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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小产
    汇益茶行一问便知,离得也并不很远,少年打马过去,门口的伙计极有眼力,一见他驻马就忙着跑上前去替他牵马:”公子要看茶?里边请。”
    ”听说你们这里新出了一种玳玳花茶?”少年并不下马。他在京中什么茶没见过,说声喝茶,自然有人采买了来双手奉上,要不是为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什么花茶,他压根就不会来茶行这种地方。
    ”是是。”江南一带盛产丝绸,便是茶行的伙计也懂三分,自然看得出这少年身上的袍子衣料昂贵,绣花更是精细,当即陪着笑脸连连点头:”这是小号今年新出的花茶。这玳玳花入药又叫福寿草,窖茶之后饮用,可以舒肝和胃,安神助眠……”嘟噜嘟噜说了一串子好处。
    少年听得直笑:”这么说,竟是药茶了?”
    ”好就好在这里。”伙计笑嘻嘻道,”这茶虽有些药效,却没有药气,只是花香和着茶香,虽浓郁却清神。本来茶性寒凉,女人家多饮了也怕寒伤脾胃,这玳玳花却是调节脾胃的,二者互补,饮之无害而有益,还能调节因脾虚所致的虚胖之症,令人身轻。”
    ”说得倒是天花乱坠。”少年摆摆手,”青盏,去拿上一斤。”
    青盏便是那烹茶童子,闻言便进茶行里去,不一时拿着个纸匣子走了出来,道:”公子,这茶可不便宜呢。就这么一盒子,竟要十二两银子呢。”
    伙计跟在后头,忙解释道:”小哥回去一看便知,小号用的茶叶都是上好的明前茶,单是这茶,一斤怕不要七八两银子。再加上炒制薰窖的工夫,还有那玳玳花的价钱——实不相瞒,只因这茶新出,掌柜的想着推广开去,才只定了薄薄的利。若是再加上这匣子和里头的罐子,小号实在也不挣什么了。只盼着明年这玳玳花开得多了,茶也多制一些,才能摊薄了本钱,赚些出息呢。”
    青盏哼了一声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意经呢。若说不赚银子,难道你们茶行都能喝西北风不成?你也不必说这许多,若是这茶好,我家夫人喜欢,少不得再买。若是不好,仔细我把茶摔到你们门口来。”
    伙计连声笑道:”小哥只管奉回去。看公子也是品茶的行家,好与不好,您一尝便知。若嫌不好,只管拿回来。”
    少年一笑,圈转马头道:”青盏,走罢。”他当然是在惠山寺里尝过这茶,觉得味道不错,母亲多半会喜欢,这才来买的。青盏所说的摔茶云云,不过是嫌伙计话多,顺口吓唬一下罢了。
    一行三人打马回了驿馆,才到门口,就有丫鬟迎上来:”我的恒二爷哎,可回来了,郡主都问过好几回了。”
    少年忙下马笑道:”怎么劳动琥珀姐姐出来了。母亲今日可好?”
    琥珀年纪十六七岁,身材高挑,容长脸儿,一双凤眼十分灵活,一边上前来给少年掸袍子,一面道:”郡主今儿已大好了,用了一份蜜汁排骨,倒觉得味儿不错,还惦记着叫灶上再做一份,等着二爷回来好用呢。这衣裳上是在哪儿蹭的泥土,青盏看了也不知给掸掸。”
    少年随手拍了拍衣襟道:”不过是在山上坐了坐。我去给母亲请安。”从青盏手里接了茶和酒,一阵风地往里头走了。
    无锡是富庶之地,连驿馆建得比别处讲究,宛然一个小小的园子。郡主驾到,整个驿馆自然就都封了,只供郡主一行人居住,十分宽敞自在。
    这少年便是南华郡主的次子江恒,他提着茶叶一路到了南华郡主的居住,也不等琥珀赶过来替他打门帘,自己就掀帘子进去了:”母亲。”
    南华郡主已然四十出头,但平日里保养得好,看上去只如三十许人。因着连续几日肠胃有些不适,只进些素粥素菜,人略消瘦了些,正倚着罗汉床跟一个年轻妇人说话。江恒一头扎进去,连忙站住了脚笑道:”嫂子。”
    这年轻妇人便是江恒的大嫂,江家长子江悟的妻子文氏,本是斜签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见了小叔进来,也连忙起身:”二弟回来了。母亲刚才还惦记着呢。”
    江恒向嫂子行了礼,随即就将手里的纸匣和酒壶一起送到南华郡主面前,笑嘻嘻道:”今儿惠山寺不曾白跑,不但带了那惠泉酒回来,还尝了江南这边新兴起来的花茶。”
    南华郡主病势初愈,精神还有些不足,但见着心爱的小儿子回来,脸上也露了笑容,口中却道:”野了一天,可肯回来了。这是怕挨骂,才带了这些东西回来堵我的嘴罢?”
    文氏忙在旁笑道:”惠山寺离得远,依儿媳说,宁可回来得晚些,也莫要在路上紧着跑快马。再说这又是茶叶又是酒的,可见二弟孝顺,知道母亲爱这些个呢。”
    一说到骑马,南华郡主便没意见了:”你说得也对。恒儿,路上不曾骑快马罢?”
    ”不曾不曾。”江恒笑嘻嘻将酒壶盖子旋开,递到南华郡主面前,”母亲闻闻这个味儿。”
    南华郡主也爱饮酒,京城家中藏了不少好酒,此刻深深一嗅便赞道:”果然好酒!既清且醇,其味绵长。今儿晚上就烫一杯来尝尝。”
    文氏有些踌躇:”母亲还吃着药……”
    南华郡主不耐烦地一摆手:”我今日都好了。你也见着了,中午用了那蜜汁排骨,一下午也无甚不适。当初那郎中也说,无非水土不服罢了。那药晚上也不必吃了,不差这一服。”
    她在江家素来说一不二,文氏也只有听着的份。倒是江恒笑道:”母亲还是将药吃完了才好。这酒又放不坏,明日再喝也是一样。再说等母亲身子大好,儿子陪您去惠山寺,吃着他们的素斋饮这惠泉酒,饭后再用那惠泉水烹一杯茶,才是享受呢。”
    南华郡主只听这小儿子的话,这才放了酒壶,又指着那匣子道:”这是什么茶?”
    江恒打开纸匣,只见里头两只白锡茶罐,文氏先赞道:”这罐子做得倒雅致。上头画的这花儿我竟没见过。”
    江恒指着道:”这便是玳玳花了。据那茶行伙计说,这花可入药,叫什么福寿草,能舒肝和胃,安神助眠。今日在惠山寺中,有香客在院子里烹这茶,我闻着香味甚好,向寺僧讨了一撮来尝过,倒确实是花香茶香,别有滋味,所以回来就先去茶行买了些拿回来。母亲和嫂子都尝尝。”
    南华郡主点头道:”怪道丫头们说,无锡这里还兴喝什么花茶,想必就是这个了。既说是和胃的,老大媳妇拿一罐去,若喝着好,回京城时再买些带回去。”
    文氏忙谢了,接过茶交给丫鬟拿好。小叔子既然回来,她这个大嫂也该避嫌,正要告退,琥珀从外头进来,笑嘻嘻道:”郡主,县令家遣人送了一篓子螃蟹来。”
    ”螃蟹?”南华郡主最爱吃蟹,这次赶着七月里来江南,有一半倒是冲着蟹来的,”拿上来瞧瞧。”
    来送蟹的是苏夫人身边的落梅,一进来先给南华郡主行了礼,才叫婆子将一竹篓螃蟹提起来:”这是今年的新蟹,一早刚从湖里打上来,捡的全是团脐的。这时候蟹还不如八月里肥,味道却是鲜的,请郡主品尝。还有一坛花雕酒,存了五年,配蟹还相宜……”
    竹篓并不大,里头也就装了二十只蟹,却是个个都不小,虽然用草绳扎了腿脚,仍旧不停地吐着白沫子,顶上用湿荷叶盖着,显然是刚刚送来的。
    ”倒是多谢你们夫人费心了。”南华郡主十分高兴,一摆手,琥珀就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赏了下去,”过几日得空,请你们夫人陪我去上香。”
    以南华郡主的身份,肯让一个七品县令的妻子陪她出门,就已经是恩典了。落梅连忙应了,心里却有点发愁——自家夫人刚诊出有孕来,胎尚不足三个月,真要是陪南华郡主上香,这车马劳顿的可实在不成。但她来时就得过嘱咐,知道南华郡主脾气并不好,不敢多说,谢赏之后就退了出去。
    这里南华郡主看着一篓子肥蟹十分满意:”这苏家还算有心。今日拿清水好好养着,正好明日不再用药,就好吃蟹了。”
    苏家的螃蟹,这会儿蒋家也得了一篓,也有二十只之多。虽然个头与南华郡主那里的比不得,但味道并不差。
    曹氏看了那蟹便道:”这一篓子,总得好几两银子呢。可寻点什么给苏夫人处回礼?”
    桃华见了螃蟹也很高兴:”吃蟹该配烧酒,家里还有去年酿的青梅烧酒,叫人拿一坛出来,今晚大家都吃一杯。回礼么——将那腌梅子还一坛去,若夫人吃着好,再来说一声,家里还有。”
    来给蒋家送螃蟹的却是苏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听了桃华的话便笑:”我家夫人常说蒋大姑娘是最细心体贴的,果然不假。夫人今儿一早起来就害喜了,往常是最爱吃蟹的,今儿这蟹刚送进去,闻着味儿就吐了起来。荤腥碰不得,青菜又觉得没味道,午饭都是拿了一碟香醋才送下去的,倒把架子上的酸葡萄吃了好些。如今奴婢拿了姑娘这坛腌梅子回去,夫人必定喜欢。”
    曹氏忙笑道:”酸儿辣女,夫人这般早就喜酸,这胎定是个大胖小子了!”
    时人都是这么说的,苏家上下自然也是盼着苏夫人一举得男,丫鬟听了曹氏的话便笑道:”都借太太的吉言了。”拿了腌梅子告辞回去。
    当日晚上蒋家便将一半蟹洗刷干净,上屉蒸熟,摆上姜末香醋,配上青梅烧酒,吃得不亦乐乎。蒋锡虽高兴,还是道:”这东西性寒,你们姐妹不可多吃。横竖清水养着,明后日再吃倒使得。这蟹可一直吃到九月,尽有时候,万不可一时贪嘴就吃得多了。那姜醋多用些,酒也喝一口儿,倒能祛祛寒。”
    蒋燕华酒量极浅,两口烧酒下去脸上就红了,笑道:”这烧酒有些冲,不如中午喝的惠泉酒甜。”
    蒋锡笑道:”那是黄酒,自然是甜。只是蟹性寒凉,还是得烧酒来冲一冲。”
    曹氏忙凑趣道:”倒可惜了,我原还想尝尝这惠泉酒呢,可是她们姐妹特地带下山来的。”
    蒋柏华年纪小,蒋锡不许他吃蟹。因怕他馋,桃华特地叫厨房又做了芋泥团子哄他,此刻坐在桃华身边吃团子,半懂不懂地听了些话就抬起头道:”柏哥,也喝酒。”
    桃华笑着捏捏他的小胖脸,拿筷子蘸了点酒让他舔舔。曹氏还没来得及阻止,蒋柏华已经吐出小舌头,皱着小脸喊辣了。
    蒋锡大笑,曹氏心疼得不行,但看了看蒋锡的脸色,又不敢说什么。一顿饭热热闹闹将要吃完,外头有声音,白果出去看了一眼,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老爷,是京城来送中秋礼的。”
    蒋锡年年是往京里送中秋节礼的,蒋钧那边却一般是送年礼,这会儿忽然说送什么中秋礼,蒋锡便觉得有些奇怪,一面拆信一面道:”叫他进来。”
    横竖饭已经用罢,下人们收了东西,曹氏趁机抱了蒋柏华到廊下去消食,桃华便就着蒋锡的手看了看信,见里头只说中秋将近,蒋老太爷收了无锡送来的节礼,格外思念蒋锡一家云云。之后便是薄薄一张礼单,不过是些京城里头的东西,老实说,并不值得格外跑这一趟。
    蒋锡一目十行地扫完这信,不由得看了女儿一眼,这必定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不好写在信上,那就只能由送信人来转述了。
    果然进来的人并不是每年来送年礼的,反而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往下一跪,给蒋锡和桃华行了礼便自称叫八宝。这名字蒋锡知道,乃是蒋钧这几年身边的亲信。
    ”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八宝见厅里除了蒋锡和桃华之外再无别人,便道:”不敢瞒二老爷,是宫里咱们大姑娘——丢了孩子。”虽然蒋锡十年未回京城,然而两边通信,京里头也知道二房是这位三姑娘桃华掌家,是以虽然觉得这些话不大该在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说,却也不能让桃华也避开。
    蒋锡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是梅姐儿她——什么时候!”丢了孩子,就是说滑胎了?
    八宝伏地道:”是六月里,婕妤娘娘去园中散步,被一只猫惊了一下,小产了。”
    ”大姐姐那时候应该已经有五六个月身孕了,出门必定有宫女太监护着,怎么会被一只猫惊着?何况大姐姐怕猫吗?”
    八宝低头道:”三姑娘说得一点都不错。可是当时一个宫女被猫扑到身上,抓伤了脸面,摔下去带倒了婕妤娘娘……”
    ”猫是谁养的?”桃华追问。
    ”是,是皇后宫里的。原本关在房里好好的,说是发了春,小太监未曾看好,才跑了出来。又说那宫女身上带着的香囊里有什么香药,猫儿闻了才会扑上去抓她。”
    ”所以最后就是打死了小太监和宫女了事?”桃华冷笑。
    八宝低了头:”是。就是大姑娘,还被皇后埋怨,说主子有孕,奴婢还在身上带香,可见大姑娘对下人管束不力。因着咱们大姑娘不是一宫的主位,所以也处罚了香延宫的主位刘昭容娘娘,弄得昭容娘娘对大姑娘也不满……”
    蒋锡沉沉地叹了口气。帝王后宫妃嫔众多,然而子嗣稀少的却不在少数,皆因这些嫔妃们之间明争暗斗,能安全怀孕直到产子已然不易,就是生下了子嗣,是否能活到成年可也不好说呢。最可恨是出了事却难抓住罪魁祸首,一个不好,自己还落下个不能保住龙种的罪名。
    ”皇后未免也太嚣张了!”桃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大姐姐这一胎难道他不看重?皇后这样明目张胆地戕害皇家子嗣,他就——”
    蒋锡摆摆手,止住了女儿的话:”皇后娘娘是太后的侄女,她父亲还是阁老,半个朝堂都是于家的势力,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又哪里动摇得了皇后呢。
    桃华抿紧嘴唇,不说话了。因着蒋家在宫里得了罪,蒋锡自来就不爱在家里提朝堂上那些事儿,因此她只知道皇后是太后的侄女,还真不知道后族已经占了半个朝堂了。难怪皇后这样肆无忌惮,自己无出也不许别的嫔妃生子。
    八宝垂着头道:”大老爷也是这么说。好在大姑娘还年轻,养好了身子,以后还有机会。只是大姑娘的位份,在宫里也用不到什么好药材,京城里药材又贵,所以大老爷叫小的过来,请三老爷帮忙,寻些补身的药材回去。”
    别看宫里既有太医院又有御药房,其实那些都是摆在面上的,内里跟别的地方一样,都是捧高踩低。蒋梅华以前怀着龙种,自然有好太医好药材尽着她用,如今小产,又被自己宫中的主位嫔妃不满,各项使用只怕都要以次充好起来了。若在京城里寻药,一则价贵,二则蒋家多年不行医,怕是也没了门路。倒是无锡药堂这里寻药方便,至少能弄点儿实在的东西,吃起来也放心多了。
    ”这不成问题。”蒋锡一口答应,”梅姐儿小产之后,太医院总有人来诊过脉罢,可开过什么方子,用了什么药?有没有说梅姐儿身子是何情况?”就是补身的药也不能随便乱用,得看着蒋梅华的体质来。
    八宝直摇头:”大姑娘小产之后,宫里那些人也都敷衍起来,开的方子都是些产后补气血的成方,连份量都不改的。老太爷去打听过,小产之前开的方子,倒说大姑娘有些体热。可是如今也没法子进宫去给大姑娘诊脉……”
    蒋锡叹了口气:”之前体热,这小产之后可不知有没有变化。罢了,还是寻些温和的药材来……你先下去吧,在这里住几日,我着人去寻药材。”
    ☆、第21章 后族
    女子小产之后,无非补血补气两种,因听说蒋梅华有些体热,也不敢用人参之类大补之物,只能用党参、当归、黄芪之类。这些药材并不难寻,蒋锡从自家药堂里挑了,又去别家药堂里寻。
    这些东西是不能大张旗鼓送进宫的,只能让蒋大夫人进宫探望蒋梅华的时候悄悄带进去,因此数量不可太多,蒋锡便精益求精,务求每一份都是质量上好年头久远之物。
    八宝虽对药材并不精通,但毕竟其父曾是蒋家管家,跟了蒋老太爷几十年,见蒋锡搜罗来的药材支支干条肥壮,党参有粉红色菊花断面,当归香气浓郁,黄芪质坚而绵,便知道都是极上等的东西。这些药在京城里固然不难买到,但支支都要如此上品,却是难得。
    蒋锡将药材分别归置包好,又取出两根东西来:”这个你也带上。”
    八宝瞧着这像是人参,可形状又似乎哪里不同,有些疑惑:”三老爷,这是——”
    ”这个叫花旗参,是跑广东的那些西洋船上带来的。”蒋锡用一张绵纸将这两根花旗参单独包好,又附上一张纸,”听船上的人说,这东西名叫参,却不似人参大热之物,乃是性凉而补。凡欲用人参而又不受其温者,便用此参为宜,既可滋阴补气,又可清热生津,所谓补而不燥。只是这药我只买了几根,尚未试用过。你拿回去交给伯父,请伯父试过之后,方可斟情给梅姐儿使用。”
    八宝连忙磕头道:”多谢三老爷如此费心。”
    蒋锡叹道:”这说的什么话,那是我亲侄女儿。罢了,你早些回去,好叫她早些把身子补起来是正理。横竖还年轻,养好了身子,以后自然还能生育的。”
    说是这么说,但蒋锡心里明白,后宫女子哪个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还不照样一生无子?蒋梅华进宫两年才好容易怀上这一胎,却又小产了。明年宫里又要选秀,再进去一批十五六岁的少女,蒋梅华说不得就会被皇帝忘了,再想有孕只怕难上加难。
    然而这话却是说不出口的。蒋锡只有摇了摇头,心想长房这位大哥蒋钧也实在狠心,竟能把女儿送进宫里去,若换了是他,是万万舍不得桃华到那种地方去搏个出头的。
    须知蒋钧也不过是个从五品,蒋梅华纵然选进了宫里,也只能封个低位的美人,还要居于香延宫偏殿,受于昭容的管辖,更不必说上头还有多少的高位宫妃乃至皇后了。好好的女儿,本可以嫁去人家做正经的主母,如今却连被人害得小产都只能忍气吞声,真是何苦来。
    不过这些念头蒋锡也不过是在心里转转。蒋梅华毕竟是长房的女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轮不到他这个隔房叔叔来指手画脚,因此只是略略一感慨,便将药材收拾起来,又备了些无锡特产,将八宝送上了回京城的船。
    这一番忙碌把大家都折腾得不轻,尤其还是为了蒋梅华小产,真是让人忙也打不起精神来。一送走了八宝,一家子都有些蔫蔫的。曹氏忍不住先道:”老爷,婕妤娘娘那事儿——皇上就真的不管?”
    蒋锡摆了摆手:”你不懂。下手的是皇后,又无实证,让皇上怎么管?”
    曹氏忿忿道:”皇后难道就敢不听皇上的?谋害子嗣,这是大罪啊。”
    蒋锡苦笑道:”你说的那是寻常人家。别忘了,就是寻常人家,若主母娘家强盛,谋一个妾室所出的子嗣,也未必就会怎样。何况后族势大,想当年先帝得位,就是借了后族之力;当今登基,又是因他自小就被养在太后膝下的缘故。皇后又是太后侄女,是太后亲自挑的,即使有什么差错,皇上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何况皇上还年轻,并不愁后头没有子女,梅姐儿肚里又只是个胎儿,比已然落生的皇子又不同了。”
    后族得势,追溯起来真是年代久远。当初先帝在诸皇子中并不起眼,上有东宫太子,下有得宠幼弟,无论如何也数不到他。然而当时还只是礼部侍郎的于阁老硬是慧眼识珠,将女儿嫁与了他——当然也可能只是奉了皇命嫁女,不得不成了一家子。
    后来就有了夺储大战。不得宠的皇后和太子,对上得宠的贵妃与幼皇子,双方各出手段,最后闹了个两败俱伤,让先帝被不动声色的于家推上了帝位,于家自己当然也借着从龙之功与外戚之利一跃而占据了朝堂中的重要位置。
    可惜太后子女缘不厚,只生了一个公主还在襁褓中就夭折了,最终她只能抱养了自己宫中一个宫女所生之子,就是如今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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