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信件放得实在太高,秋景浓踮起脚还是抓不到装信的盒子,只是刚刚搭在上边,正打算跳一跳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自身后按上了她的肩膀。
她做这件事时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独自坐在府里有些无趣,她又实在想要知道那人是谁,左等右等叶瑾也不回来,便自己动手寻找了。
可当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温热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的时候,电石火光间,秋景浓突然有点无措。
在云国松陵时两人的对话恰逢其时地闪现在脑海里。
“……阿浓,我不许你乱想,不许你猜忌我。”
即便她并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可……
叶瑾会不会以为她是不放心他?
秋景浓想到这,搭在盒子上手缓缓放了下来,扭身便要解释,那人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此时他正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几乎擦过她的脸颊。
叶瑾微微弯了弯眼睛,抬手轻而易举地将盒子拿了下来,塞到秋景浓手里。
“子瑜,我……我不是……”秋景浓慌乱地想要解释。
此时两个人离得太近,这样有些压迫的姿势叫她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更加无措,安静的空气里甚至听得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你不是怎样?”叶瑾离她更近些,额头抵住秋景浓的额头,一只手按在柜子上,另一只手轻轻搭住了秋景浓的柔软腰肢。
秋景浓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怎样解释。
坦率讲,她现在根本搞不懂叶瑾的态度为什么这样……暧昧?
“阿浓,不要害怕。”叶瑾低低地说道,闭眼在她脸颊印下一吻。
她……姑且算是害怕吧……
秋景浓无语凝噎。
“你想要找什么?”叶瑾带着点蛊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微微有些沙哑。
按照以往的经验……秋景浓觉得……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了……
“我,我只是好奇……”秋景浓伸手推开叶瑾,赶紧朝一边宽敞的地方挪了挪,清了清嗓子,道,“裳姐姐说,你知道她的心上人。”
叶瑾哑着嗓子笑了笑,神情里竟然有些意味不明的失落。
秋景浓忙不迭地补充道,“你又一直不回来,我便想着,先找找看……”
叶瑾只是好笑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那你可找到些蛛丝马迹?”
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啊,那些信件里倒是有不少秘密,许多秋景浓以为不会和大司马府有关联的人,竟然都和叶瑾关系密切。
可没有一封没有一字,提到过秋景裳啊。
秋景浓懊恼地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有,她才想去找放在那个高处的盒子啊。
“那有何发现?”叶瑾像是在盘问什么有趣的事,黑眸里闪动着点点星光。
秋景浓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稳了稳心神,道,“发现我果然是撞了大运,夫君这样厉害。”
话音未落,便响起叶瑾清朗的笑声。
怎么说呢,秋景浓觉得自己这个马屁,拍得还算成功。
叶瑾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放在架子上的盒子,道,“想看?”
她这才发现,那盒子竟然还用精致的小锁锁住了。
果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秋景浓连忙摇头,她虽然愚钝,但也知道,即便是夫妻之间,也是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的,叶瑾从来没有过问过她,她已经先越了界,叶瑾没不悦,她怎么能得寸进尺。
“你若想看,我便去寻钥匙打给你。”叶瑾说罢,果然转身去寻钥匙了,完全没有理会秋景浓的答案。
不多时,一枚同样精致的钥匙递到秋景浓手心里。
那人微凉的手指划过秋景浓的手心,也在她的心里划过一道痒痒的痕迹,秋景浓条件反射般的想要缩回手,却被他制止。
“我不看。”秋景浓伸手想要将钥匙还回去,却被叶瑾拒绝了,只得攥着钥匙,咬着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承诺。
“无妨。”叶瑾将她拉到一边坐下,道,“原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既看见了,便打开罢,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任何秘密。”
话已至此,秋景浓听话地打开了那盒子。
盒子很轻,里面也只是一些写了字的宣纸,秋景浓拣起一张展开来,看了一眼立刻扭头去看叶瑾。
后者如玉的俊逸面容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绯色。
秋景浓慢慢打开另一张纸。
与第一张如出一辙。
这一叠叠的宣纸,上边竟然全都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秋景浓。
“这是什么?”秋景浓吃惊道。
叶瑾闭了闭眼睛,低笑了一声,道,“那时,你还不是我的阿浓。”
我的阿浓。
他发了疯似的想要得到她,可那时候她老是躲着她。
秋景浓觉得心里有些郁堵。
心中盘桓不去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子瑜,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
又是这个问题。
叶瑾也不明白,为什么秋景浓总是不肯相信他爱她。就像他总是不肯相信秋景浓心里也有他一样。
明明好好地相爱为什么偏偏谁都不敢相信呢?为什么偏偏要寻出千百个佐证,来证明显而易见的事情?
叶瑾露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大约是因为我自幼生长在佛寺,从没见过女子罢。”
哈?
秋景浓怎么都没想到叶瑾会这样回答她。还有,这个笑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满室寂然。
沉默了一会儿,秋景浓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所以,裳姐姐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是谁呢?
是谁……叶瑾勾起一个纯净的笑容,缓缓吐出三个字来。
“顾卿言。”
啊?
秋景浓眼睛险些要掉出来,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顾卿言,她与他并不十分相熟,只是知道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标致人物,又极其聪慧,虽沉默寡言,却字字见血。
只是他身体太过孱弱,面色苍白如雪,周身都泛着冷意与幽凉,这一点倒是与几乎没什么神色变化的秋景裳不谋而合。
所以果然还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么?
秋景浓痴痴地说道,“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
只可惜啊……
就算秋景裳没有嫁给慕子寒,以她及笄时秋家的地位和郑夫人的心气,也绝对不会叫她嫁给顾卿言。
“阿言身子原就先天不足,这些年相思成疾,我怕他归京心绪熬不住,故将他留在了潋滟山。”叶瑾解释道。
顾卿言和秋景裳,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好,可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毫无道理,毫无征兆。
若是情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罢。
有缘无分?
偏偏两个人又都是理智极了,绝对不会争取的人。
“你可将那药给了她?”
秋景浓点点头。
她不知道秋景裳究竟会不会用,选择在她,秋景浓能做的,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今日朝堂之上当今可有提及废后之事?”
“并无。只是……”叶瑾蹙起好看的眉毛,道,“听当今的意思,是想要并立两后。”
并立两后?!
秋景浓抽了抽嘴角,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说大兴这么多年,就是算上前朝,就算追溯千年也未曾听说有哪个皇帝并立两个皇后的!
慕子寒究竟是要做什么?
补偿谢颖之?
秋景浓想不通慕子寒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他本没有任何顾忌,却只一味地无视着秋景裳,宁可顶着百官的异议并立两后,也不肯废掉秋景裳。
只要秋景裳还在那个皇后的位子上,便是不得解脱,万众瞩目。
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惩罚?
“另外,我倒是还有一个消息,想你会感兴趣。”叶瑾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今日早朝,谢大公子竟然上书求请华州刺史回京。”
华州刺史……
前陈留公,陆栎。
☆、第93章 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