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远含笑的看着翠妞,轻声道:“翠妞,等几天世子爷可能会派大夫来,给翠妞看病,翠妞不要怕好不好。”
要是祁高格真的会怀疑赵氏,可能会悄悄派人来查探翠妞的身体。祁青远并不担心世子爷会把翠妞怎么样,堂堂国公世子,是不会跟一个傻呼呼什么都不知道的丫鬟计较的。只是翠妞怕生,要提前安慰她一番。
翠妞疑惑,“为什么会有大夫来给翠妞看病,翠妞都没有生病。”
祁青远温声的解释道:“因为翠妞经常要喝苦苦的药,世子爷听说了,可怜翠妞,会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翠妞看看,看能不能让翠妞以后少吃苦药。”
翠妞咧开嘴笑起来,直保证,“那翠妞一定乖乖的,听世子爷的话。”
祁青远赞许的拍了拍翠妞的头,夸道:“翠妞真棒,来,这盘点心就奖给翠妞吃了。”
看着翠妞高兴的把点心端了出去,祁青远失笑,片刻后起身,走到书房,开始给伍姨娘抄佛经。
至于祁高格会怎么对赵氏,等着瞧就知道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又有之前那样的流言,想必祁高格定会忍不住吧。
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祁青远安分守己的为伍姨娘守着孝,不时听听力勤打探回来的消息,日子格外悠闲。
祁高格果然有所行动,虽然不明内情的人,对他的行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祁青远一眼就能看懂他的做法。
他倒没有派人来把翠妞找去,只是把目光放到了大房庶女祁曼丽身上,先是在祁曼丽又一次感染风寒的时候,亲自为她请来了信任的名医,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得到的消息估计不尽人意。
所以听说世子爷曾在拾新院大发脾气,把赵氏院子里的下人又清洗了一遍,换上了世子爷的心腹,本来之前因为流言一事,拾新院已经撤换了不少下人,现在更是只留给了赵氏几个贴身伺候的人。
还把他那怀了孕的妾室挪到了新院子里,离赵氏的拾新院远远的,祁曼丽母女的生活也好过了些。
祁青远知道,赵氏是有诰命的一品国公世子夫人,不说她出生宗室,她还生了两个儿子,祁高格更是要顾忌府里虎视眈眈的二房和国公夫人,是不会和她彻底翻脸的,最多也就是训斥一番而已。
而他作为庶子对嫡母更是要恭恭敬敬的,不然一顶大不孝的大帽子就会盖在他头上,他现在也只算是不时的给赵氏添添堵。
要怎么才能彻底打垮赵氏呢,祁青远心思飘忽,本来在练字,手里失了轻重,墨迹在纸上晕开,力行小声的出声提醒。
祁青远看着歪歪倒倒的几个字,无奈的叹息一声,放下笔,朝力行问道:“荷雨回来了没有。”
力行忙点头,“回来了,少爷可要叫她过来。”
祁青远摇摇头,叹道:“算了,不必叫她来,也不算什么事。”
荷雨被祁青远派去给祁曼珂送回礼去了,自从珂姐儿失言,当着伍姨娘的面,在世子爷面前说出冲喜二字后,就被赵氏管束了起来。
在流言爆发后,更是受到了赵氏的指责。那丫头估计也听到些府里的议论,知道伍姨娘的死可能是因为她的话,所以一直有些不敢面对祁青远,他回府这么些日子,国公府的人他基本都见到了,就是没见着珂姐儿。
昨日忽然使人送来自己亲手做的锦囊,那蹩脚的针线让祁青远心思复杂,他并不怪珂姐儿,只是也不能再向以前那么对她了,思虑一夜之后,还是派人送了回礼,就这样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就好了。
第59章 出孝
武顺二十一年一月三十日,国公府为祁青远举行了简单的除服礼。请出伍姨娘的牌位,祁青远三拜六叩,在灵前行完礼后,护国寺的高僧在惜颜阁做了法事,又撤去了惜颜阁的白幡,祁青远一年孝期算是完结了。
换上常服,给国公府的大佬们一一请安,听完那些假惺惺的漂亮话,第二天祁青远就回了神机营。
曹大洋在神机营府衙外迎接祁青远,他已经升为营总,不过依旧在祁青远手下当差,见到祁青远的马缓缓驰来,连忙迎出来。
祁青远把马鞭扔给力行,笑着说道:“大洋,怎么没去操练。”
曹大洋憨憨的朝祁青远行了一礼道:“管校尉有事在身,特命末将在这里侯着您。”
祁青远点点头,回头对力行嘱咐几句,伍姨娘去了,他对国公府只有厌恶,以后估计是常住军营,能不回国公府就不回了,可府里还有于嬷嬷他们,旷心斋所有下人的荣辱都系于他身上,他不能弃他们不管。
力行听着祁青远的叮嘱,不住的点头,他从小伺候祁青远,自是明白他家少爷有多不易,一一记住祁青远的吩咐,力行提醒道:“少爷,小的都记住了,时辰也不早了,您的正事要紧。”
嘱咐完毕,挥退力行,祁青远跟着曹大洋先去了文案处消了他的孝假,又去印务处领了他的新腰牌,他已经是正七品的把总,算是低阶武将了,一应的腰牌、衣甲都要换,连住的营舍也从十人间,换成了四人间。
整个上午都在处理琐事、更换床铺,好容易收拾妥当了,祁青远向曹大洋打听,“大洋,海大师今日可在衙门?”
曹大洋摸了摸头,“海大师已经好几日没上衙门了。”
祁青远有些失望,他本想亲自感谢海大师一番,不管为何原因,海大师的确是帮了他的忙,不过以海大师的身份,可能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小事一桩,这样一想,祁青远释怀,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一年多没来神机营,对着满桌子的器械、图纸,祁青远脑袋有些发胀,正准备去营房外透口气,就见魏荠之在门口向他招手。
魏荠之也是神机营的一个把总,是祁青远新的舍友,祁青远今天才搬到他们营房去,是一个豪爽的汉子。
摸了摸有些酸软的脖颈,祁青远几步走到他面前喊道:“魏大哥。”
“嘘”,魏荠之朝他做了个不要多言的手势,示意他跟在身后,走到空旷的地方,确定附近没人,才咧开嘴笑道:“青远兄弟,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一头雾水的祁青远眨了眨眼,“魏大哥的意思是……”
“哦,”魏荠之拍了拍脑袋,解释道:“忘了你还不知道,我也是神龙卫一员,神龙卫执行任务都是分成小组,万大师把你分到我们这一组,我们小组还有两个人,都是一个营房的,尹自然和黄澜舟搭档,我们俩一起,有什么任务,相互支援。”
祁青远明白过来,两个人不仅好支援,恐怕也有相互监视的意思,他笑道:“那以后麻烦魏大哥多多照顾了。”
魏荠之豪爽的一笑,道:“青远兄弟过谦了,大伙谁不知道青远兄弟少年英才,苏州一行任务完成得漂亮,说来不怕你笑话,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能进神龙卫,凭的只是一身蛮力而已,以后有什么事,还得青远兄弟拿主意。”
见魏荠之豪爽不羁,祁青远不禁心生好感,摆摆手,“魏大哥谬赞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多多商量,总是没错的。”
魏荠之拍手叫好,说起了正事,“青远兄弟,今天来找你,就是有事要做,大将军吩咐下来,要我们停下手头上的事,探查私盐走私一案。”
“噢”,祁青远打起精神,仔细听魏荠之说,盐作为老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之一,一直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历来都是官营。
户部衙门下辖盐运司,地方设都转盐运使司,由商户持朝廷特批的盐引卖盐,除此之外的其他途径都属于贩卖私盐,按大赵律例是要砍头的。
不过盐业暴利,自是有人为财铤而走险,武顺二十一年才刚刚开始,但皇帝陛下的脸就黑了起来,去年国库盐业收益明显有所减少,归根究底就是对于老百姓来说,官盐的价格比私盐要贵一些。
老百姓更愿意买私盐,不仅价格低,而且味道更纯,杂质更少,这样一来国库收入自然少了起来,皇帝陛下岂能让别人抢了他的财路,下令神机营彻查此事。
大略明白了任务,祁青远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我们可要离京,去沿海各地的盐场走一遭?”
魏荠之笑道,“不必那么麻烦,盐场会有其他人盯着,我们组的任务,是从京城的几个大盐商着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些线索。”
祁青远点点头,又听魏荠之说道:“京城两大盐商,自然兄和澜舟老弟已经行动起来,去盯龚家了;那邓家就由我们负责。”
一边换上魏荠之准备好的布衣,一边简单的听魏荠之介绍京城的两大盐户的情况,再交代了曹大洋一声,祁青远随着魏荠之开始了盯梢之旅。
扮成百姓进店买盐,想套点消息,可小二的嘴忒严不说,还利索得紧,倒是花了一两银子买盐;跟踪店家的盐车吧,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在帝都大街小巷绕来绕去,终是跟丢了目标;魏荠之崇尚武力,半夜三更敲晕了伙计,撬了窗,除了看到日常的销售账目,其余的什么都没查到。
两个臭皮匠猫在邓府门外,一个说着实在不行就绑了邓府的大管家,来个威逼利诱;一个觉得还是想办法进入邓府,查探一番为好。
可两个办法都有困难,邓府的大管家出门都带了一溜小管家的,更何况素不相识,怎么登堂入室。
两人面面相觑,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相视苦笑。
还是魏荠之拍了板,说道:“我们这样不是办法,毫无收获不说,人也熬不住,先回神机营看看尹自然他们两人有不有进展,再定下一步。”
祁青远自是听他的,打了个哈欠,准备回神机营,就见魏荠之叫住他,说:“你先回衙门,我去找人帮忙继续盯着。”
这几天魏荠之也教了他许多东西,比如如何收集消息、利用身边的人和物,祁青远知道魏荠之肯定要去找他的线人了,发展一两个熟悉帝都情形又精明可靠的帮手是必要的,祁青远颔首,目送他离去。
像魏荠之这样的神龙卫老手,肯定有他自己的消息网和人脉,祁青远不禁思索,他也需要一步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和人脉,银子倒不成问题了,自有神机营报销,可是到哪里找信任的人手,国公府他自是不指望,连力行力勤他都不能用。
祁青远能想到的只有伍昊,伍昊从小因生活所迫,稚龄之年就学艺赚钱,对帝都边边角角熟悉不说,三朋四友也多,更重要的是祁青远能信任他。
一想到这儿,祁青远忽然又想到一个人来,郭金熙。
郭家是皇商,虽然家族的重心是经营茶叶,但商户之间肯定有来往,如果有郭金熙的帮忙,想登邓家的门,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祁青远越想越兴奋,满身疲惫一扫而光,也不着急回神机营,寻思着是先去找伍昊呢,还是先去找郭金熙。
算算日子,今日不是国子监的休沐日,就转了弯,朝长春坊而去。
眼看长春坊就要到了,可见前边有十多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围着两个华衣少年在乞讨,矮个子的在家丁护卫下,拿着食盒分发糕点,高个子的正低着头对矮个子的说些什么,祁青远见周围还有乞儿陆陆续续赶上去,不禁停下了脚步。
长春坊在城西,是帝都平民聚集的地方,越往里走,百姓越穷,算得上是贫民区了,乞儿自是不少。眼见更多的乞儿朝他们围过去,食盒里的糕点也没有了,那个矮个子少年又拿出了银稞子分给他们。
乞丐越来越多,祁青远不自觉的走近他们,看有不有能帮到忙的地方,那高个子抬起头大声朝那些乞儿说道:“糕点银子都已经发完了,你们还是散了吧。”
可那些乞儿哪有那么好打发,不理会高个子的话,摇着手里的破碗、破包依旧涌向他们,向那矮个子少年祈求、讨赏。
祁青远在高个子少年抬头的时候看清少年的脸,吸溜一口气,一下子就顿了脚步,怎么会是陈家二少爷。
再朝旁边一看,更是诧异万分,那个个头矮矮,被陈东胜护着的人,不是怀安公主是谁!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在贫民区看到被乞丐包围的刁蛮公主。
三年不见,但祁青远还是记得她的样貌,小公主身量长高了些,脸上的婴儿肥也瘦了下来,穿着一身男装但眉眼更加精致。
二三十个乞儿把陈东胜和小公主围住,都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施舍。乞儿们虽然不敢靠近那七八个家丁,但围成几圈,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出不来。
小公主娥眉轻蹙,她食盒里的糕点都已经发完了,更是心软得连身上的银子都全分给了这些乞丐,可这些人却不依不饶。
看到小公主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陈东胜也顾不上再在她面前维持君子风范,正要吩咐家丁把这些乞丐赶着,就听到小公主娇声道:“喂,你站住。”
第60章 亲情
今日是太师夫人的六十大寿,陈皇后派荣亲王和怀安公主替母贺寿,荣亲王的脾性跟陈太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深得老太师疼爱,一到太师府,就被陈太师召过去考校学问了。
怀安公主不耐烦跟陈府规矩死板的,表姐表妹们呆在一起,撒娇打滚的求老夫人,让她出府逛一逛。
陈老夫人经不起外孙女的撒娇卖萌,又想着培养陈二少和小公主的感情,就顺势答应了,吩咐陈东胜带齐护卫带着小公主出去转转。
陈东胜今年已经十八了,别说成亲,身边连通房丫鬟也没有,帝都人都心知肚明,待怀安公主及笄之日,就是皇上下旨赐婚之时。
护着小公主出了府,陈东胜本是打算带怀安公主去护城河走一走,可是小公主不乐意啊,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出宫,怎么能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浪费在一条河上,宫里有的是美景让她赏。
对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陈东胜一向没辙,他有些忐忑地请示:“那表妹想去哪里玩。”
小公主歪着头想了半天,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本宫想知道普通人有什么好玩的,表哥就带本宫去看看那些平民的日常吧。”
陈东行觉得这个要求不难满足,反正小公主是坐在马车里,到时候领她到城西街上走一圈,给她掀开窗缝,让她瞧一瞧,觉得无趣自然就会回府了。
可想法太美,没料到怀安公主是个行动派,在城西转了半圈,小公主见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向行人乞讨,可甚少有人慷慨解囊。
小公主见一个披头散发、瘦的跟皮包骨一般的女人,带着个孩子跪在街边,可来往的行人视而不见,不禁同情心泛滥,不顾陈东胜的阻拦,吩咐侍女带上自己的食盒点心,下了马车,把点心分给了那对母子。
周围的乞儿见了也向前乞讨,小公主也来者不拒的把点心都分了他们,这样一来,涌向他们的乞丐越来越多,小公主分完点心,分银子,不仅分自己的,连陈东胜带来的护卫身上的银子都施舍了出去。
乞丐们好不容易碰到这么大方的主儿,自是不愿轻易放他们走,小公主见这些乞丐得寸进尺有些不悦,可看到陈东胜准备强行驱散这些老弱病残,到底心软。
正要出声劝这些乞丐离去,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祁青远,正悄悄的转身溜走,小公主出宫的次数总共就只有几次,碰到的人自是不多,所以小公主一眼就认出了那准备溜走的人,是当年害得她不能逛夜市的人。
纤手一抬,指向祁青远的位置,娇声喊道:“喂,你站在。”
祁青远抬起的右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到小公主的声音,苦笑着回头,不好泄露小公主的身份,只朝她拱了拱手。
一句话不仅阻止了祁青远的离开,也打断了陈东胜的命令,小公主嘴角弯了弯,对着围着他们的二三十个乞丐说道:“我们的钱和点心都已经全部分给你们了,你们把我们围住也无济于事,不过,那边有个人欠我钱,你们可以去找他。”
二三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祁青远,祁青远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欠了小公主的钱?晕糊糊的看着那些乞丐围向他,嘴里哀声祈求着,“公子行行好,”“公子赏点吧”……
小公主看着乞丐们目标转移,祁青远愣神的模样,心情大乐,抿唇笑道:“大坏蛋,坏了本宫的好事,还敢拿本宫的银稞子,有那么美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