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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矜站起身伸手扶上门把手,门泄开一条缝,到半开,到她看见褚再清的脸,她在这期间调整好了情绪,对上他温蔼的眼神,她微扬嘴角。
    “外卖到了。”
    “你中午吃的什么?”褚再清没有伸手接外卖,示意她放在桌上。
    “没有等来你给我订的餐,所以我科里的同事去食堂吃了。”岑矜一面说着话,一面细细打量着褚再清,他露出来的皮肤都没有明显的伤口。
    褚再清没有回话,一室里只有他扒拉塑料袋的声音,哗哗里有些刺耳,在此刻却又让人觉得如此的安心。
    “再清,你疼不疼?”岑矜看着褚再清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灰,有些脏。
    他正在掰餐盒上塑料盖的手一滞,轻松掰开,看着碗里的菜,他说:“不疼。”
    把心豁开一个长条口子,然后让它淌淌地流血,岑矜觉得望着对面泰然坐着吃饭的褚再清,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那样。
    “他打你哪了?”
    “岑矜,没事,我只是手上破了一点皮,其他地都没事。”褚再清言毕还朝她笑了一下,而后又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他又说:“你手上也总喜欢有些小伤口,最近我们都不能牵手了。”
    岑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楼底下时不时攒过几个白色人影,突然回转过身来,“他凭什么隐瞒?他还知道要治病,要住院,别人就该为了他一时的健康去死吗?反正都要死何必害别人啊。”她吼的声音很大,一点没有隐忍。
    “岑矜!”褚再清听着她的话,表情霎时变得十分严肃,甚至是带着怒气。
    “我说错了吗?我要去问问他,他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是一家人,别人也有父母,也有爱人。”岑矜说着就往门口冲,但被褚再清拉住了。他只是拉着她穿着白大褂的手臂,不碰她的其他部位。
    “他也是弱势群体,如果不是受到过不公平对待,他不会出此下策。他去了好几家医院了,没有人愿意给他动手术。”褚再清温声说,似在安抚岑矜的情绪。
    岑矜使了劲,甩开他的手,“可你昨天才跟我求婚呀,我怎么办?”她说时带着哭声,说着就蹲在地上了。胸腔里好像有一股力正猛烈地冲击着她,只有蹲下来,才好受一些。
    “没事,陈傲就不要考虑了,乔蹊倒是不错。”褚再清脸上倒像是真在思索的表情。
    “hiv抗体检查一定会是阴性的对不对?”岑矜仰头对上褚再清的眼睛,那双眼还是又黑又亮。
    “矜宝,我不能保证,我和他在摩擦间,我确实有出现皮外伤。但我已经处理了伤口,且服用康苄韦了。”
    “褚再清,如果你把昨晚的求婚当一回事了,不是你醉酒后的胡言乱语,那我一直都陪你。但是以后,我从来不需要一个伟大的医生,我只想要一个很怂,事事以我为先的丈夫。”岑矜平静地说,她知晓自己说这句话有多自私,可是无可奈何。她不会当褚再清背后的女人,说让他去奉献,她来爱他的话,夫妻两个人就是平等的,我们并肩而立就好。
    “熬过这一段时间再说罢。”褚再清的声音又低了一些,他说的是“窗口期”。暴露后并不能立马就确定是否感染艾滋病,需要等待2~6周。
    “他的手术也是你来做?”岑矜还是蹲在地上,哑声问道。
    “矜宝,我已经答应了。”
    岑矜觉得像是有一口气转不过来了,随时都要晕过去那般。她扶着桌子,慢吞吞地站起来,“如果你怎样了,我们也就肯定结不了婚了,你知不知道?”
    “我多戴一层手套,多穿一件手术衣,多用一份心。”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回去了。”岑矜看着褚再清的下巴,那里有青色的胡碴冒出来,她想扑过去咬一口。她也很想哭,可是不能哭给他看。
    褚再清只是挥了挥手,“回去罢。自己也是医生,你也要多注意,别只顾着交代我。”
    “我就想让你现在亲我一下。”她向他凑近了一些。
    “你昨天嘴唇破了,好了再亲。”褚再清看着岑矜,慢慢地伸出手,又缩回去了。
    岑矜看着他如此这般小心,鼻尖冒酸,却还是用嗔怪地语气说道:“咬破的人也是你。”
    “早知道就克制住了。”褚再清苦笑。
    岑矜从褚再清办公室出来,他还在贴心交代道:“白大褂回去立马换了,就消毒液泡着,手也要消毒,用碘伏擦一遍,再用酒精进行脱碘。”
    岑矜回来还是走的楼梯间,每往上走一步,她想如果真出事了,她就放弃一切和他一起去旅行,从南极到北极,但她会保护好自己,因为还有两个家庭。而若万幸他安然度过,她还是会想和他出去旅行,是蜜月旅行。
    草长莺飞,沉李浮瓜,金风玉露和岁暮天寒是一个轮回,他们没有说告别就错过了七个。既然会在刺骨的冬天里重逢,那断是已经渡过七七四十九个劫了。她一路走,眼里晕出光圈。
    褚再清,我那几年过得不好,因为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就想你突然出现,然后哄哄我。
    **
    神经外科出的这茬事,当晚就在医院传遍了,其实在医护人员之间传播的很快还是因为褚再清在院区里算是个名人。
    傍晚时分,唐历安把岑矜叫到了谈话室。
    “还是别心理压力太大,感染机率不大。”唐历安看着岑矜微微发肿的眼皮,沉着气说道。
    “可还是存在。”岑矜苦笑。
    “先不看远处,干好眼前的事。如果实在撑不下去,就请假罢。”唐历安起身去试谈话室的饮水机,发现没水了,又返回原座。
    “唐老师,我不敢想。假如褚再清出事,他们家可能不止一条人命。”岑矜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一个还在治疗的付佩琼,一个年事已高的褚孟都,他俩谁都可能倒下去。
    “所以要你这个女朋友干什么的,现在就好好鼓励他。如果他自身状态好,抵抗力强,感染的机率是不是又下降了一点。”
    岑矜抹掉两边脸颊的眼泪,神情凄惶,却还是对着唐历安点了一下头,“我会的。”
    出了谈话室,岑矜又收到了乔蹊的短信,他说得很简短——
    “与意外并存的是幸运。”
    岑矜没有回短信,倒不是再说避嫌,只是没有心思。她做不来褚再清的镇定和沉着,她的心就是忐忑不安,也只想着一件事。
    当晚,岑矜回家,李毓虹先给她舀了一碗绿豆汤,看着她埋头有一勺没一勺的样子,李毓虹说道:“清热败火的汤,怎么就生在福中不知福。”
    岑矜抬头瞧了李毓虹一眼,低头喝汤的频率才快了一点。李毓虹看着她这样子会心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说道:“你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后天回来。”
    孟方祈要回来了,岑矜刚喝到口的绿豆汤怎么都咽不下去。褚再清和他约好回来a市就到家里来喝酒,大概要延后了。
    李毓虹看着岑矜的样子,有点不开心,“你哥出差了这么久,现在要回来你不欢迎啊?”
    岑矜起身,端起汤碗去厨房,“没有,很开心。”
    临睡前,岑矜收到了褚再清的短信:手术安排在后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先说明个事,我对艾滋病没有歧视。
    说句实话,可能我下午情绪不太对,写哭了= =医务人员职业暴露的机率还是很大的,所以也不是我瞎掰,因为我外科老师就经历过,他还是做完手术才知道人家是艾滋病,当时并没有排艾这个规矩。
    小修了一下,因为想起来前一天岑矜嘴唇破了,还是不要接吻了= =
    ☆、第五十七章(已替换)
    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岑矜吃着李毓虹熬的小米粥,突然问道:“妈,你说去庙拜神求符有没有用?”
    “心诚则灵。”李毓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给岑靖波喂饭。
    “那您和爸爸有没有去拜过?”
    李毓虹望着眼前的岑靖波,一个一生待人温厚的男人。她替他擦了嘴,抬头对岑矜说道:“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爸去庙里拜了,求了一个平安符回来。”
    “怀我的时候出事了?”岑矜没听说过这事,也没见过这个平安符,有些好奇。
    “在你之前我还怀了一个,五六个月的时候没了。到你的时候,我大约三个月的时候又见红了。你爸日夜睡不着觉,说是不是我俩福薄,留不住孩子,就和你奶奶去了一趟老家的庙。”李毓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大概你爸在庙里和各方神圣说了一圈好话,回来后把平安符挂在了我床头,血竟然也就止住了。但可惜平安符当年带去医院后,掉在那不见了,你爸还返回去找也没找着。这事一直膈应着他,说对不起你,把你保平安的东西弄掉了。”
    岑矜偏头看向岑靖波,他似乎是脸上有笑意,却很浅,脸上肌肉还没有完全恢复。
    “爸,妈,谢谢你们。”岑矜眼里含了半天的东西,不声不响地砸在碗里了。
    “矜矜,你是不是遇着难事了?”李毓虹看着岑矜这副模样,一颗心霎时就悬起来了。
    “没难事,就觉得能活下来真好。我今天上午想去趟庙里。”岑矜低头吃了一大口粥。
    “现在这个日头能把你皮给烤脱一层了,你去干什么?”
    “这么热,我还去,说明我心诚,一定会灵验的。”岑矜吃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拿到厨房去了。
    李毓虹看着岑矜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多留了个心眼,临时起意要去庙里指定是出事了。趁着岑矜回房收拾,她拨通了褚再清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还是当初岑靖波住院时,他给她的。
    电话那头接得很慢,李毓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没到医院上班的点,应该不忙呀,值夜班现在也该起来交接了。在李毓虹想要撂电话的前一刻,终于通了。
    “喂,您好。”褚再清的声音很礼貌,却像是刚中睡梦中醒来。
    李毓虹吃惊,带着歉意说道:“褚医生,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没有。您有什么事吗?”褚再清举着屏幕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估摸是病人和病人家属,然他单听声音,一时之间想不起是哪位。
    “我是岑矜的妈妈。”李毓虹听了褚再清的语气,决定还是先自报家门。
    褚再清十分醒了,下床拉开厚重窗帘,说道:“阿姨,怎么了?”
    “我没什么事。你最近还好吧?工作忙不忙?”
    褚再清立在窗边,目光定在远处一点,“谢谢您的关心,最近一切都还可以。”
    李毓虹顿了一口气说道:“岑矜最近在医院也还好吧?这孩子嘴严,我问什么都问不出来,想着你俩在一个单位,就问问你。”
    “阿姨,岑矜在医院工作也很顺利。”
    “那她怎么今天要去庙里?”李毓虹像是在自个跟自个嘀咕。
    褚再清沉眉,“阿姨,可能是她在担心别人,不是她自己。”
    “那是发生什么事了?都要去庙里求神拜佛了,应该特别严重,小褚,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李毓虹想了想心里焦急。
    “会的。”
    撂了李毓虹的电话,褚再清转身去浴室洗漱完,这才重新拿起手机给岑矜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她的声音像是刚刚从奔跑中停下来,气息不稳,带着沙哑。
    “上班路上?”
    岑矜唔了一声,“你呢?”
    “医院今天给我放假了。”褚再清平淡地说道。
    “明天做完手术,接着放?”一股酸湿涌动上喉头,似要侵蚀掉它。
    “所以最近一直都闲着。听阿姨说你今天要去庙里,一起去罢。”褚再清说。
    岑矜反应过来李毓虹联系褚再清了,划过一丝懊恼,她偷摸着去就好了,弄得现在惊动好几个人。
    “我自己去,外面这么热,你要是中暑了怎么办?”岑矜说得很坚决,还像是在训斥他。
    “那你也等哪天下雨了再去。”
    “等不了了。”岑矜那头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公交来了,撂了。”她慌忙挂了电话。
    褚再清举着没音的电话,就伫立在一个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泡了杯牛奶,就去书房了,电脑里还有一篇论文只写了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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