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苏绣发源于苏州,可知具体是苏州那个地界?”
见着傅沅摇头,周老太太才又道:“苏州吴县一带,最盛名的就是吴氏一族了。”
“当年吴氏的刺绣艺人结合了绘画的技巧来刺绣,所绣之物栩栩如生,笔墨韵味淋漓尽致,有“以针作画”“巧夺天工”之称。只是,二十年前,吴氏族长被奸人所害,绣工秘诀也渐渐失传,吴氏一族便败落了。”
傅沅听了,这才明白了几分,心里隐隐猜测教她绣活的吴娘子,多半是江苏吴氏的传人。怪不得她早就觉着吴娘子和寻常的绣娘不一样,她以为她是手艺极好,才养出那股气度来。如今看来,吴娘子竟也是出自苏州名门,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淮安侯府。
傅沅想着,对着周老太太道:“孙女儿竟不知,苏绣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
听着她这话,周老太太笑了笑道:“你们小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你能学得这样的手艺,已经是极好了。”
“那位吴娘子既隐瞒身份,往后你见了,也不必多问。”
“是。”傅沅福了福身子,应了下来。
周老太太对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吩咐了一旁的卫嬷嬷,叫她找人将这幅双面绣观音图装裱起来,挂在静心堂。
周老太太这一吩咐,便是大姑娘傅娅,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变了变,很快就回转过来,对着傅沅笑道:“四妹绣艺这般好,往后我可要常去蕙兰院请教妹妹,四妹可别嫌我。”
“大姐姐能来,我高兴来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傅沅笑了笑,对着傅娅道。
傅沅之后,便是五姑娘傅珍和六姑娘傅芸给老太太送寿礼。
有傅沅的苏绣双面绣观音图珠玉在前,傅珍送的万寿海屋添筹玻璃小插屏虽然也得了老太太的喜欢,到底没达到傅珍想要的效果,引得众人注目,讨了老太太的喜欢。
傅珍心中又是不甘,又是生气,不知道自己为何每次都争不过傅沅这个姐姐去。
明明,明明她求了母亲,废了很大的心思才拿得了这座万寿海屋添筹玻璃小插屏,可这会儿却又叫傅沅抢了众人的目光。
她愈发确定傅沅这个姐姐,回了府里就是专门和她过不去的。
想着这些,傅珍心里愈发恨极了傅沅。
之后六姑娘傅芸送的亲手绣的寿字更是寻常得很,老太太叫人接过那幅寿字,又说了几句话,就不再理会傅芸了。
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几位少爷来给老太太磕头了。
听着丫鬟的回禀,周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叫人将府里几位少爷领了进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少爷傅章,二少爷傅毅,三少爷傅询,四少爷傅钰一同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头。
“好,好,都起来。”老太太笑着道。
傅章送的是一尊双喜祝寿玉杯,二少爷傅毅送的是一幅群仙聚会图,三少爷傅询所送是一幅唐寅所画的十州仙侣图,四少爷献上的是一个长寿玉瓶。
在周老太太眼中,府里的少爷和姑娘们不同,不需在这些小事上花费太多心思,不然便有钻营讨巧之嫌,失了正气。
等到傅章他们起来,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叫卫嬷嬷收了送来的贺礼,就叫他们去前院读书了。
见着几位少爷离开,周老太太才看了一眼站在下头的几个孙女儿,吩咐道:
“折腾了这一日,我也有些乏了,你们都回自己院里吧。今个儿好好歇歇,明日晚一个时辰过来请安吧。”
“是,孙女儿告退。”众人福了福身子,从宁寿堂退了出来。
等出了宁寿堂,大姑娘傅娅笑着对傅沅道:“我可和四妹说定了,日后若是想了什么花样子,便去叨扰四妹了。”
傅娅的话音刚落,二姑娘傅萱就笑道:“大姐姐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送上门逼着四妹妹教她,四妹妹别怕她,有咱们几个呢。”
傅萱的话音刚落,几个姑娘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是三姑娘傅珺道:“二姐姐说的没错,往后咱们去蕙兰院,要拿了东西去才好,不然可敲不开四妹妹的门。”
听着三姐姐傅珺的话,傅沅笑着伸出手佯装要打她,傅珺身子一闪,躲到了大姑娘傅娅的身后。
“大姐姐救我,快管管四妹妹吧。”
傅娅笑着将傅珺拉到了身前,道:“你打趣了四妹妹,四妹妹罚你是理所应当,我可不拦着。”
傅珍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几个这样要好,心里愈发堵得慌了。
她不明白,傅沅明明才回了府里几日,怎么就能一个个讨了她们的好,叫她觉着这个时候,她才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
六姑娘傅芸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上前一步,小声道:“五姐姐最近情绪不好,可是病了?”
“若是病了,该好好吃药才是,不然日子久了,就难解决了。”
☆、第30章 消息
听着傅芸的话,傅珍愣了一下,带着几分嘲讽看了傅芸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走开了。
“姑娘。”丫鬟听荷见着五姑娘离开后,自家姑娘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来,心里微微一酸,小声道:“姑娘回去吧,小厨房灶上还煨着雪莲银耳汤呢,您一会儿给太太送过去。”
傅芸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将眼中的湿意压了下去。
......
老太太寿辰一过,宣宁侯府就清净了许多,傅沅每日除了看书练字,就是和大姑娘傅娅、三姑娘傅珺一块儿刺绣,画着花样子。
“瞧四妹绣的这朵牡丹,真真比园子里开的那些还好看。”大姑娘傅娅指着傅沅手中的绣图,莞尔一笑道。
傅娅这话说出来,三姑娘傅珺也转头看了过来,又是一番称赞。
这时,丫鬟从霜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走到檀木雕花圆桌前,温声道:“夏日天热,姑娘们喝碗冰镇的梅子汤去去热吧。”
听着从霜的话,怀青忙帮着几个姑娘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笑着道:“这梅子汤是从霜姐姐亲手做的,奴婢听下头的丫鬟说往常一到夏日,老太太隔几日就想着这梅子汤呢。”
傅沅听了,微微一笑,对着从霜道:“那你过会儿送碗梅子汤到宁寿堂,祖母定然喜欢。”
“是。”听着自家姑娘的话,从霜笑着点了点头,她虽伺候四姑娘不久,可也知道四姑娘是个孝顺的。
大姑娘傅娅拿起桌上的梅子汤来,轻轻抿了一口,才笑道:“往常喝从霜姑娘的梅子汤是在祖母那里,如今想喝,非得到四妹屋里了。”
“大姐姐若是不嫌烦,我日日叫人送到香馥院去。”听着傅娅这话,傅沅笑着道。
“瞧,这是嫌我这几日叨扰的厉害,不想叫我来了。要送,也该妹妹亲自送才有诚意不是?”
傅娅这话,惹得傅沅和傅珺忍不住笑出声来,傅珺直点头笑道:“大姐姐这样说,四妹还不快应下,大姐姐跟前儿的诗岚姑娘点心做的可一点儿都不比卫嬷嬷差,四妹顺便去解解馋。”
“三姐姐你也和大姐姐一块儿打趣我,我可不依。”听着傅珺这话,傅沅笑着朝一旁的傅珺伸出手去,傅珺受不住痒,笑得弯下了腰,连道:“我错了,四妹饶了我。”
一时,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笑了起来。
一番打闹之后,傅娅才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怎么突然二婶母从宫里请了嬷嬷进府教导五妹妹规矩,平日里婶母是最疼五妹妹的,哪里舍得她受这样的苦。”
听着傅娅的话,傅沅摇了摇头:“这两日太太心情不怎么好,我和三姐姐哪里敢问。”
傅珺也跟着点了点头:“可不是,我只琢磨着,兴许是因着何......”傅珺才说了一个“何”字,就察觉有些不妥,没继续说下去了。
可傅娅和傅沅,哪里不知她想说的是姨娘何氏。
这两日,何氏很是得宠,就连去宁寿堂,老太太也肯多给她几分体面,和她说上几句了。
傅娅眼中露出一抹深思来,又闲聊了几句,就站起身来告辞。
三姑娘傅珺也笑道:“我也该走了,叫四妹也清净清净,等过几日画好了花样子,再来请教四妹。”
傅沅亲自将二人送到了门口,才转身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姑娘歇会儿吧,这两日大姑娘、三姑娘天天来,姑娘一日说的话可比往常一个月都要多。”怀青上前端了一盏茶走到自家姑娘跟前,笑着道。
傅沅轻轻一笑,伸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接到手中,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这两日,府里可有什么事情?”
怀青听得不解,迟疑了一下,才出声道:“姑娘是说,太太从宫里请了教习嬷嬷教五姑娘规矩,这事情不大寻常?”
傅沅点了点头,对着怀青道:“你没见着方才大姐姐问起五妹妹时眼底的神色,大姐姐跟着大伯母管家,不是个多事的,若不是有别的缘故,哪里会好奇起这些事来?”
“再说,太太是个要面子的,便是之前祖母叫五妹妹罚跪祠堂,留在沉香院禁足反省,太太也没真的请了嬷嬷来教五妹妹规矩。”
傅沅这么一说,怀青也觉出几分古怪来:“姑娘一说,奴婢也觉着奇怪。”
“只是,如今大姑娘帮着大太太管家,若有什么消息哪里能瞒得住大姑娘。这会儿去打听,怕是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傅沅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也是,便是有什么事情,过些日子也知道了。”
正说着话,万嬷嬷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碗煨好的清炖鸽子汤进来,走到桌前道:“姑娘这两日忙,老奴亲手炖了这鸽子汤,给姑娘补补身子。”
万嬷嬷说着,就将托盘上的鸽子汤放到傅沅面前的檀木方桌上。
“劳您费心了,自打您过来,日日都有好吃的,怀青都说我胖了。”
听着傅沅的话,万嬷嬷笑着道:“小姑娘家,就是要稍微有肉些才好看,太瘦了一阵风就能吹倒,哪家的长辈会喜欢。”
万嬷嬷说着,递了勺子到傅沅手中:“姑娘趁热喝着,我去泊墨轩给三少爷送一碗过去。”
听万嬷嬷说起兄长来,傅沅轻声道:“听丫鬟们说,三哥这两日忙得厉害,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呆在书房,很晚才睡下,是该补补身子了。”
“可不是,三少爷年纪轻,进了翰林院,又得皇上看重,自然是比旁人要辛苦些。”
“姑娘喝着,老奴去给三少爷送去。”万嬷嬷说完这话,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傅沅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是有几分感激,万嬷嬷对她和兄长,实在是尽心得很。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感慨道:“奴婢刚回府时见着万嬷嬷心里还有几分怵,如今相处长了,才知万嬷嬷面上看着严肃,实际是真心替姑娘想着,姑娘能得她伺候,实在是福气。”
碧霄院
大姑娘傅娅从蕙兰院里出来,就回了大太太张氏所住的碧霄院。
傅娅进来的时候,张氏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喝着,一旁的夏嬷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见着傅娅进来,夏嬷嬷便止住了话语,而张氏,也笑着朝傅娅这边看过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傅娅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傅娅虽是府中嫡长女,又得张氏和老太太疼爱,却也是最重规矩的,便是私下里,也轻易不会失了规矩。
“快起来,外头天热,可有热着?”张氏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跟前,拿起手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来的薄汗,才又问道:“你去沅丫头那里,可有问出些什么?”
听着张氏的话,傅娅摇了摇头:“四妹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打听过了,这两日二叔和三弟没去四妹院里。”
“哦,那你三妹也没听说什么?”
傅娅摇了摇头:“女儿问了,三妹妹以为是那何姨娘得宠,二婶觉着失了颜面,才想要好好管教五妹。”
“那日二叔去了沉香院,怪二婶管教不严,才叫五妹做了错事,叫祖母责罚跪了祠堂。女儿觉着,兴许二婶真是为了这个,想着管教好五妹妹,二叔便能看重她几分。”
张氏听了,拿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思忖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也是,兴许是我多心了。”
张氏说着,又和傅娅说起了别的事情,留了傅娅用了午膳后,才叫人将她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