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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子的人围着逗孩子,直到沈数进来,桃华才发现自己还没换衣裳呢:“王爷来抱抱旭哥儿。”
    沈数从月子里就被桃华逼着学抱孩子,从开始的战战兢兢跟捧着块嫩豆腐似的,到现在已经能够正确并较为镇定地把旭哥儿接过去,实在是经过了艰苦努力的——几乎每天都要拿个枕头练习。
    旭哥儿对爹抱他并无意见,虽然爹一开始总是不能很快地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但只要他哼哼一下,马上就会有人过来帮忙。而且爹虽然硬了点儿,胜在地方宽敞,他可以随便的伸手蹬脚。
    虽说练习过很多次,沈数还是有点紧张,每次抱住了旭哥儿就只能直挺挺地站着,连路都不敢走了。桃华一边换衣服一边偷笑:“外头人都来了?”
    洗三简办,满月可就要大办了,否则也实在太丢郡王府的脸面。是以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不来的也送了礼,当然来了之后就是真心高兴还是敷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该来的都来了。”沈数低头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抱高,在他的大脑门上亲了一下,“只是岳父和柏哥儿……”曹氏死了,这两人一个身上有妻孝,一个有母孝,这种日子自然都不宜出现。
    “过几天就把柏哥儿接过来住两天,也让他看看小外甥。”桃华换好衣裳,转头过来把旭哥儿接过去,“走,咱们出去见见人。”
    安郡王府办满月宴的消息宫里自然知道,陆盈正在秋凉殿偏殿里跟宫人乳娘一起给小皇子沈晖洗澡。已经半岁大的沈晖挥着小手蹬着小脚,一边咯咯笑,一边把水扑腾了满地。陆盈也被他扑腾了一身水,不禁捉住他的小脚轻轻掐了一下:“顽皮!”
    这下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挠,沈晖只觉得脚上痒痒,笑得更起劲了。他这会儿已经能看出来眉眼颇像皇上,但一张小脸肉肉的,却半点没有皇帝的严肃劲儿,反而像陆盈,咧开嘴笑的时候尤其像。
    樱桃心里欢喜,忍不住道:“咱们大郎真是招人爱。”
    旁边一个宫人道:“如今皇上赐了名呢,快别这么叫了。”
    陆盈闻言笑道:“皇上虽赐了名,还叫大郎也没甚不好,听着亲切。”宫里的孩子难养活,皇上这才不敢早早地赐名,如今沈晖都要半岁了,眼看着身子康健活泼可爱,皇帝才借着安郡王府产子的机会给孩子赐了名。
    乳娘在旁边窥探着陆盈的脸色,细声细气地道:“说来,安郡王妃也实在是有脸面,皇上竟是先给她的小公子赐了名,才想起咱们长皇子来,这份脸面,就是宫里也是少见的。”
    陆盈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把沈晖从盆里提出来,拿干布巾包了,抱在怀里往内殿去了。乳娘要上来接,被樱桃不动声色地挡了,道:“娘娘要带着小皇子午睡,你们都在偏殿候着吧。”
    这也是陆盈的习惯了。她听了桃华的建议,每日必定要有固定的时间跟孩子在一起。横竖她在宫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带起孩子来自然是亲力亲为。
    乳娘等自不敢有什么异议,都在偏殿等候,樱桃自己进了内殿。陆盈正在床上给沈晖穿小衣裳,见她进来便道:“明儿回了皇上,趁早将她换了。”
    樱桃连忙点头道:“是。原先瞧着她还安分,没想到也是个多嘴的。”
    陆盈淡淡道:“不知又是替谁办事的。若她只在我跟前多嘴也就罢了,只是桃姐儿说了,孩子渐渐大了,别以为他听不懂,若说得多了,他也知道的,到时候被教坏了就难扭回来。”
    如今秋凉殿的人多了,乳娘丫鬟们虽说是皇帝暗中挑选的,但少不得也有皇后和太后的人进来,要打发人,陆盈是不能做的,只能告诉皇上。过几天皇帝过来,随便寻个错处也就打发了。
    以前也这般处置过两个人,至于背后究竟是谁,皇帝没说,陆盈也不多问,只管好生守着孩子。秋凉殿里倒跟世外桃源似的,宫里便有什么变化,也与这里无关。
    “别人我且不管,但是说桃姐儿不是的,统统给我打发了。”陆盈给沈晖穿好了衣裳,拿一条双层丝绒缝的小毯子盖住他的小肚子,轻拍着他睡觉,一面冷冷道,“也不知桃姐儿怎么就戳了她们的肺管子,看她横不顺眼竖不顺眼的……”
    樱桃小声道:“还不都是嫉妒……”安郡王妃活得自在呗,这些人既没有她的本事,又过不了她的日子,可不就只剩下嫉妒了。
    陆盈轻轻叹了口气:“也因为安郡王……也不知道……”也不知道皇上对安郡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偶尔她听皇上也提到安郡王,似乎也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将安郡王当了眼中钉肉中刺。可是现在外头的消息又都在说,皇上正着手削弱定北侯的兵权,就是为了将来整治安郡王。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呢?
    “樱桃你说,要怎么才能探探皇上的口风?”在这种事上,陆盈的确没有主意。
    樱桃也没有主意啊。陆盈从前在陆家虽然过得不如意,但谭大太太一年里少说也有半年是得将她接过来住的,所以那等勾心斗角的日子,其实陆盈并没过多少,自也就没学会那些拐弯抹角肠子都要转十八个弯的说话方式,更何况要探皇帝的口风,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若不然,等王妃进了宫,问问王妃?”樱桃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陆盈摇摇头:“若问了桃姐儿,她定说不要我管这事……”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正对着发愁,已经闭上眼睛的晖哥儿忽然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小脑袋一下转向殿门口,嘴里啊啊地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陆盈诧异地才说了一句,就听见脚步声进来,“皇上。”
    皇帝只带着杜内监,脚步轻悄地进了内殿,一眼便见沈晖睁着眼睛,不由得一笑:“怎么还没睡下?”
    陆盈连忙起身:“妾正哄着他睡呢,谁知他就睁开了眼了,原来是听见皇上进来——妾都没听到呢。”
    皇帝走过去把一根手指递给沈晖,让他的小拳头抓住了用力拽,含笑道:“晖哥儿是听见父皇来了?”
    沈晖哪里听得懂他说什么。其实也不是他的耳朵就比陆盈好许多,毕竟半岁大的小孩子,听力哪里就发育完全了呢。不过是陆盈主仆两个一心都在琢磨桃华的事儿,便忽略了外头的动静。而沈晖看着是闭上眼睛了,其实根本没睡,小耳朵正竖着呢,立刻就听见了声音。
    这会儿皇帝跟他说话,他是听不懂的,然而对皇帝的声音却还有些印象,一边扯皇帝的手指,一边啊啊了两声,引得皇帝笑起来:“果然是知道父皇来了的。”瞧一眼陆盈,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
    陆盈的心事几乎都能写在脸上,皇帝是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来?
    樱桃连忙将今日乳娘说的话小心转述了一遍,皇帝眉头一动:“朕知道了。”又瞧了陆盈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陆盈略略犹豫了一下,道:“此外并没什么事了。”
    皇帝听她这般说,便只管逗着沈晖玩,并不再问。沈晖已经习惯了午睡,虽然因为皇帝忽然来到有点兴奋,但玩了一会儿那兴奋劲过去,便打起小呵欠来,抓着皇帝的手指就睡了过去。皇帝轻轻将手指抽了出来,起身道:“朕是批折子累了出来走走,这会儿还得回去。那乳娘的事你不必担心,朕自会处置了她。”
    陆盈连忙称是,起身送他出去,到了门口到底没忍住:“今日安郡王府上办满月……”
    “是。”皇帝停了脚步,似笑非笑,“你没备些礼送去?”
    陆盈自然是已经送了东西过去的,也不是什么金银珠玉的,就是上好的松江细棉布四匹,给孩子做小衣裳是最好的。
    “这点东西你也送得出手?”皇帝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好笑。
    “妾和安郡王妃也不论这些……”陆盈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想到几句说辞,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道,“再说,妾听宫里不少人说,让妾避着安郡王妃……”
    皇帝眼里冷光一闪,面上却神色不动道:“这是谁说的,为何让你避着蒋氏?”
    “说是……”陆盈实在是不会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说皇上不喜欢安郡王,他又不安分,将来若是有什么差错,要连累了安郡王妃……”
    “哦——”皇帝不置可否地随口发了个音,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陆盈没听到回答,心里更惴惴了,一时间也再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忍不住道:“其实桃姐儿原是太后娘娘指婚的,何况医者父母心,她既学了医术,见了病人自然是不能不治的。当初在无锡,她也治了许多人……”
    “蒋氏的医术的确是出众。”皇帝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又抬起脚来,“过几日让她进宫来,再给你和晖儿诊诊脉。朕先回去了,你歇着罢。”说罢,径直走了。
    陆盈追了一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皇帝的背影呆站片刻,低头回内殿去了。
    皇帝出了秋凉殿,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笑意。杜内监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道:“皇上这样说,怕是修仪娘娘心里要不安了。”
    “她是个傻子。”皇帝说着嫌弃的话,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连说句婉转的话都不会。”
    他既笑了,杜内监也就跟着笑了:“修仪娘娘不会那些九转十八弯的事,不过——其实奴婢觉得娘娘说得挺好的,安郡王妃不过是医者天份罢了,治病救人,那都是仁心而已。”
    “是啊。”皇帝忍不住又笑了,“就算她在西北军中做的事,也不是为了帮定北侯。如此一来,纵然朕将来处置安郡王,也不该将她也牵连进去。”陆盈想表示的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得实在笨拙了些,若换了别的妃嫔,自有法子把话说得婉转妥帖,不露痕迹。
    不对,若换了别的妃嫔,根本不会为蒋氏说这样的话。别说现在蒋氏已经是安郡王妃,众所周知地成了他“忌惮”的安郡王党的一员,就是从前,蒋氏的堂姐又是怎么做的?
    皇帝的微笑渐渐变了冷笑。蒋家这一家人也颇有趣,说起来同是一支血脉,为何性情相差如此之大?蒋氏显然是随了她父亲蒋药师,却又比蒋锡不知精明了多少。那蒋梅华又是像了谁,为何与她的祖父蒋老太医的性情不同呢?就是蒋钧,与其父也是天差地别。如此看来,或许是母族血脉在起作用?蒋老太医娶的就是于氏女,蒋钧又娶了其于氏表妹,说起来正与太后和皇后是一族,只怕蒋梅华这性情,就是随了于氏一族。
    若如此说,儿女亦肖其母,那晖哥儿将来会不会像他的母亲,也是心存仁厚,知恩报恩?皇帝的思维又发散了开去,眼里不由自主地又浮上了真正的笑意——也不能全像了他母亲,那岂不是也成了个小傻子,一点儿弯弯心思都没有?做皇帝,可不能这样呢。
    皇帝去过秋凉殿的消息,当然瞒不过皇后,听说皇帝只进去盏茶的时分就出来了,陆盈还失魂落魄的,不由得又是幸灾乐祸,又有些不快:“又是为什么事触怒了皇上?”
    “听说还是为了将小皇子抱去给钟秀宫的事儿……”打听消息的宫人不是很肯定地道,“只是当时内殿只有樱桃一个人伺候,她的嘴紧,奴婢怎么打听也只听到这一丝儿消息,也不知准不准……”
    皇后没好气地道:“定然是准的了,不然皇上还能为什么?”给皇子赐名都是跟着蒋氏的儿子沾的光,若不为袁氏,悄悄去秋凉殿做什么?
    “袁氏这个贱人,竟然还不死心!”皇后真恨,“当初那药就该多下一点……”若连袁氏一起弄死就好了。
    心腹宫人吓得简直想捂她的嘴了:“娘娘慎言!”春冰到现在都没消息,多半还在皇帝手里呢,皇后这时候自己提起什么下药的事儿,这是要做什么啊!
    皇后瞪了她一眼:“这是我自己宫里,说说又能怎样?谁还敢传出去不成?”说着,眼带戾气地往下扫了一圈,顿时吓得宫人们跪倒一片。皇后这才满意,又转开话题道:“赵家给安郡王府送了礼?”
    “是。说是想请安郡王妃给赵充仪诊脉。”说到这个心腹宫人也有些担忧,“娘娘,为何要给赵充仪……”当初那药除了袁淑妃,就是赵充仪那里被下过的,这难道是巧合不成?
    皇后哼了一声:“让她去诊!袁氏那里都没诊出什么,赵氏还能怎样?倒是父亲那里,打算几时对赵家下手?”
    心腹宫人为难道:“娘娘,阁老定有打算的。”前朝的事儿,哪能像后宫似的这么简单,说向谁下手就向谁下手。
    皇后顿时烦躁起来:“打算打算,总要打了才能算啊!父亲现在是怎么了,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都不像他了!”
    心腹宫人无可奈何:“娘娘,前朝的事儿可不简单……”说阁老不像阁老,依她看,皇后才是越来越不像皇后了呢。如今这性情是听不得半点儿不如意的事儿,越来越暴躁。来请平安脉的太医都说是心火太旺,开了降火的汤药时常喝着,可也丝毫不见效啊。
    皇后砸了一个茶盅,才觉得心头拱起的那股子火稍微消了一点儿:“再着人传信出去,赵家得早下手,若不然越到后头越是尾大不掉了!”
    心腹宫人唯唯,心里却明白,于阁老是不会听皇后的话的,到时候外头没动静,皇后又要发脾气了,还是她们这些宫人倒霉。
    “赵氏那里也给我盯紧了,看看蒋氏到底能诊出什么来!”皇后刚才嘴上说得硬气,那一阵子过了,心里也又虚起来,“蒋氏这个多事的贱人,早晚本宫也要收拾了她!”
    ☆、第235章 定盟
    安郡王妃出了月子再次进宫,自然引来了全宫妃嫔们或妒或羡的目光。尤其看见那白里透红的脸颊和眉眼间的笑意,众人更是心里酸得发苦——这可不是脂粉能妆出来的,必得日子真正过得称心如意,才能养出来如此的好气色呢。
    皇后更是看得一肚子火气。她宫里自然用的也是西洋来的玻璃镜子,然而最近已经越来越不想用这种镜子了,实在是这东西照得人太清楚,任谁看见镜子里一张暗黄的脸都会烦心的,便是用脂粉盖上了,走出来光鲜,自己心里却是骗不过去的。总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心里在烂的果子,外头看起来虽是好好的,内里头却慢慢地越烂越大……
    啪!
    清脆的声响让皇后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手里的茶盅拍在了旁边的几案上,发出的响声令下头的妃嫔们一下子都鸦雀无声,全部看着她。
    皇后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手。她刚才并没想这样重重墩放茶杯的,然而一刹那的火气往上一蹿,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这茶泡得老了。”仓促之中,皇后只能想出这个借口来。
    茶是早已送上来的,她都喝了半盏了,这时候才说老了,谁会相信?袁淑妃首先就笑了一下,姿态优雅地垂头饮了一口杯中茶,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妾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子皇后一说,也觉得这茶确实是老了些。”
    这附和还不如不附和呢。皇后心火上蹿,脱口便道:“淑妃如今也能品出茶老,可见是进益了。”
    这是明晃晃的嘲讽了。谁不知道袁淑妃家世不行,进宫前根本也没喝过什么好茶叶,水就更不会品了,哪里知道什么老不老的。
    袁淑妃却是舒眉展眼地一笑:“是啊。全靠皇上赐的好水好茶,妾也有所长进了呢。”
    这更是赤裸裸的回击了。家世不行又怎样,有帝宠,有皇上愿意拿好茶好水养着,居移气养移体,如今可就不比从前了呢。
    殿内妃嫔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头喝茶,恨不得把那茶杯底看出两个洞来。
    桃华却在细细地观察着皇后。自从那次皇帝向她提起过皇后的脾气变化之后,她孕期无事,也时常琢磨一下,不但回忆了前世的知识,也找了些这个时代的病例医案来读过,所以她颇有点疑心,皇后这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而不仅仅是性情暴躁。
    精神上的问题,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在中医里被称为癫狂症。癫,指的是忧郁型精神病,而狂,则一般指躁狂型精神病。
    癫症的临床表现一般是精神萎靡,行为懒散,情感淡漠,思维贫乏,从脉象上来说属于心肝脾之三虚。这主要是因为忧郁伤肝,而肝气郁结会伤脾,致使运化失调,痰气上逆,重在太阴。
    狂症则与其不同,一般表现为多怒狂躁,严重的甚至毁物伤人,裸体狂奔什么的都有,属于肝、心、胃的实火型。这种是懊恼愤怒伤及肝胆,使痰火上扰蒙闭心窍,为阳热之象。
    而有时候狂燥和抑郁的症状还会同时出现,反复发作,这就又属于半实半虚之症了。
    桃华曾经把皇后这三十年来的生活大体分析过。
    于氏一族早就筹划着皇后之位,所以皇后那一辈的女孩儿,据说都是受过严格教育的。琴棋书画、仪容举止,皆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可算得上是精英教育。即使皇后现在的行为很不着调,但从她平日里举手投足,仍旧能看出优雅的姿态来,想必就是当年教育的结果了。
    精英教育当然不能不说是件好事,然而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施加这样的重负,如果没有合适的引导,压力无法宣泄,也是会造成心理隐患的。
    皇后那时候有没有被这种教育留下心理隐患,这个不好说,她的最大变化,应该还是在成婚进宫之后。
    十余年无孕,放在任何一个想要孩子的女人身上都是极大的心理负担,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又尤其——皇后很需要一个儿子,这关系的不仅仅是她本身,还有她的整个家族。
    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之下生活了十几年,皇后的心态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桃华仔细地观察着皇后的脸。
    皇后的肤色暗沉,这是长期的心理压力在身体上的反映。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皇后自己无孕,便不能不对有孕的嫔妃们产生嫉妒之心。因为无宠,便不能不对皇帝有怒怨之心。因为无子,便不能不对自己将来的地位产生忧惧之心。因为心中不安,便不能不日思而夜想,无一刻能安宁。
    七情偏激,会对人体有所伤损。而五脏伤损,又会反应在情智之上。如此恶性循环十余年,皇后性情大变也就不奇怪了。问题只在于,她的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比如说刚才,明明并没有人跟皇后说话,皇后只不过是在看她而已,就突然间把茶杯拍在了几案上,而且声音响起来之后自己还吓了一跳,这分明是有些情绪和举动已经狂燥不能自控,在无意识之中就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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