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挑眉,没去问他怎么知道人家店里换了厨子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而是语带讽刺地说:“最好是让你去当这家店的老板。”
“哼,暴殄天物!让我当铜臭味浓重的商人,这是一种侮辱。”
翻了个白眼,不想与他耍嘴皮子,也耍不过,他总能一句话堵得你无话可说。耐着性子旧问重提:“你到我画廊来到底有什么事?”
他边将葱花全部挑到一旁,边缓缓道:“有人忘了昨天立下的约定,我只能亲自上门来提醒了。”我犯疑:“约定?”什么时候立了约定我不知道?
第26章 假面
高城停下筷子抬头:“智商不够属于先天,记忆力差就是后天属性了。假如你不是以我徒弟身份,你觉得你这时候会在哪?”
......在警局!必须承认,如果没高城的关系,我可能还被那刑警张继轰炸审问,或许已经心力交瘁到崩溃。可让我落到那境地的罪魁祸首,不巧也正是他。
思虑过后尽量以平和的口吻对他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插画师,原本答应你母亲对你多照应,可你的腿看样子应该也没多大问题了,能不能......”我微滞了下,“咱就井水不犯河水,你继续查你的案,而我画我的插画?”
明明理直气壮的话,在他黑瞳注视下说得全没底气,足足盯了我四五秒,眼神迫人,等他平静地敛回时,嘴角疑似露出浅讥的弧度:“夏竹,你想过河拆桥。”
肯定的语句,笃定的神态,让我浑不是滋味。
顿了半刻,他似笑非笑地丢过来一句:“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等小童回来时,画廊气氛低迷。我与高城像各自占据城池阵地般,分坐在画廊的两个对角,相隔距离大约......八米,是画廊的最长线距离。
小童探头看了看坐在最里面的高城,又再看了看我,有些懵懂,最终小声问我:“夏姐,你和高先生没事吧?”我轻声答:“没事。”
小童:“那我把白咖啡给他送过去?对了夏姐,我给你带了街头那家店的柚子蜂蜜茶。”
在我点头后,她将蜂蜜茶放下,就大步向内而走。余光中,高城放下了手中的画册,抬眼算数温和地看向小童,在接过咖啡时嘴唇微启。小童再转身时,眼角、眉梢都带了喜意。走到我身边时,兴匆匆地问我:“夏姐,高先生要来我们画廊工作吗?他刚才说从今天起拜托我每天都帮带一杯那家餐厅的白咖啡。”
看着小童那期待的目光,欲哭无泪形容的就是我现在心情,最终艰难地点了头。
下午的时光很难熬,除去我,好似其余两人都能各得其乐。高城继续如菩萨般坐那,偶尔端起咖啡抿上一口,小童则把画架又支起,认真地继续完成她那副素描。从我位置看,已经初见雏形,大致形态都已出来,不得不说,小童将高城的神韵抓得很准。
只是,她抓得是他现在的假面,可恶、刁钻、乖戾的另一面,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小童回来前,他轻描淡写而又极其卑劣地对我道:“过河拆桥可以,但不保证这刻我走出了这扇门,下刻警察就找上门来。哦,对了,目前我是那个案件的特级顾问,只要我随便分析两句你成为嫌疑人的可能性,应该至少能关个十天半月吧。”说完他还环视了一圈画廊,“或者,藏凶地点也该暂时关闭吧。”
我气到浑身发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光威胁假如我不听他的,会颠倒黑白指证我为嫌疑人,更威胁要关掉我的这间画廊。要知道,画廊凝结了我全部的心血,宁可自己被警察带走,也不愿它遭受这种对待。
第27章 三位证人
最终我除了任由高城鸠占鹊巢地坐在我工作椅内,只能是咬牙切齿地忍气吞声,当时他那脸上的笑,真有冲动一拳头挥上去。
想想就觉憋闷,不想看到那张脸。可不去看,他自个堵到跟前来,正在翻看着从星光社拿回来的新剧本,黑色质地的裤脚、笔直修长的腿出现在眼皮底下,我没抬头,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人。但他并不放过我:“走了,证人已经都到位。”迈出两步又顿住,“对了,我把你号码留给他们了。”
我惊异抬头,“为什么?”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做我的徒弟要有这觉悟,以后与外界一切联络都由你负责。”表情有够拽,语气有够酷,让我恨到磨牙还只能认栽。
门外传来两声喇叭,引转视线,徐江伦从路边停靠的一辆警车内探出脑袋,扬声喊:“夏竹,高sir,头让我来接你们。”
额头顿冒黑线,警车开到我这画廊外,这下我可远近闻名了。
所谓证人,是与吴炎、于秀萍一家有来往的人员,而在高城的指示下,范围缩小到与两方都有往来关系者。所以到警局后,主要有三位证人等在审讯室内。
一位是吴炎的朋友,叫杜向远,深交多年,常与他们夫妻聚会用餐。
我与高城最先站在的就是他的审讯室外,这是一间特殊的审讯室,一整面墙是可从外向内透视的玻璃,而在里面只看到刷白的墙。审问者是位中年刑警。
大致问题我都曾亲身体会过了,是张继逼问我的那些。
刑警:“11月20日到21日这段时间,你在哪?”
杜向远答:“我去a市谈生意,昨天才回来。”
刑警:“几点回的?”
杜向远:“上午十点左右。”
刑警:“什么时候知道吴炎一家出事的?”
杜向远微沉了沉眸,眼中浮出难过,“是昨天接到你们传讯时得知的。”
“之前就一点没收到讯息吗?”
杜向远摇头。
随后又审讯了第二位证人,叫马涛,年龄四十,是夫妻两人的炒股委托人,因股市不利,所以有经济利益上的纠纷。第三位证人有些令人觉得意外,是位女性,叫秦亚丽,她与吴炎夫妻的交往来源来自于他们的女儿吴冰冰,她是吴冰冰的幼儿园老师。
问的问题基本上没多大差异,除去杜向远,其余两人在案发时间内都有不在场证人。
徐江伦是陪同我们一起站在审讯室特殊房内的,在刑警审问完三人后徐江伦就道:“除去杜向远,马涛和秦亚丽本身已经在案发后第一时间被传讯来录过口供,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都已经得到了证实。但昨天高sir说专门排查车辆问题,查到这两人在案发时间内,一个是车子在4s店保养,一个是车子外借给朋友刮伤了,正在修理厂。”
悄悄睨向高城,平静无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却听他口吻笃定:“在修车的人是马涛,车牌大众,购置五年;在4s店保养的人是秦亚丽,车牌本田,买了有半年,九成新。”
惊异不已,刚才他描述中并没指明是谁,更没对车辆有任何形容,高城是如何知道的?而从张继和徐江伦的表情,显然他都说对了。
第28章 口很干
似乎感受到了我们惊疑的视线,他淡扫来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驻,“现在是师徒授课时间,你来说说看,为什么审讯时第一位证人没有询问他的不在场证明?”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我被问住了。
静默几秒,高城突然弹指在我额头,低斥:“动脑筋想。”
在有旁人注视下我难掩尴尬,脑中却也开始运转,过了片刻猜测而询:“是因为他的车子开出本市时,被监控拍到?”
高城淡淡看我,“还算机智。”
徐江伦在旁给以了肯定:“杜向远的车子在出市与回市以及高速公路的不同时段都有监控摄像存证,另外a市那边也取证回来,他确实有时间证人。”随后他看向高城,一脸地求知欲:“高顾问,能说下为什么你觉得修车的人是马涛,去4s店作保养的是秦亚丽吗?”
而高城却再次把这问题抛给了我:“你说说看呢。”
很觉无语,无据无理的,我怎么会知道?真是会为难我。
他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缓缓开口:“判断一些事物可从多方面入手,语言、神态是其一,职业、性格、年龄,乃至性别都是依据。马涛,职业炒股经理人,年龄四十,男性,语言沟通能力判断他做这行不超过五年,在投入此行业前进行了简单的包装,车子就是其中之一,以他当时的经济能力,大众牌子的车价位最适合。”
说到此处,他看向我,“口很干。”
我还没从他精辟的推理分析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
还是徐江伦机警,立即从旁边的饮水机里倒来了一杯白水。可高城却面无表情地淡扫了一眼,并没接过,依旧看着我,气氛顿变尴尬。
无奈我只得再去倒了一杯,总算这次他接过去抿了一口,才再次陈述:“至于秦亚丽,就更好判断了,女性,年龄二十五岁,日系本田的某一个型号白色车子,是女人特别钟爱的。由于踏入岗位时间短,购车时贷了部分款,而这部分贷款应该在不久前已经还清。平时就在市内活动,公里数跑得不多,所以她是遵行半年一保养的规定。至于其它,应该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的确,一切已经了然。
马涛车辆购置多年,已经属于旧车,借给朋友被刮伤了也不至于心疼。而秦亚丽且不说刚买半年的新车,光就女性心理而言,一般不大愿意把车借给朋友开的。
在高城陈述完后,徐江伦就去翻手中的资料,等到抬头时,一脸的惊叹:“她果真是在5月份买的车,车子总价12万,首付7万,贷款5万。”
我心中一动,问道:“她贷的是几年期的?可有真的还清贷款了?”
“两年期,但在上个月10月10号,她将余款全部结清了。”
两人同时沉默。
半年前买车,贷两年期的款,数额5万,却在上个月就全部还清,秦亚丽这笔钱从何而来?我忍不住去看高城,却见他盯着监控摄影看。刚才三位证人在做完笔录后,在他示意下,让安排在了同一房间。
第29章 谎言
那间监控室内一共三张椅子,三位证人各自占据,没有人交谈,脸色都很晦暗。我与徐江伦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高城在看什么看得一脸兴味盎然。却听高城突然在问:“你们的研究有结论了吗?”
渐渐习惯他的思维跳跃了,所以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询问我们刚才讨论秦亚丽车子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徐江伦示意我说话。
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秦亚丽在如此短时间内筹齐五万并非说不可能,可却不是持续还款,而是一次性结清。这笔钱的由来,可能有问题。”
“显而易见的就不用提了,那钱是吴炎给的,说点别的。”
微张了口愣在那,好一会才找到自己声音:“你怎么知道钱是吴炎给的?”高城低眸看向我,“说谎的动机。”
我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节奏,“什么说谎的动机?”
他一脸无语状:“你刚才又神游到哪去了?跟我站在一块看了审讯的全过程,竟然没看出三位证人说谎?”
“啊?”这声惊疑不是我发出的,是身旁的徐江伦,引来高城侧视后,他窘得结结巴巴地问:“高sir为什么说......三位证人都有说谎呢?”
静默的几秒钟,以为高城又会对他再次无视,却听他用倨傲的神情道:“判断人有无说谎,可以通过他的神态与肢体语言。在秦亚丽做笔录时,几乎每个问题她都没有考虑立刻就回答了。”我听着觉得不对,提出反驳:“之前她已经做过一次笔录了,那些问题应该都提问过,她立即回答出来也正常啊。”
但高城摇了摇头,“错!她在回答时眼神微微下垂,不敢与我们的刑警对视,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另外,哪怕是同一个问题,在不同的时间,答案也都不可能毫无相差。”
我立即反应过来:“你之前有看过她的笔录?”
“你不也看过?”
顿然想起昨天凌晨被要求看得那叠资料,其中后几页好像正是一些证人的口供,由于看了两页觉得大致雷同就并没细看。转首看向徐江伦,他立即会意地将手中资料递过来,且还小声说:“我刚比对过了,果真一模一样。”
诚如高城所言,没有人会将两份笔录回答到一字不差,这种情形通常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份答案是事先背好的,而且秦亚丽在回答刑警问题时很紧张。
我将她的笔录一字一句细读过后,又翻找了其余两人的,看完后才抬头:“马涛的笔录与刚才审讯是有出路的,杜向远的并无记录,你从哪里可看出他们两人也在说谎?”
高城的表情愈加淡了,不过这回却没卖关子,直入主题:“都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最能反射人的心理。马涛由于职业素养的关系对答十分流利,好似滴水不漏,但他一定想不到太过镇定的眼神出卖了他。”
我想了想,明白了他意思。马涛被两次传讯问话,摆明警方对他重点关注,一般人都会表现地焦虑、紧张以及不安,而马涛在被审时的整个状态都很镇定。
第30章 他最有趣
“那杜向远呢?他有什么问题?”三人中,我觉得最合常理的就是他,就如此刻,他的情绪都很低落,眉宇间有隐隐的沉痛。相信他与吴炎夫妻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却见高城蓦然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三个人中,他最有趣。”
我愕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