的,没人敢乱说话。
刘雅叹口气,小心绕过地上的碎片凑过去扶住安慧,“夫人,她们几个不会说话,何必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气。”
确实是完全不值得生气的小事儿,刘雅也是知道的,但是理智抵不过情绪!
第39章
齐镜彦的周岁检测,或多或少成为整个家族近期的话题。
尤其在第二天齐镜声的大学入学面试成绩公布之后,到安慧那里串门的妯娌长辈、世交夫人都多了许多。
在各种试探的、怜悯的、自以为安慰的、幸灾乐祸的言语试探中,安慧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更不好。
齐镜声回忆了下,上辈子安慧是带着齐镜彦出去度假了近一个月,算算日期应该也不久了,不知道这回她还能不能带上齐镜彦。
小九用最新型的隐形摄像头做基础,改进出了更先进的可以自主连网的摄像头,外形只是薄薄一片,表面的镀膜用拟态涂料。
齐镜声最近白天打着和朋友一起玩儿的名义出去,实际上到电子市场找渠道比较隐秘的供货商拿了零件就躲到黎贺家里改装东西。
尚小寒住回学校考试,黎贺本人假期去探望父亲,整栋房子通常只有他一个人。
改装过程只是增加自毁程序和刷外围涂料,效率出奇的高,一周之后,他就弄出了几十个。
这些隐形摄像头,被他利用抱着齐镜彦去春在堂的时候,安置在客厅大窗帘的背后、盆栽的叶片下面、卧榻的拼接缝隙里之类的地方,多余出来的甚至往齐明雍的书房、兰雪堂院子里的大树枝桠之类的地方丢了几个。
设备一到位,小九简直天天长见识。
这段时间里,安慧表面上倒是没发疯,来探望她的人越多,她越要摆出样子来,歇斯底里是平白给人看笑话而已。
对着所有人,她还是那个端庄自持风度极佳的齐家族长夫人,偶尔在提到小儿子的时候,都是说些:“我是有点儿可惜,只是老来得子已经是人生大幸,健康长大就好了。”
“普通民众那么多不能觉醒,照旧也是好好生活着”
“已经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哥哥,家族重担有人挑,他这样也挺好”
之类的句子,神色微微遗憾,但是绝不算悲伤绝望。
各种目的的人,有的顺着她的口风,回复几句,“我本来担心你,现在见你想得开,也就放心了”。
有的就哼几句,“齐夫人心态真好,换了我就急死了”。
或者更恶意的,比如沈灿,回回都要讲,“咱们什么关系,你在我面前就不要硬撑着了,我知道你心里……”
安慧咬碎一嘴牙,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不软不硬顶回去,“这话说的就过了,我这些年对镜声如何你们都看在眼里,感情是处出来的,是不是亲生我都养了十几年。弟妹这样心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能这样忍到端茶送客,虽然自己不舒服,也绝不叫人看出异常来。至于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砸东西发泄这种事,大家默契的假装不知道。
只是明面上,她叫医生的次数还是越来越多了,盛夏到来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去外面的综合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齐明雍参加完小儿子的周岁宴,照旧四处出差不见人,齐镜声按规矩天天问候之外,日子简直乏味起来。
小九天天没事儿干就看摄像头回收的资料,看多了女人们的言语机锋,动辄一惊一乍地表示各种描写人类关系的书籍相比真正的实战实在差得远了。
这安静一直持续到尚小寒期末考试结束,他照例得了全优的好成绩,但是只休息了一天,立刻投入到假期学习计划中去了。
齐镜声已经从陈乐那里得到了消息,家里今年的服役名单上报,首都综合大学的休学申请也已经递交,如无意外,九月入学的日子,他会进入麒麟星座上的某个行星戍卫部队。
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他每天都去黎贺家跟尚小寒见面,小寒学习时间他也在旁边看书,偶尔充当老师给他解答些问题。
这天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尚小寒洗碗,齐镜声收拾桌子,沉默一早晨的小九忽然咦了一声,“医生劝安慧找个地方度假放松,刘雅建议她把齐镜彦留下,她同意了!”
齐镜声本来在归位茶杯垫,闻言一愣,“没听错?现在她每天白天还能守着齐镜彦,出去度假可好几天看不到了。”
“她没办法了,”小九重复那边的情况,“医生给她建议的是三号星的某个疗养胜地,我查了下,是个以各种药用温泉为特色的山庄,齐镜彦去了估计会疯。”
齐镜声明白了,上辈子他没有这么上心的照顾齐镜彦,安慧去哪儿都要带着孩子,可能去的不是这个地方。
这一回他照顾孩子照顾的太好了,安慧好歹养了他十几年,自认为了解他的心性,对弟弟总会尽心尽力,日积月累的竟敢撒开手了。
摄像头每天接收的资料太多了,齐镜声一般等小九过滤完了听汇报,“这几天没有任何人挑唆暗示她给我下药吗?”
小九也是叹气,“我跟你都太天真啊,谁会在她屋子里明目张胆说这个事儿。”上一回齐镜声的精神体在十八岁的时候还很弱,它纯粹是个摆设,连不上网什么都不知道。
那种隐秘的手段,并不是随便谁都会知道的。否则,有钱有势的人家,凡是孩子不够好,就要想办法抢人家的能量核,世界就乱套了。
齐镜声回忆了下,上辈子是他进入大学开始,开始专业级的能量场拓展训练,安慧以食堂不好为由,派了保姆去天琴座,在首都综合大学附近租房子按照营养师开的食谱每天给他准备饭菜,其中包含许多药膳。
后来在矿坑里自爆前,他听了一句,安老太太费尽心思十几年,都叫咱们捡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