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乃县主之尊,和诸姊妹不同,理当和贾母、邢王夫人、尤许婆媳等人一样每日入朝随祭,奈何她是未嫁之女,也是因父荫得以册封,不似朝中公主郡主县主等都是婚前册封,很快就出阁了,故皇后早打发人来告诉黛玉不必前去。
别人都不在意,独琏凤二人懊恼异常,他们料定前程不妙,想着早些打发迎春出门,日子都定好了,谁知逢此国丧,嫁娶之日不得不往后挪一年。
邢夫人每日入朝,没有工夫理会这些,保宁侯府请官媒来告知时,都是凤姐接待。
这段时间贾家上下十分忙乱,里里外外都不成样子,黛玉看了书稿,知晓内情,并不多事多嘴,倒是各家遣发优伶男女时,贾家愿意走的便随干娘出去,等父母来领,不愿意走的放在园内使唤,贾母留了文官自使,指了一个扮小生的藕官给黛玉,宝玉湘云宝钗宝琴探春都有,连尤氏也讨了一个老旦茄官回去,姊妹中独迎春和惜春、邢岫烟没有。
纵知这些女孩子们命苦,但黛玉想起书稿内写到藕官先和芳官等人一起和赵姨娘打架,而后又在园内烧纸,宝玉假借自己之意,又给自己添一层罪名儿,便从心里不想要她,乃笑道:“我身边宫女丫鬟一大群,哪里需要再添人?不如给别人罢。”
她既不愿要,贾母道:“那就给二丫头使唤罢。”
迎春抿嘴一笑,道:“我身边司棋绣橘那几个丫头个个淘气得了不得,再多这么一个淘气的丫头可怎么好?她们从唱戏出身,都不能针黹,年纪又小,明年就留不得了,有了情分再分离倒不忍,不如省了这番工夫。”也是拒绝不要。
宝玉忙笑道:“林妹妹不缺人,二姐姐明年出阁,老祖宗,好老祖宗,就将藕官给了我罢,我不嫌人多,还能和芳官一起作伴。”
贾母道:“你那里的人比别处多一倍,还问我要,亏得你能张开嘴。”
宝玉素来喜爱这些女孩子,况且这些戏子儿都是背井离乡,极命苦,犹记得那年见到龄官和贾蔷一事,龄官口气里透着不甘和控诉,遂扭股儿糖似的猴在贾母身上,拗不过他,贾母只得同意了,命藕官和芳官收拾了东西去怡红院当差。
想起龄官,宝玉不免就问芳官和藕官,道:“龄官不曾留在园子里,想来是跟父母家人回去了?你们一共十二个人,留下的便有八个,可见只有四个愿意走的。”
芳官嘴快,道:“我们早就不知家乡父母了,龄官也一样,哪里有父母亲人来领?”
宝玉闻言一呆,问道:“想来也是,你们来这里唱戏的时候大不过十岁,小者也才八、九岁,哪里记得家乡父母?便是记得,千里迢迢的,音信难通,他们也未必愿意过来领了你们回去,带了回去说不定又将你们卖了,可怜可叹。龄官既不知家乡父母,如何又出去了,不肯留下来?倘若留下来,也必不会叫她吃了苦头。”
宝玉极赞赏龄官,并不是她模样肖似黛玉,而是她的风姿傲骨极似黛玉,便是在娘娘跟前唱戏,也只唱自己的本角戏,也不肯应自己所求,更兼对贾蔷一片痴情。
芳官笑道:“她留下作什么?出去才好呢。况二爷不知,龄官早去了。”
宝玉听了越发不解,道:“今儿才遣散,龄官怎么早去了?旧年宝姐姐生日的时候,她还在唱戏呢。”因她长得像黛玉,生了好些事情。
藕官眼圈儿一红,似是触动了心事,道:“我们戏班子的角色历来只有一个人,没了一个才有新的补上。蔷大爷待龄官好得很,就是去年二爷叫龄官唱曲儿龄官没唱,又弄得蔷大爷放飞了一年八钱银子的雀儿,那事过后不久,龄官就不在我们戏班子里唱戏了,蔷大爷接了她到外头。先是药官补了小旦,不想药官没了,蕊官补了上来,蕊官现今跟了宝姑娘。”
如今的十二个小戏子早不是刚进荣国府的那十二个了,有走的,也有死的,下剩的补上。
芳官跟着解释道:“二爷有所不知,藕官原和药官好,药官没了,才和蕊官好,故龄官之事别人不知,我们戏班子里这些姊妹们却一清二楚。”
宝玉忙道:“果然龄官已跟了蔷儿去?我竟不曾听说蔷儿娶亲。”
芳官嗤笑一声,道:“我们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值得蔷大爷明媒正娶?不过,蔷大爷倒是愿意,心里爱龄官得很,偏生东府里珍大爷不肯,为了这事,不知道闹了多少回,龄官又不愿意屈就,只在蔷大爷给她买的院子里熬着。”
宝玉听了叹道:“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了多少人间痴儿女?这门第之见也同王母娘娘金簪划出来的银河一般,隔绝了无数红尘有情人。”
芳官和藕官不觉一怔,细嚼都觉有理,可惜贾珍不是宝玉,不肯叫贾蔷和龄官结为姻缘。
宝玉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他不管经济事务,只惦记着贾蔷和龄官这对有情人,贾母等人送灵离京后,他便特特去了外书房,叫来茗烟吩咐一番,意欲等国丧之事忙完,贾珍等人送灵回来,自己去贾珍跟前替他们说合。
宝玉自恃众人都看重他,心想自己必能劝贾珍回心转意。
不想茗烟打听回来,趁着宝玉眼前无人,悄悄道:“珍大爷命蔷哥儿鞍前马后地跟着,那龄官早病得不成样子了,连吃药的钱都没有了。”
宝玉大吃一惊,问道:“不是说住在蔷哥儿给她置办的宅子里?蔷哥儿细心,手里也有钱,该有几个人服侍她才是,怎么就到病得起不来、也没钱买药的地步了?”宝玉越想越是担忧,语气不免急了些,恨不得肋下生有一对翅膀飞出去瞧龄官。
茗烟叹了几口气,道:“我的二爷,难道不知龄官向来体弱多病?下面都知道。龄官生得娇弱,原是姑苏人氏,不耐京城里的气候,十日里病五日竟是家常便饭。蔷哥儿待她倒是真的好,可惜珍大爷不同意蔷哥儿娶她,她又不肯做妾,珍大爷早断了蔷哥儿的供应,离京前又命人将龄官那里收着的蔷哥儿梯己都搬回来,丫头婆子也都叫回来,可不就只剩她一个了?那些婆子也都是坏的,临走前抢了龄官好些东西,龄官又气又怒,病得越发重了。我去时,她奄奄一息,咳得不成样子,枕边都是斑斑血迹,连口水都没人送给她。”
宝玉只觉惊心,忙道:“她病得这样,你给她请了大夫不曾?前儿我又收了些东西藏在书房里,你拿了去请大夫,好歹治好了她。”
茗烟道:“我已命人给她请了大夫,开了药,临走前还端了茶水给她喝。只是大夫看过后都说不好,叫给龄官准备后事呢,如今卍儿陪着她,药也是卍儿煎好喂给她。真真是惨不忍睹,竟瘦成一把骨头了。”说着摇头叹息,面露不忍。
宝玉急忙要去探望。
茗烟一把拉住他,道:“我的二爷,快别去,你若去了,满园子都知道了,袭人姐姐知道,皮不揭了我的!二爷赏我几两银子,我去给龄官请个好大夫,能治好也未可知。”
宝玉滴泪道:“蠢材,你知道什么?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去年我就听龄官说她吐过一回血了,如今又吐出一盆的血来,哪里还能留住命?世间庸医多,唯有请太医来看才有几分指望,可她不在园子里,我也无能,如何去请太医?”
茗烟抓耳挠腮,想了又想,忽然道:“别人都不成,知道了就是大事,二爷不如去请林姑娘帮忙,我记得林姑娘每个月都有太医来瞧好几回,自己也有帖子去请太医。”
宝玉深以为然,忙去贾母院中拜托黛玉。
贾母送灵前薛姨妈曾要来照料黛玉,怕黛玉年幼,单住在院子里寂寞,黛玉不喜薛姨妈和宝钗的品行,婉言谢绝,仍旧是一人住在东厢房,每日莳花弄草吟诗作赋,好不自在,闻得宝玉所求,不禁长叹一声,命人去请王老太医。
王太医常来荣国府中,宝玉亦知他医术好,王老太医却是王太医的长辈,医术更加高明,喜道:“果然是妹妹,也只妹妹有这份儿仁心,不把那些戏子当玩意儿看待。”
黛玉叹道:“一条人命,哪能冷眼旁观?”
据卫若兰说,他并无全部书稿,只有八十回,但却有旁人研究书稿内的种种事情,提起龄官时,都说龄官是自己的影子,模样像、性子像,都出身姑苏,也是一个多病之身,和贾蔷之情未必能如意,她的结局也影射着自己在书稿中的命运。
如今听宝玉说来,龄官已先离开戏班子了,也有志气不为妾,可惜贾珍不同意,贾蔷有心却无力,她确实已经到了绝境。
王老太医先来给黛玉诊脉,体质又比先前强了些,重改方子的分量。
黛玉素知王老太医德高望重有仁心,常常在休沐的时候去京城的药铺里当坐堂大夫给百姓看病,便将龄官之病说了,请他前去一看。
黛玉说话时,宝玉已作揖十几次了。
王老太医从卫若兰手里得了不少方子,解开自己在医术上的许多难解之谜,也曾在卫若兰定亲后得卫若兰的拜托,好生照料黛玉,听了黛玉的话,道:“姑娘哥儿这样尊贵的人物都不忍小戏子病死,我这老大夫又怎能例外?宝二爷不便出门,打发个人给我引路。”
黛玉和宝玉再三道谢,没叫茗烟出面,改叫曹诚带路。
曹诚经常出入,对附近极熟,先前是黛玉没问过,但是他却知道龄官的住处,因此不必茗烟去,免得人想到宝玉身上,倒不好。
宝玉在屋里走来走去,黛玉道:“好好地坐着,走来走去,走得我看着眼晕。”
宝玉闻言坐下,急切地道:“好妹妹,有王老太医亲自出面,龄官必能好的是不是?她这么一个伶俐标致人,我最佩服她那份不肯奴颜婢膝的气魄,原想着她和蔷哥儿这对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哪里料到是如今的局面。”不禁又掉下泪来。
黛玉轻叹一声,如果没有卫若兰的出现,只怕自己和龄官的命运并无分别,每每想到自己应有的人生,她便十分痛恨这无情的世道。
抬头看着宝玉满脸的泪痕,黛玉缓缓地道:“这便是无力抗争的结果。”
卫若兰心性坚定,又有气魄,面对卫母赐婢一事,仍能软硬兼施地拒绝,不叫自己受一丝儿委屈,可是宝玉做不到,贾蔷也做不到。
世上只有一个卫若兰,没有第二个。
宝玉一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虽不大在意,但不是不知府里都说金玉良缘好,宝钗固然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不是他中意的,偏生太太和娘娘都满意得不得了,亏得自己没有遇到龄官这样的女孩子,倘或遇到了,只怕也跟贾蔷似的,不敢违抗。
他低头沉思,半日后苦笑道:“我连自己的主儿都做不得,又哪里做得了蔷哥儿的主?亏我先前还想着在珍大哥哥跟前说他们的好话儿,有什么用?”
王老太医亲自出手,亦未能挽回龄官的性命。
次日过晌午曹诚方回来,先去洗了澡换了衣裳,将龄官临终前的话转告给一直等候消息的黛玉和宝玉,乃道:“多谢宝二爷和林姑娘如此尊贵之人仍旧惦记着我这么一个卑贱之极的戏子,不嫌脏也不嫌我晦气,请了老太医给我治病。可是,哪怕世间有灵丹妙药,也只治得了病,救不得命,我怕是不成了。我这一辈子,不知父母家人,只知从小就在戏班子里讨生活,班主朝打暮骂,好容易熬出了头,又叫府上买了来,我恨他拿雀儿比我,也恨自己没有早些离开,可是又何尝不感激遇到了他。他不在京城倒好,等我去了,就跟他说我回家乡去了,叫他不必惦记我,明儿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好好地过日子。我干干净净地来,也当干干净净地走,化作一把飞灰随风而逝,再不留一丝儿痕迹。”
宝玉泣不成声,道:“她就这样走了?昨儿还给她请大夫,怎么吃了药也不管用?老天,老天,你的眼睛到底长在了哪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清净洁白女儿遭此噩运?”
黛玉业已泪染巾帕。
曹诚低声道:“龄官姑娘已经火化了,根据她的遗愿,一应衣物钗环俱都随她而葬,那座宅子只剩一个空宅子了。”
宝玉哭得眼睛红肿,道:“若是那日我没问起她,只怕她死了生蛆也没人知道。”
黛玉不忍再听,扭过头去。
正在这时,听人通报说宝钗等人来了,话犹未落下,皓腕卷帘,宝钗、探春、湘云、宝琴都来了,独迎春在东院里做针线,顺便看家,邢岫烟与她一起作伴,惜春则在园中描绘风景,即使如此,这么几个姊妹也挤满了外间。
宝钗笑道:“你们兄妹俩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争果子吃争得哭了?”
黛玉一面让座,一面回道:“何曾哭,不过是鹦哥儿淘气,扇了一屋子的灰迷了眼睛,宝玉揉得厉害了些,便红肿了。”她知宝钗等人不将龄官这样戏子的命放在心上,金钏儿尚且如此,何况龄官,因此不打算说出真相,以免再生是非。
宝玉认可黛玉说法,抽抽噎噎地道:“正是,林妹妹屋里的鹦哥儿十分淘气,扇了我一头的灰,眼睛越揉越是红肿,倒像是哭过了一场似的。”
黛玉转而问道:“府里园子里乱象横生,你们不好好管家,来我这里作甚?”
宝钗笑道:“快到清明节了,可巧是三丫头的生日,因此我们合计着初二不起社,初三起社,也算给三丫头过生日,特特来告诉妹妹一声。”
不等黛玉开口,宝玉便道:“开什么社?府里闹哄哄的,哪里有心思。”
湘云赞同道:“我也没心思。”
见众人的眼光都看向自己,湘云心里略有些不自在,很快就理直气壮地道:“如今国孝里头,咱们热热闹闹地给三姐姐过生日,像什么?叫人知道了,岂不说咱们没规矩?况且那日得祭祀,二哥哥和留在家里的一干兄弟都得去铁槛寺烧纸拜祭。”
探春笑道:“云妹妹说得不错,我这生日过不得,别叫人说嘴。”
第068章
卫若兰休沐在家,却没有闲着,先考校徒弟武艺,然后随着先生读书,命徒弟伴读。长泰帝看重他,因他年纪轻命他好生读书,又赐下许多兵法轨道之书籍,以备将来重用。卫若兰本身在学业上荒废了几年,得了长泰帝的旨意,又有妙真给他请的先生,自然发奋。
姜华的才华犹胜卫若兰,家里一直都有皇后私下安排的业师教导,偶尔才来上一回课,剩余十二人自幼长于养生堂,只认得几个字,逢此机会,学得比卫若兰更用心。
时值国丧期间,各处都无宴乐,那些世家子弟不再出门游荡,无人来打搅卫若兰。
其实,卫若兰觉得此谕十分不通,宫里多少太妃、老太妃?不说跟着太上皇和皇太后的诸位太妃,便是先帝的老太妃还有几个在宫内养老,也不知道哪一年就薨了,难道每一回都是停有爵之家一年嫁娶,百姓三个月?若是一年接着一年,世间所有青年儿女竟是不必嫁娶了。何况,本朝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有帝王驾崩才有此规矩,称之为国孝。
因此卫若兰看书稿时就觉得此是应是为后面铺垫,以示贾琏国丧家孝期间停妻再娶之过、以及贾珍等人吃喝嫖赌之罪,或者令戏子入园,或者不忍女儿早早出阁故写一年。不然就凭贾琏勾搭几个下人媳妇,贾珍等平常吃喝嫖赌,哪能定下祸及家族的大罪。
他以为书稿作了修饰,朝中不会下这样的谕,不料老太妃薨了,如书稿所言,敕谕天下。
不过,即使本朝以仁孝治天下,公务繁忙如长泰帝,也没打算去给这位庶祖母送灵,几日后便临朝理事用朱批,而太上皇住在上阳宫,也只为庶母守了几日罢了。
是以卫若兰仍如平常一样,七日一休。
他请教了先生关于自己不解之处,刚下课,忽有小厮来说宝玉来了,又说哭得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卫若兰吩咐道:“请去书房小坐,待我收拾一番便去。”心下好笑,不知宝玉又遇到什么事哭得如此厉害,纵观书稿,这位下凡的神瑛侍者竟比黛玉哭得次数还多。
姜华一面叫小厮收拾书本笔墨,一面殷勤地给卫若兰收拾,道:“这位宝兄是个奇人,旁人觉得他不好,我倒觉得他高人一等。找师父作什么?”
卫若兰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叫他什么?”
姜华顿时想起自己是卫若兰的徒弟,而卫若兰因与静孝县主定了亲,便得口称贾宝玉为兄,不由得轻轻拍了嘴角一下,苦着脸道:“弟子之前就叫他一句宝兄呢,如今无端低他一辈,好生气闷,日后如何结交?”
卫若兰反倒一笑,拍怕他的肩膀,道:“跟你说笑呢,你和我各论各的,也不必从我这里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横竖宝兄不是我门中人。”
姜华喜出望外,拍马溜须之言不断从口中吐出,逗得连先生都笑了。
卫若兰独身到了书房,听宝玉哭诉龄官之惨,不觉一怔,心里却想到了在红楼梦里龄官之死、晴雯之死都影射了黛玉,是否黛玉之死也这般孤苦?
木石前盟不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龄官,冰清玉洁备受流言蜚语,又似晴雯。
从沉思中回过神,卫若兰望向宝玉,见他依旧满脸泪痕,神情悲伤,开口道:“此事小弟已尽知,兄长此行,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帮忙?”宝玉喜与姊妹们在家里顽耍,不爱与人应酬,此次亲自前来,定然有事。
宝玉拿着手帕拭泪,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和林妹妹说,就只剩一个你了。从蔷哥儿和龄官一事,我仿佛瞧见了自己的影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卫若兰啼笑皆非,道:“就为了这个,兄长肿着双眼过来?”
宝玉摇头,道:“你素日的所作所为我都听说了,心里佩服之至,和你相比,我和蔷哥儿竟是泥猪癞狗一般,面对长者一句话都不敢吭,哪怕心里不愿意。龄官已经死了,死得悲壮而凄凉,他今年才十二三岁,蔷哥儿在外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又如何。我是天底下最无能之人,遇到了事常常束手无措,因而来请教你该当如何?”
面对宝玉的求教之意,再看他满脸赤诚,卫若兰深感讶异,思忖片刻,笑赞道:“难为兄长有此心,但凡我所能教的定然尽心尽力。不过,此事无可教导,唯有自己拿定主意,拿出魄力,不受世俗规矩所束缚。”
宝玉苦恼地道:“我确有自己的主意,也和世人的想法有些儿格格不入,我之所思所想都和他们不同,他们都觉得蔷哥儿和龄官不配,我却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卫若兰失笑道:“岂能光有想法不作为?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才是男儿当为。”
宝玉听了,登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