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好,她怎么敢喜欢他?
江屿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回头朝着正房看了一眼,然后才对身旁的徐砚说:“日后有关夫人的日常琐事,如果没有特别的,不用来向我禀告。”
怎么忽然……徐砚有些诧异,但看国公爷表情温和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错,应该和夫人没有什么事情,便也放心了。
于是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院子里弥漫着阵阵桂花香。江屿驻足闻了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的,也很少停下脚步欣赏过。可现在闻起来,好像真的很香。令人心情愉悦。
之后有下人过来禀告,说是江二爷过来了。
江屿这才去了花厅见江二爷。
江二爷坐在黄花梨花鸟纹太师椅上,穿了一件靓蓝色绫锻袍子,喝了一口茶,正在等江屿。听到江屿过来了,便起了身。
就瞧着一个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
看着面前的江屿,江二爷有些恍惚。曾经那样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如今却出落的这般沉稳威严。到底是他们江家的人,江二爷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加之他自幼待他照顾一些,情分也是不一样的。
便道:“突然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江屿就客气的说:“二叔言重了。”
江二爷笑了笑,有些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说:“刚才路过清桐院的时候,看到那些个红彤彤的枣子,就想到小时候,咱们后院也有一棵枣树,那会儿我还带着你们一起摘枣子……”
小时候江屿的父亲是长子,老太太对他寄予厚望,对他自然严苛一些,也不常和孩子们玩儿,倒是江二爷,平日悠闲,就喜欢照顾孩子们,加上江二爷脾气好,是以江家的孩子都特别喜欢他。
江屿看向他,说道:“二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江二爷的笑容顿了顿,也没有拐弯抹角,说:“你那么聪明,自然能猜到二叔我找你为的什么事情。郭氏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她毕竟是你的二婶婶,如今在清心庵也待了半年了,我就想,能不能……”
江二爷是个老实人,平日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是不会来找江屿的。他虽然也受不了郭氏的脾气,却也不能放任自己的结发妻子不管。
“……只要你点头。我可以保证日后她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事情,见着你媳妇儿也客客气气的,你看,能不能看在二叔的面儿上,原谅她这一回。”
许久,没有听到江屿的回应。
江二爷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明明是自己的侄儿,从小看着长大的,不知道从何时起,看到他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江二爷想了想,想着他初入仕途,崭露头角之时……他的名声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太好,升得太快,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甚至他有几个交好的同僚,都是死在他的手里。
那时候他就觉得他不能在将他当成一个晚辈。
江屿想了想,道:“既然二叔都这样说了,那你便去将人接回来吧……”大概是今日的心情太好,他想起母亲阮氏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江二爷登时大喜,然后便听江屿问道:“二叔早就知道,我母亲根本就没有死吧?”
忽然这样问,江二爷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件事情,他的的确确知道一些。毕竟当初他对大嫂阮氏,有份难以启齿的感情。她的事情,他总是会忍不住的关心一些。只是当时他看到阮氏和另外一个男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才震惊万分……
江二爷就道:“若当初大哥能对你母亲多关心一些,可能事情也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江屿不是很想听这种话,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二叔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先回去吧。只要日后二婶不再重蹈覆辙,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江二爷点头,便回了隔壁江家。看到虞惜惜领着茂哥儿过来的时候,江二爷才一把将茂哥儿抱了起来,笑着和他说:“茂哥儿马上便能见到母亲了,父亲这就派人去接她。”
茂哥儿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开心的说:“真的吗?母亲要回来了?”
虞惜惜安静的站在江二爷的面前,看着他抱着孩子,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觉得这样的画面十分的美好。可听到他的话,眉头才微微蹙了蹙……她记得姨母是得罪了江屿,所以才住到了清心庵,不知不觉,都半年过去了。刚开始她也是希望姨母能回来的,可后面倒是慢慢的习惯了,如今听到这个一个好消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虞惜惜下意识攥紧了双手,看着江二爷,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笑笑道:“姨母能回来,这可真是一桩好事。”待姨母回来了,她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领着茂哥儿过来见他。想到这里,虞惜惜的柳眉微微蹙了蹙,觉得在姨母回来之前,她该做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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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善拿着绣绷绣完一针。
听到江屿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郭氏回来便回来吧。应该是吃了教训,不敢再犯了。就当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而且她记得,江二爷从小就很关照江屿他们兄妹几个的。不给老太太面子,也得估计江二爷的感受,毕竟是他的几十年的发妻。
傍晚的时候,东院那边又传来了消息,是二房的二媳妇葛氏要生了。一直到了半夜,才生了一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沈令善是次日起来才听到消息的,也替葛氏感到高兴。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为家里增添一丝喜气。
江嵘早早的就去看了孩子,跑过来就和她说:”……生得皱巴巴的,比顺哥儿还要难看。”然后又期盼的看着沈令善的肚子,“嫂嫂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好看。”
李妈妈就说:“小公子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江嵘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太相信李妈妈说得话。觉得他长得这么好看,小时候怎么可能这么丑呢?李妈妈肯定是胡说的。
沈令善是晌午的时候过去看了看,就看到葛氏坐在榻上,面上带着笑意。然后才看了看葛氏生的男孩儿,小孩子刚生出来都长得差不多,可是看着这小小的一团,沈令善便觉得可爱。
看了一会儿孩子,就听到郭氏回来了。
沈令善这才侧过头看了一眼。
便看到郭氏走了进来。穿了件紫色圆领窄袖褙子,梳着挑心髻,只插着一支玉制梳篦,戴了一对梅花垂珠耳环,看上去十分的朴素。便是脸上敷了厚厚的粉,也能看得出来她的气色不大好。看到沈令善,目光滞了滞,然后很快恢复过来,走到老太太的跟前,叫了一声“母亲”。
江老太太看着她这副模样,下意识就蹙了蹙眉,语气也有些不太好:“怎么这样就过来了?赶紧回去梳洗梳洗,成什么样子?”
倒是半年没有给郭氏面子。
郭氏也是急着过来看孙儿,听说儿媳葛氏生了一个男孩儿,便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这会儿听了老太太的话,就温顺道:“儿媳知道了,那儿媳先回去一趟,待会儿再去瑞鹤堂给母亲请安。”
看样子,清心庵的半年没有白待……老太太就说:“既然来了,就先看一眼孩子吧,你毕竟是他的祖母。”
郭氏登时红了眼,应下,过去看孩子。路过沈令善旁边的时候,就听到她叫了她一声。郭氏看了她一眼,瞧着她一副面色红润的模样,模样比她刚离开的时候还要娇美,又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吧。郭氏这段日子的确没有白待,晓得这会儿沈令善不管是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江屿都只会对她更加疼爱。
日后她还是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少惹齐国公府这一家子为妙。毕竟那清心庵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就对沈令善轻轻点头,过去看刚出生的孙儿。
回齐国公府的时候,魏嬷嬷就小心翼翼的抚着沈令善,感慨的说道:“这二夫人看上去变了许多,但愿日后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沈令善原本也不明白这些的,明明她没有得罪别人,为何别人就是喜欢找她的不痛快。可如今她也不小的,一些道理也都慢慢懂了。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看不惯,总有人看不惯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路过长廊的时候,就看到江屿回来了。沈令善就笑了笑迎上去和他说话:“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江屿牵起她的手:“没有什么事,就想早些回来。”然后问她,“刚去了那边吗?”
沈令善和他慢慢走着,点头说:“是啊,刚看了堂弟妹的孩子,二婶婶也刚回来,凑巧碰上了。”
回到了正房,江屿就拉着她过去坐下,身上的官服还未换,直接把她抱到了腿上,和她说:“你要我查得事情,已经查好了。”
这么快?沈令善有些惊讶,才多久啊?就看向他的眼睛,问道:“那……究竟是谁?”
既然那信中的事情都不是真的,那送这封信的目的,大概就是让她和江屿夫妻不合。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留言,善善和屿哥就能迎来2万留言。
江二狗子:拜托拜托。
第64章 交心【二更】
正房黑漆葵纹槅扇敞开着,阳光打在江屿清俊的眉眼上,身上穿着的绯色官服精致的暗纹若隐若现。沈令善侧坐在他的双腿之上,素白的手轻轻搭着他革带的两侧。
然后听江屿缓缓说道:“是程瓒。”
他说完,表情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看到她仿佛有些惊讶的样子,就轻声问道,“善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怎么知道?沈令善拢了拢眉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程瓒呢?当初她在程家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关心她的事情的,现在怎么来插手她和江屿的事情?
她记得……他看她的眼神一直都很冷淡,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程二叔。可是有一回,她路过院子的时候,在游廊下,看到他在和程宝华说话,穿了一身宝蓝色家常直缀,说话的样子非常的温和,看着文质彬彬的,和从前一模一样。在人前也是一样好像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露出那副冷漠的样子。
沈令善就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刚成亲吗?娶了年轻美貌的冯三姑娘,怎么会还有时间做这些?
江屿“嗯”了一声,开口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要多想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他要怎么处理?沈令善知道他已经今非昔比,若是真的要治程家,那程家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不是很程珉的关系很好吗?沈令善看着他,觉得有时候他离她很近,有时候却很远,深不可测的感觉。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伤害她。
提到关于程家的事情,沈令善就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江屿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鬓角,然后从身侧环着她的身子,说道:“善善,你和我说说程家的事情吧。”
他感觉到她的手收紧了一些,就捏着她的双手,安抚道,“没有别的,就是想听一听。”
沈令善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没有查过吗?”他这么厉害,如果想知道,肯定都能查到的。
自然是查过的……江屿想着那封被压在书房抽屉里,他拆开过,却没有打开看过的信笺。
那里面是关于那五年她的事情,能查到的都查到了。只是他没有看。
他知道她是一个骄傲的人,过得不好,肯定不希望他知道。他道:“我想亲口听你说。你能给我讲一讲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她骄傲时做的一件错事罢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大了一些。何况这些受委屈的事情,她不想被他知道的,总觉得太过羞耻——她背信弃义和他悔婚,最后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磨尽了她的骄傲。想哭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哭。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他,在他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一丝的嘲讽,她就浅浅的笑了笑,自嘲的说:“其实我好几次都梦见过你……”
“梦到我什么?”他的声音很柔和,有些好奇和意外。
沈令善皱了皱眉头,小声的说:“梦到里嘲笑我,讽刺我……”顿了顿,就继续道,“我记得还有一回,我听到消息,说是要成亲了……就是那个嘉宁县主,你还记得吗?我刚开始还以为是真的,替你高兴。你一直不成亲,我就心中有愧,你娶了嘉宁县主那么好的姑娘,我心里会好受一些。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嘉宁县主站在一起,穿着新郎倌儿的吉服,和嘉宁县主一起嘲笑我。”
嘉宁县主……江屿想了想,倒是想起来了。是先帝的表妹,见过几次面,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孩儿。
沈令善觉得有些丢脸,可这会儿说出来,还挺好笑的。她攥着他的衣袖,看他:“你当时怎么不娶她呢?”
那个时候,江屿应该过了孝期。而且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所以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太惊讶。毕竟江屿不娶她,总是要娶别人的。
江屿没有说话。
嘉宁县主的确喜欢他,长辈也有意替她说媒,连祖母都很满意,想说服他成亲。他甚至也想过,这样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会不会成了亲就会断了念头?可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算了……再等等吧。
江屿就看向她。沈令善看着他的眼神,其实没有很凛冽,相反还挺温和的,可她还是觉得心虚,也就没有继续问。
又继续道:“程家的事情也没说什么说的,你就算不查,应该也能猜到……你知道我的脾气,程瓒的母亲叶氏,也就是我的叔婆,小时候对我还挺好的,大概是觉得我生得聪慧,模样也好看……”就看到江屿笑了笑。沈令善就停了下来,嘟囔了一句,“你笑什么?”
难道不是吗?她哪里说错了吗?
江屿说道:“没什么,你说,我听着。”
真的没有笑什么吗?沈令善不相信的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还是再笑,不过也不要紧了,开口道,“我这样的性子,当晚辈,她当然对我好。我也以为她是真心喜欢我的,不过当儿媳就不一样了,好像之前我身上的优点,一下子就变成缺点似的。反正我做什么她都有意见……”
她不太想讲具体的事情,觉得没有什么意义。静静的说道,“还好有幼贞表姐在,她帮了我很多,后来福哥儿出生,我就经常去她那边看福哥儿,替她带孩子。有事情做,时间也会过得快一些。可是这些事情,我不敢告诉我三哥,也不敢让祖母知道……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担心;至于我三哥,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那个时候家里的担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若是再分心管我的事情,肯定又要跑到洛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