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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声,礼亲王一拳砸到黄木书桌上,咆哮道:“查!去查,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泄露了刺客的身份!
    本王隐忍多时,筹谋良久,现在却功亏一篑,只折了王涛奎这么个小虾米,若是让本王知道是谁坏了本王的计划,本王定让他不得好死!。”
    而让礼亲王恨不得大卸八块的祁青远,此时正悠闲的和陈东行喝茶呢。
    河东一案传得沸沸扬扬,但孰是孰非,都在等着王涛奎回京受审才能做判断,而陈家自泼污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反倒是撇开了祁青远的嫌疑。
    所以陈东行约祁青远出来喝茶,祁青远倒是不避讳的应了帖子,毕竟他与陈家的关系在那儿,过多的避讳,反而让人觉得异常。
    “为兄以茶代酒,敬青远一杯,多谢了。”陈东行端起茶杯轻轻与祁青远的杯子一碰,心照不宣道。
    祁青远含笑的抿了两口,赞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吧,清香四溢,齿颊留香。”
    “来人,把今年的新茶,给祁公子包上一份。”陈东行立刻吩咐道。
    祁青远勾了勾唇,也不推辞,这次要不是他冒着风险向荣亲王示警,礼亲王的这一出连环计怕是要打得陈家措手不及,一包茶而已,他还是受的起。
    “东行兄在这个时候相邀,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祁青远淡声问道,他昨日可是收到王涛奎在回京路上遇袭的消息。
    陈东行笑了笑,从袖里取出一卷纸,递给祁青远道:“今日不谈俗事,陈某是受荣亲王所托,把这个交于你。”
    不谈俗事,是因为俗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么,祁青远暗道,看来暗中保护王涛奎的人,果然是陈府派去的。
    祁青远接过,打开一看,是公主府的建筑图纸。
    看祁青远疑惑的样子,陈东行指着图纸解释道:“荣王爷知道你对公主府的修葺改建颇有想法,他对此也甚感兴趣,也加了些想法在其中。”
    顺着陈东行指的地方看去,祁青远发现确与工部的设计不同,宅子的棱角变得圆润,景致也与帝都一般规划不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颇有江南婉约精致之风。
    祁青远心里一喜,知道这可不单单是一张设计图纸而已,荣亲王是借这张图纸表达了对他的感谢,也表达了对他的接纳之意。
    正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表衷心的话,包间外传来急急的敲门声,祁青远只好咽下口中的话,朝外高声道:“进。”
    力行满头大汗的推门而入,急声道:“少爷,国公爷晕倒,世子爷急召您回府。”
    “什么?”祁青远一惊,也顾不上陈东行了,忙收好荣亲王画的图纸,向陈东行提出告辞,他与怀安公主的婚期就是今年了,祁国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好歹。
    “青远,”陈东行忽地叫住他,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然后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亲自把已经呆住的祁青远送出了茶楼。
    王涛奎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本来祁国公府就算作为姻亲,也不会受到牵连,可谁让祁高恪也在这浑水里去趟了两转呢。
    虽然王涛奎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但武顺帝手里已经掌握了王涛奎假公济私、借剿匪之名空领粮饷的证据。
    所以刑部对王涛奎一案的调查早已开始,而每年为王涛奎在帝都疏通的人,都被刑部请去协助调查了,其中就有祁国公府的二老爷。
    祁高恪因为王涛奎一案被刑部的人带走,祁国公府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就算祁世子与祁高恪一直明争暗斗,但现在王涛奎可是和刺杀朝廷亲王扯上了关系,若祁高恪真的牵涉到其中,一个不小心,祁国公府都会有灭顶之灾。
    祁国公接到消息就奔走起来,可事关重大,一日没有查清王涛奎与刺客的关系,与王涛奎一案相关的人都不能放出。
    祁国公这两年身子本就不好,已经很少在外走动,这回祁高恪深陷泥沼,国公爷不得不亲自出马四处打点,等终于在刑部牢房见到了祁高恪,确定了他只是每年拿点王涛奎的回扣,没有沾到刺客一事上,好歹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武顺帝的御笔朱批下来了,年前祁国公上本传爵立嗣,武顺帝给了批复,传爵准了,立嗣嘛,降袭一等。
    祁国公腥红着眼睛看着“降等袭爵”几个字,终于撑不住撅了过去。
    祁青远快马加鞭赶回国公府时,府里已经乱作一团,下人们人心惶惶不说,主子们在祁国公这个支柱倒下后也惶恐不已,祁青远吩咐力行回旷心斋,把于嬷嬷等人稳住,自己赶去了国公爷的暮菖居。
    祁青远到的时候,正听到一个白胡子大夫咬文嚼字,大意是说祁国公急怒攻心,有轻微中风的迹象,要好好调养,不能再受刺激等等。
    祁青远朝祁世子行了礼,默默地站到几个孙字辈中间,跟他们一样,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叹,陈家的回礼太大了,借着武顺帝在河东一事的怒火,竟让祁国公一辈子的筹谋落空。
    虽然祁国公府想要延续国公爵位本就不易,但只要圣上一日没下旨,祁国公就还有希望,现在御笔朱批已下,等爵位传到祁青喆身上时,祁国公府就变成祁国候府了。
    老国公受不住打击撅了过去,府里的二老爷还在刑部大牢里,祁国公府风雨飘摇,没想到在河东一事上,竟是祁国公府先遭了殃。
    “青远。”祁高格的呼唤声,召回了祁青远的深思,祁青远忙把脸拉长,上前两步,听候吩咐。
    祁高格沉声道:“你是国公府的长孙,现在你祖父病重,二叔又身陷囹圄,你可要担起长兄的责任来。”
    祁青远立刻拍着胸脯道:“儿子马上向神机营告假,回府侍奉祖父汤药。”
    祁高格摆了摆手,犹豫片刻才道:“侍奉汤药自有你的几个弟弟,为父的意思是说,把你二叔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祁青远一愣,要不是捕捉到祁高格说到祁高恪时眼中的那抹寒光,都要以为祁高格在怀疑他了,苦着脸为难道:“儿子对河东一案不甚了解,现在又调到了稿案处当差,没什么实权,怕是帮不到二叔什么忙。”
    “无碍,”祁高格含糊道:“你多跑跑刑部衙门,注意你二叔一案的进展,有什么事回禀为父就成了。”
    祁青远装作赶鸭子上架的样子,道了声:“是。”
    第86章 成亲
    应了祁高格交给他的差事,祁青远倒是成了刑部衙门的常客,他当然知道祁高格的意思是不愿再花精力为祁高恪奔走,只派祁青远意思意思而已。
    可祁国公府要是没了专业拖后腿的二叔,那日子多无趣啊,况且还有国公夫人暗中塞给他的那一叠银票,拿人手短,所以祁青远经常到刑部大牢给祁二叔改善改善伙食,为祁世子说几句“好话”,安安祁二叔的心。
    也因为打着祁高恪的幌子,祁青远也名正言顺的关注起王涛奎一案来。
    王涛奎于正月十九押解回京,武顺帝着刑部衙门主审此案,王涛奎对自己以权谋私、空领粮饷、勾结悍匪的罪名,倒是供认不讳。
    不过对于收买刺客,刺杀亲王的指证,却据理力争,大呼冤枉,神龙卫也奉命秘审过王涛奎,但王涛奎坚称刺杀一案与他无关。
    王涛奎喊冤的证词合情合理,又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与刺客一案有关,所以刑部定案时,只追究了王涛奎空领粮饷、虚报军功的罪名。
    而这时候帝都又有新的流言传出来了,是为荣亲王叫屈的,说若真是荣亲王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怎么会搭上自己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
    要知道当年如果不是祁国公府的庶长孙拼死护着怀安公主的话,怀安公主早就死在刺客的刀下了。
    而皇上也是被祁青远英雄救美的事迹所打动,不仅升了祁青远的官儿,还让他这身份低微的庶长孙尚了嫡公主。
    这说法一传出,加上刑部的定案,迅速洗白了之前泼在荣亲王和陈家身上的脏水,转而热议起到底谁才是刺杀一案的幕后真凶。
    在这震天的喧嚣声中,武顺帝雷厉风行地对河东一案做出了裁决,河东卫所一应护军,包括王涛奎在内的主犯都判了死罪,其余从犯流放的流放、革职的革职。
    而帝都牵涉在内的官员,也受到了严惩,威远伯府被皇帝一撸到底,要不是陈家和宣威伯府从中斡旋,险些连爵位都保不住。
    祁高恪也不好过,丢了按察佥事的差事不说,还吃了三十个板子,等祁青远来接他的时候,早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武顺帝的霹雳手段震慑住了流言的传播,朝臣们乖觉的投入到政事中去,百姓们则被另外的八卦所吸引。
    王涛奎一案爆发的突兀,结束得也利落,除了陈家暗中派了人往河东继续追查刺客一案外,帝都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而元气大伤的祁国公府,在圣上的御笔朱批下来后,于武顺帝二十三年四月初八,低调地举行了传爵仪式,祁高格成了第五代祁国公。
    老国公自苏醒后,身子愈发不好,连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都是由下人伺候着;而祁高恪丢了差事不说,又眼睁睁的看着祁高格袭了爵,自是心有不甘,没少给祁高格添堵。
    国公府的明争暗斗,祁青远只当热闹看而已,就算偶尔波及到他身上,他也是四两拨千斤,不是和稀泥就是火上浇油。
    祁青远对国公府越厌恶,对公主府就越上心,不仅参与了公主府的修葺改建,连里面的一花一景都是祁青远亲手安排的。
    武顺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三,陈皇后为怀安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及笄礼,帝都的贵妇们还在赞叹圣上赐给怀安公主的那支羊脂玉琏沐兰亭御茫簪呢。
    十四日,怀安公主发嫁妆的场景,更是让贵妇们惊叹不已,头抬御赐的龙凤呈祥玲珑盆景都到了公主府了,尾抬还在坤宁宫没出发呢。
    十里红妆,不外如此。
    祁青远拿到怀安公主厚厚的几本嫁妆单时,也是闪瞎了眼,千顷良田、避暑庄园、各色的绫罗朱玉、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不说,还有庞大的陪嫁团,从近侍的嬷嬷宫女到厨房打杂的丫鬟杂役足有百余人,武顺帝还特赐怀安公主五十护兵。
    这是傍上土豪的节奏啊,祁青远眯着眼暗叹,想到前些日子国公府送到宗人府的聘礼,祁青远当时还感叹国公府为了娶公主下了血本,现在跟怀安公主的嫁妆一比,果然不管是什么时代,讲究的都是拼爹。
    而本来在功勋之家,以祁青远庶长孙的身份来说,他一成亲就应该分家另过,为祁青喆扫清道路。
    不过祁国公府现在风雨飘摇,老国公病重不能理事,祁高格这个新任国公又无大才,小的一辈还没长成,祁青远又尚了嫡公主,新老国公都不愿意祁青远分出去。
    祁青远虽然想脱离国公府,但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传出不孝刻薄的名声,况且他是随怀安公主住在公主府,国公府还另给他置办了不薄的产业,他也就遂了国公爷的意思。
    十八日一大早,祁青远就已经沐浴更衣,穿上了大红色的新郎喜袍,先是到祁家宗祠给先祖们上香磕头,又给老国公、国公爷等长辈叩头请安后,才骑着白马和国公府众人赶去了公主府。
    婚宴是在公主府办,内务府和国公府的人早几天就忙活了起来,因是尚公主,祁青远要在公主府等皇帝封驸马都尉的圣旨下来后,才能到皇宫迎亲。
    而此时绯烟宫中,宫女嬷嬷忙成了一团,倒是怀安公主本人悠闲得紧,像个瓷娃娃似的,由着两个大宫女一左一右的给她上妆换衣,插戴全套的头面。
    重重的凤冠压得怀安公主脖子都缩了一截,也不怪怀安觉得脖颈沉重,赤金的冠底都有一两斤重,还有嵌在上面的各色宝石朱玉。
    可怜怀安公主从早上起来折腾到现在,就只噎了几块糕点而已,重重的凤冠还有繁复的礼服,让怀安公主觉得自己连走路都困难。
    陈皇后一进绯烟宫,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撇着嘴的样子,轻笑道:“今日可是你成亲的日子,可不兴胡闹。”
    怀安公主撅着嘴指了指头上的凤冠和喜服上系的坠子荷包等,撒娇道:“女儿现在知道那几个喜娘的用处了,要没有她们几个,女儿保准还没出绯烟宫就软在地上了。”
    陈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嗔道:“凤冠霞帔,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就你作怪,出了这个门就要为人妻子了,你骄纵的性子也该收敛收敛。”
    怀安公主轻轻地靠到陈皇后怀里,抽了抽鼻子道:“女儿干脆不要嫁了,让祁青远一个人过去吧。”
    陈皇后轻抚怀安公主的背,也红了眼眶,自己宝贝了十五年的女儿,就要成别家的了,她心里何尝舍得,可雏鸟总归是长大了,她的生命里不只有父母兄弟,还要有丈夫儿女,这样才算是一个圆满的人生。
    “公主府离皇城又不远,你想母后了,随时都可以进宫……可不许哭,要好好和青远过日子……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母后,母后为你做主……”
    怀安公主抽抽搭搭的晕花了妆,喜娘听到外面响起了礼乐,也顾不上礼节,出声提醒道:“娘娘、公主,听这声儿想必是驸马爷的花轿到了。”
    陈皇后忙止了泪,叫人给怀安公主重新补了妆,不舍得看了看花容月貌的女儿,陈皇后红着眼替怀安公主盖上了精工细绣的喜帕。
    怀安公主眼前只剩一片红,耳边是宫人不断的道喜声,由两个喜娘小心翼翼的扶着,然后身子一晃,就上了荣亲王还稚嫩的背。
    等喜帕被挑起来的时候,已经从皇宫到了公主府,周围出现一张张含笑的脸,有老有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全都朝着她说吉祥话,七嘴八舌,闹哄哄的,让怀安公主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苹果。
    祁青远用喜秤轻轻抬起怀安公主的脸,含笑的凝望她,示意她不要紧张,这副深情的模样被已经出嫁的二公主打趣道:“祁将军被我们新娘子的美貌迷花了眼啊。”
    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声,怀安公主羞得满脸通红,嗔怪的瞪了眼祁青远,祁青远不紧不慌的把喜秤递给喜娘,端起喜碗递给怀安公主。
    等怀安公主羞答答的吃了半个喜饺,吐出“生”字后,喜房里更热闹了,接着又坐了帐子、饮了交杯酒,好容易才走完一整套流程。
    祁青远见喜房里有陈家的几个夫人和几位公主郡主照应着,也放心出去敬酒了。
    嫡公主大婚,自是全城瞩目,公主府开席九十九桌,府外还有一长排的流水宴,祁青远提着摻了水的酒壶,跟在祁高格身后,一桌一桌的敬着。
    这个亲王,那个郡王,赵氏皇族的人,祁青远今晚算是认识了大半,等又把帝都的公爷伯爷们敬完后,祁青远人已经晕晕晃晃的了。
    “青远,你还撑得住么。”管霄翰大着舌头扶着他问道。
    祁青远甩了甩脑袋,望了祁高格一眼,断断续续道:“还,还行,继续吧。”
    夏信鸿作为他的另一个傧相,也上前扶着他,担忧的朝祁高格说道:“国公爷,青远已经喝了不少了,今晚他还要洞房呢。”
    祁高格自己也喝得面红耳赤,看了看都有些站不住的祁青远,点点头:“远儿先回喜房吧,为父把你三弟叫过来替你敬酒。”
    祁青远强撑着身子朝祁高格拱了拱手,道谢:“那麻烦父亲和三弟了。”
    等夏信鸿两人扶着祁青远出了摆宴的园子,三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管霄翰指着祁青远笑骂道:“就你鬼点子多,酒里摻了水,还要装醉。”
    祁青远正了正衣冠,眼里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得意道:“九十多桌,我又不是傻子。”
    夏信鸿戏谑道:“我看你不是不想喝酒,是惦记着新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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