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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刘焘从前能叫乾元帝觉着如芒在背,实是有能为的人。可再有能为的人,这十数年如一日的叫乾元帝明里暗里欺压着,可说一事无成,性子执拗强韧些的许能忍辱负重,甚而卧薪尝胆,以图日后报复,偏齐王从前顺遂惯了,忽然一日从天上落在地下,难免失衡,竟是失了胆色,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然也不能答应了万贵太妃那条妙计。是以这回子听着齐王妃哭诉,再叫万贵太妃在一旁愤愤,不由也相信了乾元帝或许真有此意,又惊又怒道:“我已奉他为君,俯首称臣,从不敢直腰,他还要作甚!若是不放心,只管拿了我的性命去!与我一双儿女何干!“
    这话说得响亮,唬得齐王妃忙扑上去将他嘴捂了,又劝道:“王爷,您慎言!你若是有个长短,叫妾与孩儿们可怎么好呢。”万贵太妃看着齐王这样,格外有气,过来一掌打在齐王脸上,劈面又啐一口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胆色没智量的东西!你若是死了,你以为刘熙放得过阿康?!当年他将沈家女儿十分看重,可为着他自家性命,一样赐死了她,难道他还能留着阿康性命吗?”
    ☆、第394章 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景晟听得罗士信启奏道是沈如兰之女沈氏往大理寺击鼓为其父鸣冤,心下惊异,却是他虽使人核查沈如兰通敌一案,到底将将开始查,还没有眉目哩,是以消息还未外泄,那沈氏是从哪里知道了,是以来鸣冤呢?难不成有人泄露消息与她只得,还是这沈氏是人假冒,有意趁着自家即位不久的当口假冒沈氏遗孤,便是有印信为证,可当年沈家是叫先帝抄了家的,有东西流落在外也不奇怪,因问罗士信道:“你怎知其中并无疑问?”
    罗士信回道:“那沈氏道是神武营赵将军曾是她父亲旧部,曾见过她几回,愿与赵将军来当堂对证。”
    景晟听着赵腾名字,想及赵腾自陈是他将沈氏送出宫去的,脸上不由一冷,倒是将方才的疑窦解了开去:赵腾即能救那沈氏一回,自然能救她第二回。只怕就是赵腾将高鸿与宋朗二人遇着沈如兰鬼魂一事告诉了那沈氏,使沈氏往大理寺鸣冤的。若当真是赵腾所为,沈氏也言说他能认得她,他为着避嫌,必然不能就将沈氏认出,只怕还得装模作样一番,好掩人耳目。
    说来景晟这一番想头倒象做久了皇帝的人一般地多疑,可如今才是太和元年,景晟即位还不足一年,算年纪也将将十岁,竟有这样的心思,也好说句老练了。
    说来这也难怪景晟,他才会得自己坐稳了吃饭就叫乾元帝扔去了东宫跟着当代大儒们习学经典,空闲下来又叫乾元帝带在身边,看着乾元帝理政。到景晟五六岁时,乾元帝自知病重沉疴,唯恐自家去得早,到时母弱子幼,景晟缺少经验,未必能压得住群臣,是以批阅奏章时开始一一与景晟解说,叫他知道为政的道理。
    待得景晟再大些,乾元帝更是带了他上朝,叫他亲眼看着朝堂运转,有甚不懂的,散朝就能与他解说。景晟本就聪慧,叫乾元帝这般教养着,哪里还是寻常孩童的见识心胸,其精明处寻常大人也未必及他,只是失在到底年幼,阅历还不足,是以有时不免失与偏颇,待得他长成之后,为政时未必胜不过乾元帝。
    这回景晟对“沈氏”在此时现身起了疑问,左右是已下了旨复核沈如兰通敌一案的,那查明“沈氏”是否是真自然是要的,而查问她为何在此时现身也不可少,当时便使赵王景宁带了赵腾一块往大理寺正堂查问,顺便要赵腾认一认人。
    又说赵腾当时出面招承自家放走沈如兰之女沈昭华之后,本以为必死的,不想景晟虽是十分恼怒,却是不仅未将他下狱,也未削去他官职,只将他软禁宫中,一时也摸不准景晟在想些甚要作甚,只他已是万念俱空,倒也不怕,反象个没事人一般。
    倒是今日赵腾听着景晟要他去大理寺辨认告状之人是不是沈昭华时略有些失措,只他生了张冷脸,这才没露出痕迹来。
    一时三人到得大理寺正堂,罗士信要请赵王景宁坐与公案后,景宁只道罗士信是大理寺卿,此处是大理寺正堂,合该他主审,坚持不肯。罗士信见景宁意甚坚,只得使衙役安了个上座与景宁,又请赵腾在景宁下手坐了,方使人将“沈氏”提出。
    翠楼叫罗士信再提至大堂,她虽生性怯懦,可看着人待她客气,倒也少了些惧怕,小心翼翼来在堂前口称小妇人沈氏,正要纳头下拜。不等翠楼磕下头去,罗士信已指了景宁道:“这是赵王殿下,你先去见过。”翠楼称是,觑着景宁的位置,也不起身,跪在地上转了个身,与景宁拜了四拜。
    景宁唔了声,正要问“沈氏”即来鸣冤,手上可有什么凭证,话到了口边却又顿住了,原是翠楼虽低着头,可景宁也不是她一点子容貌也瞧不着的,只觉下跪这个妇人的眼眉熟得很,偏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罗士信看着景宁不出声儿,又指了赵腾与翠楼道:“你去看看,这是哪个?”这也是罗士信经验老道,即这位“沈氏”道是赵腾认得她,那她也应该认得赵腾才是,是以有意试探。
    阿嫮使翠楼冒充自家时已料到,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审案,必定不能只凭个印章就认下人的,必要人证,这个人证非赵腾莫属。而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多半也会叫翠楼认一认人,是以竟是手绘了副赵腾的肖像使人交与佩琼,又将赵腾的容貌描述了回,由佩琼转述与翠楼知道。翠楼即看过肖像也听过佩琼描述,是以抬头一看着赵腾就将他认了出来,而赵腾看着翠楼面貌,一眼看过后,先是移开眼,转而回神又看了眼。
    说来阿嫮与玉娘本是两姨姐妹,两个人五官面庞生得有五六分相似,不然阿嫮也不能借着病中面目憔悴与平日不同这一理由,轻而易举地将甘露安的尼姑们都骗了过去。
    只是隔得十八年,两的人经历天差地别:阿嫮本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虽是受了些苦难折磨,可不久之后就成了皇帝心尖子上的人,这些年来虽是殚精竭虑,费尽心血,可到底身居尊位,衣食用度无不极尽精美,是以养得娇,只坐在那里,也是一身的矜贵气度,使人不敢直视。
    而翠楼少时寄住在尼庵,因谢家不脱空地送银两来,尼姑们没怎么苛待她,到底也是清苦,气韵上本就单柔,后头又经历了落水、失忆、叫人转卖等事,益发地胆怯起来,便是后来到了齐瑱身边,齐瑱待她也算得关爱体贴,可性子早已养得娇怯怯软绵绵,仿佛杨柳梨花一般。人的气韵迥异,便是面庞有相似之处,一眼看去也是不显的了。
    而景宁与赵腾两个都不曾见过翠楼的面,在赵腾虽是听过陈奉言道翠楼与阿嫮乃是表姐妹,容貌上有几分相似,虽有些儿准备,可蓦然见着翠楼时还是微微一怔,却不是像的缘故而是不像陈奉说的那么像,这才多看了眼。
    倒是景宁,景宁方才就觉着有些眼熟,这时身子更是往前倾了倾,将“沈氏”仔细看了看,方才恍然:怪道方才觉着眼熟,原来这位妇人的容貌与母后有些儿像哩。
    翠楼定了定神,依着佩琼的交代转回身来与罗士信道:“小妇人仿佛认得。”罗士信听着这句,脸上就是一笑:“认得便是认得,不认得便是不认得。这仿佛二字做和解?”翠楼听着罗士信问话,掌心都有些出汗,握了拳道:“小妇人当时是闺中女儿,哪有盯着外人看的道理,只是瞥见几眼,是以并不敢肯定。”
    罗士信听说,又转向赵腾道:“这妇人认不清将军哩。”赵腾这才接口道:“当年某在沈将军麾下,虽也与沈姑娘见过两回。只某当时身份低微,沈姑娘又是沈将军爱女,某不敢唐突,是以并不曾仔细看过沈姑娘容貌。”
    罗士信不意“沈氏”不肯认那是赵腾,赵腾也不肯认沈家姑娘,倒是迟疑住了,正要追问,便叫景宁插了句:“依着孤看来,倒也有理。”依着景宁想头,男女有别,内外有差,若是赵腾立时就将沈家姑娘认了出来,这才可疑;这沈家姑娘也是一般。只是这沈姑娘与母后当真有些儿像哩,难怪沈如兰要来寻母后,原来是这个缘故。
    景宁因“沈氏”有些儿像母后,待着她倒是温和,和风细雨地将“沈氏”当年是如何出京,出京之后的经历,又是何年何时为何回的京都又盘问了回。
    佩琼与翠楼一同上京的路上,将她如何从教坊脱身,又怎么会记不得从前的事,怎么到的齐瑱身边,如今又怎么回的京城,一遍遍地都教翠楼背会了。翠楼并不是个蠢人,只是生来胆怯,遇事容易慌张,不太能随机应变,看着赵王身份贵重,心上先怕了,听景宁问话,抖抖索索地将背熟的话又说了回,因她心上紧张,倒比方才与罗士信交代时还混乱些,大节上倒是不差。
    因着两回的供词相差无几,倒叫景宁信了翠楼七八分,又问“沈氏”道:“沈氏,你即为你父鸣冤,可是有凭据?”翠楼摇头道:“回殿下,小妇人无有凭证。可小妇人素知父亲不是个粗心的,若是父亲当真与番人有涉,怎能肯将书信留下与人做个罪证呢?”这番话自然也是从佩琼口中得来。
    景宁颠来倒去又问了两遍,听“沈氏”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说老了的事,也只得罢了,又使罗士信好生看顾“沈氏”,自家却是带了赵腾一块儿回宫面圣。
    景晟依旧不见赵腾却也不再软禁赵腾,只叫他回家去,赵腾听说,也不辩解询问,自己在殿外磕了头便出宫回家去不提。
    景晟听得赵腾出宫去了,点了点头,便来问景宁大理寺正堂上事。景宁事无巨细地回了景晟,说到那喊冤的“沈氏”一点子凭证也无有时,景晟倒是笑了,点头道:“她无有凭据才是真。当年她才多大呢,听说又叫沈如兰养得跋扈,只怕是个不能藏话的,沈如兰怎么敢叫她知道要紧事,不怕她吵嚷出来吗?倒是赵腾,在朕这里说沈氏是他念着沈如兰恩情,所以送出去的,如今在堂上又不肯指认,倒是可疑。”
    景宁却道:“圣上,臣以为,赵腾不认沈氏倒是情有可原。罗士信先问沈氏认得赵腾么,沈氏只说男女有别,不曾仔细看过,是以不敢认。有她这话在,赵腾即念沈如兰恩情,怎么肯揭穿她呢。”
    景晟听说仔细想了想,依旧觉着其中有疑问,正要说话,就听着如意在外头道:“圣上,赵王殿下,两位太师太傅求见。”弟兄两人听说太师太傅两个竟然同来,知道必是了不得的要事,对瞧了眼,各自归座,景晟方命宣。
    阿幂撑不住了,所以今天送的少了点,还不到400字 。
    谢显荣将冯氏的话细想了回,他素知冯氏脾性,因而转头将她瞧了会,道是:“你可是做了甚殿下不喜欢的事?”冯氏听着谢显荣这话,脸上原带着的浅笑就淡了些,手指不由自主地将帕子攥住。谢显荣瞧着她这样,便知道冯氏有事儿瞒着他,轻咳了声,冯氏手上微微一抖,到底将自家办岔的事与谢显荣讲了,讲到最后,冯氏也委屈起来,含了泪与谢显荣道:“您还以为殿下是从前的玉娘吗?虽还是一样的容貌,连着说话声气也未变,不笑不说话的,可也太不肯动怒了。妾有过错,殿下骂也骂得,罚也罚得,这一声儿不出,妾心上没底,只怕再办错了殿下吩咐的差使,更叫殿下失望。”
    谢显荣听着冯氏解说,叹了口气,将冯氏的手握了握,道:“这事儿你当时如何不问明白?亏得殿下英明,不然真就叫那谭氏算计着了。殿下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更该仔细才是。”
    冯氏翕了翕嘴唇,低声答应了,因知道谢显荣与谢怀德兄弟两个声气相同,同心一致,到底没敢将玉娘有意抬举梁氏的话说与谢显荣知道。不成想,谢显荣竟是道:“依着殿下这回的口风,齐瑱必是不留的,二弟怕是也要外放了。”冯氏这才放了些心,接口道:“妾倒也想过。只是这在外头,哪比得上在家舒服呢。”
    谢显荣笑道:“你知道甚,殿下到底不是初封的皇后,圣上为着殿下又在当朝许下不再采选的诺言,盛宠如此,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二弟一出来就在六部历练,拔生的快,不免扎眼,叫人说嘴。所幸殿下这一胎十之八玖是个皇子,嫡出皇子,自然是个太子。历来册封太子,太子外家都有加恩。如今父亲已是承恩公,我也是世子,已是加无可加。倒不如把二弟外放,积攒些政声名望,到时格外加恩些,人也不好说嘴。”
    冯氏脸上就带了些欢喜,细声细气地问谢显荣道:“圣上偏爱殿下,为殿下思虑得这样周全。”谢显荣轻轻哼了声,道是:“这多半儿是殿下自家的主意。她在家时就是个谨慎的性子,如今只怕更小心了。”冯氏不敢再说,又道:“上回郝文胜送来几包云雾茶,妾今儿试了试,果然清香,您要不要尝一尝?”
    谢显荣点头,冯氏就笑道:“那茶嫩,丫头们粗手笨脚的,还是妾亲自去罢。”说了不待谢显荣说甚就走了出去。一出得房门,冯氏就松了口气,玉娘即预备着加恩谢怀德,自然不会再来动谢显荣的世子位,一门双爵不是更风光些吗?
    又说今儿冯氏开口说得那些话,虽是含混其词,可谢显荣在官场混了这些年,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为人虽有些儿功利,心思却明白,知道以玉娘的聪明,若是要抬举谢怀德,绝不会来动他的世子位,必是哄着乾元帝另赏个勋爵与谢怀德。
    且谢显荣更是明白,他们如今是皇后母家,日后凭谁是太子,他们都是太子外家,是以除着乾元帝,旁人要动他们家,绝非易事。可若是从自家乱起,旁人再来杀,就是事半功倍。是以从来不许冯氏对谢怀德夫妇不满。只是今日冯氏说得含而不露,谢显荣又与她从来和睦,也不好当面就训斥,便假托着玉娘的意思将冯氏安慰了回,不想他那番言辞倒是与玉娘的心思不谋而合。
    玉娘因见过冯氏梁氏几回,亲眼见着因她近日抬举梁氏,叫梁氏与冯氏二人从言语举止默契,到如今渐生疏离,知道是冯氏有些儿戒备的缘故,若是再相处下去,她们妯娌两个之间生了罅隙还罢了,若是叫谢显荣与谢怀德之间有了意见,就不好了,谢怀德还罢了,谢显荣此人,名利心炽,到时行差踏错起来,没的连累她。
    可为了谢显荣与冯氏可能不喜欢,就叫玉娘不要抬举谢怀德夫妇,却也不能。是以玉娘有意将谢怀德放出去,好生历练一番,日后更能担些事,到时再将他超拔起来,倒是名正言顺。且谢显荣与谢怀德两个都是懂事的,一个肯退一步,另一个总会记些情分,到时谢怀德与谢显荣互相制衡,又互为依仗,也是好事。
    只当着乾元帝的面,玉娘却是将齐瑱比出来说话,只道是既然她嫡亲兄长也外放了,齐瑱再外放,哪个还能说甚?自也不能伤了乾元帝美名。乾元帝听着玉娘劝说,反劝玉娘道:“这人心从来都是偏的,古人还有个举贤不避亲呢,难到我是个皇帝,反要避讳了吗?若这样,宗亲们还封什么王,做什么官呢。”玉娘又道:“我家人哪能与宗亲相比呢。且我那二哥哥,素来想做个循吏,做些儿实事的,叫他外放,他许还欢喜些,妾日后召梁氏进来问一问,,若是他想留在京中孝顺父母,自然也是好的;若是他愿意出京,您就遂了他的心意罢。”
    乾元帝虽也看重谢怀德,可看玉娘意坚,到底不忍逆了她的意思,也就点头答应。玉娘转天就将梁氏召进了宫。
    说来梁氏也是个机敏的,早察觉冯氏待她不若往日亲近,她是叫平安大长公主教养过的,也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冯氏是为着什么,这时听着玉娘这里漏出口风要将谢怀德外放,日后自然有一步高升时,心中就拿定了主意,满脸是笑地道:“殿下问得妾好愧,外子即是臣子,自然首当忠君。若是外子舍不下父亲母亲,妾愿留在京中侍奉父母,不叫外子忧心。”玉娘见梁氏这样知机,自然喜欢,更将梁氏高看一眼。
    说来梁氏与谢怀德,倒真好说个夫妇同心,谢怀德听着要将他外放,也是一丝怨言也没有,私下还与梁氏道:“大哥倒是个明白人,不肯忌讳我。然,嫂子略有些浅见,他们夫妇又素来和睦,若是因着我叫他们夫妇离心,倒是我的罪过。可要哥哥听了嫂子的话,我们家就有祸事,倒不如我们出去避一避的好。你这样回殿下,我很是喜欢。”梁氏笑道:“老爷不怪就好。”
    到得四个月后庶吉士任满,谢怀德果然也叫放了外任。然与齐瑱不同,齐瑱去的玉山县虽算不得偏僻,却也不是个富县。谢怀德是皇后嫡亲兄长,又有乾元帝暗示,吏部哪里敢为难他,将他放去了东安州兰溪城,虽一般是个县令,因兰溪是个大县、富县,是以民风算得上温厚,官员在这里要得个考评优,绝非难事。这还罢了,兰溪离着阳谷城近,快马加鞭不过大半日路程。为着将谢怀德安排过去,原兰溪县县令还叫吏部扔去了乐平州大余城,也算是颇费了些心思。
    谢显荣果然不是糊涂人,知道若是谢怀德自家若是不情愿出去,任命接也不能这样顺利欢喜,而谢怀德肯出去,无非是知道冯氏对他们夫妻有所忌讳,念着与他的兄弟情谊,是以故意退让,倒是暗自感佩。谢怀德出京那日,谢显荣直送出了三十里,还是谢怀德再三请返,谢显荣方才回城。
    冯氏这里去了谢怀德夫妇,倒是欢喜,只是因马氏舍不得谢怀德,当日狠哭了场不算,一连十数人都不开颜,是以冯氏面上一点子欢喜也不敢露出来,反得露个愁容来陪着马氏说话。倒是谢显荣之子谢骥乖觉,看着祖母与母亲连着这些日子都不喜欢,这日下了课,就过来相劝,又哄马氏道:“祖母,您别难受。二叔这回出去,一定是要做大事的,日后必定风风光光地回来,祖母还要多个诰命呢。”
    马氏如今已是一品的国公夫人,便是谢怀德能为她请封诰,也越不过国公夫人去,朝廷也不会封。若是要再往上升,除非是做王妃,大殷朝也没有封异姓王的先例,是以谢骥那话不过是哄人的,马氏虽心知肚明,听着到底喜欢,满眼是泪地笑道:“你这张嘴儿,一点子不像你父亲,倒像你二叔,哄人的时候抹了蜜一般。”
    冯氏听着马氏又把谢怀德比出来,心中不大喜欢,还得强笑道:“这也是母亲疼他的缘故。”马氏一面儿擦泪一面道:“他是我谢家长子嫡孙,我不疼他疼谁?你别看我平日疼着阿德,我心上一样疼大郎呢,只是他为人稳重,这才不显。”
    冯氏听着马氏这话,这才真正喜欢了些,又拉了谢骥与马氏背书,马氏虽听不懂谢骥背得甚,可看着谢骥背得流利,倒是喜欢,将谢骥拉在怀中,摸了他的头道:“祖母有了你,可还看重谁呢。”冯氏脸上也有些喜气,正要奉承马氏几句,忽然听着门外脚步急响,却是洪妈妈跑了进来,这样的天气,竟是一头一脸的汗,还不曾进到内室,已喘了粗气道:“夫人,夫人,殿下发动了。”
    ☆、第395章 超度
    作者有话要说:  却是太师复查沈如兰通敌案的案卷时竟真的叫他从中看出弊端来,因事关重大,他不愿一个就拿了主意,便携了卷宗亲自来见太傅。俩老臣屏退左右坐着细细商议了回,道是,虽说是沈如兰鬼魂作祟不知是真是假,可太后得病却是真情。若是他们将此情瞒下,而太后日后有甚,圣上不能将个鬼魂如何,却是好叫他们这些隐瞒不报的老臣悔不当初。两个计较定了,是以相携来见景晟,将疑问和盘托出。道是:
    沈如兰通敌的那封信原是在书房内搜出,若只论此情,倒还好说沈如兰深通兵法,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哪有人会想到沈如兰会将这样一封要命的信就搁在书房的书案上呢?偏是李源在赵腾奉先帝旨意问沈如兰话时,亲手在《兵法二十四篇》下将这封信抽了出来。而据当时在场的赵腾与几员校尉言道,沈如兰并无阻拦之举。
    且沈如兰书案上堆了好些书,《兵法二十四篇》并不在上头,暂且只当是凑巧。若是那信是沈如兰亲手搁在此处,看着李源往书案去,哪有不拦阻的道理?便是他当时将李源推开。不叫他碰着此信,一是,到底那时他并无大罪,不过因有怨愤语,先帝使他在家反省罢了,且他当时与李源有隙已是人所共知,不叫李源在自家书房翻动也是人之常情,并不会启人疑窦,至多叫人说一声粗野罢了。如何沈如兰当时不为,反在李源念出此信后要抢此信抢去,做实他心虚?如今再看,只怕是李源趁着沈如兰听训时,少人注意他,亲手嫁的祸。
    景晟听完太师解说,脸上白了白,低声道:“原来如此。那李源又与沈如兰有何嫌隙?要下这样的毒手?”
    太傅回道:“回圣上,先帝践祚后不久,西南狄夷犯边,李源原与沈如兰各领一军御敌。沈如兰贻误战机,而李源长子李彰武贪功心切因此陷入敌阵战死,此事朝中无人不知。李彰武战死之后,先帝已厚加褒奖。李源之女李氏庶人,曾是先帝为储时的太子妃,因为人过于严厉,六宫闻之战栗,故而先帝登基后只将李氏册为贵妃。因李彰武战死,李源一系实在有功,先帝便酬李氏以后位,并无亏待。只李彰武是李源细心教导的世子,在站阵上折损了,李源心中不平也是有的。”
    景晟细细听毕,恨恨道:“李源为着私怨,竟敢利用朝廷法纪,屈害良善,着实可恨!”原是乾元帝因着景晟身为太子本就该知道原护国公府是为何被夺爵族诛的,早就将李源之妻唐氏、媳小唐氏巫蛊案与景晟解说过。景晟乾元帝倒真是嫡亲父子,听着太师太傅将疑点说出,不免就想起巫蛊案来,果然对沈如兰是叫李源陷害的深信不疑,自然恨恨,一恨李源利用国家法度报他的私怨,可见为人狠毒奸诈;二恨因着李源此举,连累得父皇死后还要受人评说,是以又说,“陷父皇与不仁,也亏得他死了,不然朕必诛其满门!”
    这也是阿嫮当年要用巫蛊来治死李源一家子的缘由之一:一来,以魇镇诅咒圣上迹如谋反,乃是十大恶中第一大恶,便是本朝少有诛三族之刑,可族诛是跑不掉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二则就是为着日后伏笔了,李源连着皇帝也敢诅咒魇镇,陷害个同僚又算得什么呢?
    果然不独年少的景晟深信不疑,便是太师太傅俩老臣从前与李源共事过,知道他为人,便也觉着李源怕是做得来着的。
    只是李源已死,到底他从前也有些功劳,不好将他的尸身掘出来鞭挞,那非是人君所为,景晟恨恨嘲骂几句也就罢了,又道是:“只是这些都是推测,再无实据,不能籍此就为沈如兰昭雪,二卿以为该当如何?”
    太师太傅们对瞧眼,心上都有主意,只是这样的主意刁钻了些,若眼前这皇帝已然成年,心性坚定,把来告诉他也不打紧;可圣上还小却是十分聪明,擅能举一反三,听着这等主意,移了心性,日后爱弄小巧起来,轻则失了人君法度,重则动摇大殷江山的基业,他二人有何面目见先帝与地下!是以都闭口不语。
    景晟想了想,与两人温声道:“两位老师来见我,将案情细细剖析,也是为了叫我日后问政稳妥,此情我已尽知。如今我知道沈氏一门有冤,自然不能坐视。可此事难处在于如何即不损先父颜父英明,也不使忠良含冤,我年幼少谋,还请老师教我。”
    太师太傅听景晟自居学生,话又说得十分和缓,本就有些儿心软,更兼君臣名分在这里,圣上已说到这样,他二人再不肯出声,只怕要叫这聪明的小皇帝记恨上,是以太师先道:“臣等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刁钻小巧了些,非是人君所应为,故而不敢说。”
    景晟听说忙道:“老师的意思我也明白了,无非是怕我叫这些小巧移了心性,我也不敢说日后能做下多少伟业来光耀祖宗基业,可也不敢使祖宗基业在我手上式微,必定谨慎听政,不敢懈怠。”
    太师方道:“臣以为,太后即魇着了,不妨请道录司僧录司两位主事替太后做场法事,超度回亡灵。若是两位主事法力高深,指不定那些生前做了恶的鬼魂会来认罪也未可知。”说完这句,便闭上了嘴退在一旁。
    太傅又道:“若有鬼魂在众目睽睽下自承罪行,还有甚不能平呢?”只消“李源的鬼魂”自家招认了罪行,莫说了沈如兰昭雪应该,便是您要掘了他的坟出气也有了说头。
    景晟听说,脸上满是笑容,搓了自家双手与两个老臣道:“原来是请僧录司道录司的主事超度,朕知道了。”又叫如意,“老师们累了,你亲自送他们出去。”自家亲自送到殿门前,回身来又以老师们讲课辛苦,他需尊师重道为由往太傅府,太师府颁下赏赐,将两个匆匆进宫的事掩了过去。
    太师太傅二人本以为依着景晟的年纪,正是在不能忍耐,次日必定动作,自家还得配合一二时,不想次日朝上景晟紊乱政,看着无大事,便散了朝,竟是丝毫不提此事,再想起昨日的赏赐,这才放心了些:到这时还记得描补,可见是个周到的。
    又过得四日。朝会上赵王景宁忽然带着楚王、安王、平王等长一辈的宗室出列,奏请景晟使两司主事为太后祈福,使太后早日痊愈。这自然是景晟与景宁商议定的,说来也巧,从前那个八面玲珑的老楚王这时已是十分老迈,正打算让爵与长子,是不是平级袭爵,且得看景晟脸色哩,听着景晟要为太后祈福,哪有不奉承的道理。见宗室们都出声,哪里还有大臣敢有异议,自是一同奏请,景晟方才允了景宁等人所请。
    而道录司僧录司那里也早受了赵腾提点,道是:“天下僧道都由你二人主管,也算是极富贵的了。有道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再往前挣有甚好处哩?你以为踩下了他,你一门就是国教了,怎地不想想,若是你叫他踩下了呢?倒不如彼此和平些,你敬重他几分,他帮衬你一回。大伙儿都便宜。”
    能做得一司主事,两个自然都是聪明人,果然叫赵腾打动。赵腾便又吩咐了回,只道是:“圣上是个大孝子,早晚要请你们两位为太后做法祈福的。可你们也知道,冤仇难解,不叫那鬼魂出尽了气,他怎么肯走哩。”说在这里,也就收了声,直叫两个主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如何能叫那沈如兰的鬼魂出尽了气。
    直至这回赵王亲自召见,屏退众人,将事情细细吩咐下来,两人方才对赵腾的吩咐恍然大悟,拜倒领旨。因事关太后,两人唯恐将事搞砸了,惹得圣上大怒,没有了下场,倒是真熄了争强好胜的心,关起门来细细商议了回,方得了个周全主意。
    到得次日,两人联袂来见景晟景宁,将两人商议定的主意与景宁说了,道是应在未央宫外设坛,各自超度亡灵,若是有行恶魂灵徘徊未去,信道的受天尊指引,信佛的受佛法启迪,便会自承其罪衍,也好少受地狱业火煎熬,这些就是太后娘娘的功德。娘娘有了这些功德,自然也就好了。
    景晟景宁弟兄本是借道场做一出戏的,原不太上心,不想这两个主事不独计划周祥,又肯彼此配合,全无争胜之举,倒也喜欢,景晟还温声抚慰几句,更道是超度的最后一日,他与赵王将亲临道场,为太后祈福,两个主事自是满口称颂一皇一王孝心非凡,天神菩萨们便是看在两位的金面上也会庇护太后不提。
    只是阿嫮做得四五年宠妃、十来年的皇后、年余太后,早将未央宫牢牢握在手中,前朝事她未必都知道,可后朝有甚动静,再没瞒得过她的。景晟景宁两个要借“李源鬼魂”之口替沈如兰雪冤的事自然瞒不过她去,阿嫮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十八年来阿嫮无时无刻不悬着心,日日谋划推算,是以日子倒也过得,不想这会子眼瞅着冤仇将雪,从前的耐心去了大半,竟是度日如年起来,恨不得现在外头就做着道场,景晟使人假扮的道士在道场上嚷出沈如兰的冤屈来。
    从前因雪恨之日遥遥无期,她脸上还能不显,如今眼瞅着大功将成,举动间就露出急躁来。因阿嫮从前在儿女们面前都是温柔模样,说话不高不低、举止不疾不徐、与她相处如沐春风,可这两日动辄发怒,全不是从前面目,几个孩子们叫她闹得心上发慌起来,益发相信是冤魂作祟起来,是以景晟便去催两个主事,道是:“这等事还等吉日吗?快快做来!”
    也亏得两司主事都不愿争强出头反惹了麻烦,彼此配合,是以不过三日就将个道场搭了起来,又将京城以及京郊的和尚、尼姑、道士、道姑都召集在一处,一眼看去,却也是乌压压好一群人。 因京城及京郊的僧道都在此处,是以善男信女们也汇集在此,整日里诵经声不断,香烟袅袅,竟是有了几分人间天上的和平模样。
    不想这幅太平景象到了第四日上忽然叫人闹破了,却是这日午后,僧道们正各自念经时,忽然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从人群中跃起身来,从和尚群中越众而出,直扑到僧录司主事与道录司主事面前跪倒,五体投地。
    叫他这一动,在场的僧道们慢慢地都住了口,都盯了这和尚看。只看这和尚生得高大威猛,若不是身着袈裟头顶戒疤,倒像个武人。
    只听这和尚道:“信男李源,罪孽深重,故而不得往生,如今深陷大地狱中受苦,叫小鬼推入碾盘碾做肉泥,转而复成人形,日日循环不止,不得超脱,因着这几日超度大会,信得苟延,还请法、师超度,使信男得出地狱不再受那无尽苦楚。”说着双目中竟落下泪来。
    感谢
    悠悠夏布情扔的一颗火箭炮
    齐王看着乾元帝脸色不善,知道事泄,只以为是楼司正捱不住刑,探手将面前的折子翻开,才看得几行字,手已然瑟瑟而抖,却原来折内说的哪里是什么朝云案,却是齐王世子景康举发亲父行不道事。折子上头一个个墨字似钢针一般刺入齐王心底,实有锥心之痛,齐王身子原虚,惊痛愤怒下,两眼昏花,勉强还能认得折子上的字,看到后来,已是双眼模糊,手上一松,折子摔落在地。
    乾元帝看着齐王这样,倾身向前道万贵太妃虽忧心着楼司正捱刑不过,可清凉殿中服侍的人都叫乾元帝尽数换过,若是从她口中漏出一字半句,立时就能报到乾元帝那里,倒成了不打自招,是以虽是忧心忡忡,也只得咬牙不言。
    说来从前永兴帝时期,未央宫尽在万贵妃手上,是以倒也不用楼司正做甚阴私事。而到了乾元年间,万贵太妃更是失了权柄,只得按兵不动,直至陈庶人要用朝云与谢皇后分宠。
    朝云一案说来不过是个太妃瞧不惯皇后专擅,要与她下些绊子,使人杀了个宫人,便是乾元帝再不喜万贵太妃,也不能因着这事定了万贵太妃罪名,将她废黜。可这未央宫到底在他手中,他若是要寻些罪名来,却也不是不能。若是乾元帝处置了,倒也罢了,偏生乾元帝那边按兵不动。这情形就如一柄钢刀悬在万贵太妃母子们头顶,却是引而不发,这等滋味实叫人如芒刺在背。 可再是坐立难安,却也没有自家去认罪的道理。
    到了这时,万贵太妃与齐王心上都是后悔不迭,不该无端生事。如今他们自家叫乾元帝扣在宫内也就罢了,阿康小小年纪又怎么撑得起一个王府来。
    想在此处,齐王陡然醒转:阿康放在齐王府中,又无人与他个信儿,乾元帝要对他作甚,极是容易,倒不如将他放在身边,乾元帝便是再瞧他们父子们不入眼,就是为着天下人言,为着他自家的名声,也不能平白要了他们性命去。
    是以齐王忽然厉声与一旁的齐王妃道:“你这妇人糊涂!祖母病重,康儿是做人孙儿的,合该在宫中伺候祖母,如何能在家躲懒。”又扬声道,“袁少监何在。”
    袁有方缓缓地踱进殿来,对了齐王一笑:“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齐王道:“贵太妃身染沉疴,想念孙儿,还请袁少监行个方便,启奏圣上,将世子接进宫来与贵太妃见上一见,以全祖孙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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