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老太太,南阳王府的老王妃派人送来帖子,下月初三请老太太和几位姑娘去王府赏花。”闵嬷嬷福了福身子,上前将手中的帖子递到周老太太手中。
周老太太打开那帖子看过,脸上露出笑意来:“南阳王府的宜林园是先帝在时便修建好的,园子里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盆花桩景,除了宫里的御花园,整个京城没哪个园子能比过去。都说郑国公府里的榕园颇有名气,和这个比起来,到底少了几分韵味。”
周老太太说着,将手中的帖子放在桌上,对着站在面前的闵嬷嬷问道:“你可问过了,老王妃可还请了什么人?”
闵嬷嬷听着,恭敬地道:“老奴问过了,说是老王妃总共写了四张帖子,分别送去了靖安公府,郑国公府里、淮安侯府,还有咱们宣宁侯府。”
周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卫嬷嬷问道:“我若记的没错,南阳王府的世子娶的便是靖安公府的大姑娘?”
卫嬷嬷听了,点了点头:“南阳王妃庄氏共生了两位公子,大公子袭了爵位,娶的正是靖安公府的大姑娘。因着两府接了亲,靖安公府和南阳王府走的很近。”
“南阳王是皇上的堂兄,很得皇上看重,靖安公府又算得上是已故昭懿皇后的娘家,有着这个情分在,满京城的公侯世家,哪个都比不得这两府去。”
周老太太听着卫嬷嬷这话,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要好生准备着,你从库里挑份儿上门的厚礼。”
不等卫嬷嬷开口,周老太太便又吩咐道:“我记着库里有一颗血灵芝,是灵芝中的上品,就拿那个出来吧。”
卫嬷嬷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个白玉盒子走了进来,递到周老太太手中。
周老太太将白玉盒子打开,里头放着的雪灵芝呈红褐色,身世有光泽,边缘微薄,常稍内卷,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来。
这雪灵芝是药中极品,很是贵重,便是宣宁侯府也只有一株。周老太太看了几眼,才合上手中的白玉盒子。
年前南阳王府老王妃生了场重病,如今大病初愈,这颗雪灵芝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虽说贵重些,可如今娅丫头要为东宫侧妃,若是能和南阳王府攀上交情,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她也能抹下脸面来求到老王妃跟前儿。
周老太太虽叫傅娅认了命,可傅娅到底是这些年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哪里能真的不替她筹谋。今个儿南阳王府老王妃下了帖子,可不正是个机会。
周老太太想着,对着一旁的闵嬷嬷道:“你派人叫几位姑娘到宁寿堂来一趟。”
闵嬷嬷听着,忙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老太太,咱们府里姑娘多,若是都跟着去了,怕是老王妃要看花了眼了。”卫嬷嬷笑着道。
周老太太听她这样说,笑着指着她道:“你这老东西,拐着弯儿的提醒我。”
周老太太自然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好带几个孙女儿全都去。娅丫头是定要去的,她即将入东宫为侧妃,这个时候露露面,免得叫人觉着他们府里不满意这门亲事。
再者,这世上有些事情,总得自己坦然了,旁人才不好说出别的话来。
至于其他几个孙女儿,她再好好想想。
闵嬷嬷去了蕙兰院的时候,傅沅并不在屋里,而是和三姑娘傅珺一起去了香馥院看望大姑娘傅娅。
病了这些时日,傅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有几分苍白,见着傅珺和傅沅进来,微微一笑,想要站起身来。
“你病着,可别折腾了。”傅珺上前一步,扶着傅娅坐了下来,又对着坐在一旁的二姑娘傅萱笑了笑,叫了声:“二姐姐。”
傅萱点了点头,叫屋里的丫头上了茶水和点心,才对着傅珺道:“三妹能来我能猜到,四妹妹向来不爱走动,平日里只呆在自己屋里看书练字,怎么今个儿也一块儿来了。”说着,就很是打趣地对着站在那里的傅沅道:“四妹你说,是不是三妹去你那里,非拉着你一块儿过来的?”
傅萱说着,偷偷对着傅沅眨了眨眼,傅沅知道她是想借着这玩笑叫大姐姐傅娅高兴些,当下便点了点头:“二姐姐真是厉害,猜的一点儿都不错,我若不来,三姐姐该亲自托着我来了。”
说完这话,傅沅和傅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而靠在迎枕上的傅娅,却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想逗我笑,只是我如今,却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傅娅说得突兀,叫傅沅和傅萱一时愣住了,屋里子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圣旨的事情众人都避讳着傅娅,一个字都不提,如今却是她自个儿提起了这事儿。
没等二人开口,傅娅又说道:“虽说这样,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味地自怨自艾没什么用,只能让关心我的人跟着担心,倒不如好好的鼓起勇气去面对,免得叫祖母、母亲和你们都跟着着急。”
听着傅娅这话,傅萱最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这两日陪着大姐姐,哪里能不知她心里的苦,如今说出这些话来,不过是因着没别的路可走了。”
见着傅萱落泪,傅娅声音也哽咽了几分:“我还没哭,妹妹倒是先哭了,叫三妹妹和四妹妹看了咱们长房的笑话。”
”
听傅娅这么说,傅萱才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忙拿起帕子将眼泪擦干了,对着傅沅和傅珺道:“叫妹妹见笑了。”
有了这样一个插曲,屋里子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倒也不避讳着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了。
傅沅和傅珺将府里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傅娅听:“老太太得知何姨娘有孕,赏了好些东西过去。我想着咱们当晚辈的也该送些贺礼过去,便挑了一支八宝簇珠白玉簪子和一匹月华锦叫人送了过去。不知姐姐送了什么好东西?”
傅娅看着傅沅眉眼含笑的样子,心里很是有几分感慨。
自己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生母,跟着外祖母在淮安侯府一住就是十一年,便是那陈老太太再怎么疼她这个外孙女儿,也免不了要听下头的人嚼舌根受些委屈。如今回了府里,黎氏不喜欢她这个继女,还将谢氏当年的嫁妆都搬到了沉香院,若她是四妹妹,恐怕不能这样坦然。”
她自幼听母亲教导,这两年又帮着母亲管着后宅的事情,如今想想,却还是经不住事儿,连自己这个妹妹都比不过了。
傅沅察觉到傅娅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大姐姐怎么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说着,拿起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颊处,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傅娅见着她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若是真有脏东西,怎么一路过来也没人看见,难道是三妹看见了,故意不说?”
傅娅的话音刚落,众人全都笑了,傅萱看着傅娅脸上的笑意,心里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两日她陪着大姐姐,不管怎么劝也没叫大姐姐露出笑来,如今三妹妹和四妹妹一来,大姐姐倒像是一下子想开了,不再麻木的像个木头人了,旁人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叫人心里实在是担心。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妙蝶挑起帘子从外头进来,走到傅娅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外院的闵嬷嬷来了。”
闵嬷嬷?傅娅诧异一下,才对着妙蝶道:“叫她进来吧。”
妙蝶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了出去。
傅娅对着傅沅她们道:“闵嬷嬷向来管着外院的事情,也得祖母看重,今个儿多半是有什么事情祖母叫她过来传话的。”
傅娅的话才刚说完,就见着妙蝶领着闵嬷嬷从外头进来。
闵嬷嬷穿着一身湖绿色绣花褙子,缓步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子道:“老奴给几位姑娘请安。”
傅娅忙叫她起来,客气道:“嬷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闵嬷嬷看了傅娅一眼,才回禀道:“回姑娘的话,是安阳王府老王妃给老太太下了帖子,下月初三叫老太太到王府参加赏花宴,老太太叫老奴过来告诉姑娘们一声,叫姑娘们去宁寿堂一趟。”
傅沅听着“安阳王府”这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茶盏。
☆、第42章 礼物
周老太太最后定了叫傅娅,傅沅和傅珍三个嫡亲的孙女儿跟着一起去南安王府的赏花宴。
这事儿定了下来,自然有人心里难受,却是没敢在周老太太跟前儿表露出来。一个“嫡”字,就是天差地别,想争都争不来的。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下月初三。
这天天才刚刚亮,傅沅就被怀青叫醒了。
“姑娘,该起来了,今个儿要去南安王府呢。”怀青的声音很轻,傅沅听着“南安王府”这四个字,却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自打知道了要去南安王府参加赏花宴的消息,她心里就纠结的很,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日在傅询的书房碰到宋淮砚后,她和他会这么快又有交集。
好像有一种想要躲开,结果却是靠近一步的感觉。
傅沅只能盼着今日去南安王府时,宋淮砚一整日都不在府中,两个人谁都别碰到谁。
傅沅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任由怀青伺候着她穿上早就挑选好的衣裳。
一身蜜合色折枝花卉暗纹褙子,湖绿色八湘湖裙,脚下是一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
怀青才扶着自家姑娘从软榻上下来,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碧竹领着几个小丫鬟从门外进来。
“姑娘起来了。”碧竹见着傅沅,笑着福了福身子,上前伺候着傅沅梳洗之后,才扶着她坐在了梳妆台前。
“怀青姐姐前几日才和万嬷嬷学了新的发式,今个儿姑娘去南阳王府,好好打扮些才显敬重。”
碧竹说着,看了站在身边的怀青一眼,退到一边挑选起梳妆匣里的首饰来。
怀青抿嘴一笑,拿起桌上的象牙雕花梳子,细细梳了起来:“碧竹自打来了咱们宣宁侯府,是愈发嘴甜了,难不成是咱们府里风水好,将碧竹的性子都改了?”
怀青说着,自己就先笑出声来,傅沅也轻笑一声:“这话倒是不错。”
碧竹听着两人合起来打趣她,不由得脸一红,道:“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紫薯山药粥炖好了没。”说着,就借着这个由头转身退了出去。
傅沅看了镜子里的怀青一眼,轻笑一声开口道:“你呀,非得哪一日叫碧竹恼了你。”
怀青摇了摇头:“怎么会?奴婢倒觉着碧竹如今这样的性子比在淮安侯府时好上了许多。”
说话间,怀青已给自家姑娘梳好了头,挑了一支和田玉雕琢成的玉兰飞蝶簪子戴上,玉光清雅,衬得眉心盈然如水。
怀青看了看,又拿了两朵贝壳珍珠珠花插上去,替自家姑娘敷了层薄薄的脂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姑娘瞧瞧,这般打扮可好?”
傅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点了点头,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宝蓝色如意梅花纹的缎盒来,轻轻打开,黑色的绒缎上放着一只蓝白琉璃珠镶嵌金手镯。
怀青见着这镯子,笑着开口道:“奴婢就说还缺些什么,原是这个。这蓝白琉璃珠手镯向来难得,也是三少爷疼姑娘,才将这样好的镯子给了姑娘。”
傅沅听着,莞尔一笑,拿起那镯子戴在手腕上。她肌肤白皙,这蓝白琉璃镯子更是衬出几分灵动温婉来。
怀青看着自家姑娘,一时竟看愣了,姑娘这般好颜色,将来不知要嫁到哪家去。
姑娘是侯府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仪安县主。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自幼丧母,而继太太黎氏又深得太后娘娘看重。
姑娘如今已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对于姑娘的亲事,她是既盼着又怕继夫人从中插手,在亲事上害了姑娘。
怀青才刚想着,便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万嬷嬷和碧竹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碧竹手中拿着一个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上头放着一个斗彩莲花瓷碗。
“姑娘今个儿要去王府,先用碗紫薯山药粥垫垫肚子。”
碧竹说着,将茶盘里的瓷碗放到傅沅面前的檀木小方桌上。
傅沅又拿过她递过来的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喝了小半碗才放了下来,见着到了时候,就带着怀青去了沉香院。
傅沅进去的时候,黎氏和五姑娘傅珍才刚用了膳,见着傅沅进来,黎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喜来。原本安阳王府赏花宴这样的场合,她是不想叫傅沅去的。只是,这丫头竟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事事都要想着她。她的珍姐儿在老太太眼中,反倒成了个陪衬。
等到日后大姑娘傅娅进了东宫,只怕在老太太眼中,傅沅就成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儿了。
黎氏想着,愈发不待见起这个继女来。
傅沅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给太太请安。”
黎氏将她打量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今个儿你和珍丫头随着老太太去安阳王府,这就去宁寿堂吧,别耽搁了时辰。”
听着黎氏的话,傅沅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傅珍站起身来,又听着黎氏嘱咐了几句,才随着傅沅从沉香院出来。
只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到了宁寿堂,傅沅进去的时候,大姑娘傅娅已经在屋里陪着老太太说话了。
傅娅穿着一身淡紫兰花刺绣粉红领子杭绸褙子,蹙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梳着流云髻,戴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石榴花簪子,气色看起来比几日前要好上许多。
傅沅知道,傅娅这般打扮,也是不想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