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不惯俗务,送走诸位官员便回房了,吃完一盏茶,趁着歇息时对王夫人道:“外甥女大喜,你我作为舅父舅母,理当尽心尽意。虽说黛玉的嫁妆极多,终究非你我所赠,我梯己里很有些东西,你拣些清雅之物出来,到时候给黛玉添妆。”
王夫人低头想了想,道:“大姑娘好风雅,老爷给几幅名家真迹字画就好,我另外给大姑娘预备了四套金头面,一对玉如意,一对玛瑙枕,十匹绸缎,比老太太少了两匹绸缎。”
贾政满意地道:“如此甚好,万不能越过老太太。”
王夫人面色和缓,提起探春来,道:“去年倒有不少人家给三丫头说亲,官媒有,保山也有,只是我冷眼瞧着,这些人家都不大合适,便都一一婉拒了,只说等老爷回来。老爷年底回来就过年,整个正月都不曾闲着,我却也忘记跟老爷说一声了。”
贾政问都是那些人家,当他得知不是达官显贵之庶子,便是和自己品级相当的同僚之嫡子,拈了拈胡须,点头道:“太太说得极是,这些人选平平无奇,未必配得上三丫头的品貌。”
见贾政没有怪罪,王夫人眉眼带笑,道:“老爷知道我的心就行了。”
晚间贾政宿于赵姨娘房中,王夫人神色不变,送走贾政后,问玉钏儿道:“老爷回京时带来的两个丫头现在何处?”
贾政点了学差出京,王夫人没有陪他上任,周赵姨娘亦留在府中,故贾政回来带了两个小媳妇打扮的丫头,一名桃红,一名柳翠,都生得好齐整模样儿,颇有江南女儿之韵,王夫人本不曾放在心上,忽然又改了主意,吩咐人安排她们住在偏房。
玉钏儿回道:“回太太的话,两位姑娘仍在偏房里住着,每人有两个小丫头服侍,月例和周赵姨娘一样,皆是二两银子,丫鬟是五百钱。”
王夫人道:“叫她们学些规矩,等忙完了,带她们去给老太太磕头。”
玉钏儿一怔,随即答应道:“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叫人找府里的老嬷嬷教导她们,免得不知礼数,冲撞了府里的主子们。”
王夫人甚是满意,捻动佛珠,点头不语。
却说贾政没去两个在任上服侍自己的丫鬟房里,而是去赵姨娘房里,赵姨娘自是欢喜不尽,一面服侍贾政更衣,一面絮絮叨叨地道:“林姑娘早定了亲,眼瞅着婚期定下来了,四姑娘守孝不提,满府里只剩一个三姑娘好不可怜,去年多少人给说媒,都是极好的人家极好的哥儿,偏生太太都不答应,叫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夜里都睡不安生。”
贾政皱眉道:“那些人家我瞧着都不妥当,急什么?我和你太太都不急。况且宝玉尚未说亲,等宝玉定了,再说三丫头的亲事也不晚。”
赵姨娘急道:“如何不急呢?三姑娘也就只比林姑娘小不到一个月。宝玉是哥哥,老太太说他命里不该早娶,老爷太太又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给宝玉定亲,三姑娘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个月,三姑娘就十五岁了,凭是什么好人家也都叫人挑了去。”
她盼着探春早日定下终身,才好说贾环的亲事,不然,好姑娘都叫别人挑走了,贾环只比黛玉探春小一岁小一岁,若生在别人家,早就开始议亲了,哪里像如今,压根就没人提他一句话,好姑娘都紧着宝玉说,挑三拣四地定不下来。
贾政瞪了她一眼,道:“我心里已有了想法,自有三丫头的好处,难道这些人家在你眼里就是好的?也不替三丫头想想。”
赵姨娘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只得服侍贾政歇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宝玉探春贾环过来给父母请安,贾政亲自考校了一番,见宝玉的功课大有长进,兼自己年老体衰,这几年骨肉分离,便不再苛责宝玉,倒是贾环尚无长进,不过他人物委琐,举止荒疏,贾政反倒不在意了。
宝玉松了一口气,出了正房,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黛玉。
黛玉放下卫若兰才打发人送来的房契地契,也是近来才买下来,前头有意却无好田,听了宝玉的话,莞尔道:“二舅舅是家里忙,自己也念着夫妻父子之天伦,等过了这会子,考校你的时候多着呢。幸而去年春天你的功课都补得差不多了,否则有你的好处。”
宝玉垂头丧气地道:“听妹妹的意思,我竟是还得用功以搪塞老爷?”
黛玉道:“多温习温习功课,多写一写字,多做几篇文章,总是有备无患。也免得到了跟前,你功课不足,惹得舅舅生气。”
宝玉大叹,准备回去用功。
黛玉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问道:“年前你说打听智能儿,如何了?”
宝玉站住脚,惋惜道:“智能儿探过秦钟两回都被秦大人逐出,此后就回馒头庵了,也亏得她和我们常顽笑,回去后倒不曾吃什么苦头,只是可怜了她一番心意付诸流水,纵使秦钟也有意,可秦大人和世人如何能容得下?见都见不着一面。智能儿如今仍在馒头庵,也叫人作弄了几回,我叫茗烟打探时,她含泪说几个常安排事的姑子叫衙门给拘了,她们不必像从前那样遭受作践,每日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日子反倒清净了些。”
黛玉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惜春也记挂着智能儿,从宝玉嘴里得知其下落,回头好跟惜春说一声,黛玉自己是不打听这些的。
宝玉见她没有事交代了,出了厢房,告知贾母一声就回怡红院,不料才进门,就见宝钗拿着一本书,脸上的神色极不赞同,道:“宝兄弟,你看的都是什么书?这些书哪里是你该看的?叫姨妈和姨丈知道了不得生气?”
看到那书封面上的《牡丹亭》三字,宝玉一把夺过来,沉着脸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书,我都不认得是什么。”
宝钗道:“宝兄弟,从你床顶找出来的书,你还说不认得?”
宝玉不吱声,紧紧攥着手里的书。
袭人见他们二人声色不比往时,忙上来推了宝玉一把,道:“宝姑娘是好意,你这是做什么?原是我想着出了正月,老爷少不得又考校你的功课,才将屋里的书收拾收拾,不想见到床顶上藏着许多,才叫宝姑娘来看看是什么书,好安置。”
宝玉气道:“从前没见你如此贤惠,今儿怎么就忙碌到十分了?我的书,我自己知道,用得着请外人来分辨是什么?”
袭人脸色一白,半日不敢言语。
宝钗语重心长地道:“宝兄弟,袭人一片真心为你好,你这么着,可如何对得起她这番苦心痴意?这些书都不是正经东西,看了必定容易移了性情,该丢的丢,该烧的烧,别留着了,多看些四书五经才是要紧。”
袭人感激地望着宝钗,心想果然没有错看宝钗。
不料,宝玉却道:“是非黑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宝姐姐来说。”无心再做功课,袖着书就往外书房去,坐了没一会子静不下来,便去外面游荡。
袭人看着宝钗,歉然道:“宝玉就是这么个性子,姑娘千万别和他计较。敢问姑娘一声,这些书当真都不好?好姑娘帮帮忙,将这些不好的书都挑出来另外放着,我收着心里就有数了,免得叫人知道告诉老爷。”
宝钗叹道:“我怎会和宝兄弟计较这些?不过这些书确实都不好,都是些歪书,闺阁中早禁了的,宝玉是爷们,倒也不怕他看一两回,怕就怕叫姑娘们见到了,那才是大事。”
袭人听了,忙央她帮忙挑拣收拾,收拾完,亲自送宝钗出门。
却说宝玉在外面游荡半日,又去香菱家探望一回见她们母女安稳,心里十分欣慰,傍晚却满脸愤怒地回府,径自去黛玉房里,道:“我竟真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尤家那老婆子的恶毒心肠了,香菱跟着她妈离开后,老婆子没法子给张华一个老婆,张华去他们家闹,嚷着没老婆就娶三姐儿,不答应就去薛家闹,那老婆子便花钱买了一个女孩子配给张华。”
黛玉一惊,道:“她们竟做出这等事情来?那女孩子何其无辜!”各人的命数发生了天大的改变,没想到竟殃及了他人,张华原是在告贾琏后拿了凤姐的钱逃走了,不知下落,不知命运,如今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父子便依旧留在京城,胡作非为。
宝玉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我也这么觉得,心里恨得不得了,张华那样的人物,泥猪癞狗一般,哪里配得上清净洁白的女孩子?尤二姐自己不要,也没苛责之处,只是为了自己就作践别的女孩子,实在是狠毒了些。香菱脱离苦海了实在是大善,哦,如今已经改叫英莲了,我总是改不过来,却没想到别人遭了秧,我竟束手无策。”
黛玉尚未开口,袭人找了过来,依旧和往日一样,眼里透着对黛玉的一丝防备,拉着宝玉就说道:“我就说二爷在这里,太太找二爷过去说话。”
宝玉摔开,不理她紫涨了的脸,向黛玉告辞。
及至到了王夫人房中,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夫妻父子一起用饭,探春贾环姐弟二人亦在座,周赵姨娘和两个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的小媳妇在旁边布菜捧汤。
宝玉瞧了一眼就知道是贾政房里的丫头,不敢多看,心中却是一叹。
过了几日,王夫人带着学了几日规矩的桃红柳翠二人给贾母请安,笑道:“本来老爷一心保养,一心为官,想打发了她们,我想着她们终究服侍老爷一场,家里又不缺她们两张嘴吃饭,虽然老爷不往她们屋里去,依旧留下来了,暂且放在屋里使唤。”
贾母颔首道:“很是,你一向贤惠,我说什么?你和你老爷都是心里有数的人,我就不多嘴了,只不许你们老爷效仿大老爷。”命人赏了荷包尺头给两个丫头,就叫她们下去了。
王夫人笑应,提起黛玉的生日来。
今年是黛玉的十五岁生日,是及笄之年,又在大定后,势必要大办。
贾母道:“很该如此,玉儿的笄礼务必用心,我已经下了帖子请老姊妹过来做正宾,赞者等你问问玉儿请哪个姊妹过来充当,早些下帖子过去。”
王夫人想了想,道:“宝丫头三丫头都好,便是四丫头有孝不能出来,琴丫头也是好的。”
贾母看了她一眼,忙道:“快别叫人看笑话了,玉儿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若不请外面的千金小姐,不知道外面怎么说咱们家呢。我请了卫老太太过来给玉儿做正宾,便不能叫咱家的姊妹们充当赞者有司。”
黛玉倒是不在意,比起外面没相处过的千金小姐,反倒是这些朝夕相处的姊妹们更好,她也不在意那些身份,跟贾母说过后,贾母不允。
无可奈何之下,黛玉只得下了帖子给北静王水溶的妹妹水涟,南安王的妹妹霍灵。
两人尚未定亲,都无封号,黛玉虽然没有长者领着,不常在外面走动,但是每常宫中设宴,皇后都叫了她过去,安置于诸亲王郡王的女儿席中。她又不是轻薄脂粉,且本性聪敏,比那些王府的女孩子更有体面的封号,也得圣宠,一来二去的,便都十分相熟。
考虑到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都与荣国府是老世交,两家来往亲厚,忖度再三,黛玉方择了水涟和霍灵,地位亦十分相当,其实她和忠顺王爷的女儿静安郡主交情更好些。
水涟和霍灵当即就回了帖子,答应做赞者和有司。
贾母得知此二人的身份时,十分满意,笑道:“这才和我的玉儿匹配,等到行礼时必不致惹人笑话。至于观礼者,我已请了咱们家的世交,南安王太妃、北静太妃、诸国公夫人等都应了。”又亲自询问王夫人,冠笄等物是否齐备等。
凤姐最是用心,早料理得妥妥当当,凡是来观礼的,都觉舒心。
水涟和霍灵陪着黛玉在东房等候,因见黛玉着采衣采履,越发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韵雅致,水涟笑赞道:“几个月不见,姐姐越发出挑得好了。”
黛玉笑道:“上个月才见过,你还少我一个花灯。”
水涟想起上元节在宫中领宴,也是一笑,忽见探春钗琴等人进来,看了探春几眼,尚未来得及言语,就听外面乐声响起。
黛玉乃林姓,非贾家之女,故不在宁国府宗祠举行笄礼,改为荣禧堂。
第087章
及笄礼后,黛玉安心待嫁。
旁人都不如何,唯独凤姐犹在忙碌之中,越近佳期,越需仔细,不肯叫人挑出一丝毛病。
三月初三是探春十五岁的生日,亦是将笄之年,但因她尚未许嫁,犹待字闺中,故和宝钗一般,只过生日,一家女眷吃酒看戏,未办盛礼。
探春可人疼,贾母待她比迎春惜春还好些,这日贾政下班,昏定时,贾母叫他到跟前,道:“我本不该多说的,只是她们姊妹们一个又一个地出门子了,七八月四丫头也该除服议亲了,在家里不走倒叫人笑话,你和你太太好歹留些心,给三丫头安排一个终身才好。”
贾政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况且,宝玉尚未定亲,三丫头晚些时候再议亲无妨,做妹妹的总不能赶到她哥哥头里。”
提及宝玉,贾母不觉皱了皱眉。
她伸手接过鸳鸯端来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淡淡地道:“我听说今儿一早你太太又进宫和娘娘说话了,近来进宫次数十分频繁,大约是说到了宝玉的婚事,毕竟宝玉今年十六岁了。别的我不管,宝玉的婚事我有什么打算,你们心里都明白,你也得有数,别叫旁人左右了去。虽说我疼宝玉,可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还是你们做父母的当家做主。”
贾政忙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宝玉打小儿就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如何疼他,人尽皆知,事关宝玉终身,如何能违背母亲之意?”
说到这里,贾政脸上露出一点踌躇之色,道:“只是看娘娘的意思,却是看重宝钗。”
无论是元春平素赏赐节礼透出来的意思,还是王夫人家常闲话时说的言语,都是觉得金玉良缘是天赐良缘,母女两个极口夸赞宝钗,而贾政虽不好亲自相看儿媳妇,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又曾看过宝钗做的一些诗词,觉得果然有身份。
贾母冷笑一声,道:“皆因娘娘体贴你太太,万事就由着你太太的意思,却不想结这样的姻亲有什么好处?你太太想不到的你难道想不到?薛家是什么样的门户?宝玉又是什么样的门户?不说别的,单说宝丫头那个哥哥,一年又一年地惹了多少事?也没个能为支撑门户。我说都说不过来,也是瞧着你太太的颜面,从来不提。你们夫妻在探春的婚事上头都明白那些人家不好,如何就认定了金玉良缘?宝玉这么个人品模样,谁见了不说如宝似玉?又是国公爷嫡亲的孙子,多少人家都想和咱家结亲,都因你太太性子太左了些,不肯应承。”
即便黛玉和湘云都定了亲,早就不可能嫁入自家了,但是贾母认为,娶不得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也能给宝玉说一门比宝钗强十倍的婚事。宝玉如今越发长进了,又从心里不喜宝钗的做派,贾母疼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委屈?
望着眼前的儿子,贾母语重心长地道:“你仔细想想罢,我原不想与你们说这些,只是宝玉大了,不得不说。到底我是为宝玉好,宝玉没个弟兄扶持,娘娘在宫里又是鞭长莫及,虽说林丫头和宝玉兄妹情深,但终究是中表之亲,并非嫡亲。因此,总得叫宝玉得些妻族的助力,他性子软,心又善,为官做宰更需这些照应,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薛家遇到事,不是找咱们家,就是找你舅兄,家里的生意又渐亦消耗,只怕帮不到宝玉什么,反倒连累宝玉。”
贾政低头想了想,道:“母亲说的是,我自然会考虑母亲的想法。我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眼前就剩宝玉一个嫡亲的儿子,总不能叫他受了委屈。”
贾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神色愈加慈和,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宝玉,从来都是替宝玉打算的。”从前想着黛玉湘云二人无父母家人撑腰,自己一意孤行,她们免不了受王夫人折挫,不敢轻易对贾政表白自己的想法,如今却不怕这些,宝玉娶了别家的千金小姐,有娘家父母兄弟,王夫人哪里敢轻易欺负她,因此自然就先叫贾政来说明一番。
即使王夫人和凤姐近来分崩,贾母仍旧害怕王夫人在府内一手遮天,生出事情来,况且她向来不喜宝钗的为人处世,故谁都能嫁进门,独宝钗不能。
贾政道:“母亲之心,儿子如何不知?一定让母亲满意。”
回到荣禧堂,贾政刚坐下,犹未吃茶,便听王夫人说起元春之意,道:“娘娘说,宝玉今年十六岁,早已成丁,也该考虑亲事了。他比大姑娘还大一岁,大姑娘即将出阁,他竟未说亲,做哥哥的这样,到底不好看。”
贾政心中一动,口内问道:“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王夫人展眉一笑,款款地道:“娘娘字字句句都夸宝丫头的好处呢。这是和尚道士说的天赐良缘,可谓天造地设。娘娘说了,宝玉一向淘气,其他姊妹都由着她胡闹,唯有宝丫头稳重,能劝宝玉读书上进。”
因有贾母前言在前,贾政沉思片刻,道:“前儿我遇到一个高僧,也跟我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不然倒不好,缓些时候再说此事,太太看如何?”
王夫人闻言一惊,不敢违背贾政的话,唯有点头称是。
等贾政去桃红房里歇息,王夫人脸色一沉,唤来玉钏儿道:“去打听打听,老爷在老太太屋里都说了些什么话。”她已料定必是贾母从中作梗,不然贾政不会这么说。
玉钏儿去了半日,回来道:“听鸳鸯姐姐说,老太太和老爷就是说起了宝玉的婚事。”
鸳鸯和他们一房向来好,差不多的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王夫人略一凝思,便猜到了八、九分,冷笑一声,道:“我这做宝玉娘的竟连一点儿主都做不得了。偏娘娘虽赞同我的意思,看重宝丫头,到底不敢太过违背老太太的意思,没法子执意下谕,不然,气坏了老太太可不好。”
玉钏儿乃笑道:“太太急什么?且等着罢,瞧瞧谁熬得过谁。”
这句话在王夫人听来是说自己必定熬得过贾母,终究有做主宝玉婚事的一日,却不知在玉钏儿心里想的却是宝玉熬得过宝钗,毕竟宝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自己姐姐身死之后,虽然自己不在王夫人跟前,但王夫人大小丫头都由自己管着,早有人将当日宝钗在王夫人跟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自己。姐姐以死证清白,到了端庄大方的宝姑娘嘴里竟是糊涂人,竟是失足跌进井里,其无情之处,她至今还记着呢。
因不能定下金玉良缘,王夫人未免有些闷闷不乐,但她第二天起来服侍贾母时,脸上却半点不露,饭后见保宁侯府遣人来报喜,说迎春有喜,忙向贾母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