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门时,民警格外小心,看看院门上方的屋檐,再看看掉在地上的牌匾,感叹地说:“原来真的有被招牌砸晕的事!”
等民警走了,我赶在江易盛开口前说:“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不管什么事,明天再说。”
江易盛明白了我的态度,他立即吞下了满肚子疑问,打了个哈欠说:“晚安!”一摇一晃地离开了。
我锁好院门和屋门,转身上楼。走着走着,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我回头对吴居蓝说:“你今天晚上能不能睡我隔壁的房间?”
“好。”吴居蓝陪着我一起上了楼,把我送到房间里,“放心,没有人藏在衣柜里,也没有人躲在床底下,我全查看过了,保证一只老鼠都没有。”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绷紧的神经突然就松弛了,“你怎么猜到我会担心这些?”
“难道你看的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吗?”吴居蓝一副“这会很难猜吗”的表情
我汗颜,“呃……是这么演的,屋子太大了也有坏处,哪个角落里藏个人都完全不知道。”
吴居蓝说:“我就在隔壁,我的听觉很灵敏,有什么事肯定会立即知道,你可以安心睡觉。”
“我知道!”见识过他今天晚上的身手,我完全相信他,不要说只是两个小偷,只怕两个训练有素的特警,他都能轻松放倒。
我冲了个澡后,上床休息。因为知道吴居蓝就在不远处,虽然经历了一场惊吓,却一点不害怕,躺到床上没多久就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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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起床后,发现江易盛已经在院子里了。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着吴居蓝干活。
我踢踢踏踏地下了楼,盛了一碗粥,坐到江易盛身旁,加入了观赏行列。
吴居蓝正在做一个匾额,边角雕了水纹,比上一个匾额漂亮了很多。我和江易盛都很淡定,对于连古琴都能做的人而言,这个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活。
江易盛看他做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跑进书房,自觉主动地展开宣纸,取出笔墨,准备写字。上一次,“海螺小栈”四个大字就是他写的。上中学时,江易盛的书法作品在省里拿过一等奖,虽然很多年没好好练过了,但总比每次都“重在参与”的我强。
江易盛提笔写完,自觉发挥良好,兴致勃勃地叫我进去看。
我和吴居蓝一前一后走进书房,我看了眼,漫不经心地夸奖说:“不错,比上一次写得好。”
江易盛得瑟地问吴居蓝,“你觉得呢?”
吴居蓝一言未发,走到书桌前,提起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我水平有限,不会欣赏。江易盛却看得目眩神迷,喃喃低语:“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吴居蓝搁下笔,对我认真地说:“用我的字,比江易盛的好。”
我看看挚友江易盛,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吴居蓝拿着自己写的字,去匾额上拓字。江易盛把自己的字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拍了下他,“干嘛?生气了?”
江易盛叹了口气,“你啊!无知者无畏!你知道‘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八个字是古人评价谁的字的吗?”
“不知道。”
“王羲之。”
我笑拱拱手,“谢谢!”
“不用谢,吴居蓝的字担得起这个夸奖!小螺,昨天晚上的事,今天的字,你就真的不紧张吗?”
“紧张啊!我已经胡思乱想过各种可能了。”
“都有什么可能?”
“他是特工,受过特殊训练,所以会常人不会的各种技能。”
“嗯——”江易盛正在喝水,不能张嘴,鼻音拖得老长,咽下去后才说:“马特·达蒙的《谍影重重》,还有呢?”
“他是穿越来的。”
“噗——”江易盛把刚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你《步步惊心》看多了吧?那些胡编乱造的电视剧还是少看点!”
我嫌弃地抽了两张纸巾给他,“那你的高论呢?”
“我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才担心你。你说你如果喜欢的是大头……”
我做了个“停”的手势,没好气地说:“吴居蓝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快了。”明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我有预感,吴居蓝会在月圆之夜告诉我他是谁,他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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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月圆之夜,正好是阴历的八月十五,不仅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还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
因为我的阴历生日太过特殊,从小到大我都是只过阴历生日。
今年,爷爷不会再送我生日礼物了,我决定把吴居蓝和我约定的月圆之夜当作自己的生日礼物。
想到明天晚上,我十分紧张,吴居蓝却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许诺,若无其事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一点打不起精神做生意,索性告诉客人因为要过中秋节,再放假两天。
我没什么事干,一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拿着手机刷微博和朋友圈。不管电视上,还是网络上,大家都在议论今年的中秋圆月。
新闻报道:“今年中秋节的满月时刻会是五十二年来地球距离月亮最近的时刻。因为地球的自转和月球的公转,今晚欧洲、非洲、南极洲、南美洲和北美洲东面将提前看到圆月,明晚亚洲东面和大洋洲将看到五十二年来最大的圆月。”
中秋佳节加天文异相,让媒体凑趣地把一切越演越烈:“明晚你会和谁共赏五十二年来最大的圆月?有没有考虑过在五十二年来最大的圆月下告白、求婚?”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一个人的小小感情竟然和宇宙间的天文大事联系在了一起,本来只是我的特殊日却好像变成了很多人的特殊日。
吃过晚饭后,我不想再看电视,问吴居蓝要不要出去走走,他说“好”。
我们沿着老街尽头的小路,向着山顶走去。
据说很早以前山顶有一个妈祖庙,所以这座山被叫做妈祖山,这条街被叫作妈祖街。可不知什么时候,妈祖庙坍塌了,渔民另选地方盖了新庙,这里只剩下了地名。
妈祖山不算高,但山上草木茂盛,山下礁石林立,站在没有林木遮挡的鹰嘴崖上,就能眺望到整片大海。
今天晚上,风很轻柔,云很少,海上的月亮看得格外清楚。
虽然明晚才是十五,但今晚的月亮看上去已经很圆。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自己接受了心理暗示,觉得月亮好大好大,大得好像天都要托不住,马上就要掉下来。
我纠结了一整天,终于再忍耐不住,鼓足勇气问:“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吧?”
吴居蓝沉默地望着月亮,一瞬后,说:“明天晚上,我们在上一次你看到我的海滩见。”
“就是妈祖山下,那片我常常去的礁石海滩吗?”
“嗯。”
本来,我觉得还有满肚子话想说,可此时此刻,静谧的夜色中,站在吴居蓝身旁,看着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听着澎湃的海浪声,突然觉得我应该先享受当下这一刻,别的一切都等到明天吧!
突然,吴居蓝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摔倒,我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吴居蓝说:“没事,腿突然有点抽筋……”他闭上了嘴巴,凝神听着什么,目光渐渐变得十分犀利。
我不安地问:“怎么了?”
“有人藏在树林里,正在慢慢靠近我们,四个人。”
我很想乐观地说“大概是晚上来散步的邻居”,但自己都觉得完全不可能。
我说:“是坏人?我们现在就往山下跑,等跑过这段小路,大声呼叫,肯定会有邻居听到。”
吴居蓝说:“我现在跑不了。”
“我扶着你跑。”
吴居蓝没有接受我的提议,“这四个人来意不善。待会,我说跑,你就跑。我挡住他们,你去找人帮忙。”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吴居蓝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不会有事,但如果你坚持留下,我为了保护你,很可能就会有事。不要让你成为我的弱点就是最大的帮忙。”
我只能听话,“好。”
吴居蓝让我扶着他走到附近的一棵椰子树旁。
我这才明白,我的确不可能搀扶着吴居蓝跑。吴居蓝的两条腿僵硬得如同石柱,短短几步路,我和他就累得满头大汗。
吴居蓝让我帮他捡了几块小石头。他拿在手里,对我说:“用尽力气往山下跑,不要试图回来救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我紧紧地咬着唇,点了下头。
吴居蓝说:“跑!”
我撒腿就冲向山径,树丛中有人扑了出来,想抓住我,但还没靠近我,一块石头就呼啸着砸向他的眼睛,他不得不闪身避开,我从他身前飞速地跑过。
他还想继续追我,又有一块石头飞向他,他只能先闪避。
吴居蓝靠在椰子树上,一手抛玩着石子,一手弯着食指,对他勾了勾,满是挑衅和轻蔑。
男子勃然大怒,招呼同伙,“先收拾男的。”
我跑着跑着,终究是不放心,忍不住回头去看——椰子树下,四个男人都拿着匕首,一起围攻着吴居蓝。吴居蓝因为腿不能动,只能紧贴着椰子树,被动地保护着自己。那四个男人发现了他的异样,两个人从两侧攻向他,另外两个人借着吴居蓝的防卫空档,把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吴居蓝的两条腿。
我心中一恸,转身就要往回跑,吴居蓝的声音传来,“小螺,听话!”
他的声音一如平常,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可那声“听话”却格外温软,让我立即停住了脚步。
我一咬牙,猛地转过身,含着泪拼命往山下冲。
跌跌撞撞地冲到小路尽头,已经能看到妈祖街上的隐隐灯光,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叫:“救命!救命!有人吗?有人吗……”
江易盛第一个冲出了屋子,高声问:“小螺,怎么了?”
我喘着气说:“吴居蓝在鹰嘴崖,椰子树下,有坏人……拿着刀……”
江易盛甩开大步,往山上疾跑。几个邻居也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赶去。
我速度没他们快,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山顶,看见一堆人神情古怪地站在椰子树下。
我焦急地冲了过去,“吴居蓝……”
椰子树下空无一人,既没有吴居蓝,也没有攻击我们的坏人。
我傻了。
一个邻居四处看了一圈说:“沈螺,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有人啊!”
我又急又怕地说:“肯定是那些人把吴居蓝抓走了。”
曾大叔说:“你别着急,江易盛已经带着人去别的地方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