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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员欣慰地笑笑,继续张罗:“还有,虽然现在夏末,但夜间山里温度低,你们别忘记带被子走,顺便抬几坛子玉米酒上去,粮食不够再派人下山拿。对了,团部昨天发了一批手套,你们手工采石量大,一人戴上一双走,不然伤了手,九月开始的秋收就麻烦了。不过手套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你们几个混小子可得悠着点用。”
    “我明白,谢谢指导员。”
    第二天一早,容川匆匆吃过早饭就来找王娇。
    “我要去山上两周。”
    “嗯。”王娇嘴里嚼着馒头。馒头可不是常吃的,稀罕物,一周才一次。
    容川皱眉,看着王娇鼓鼓的腮帮子,莫名想起松鼠。“你不用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嗯。”这馒头碱面放多了,没上次蒸的好吃,李师傅的技术还有待提高。
    容川想,他早上起来也吃得馒头咋就没觉这么香?“你们班这周劳动去哪儿?”
    “¥#%……”
    “啥?”
    王娇使劲把馒头咽下去,“我说,我们班去新建的鹿场,就在牛棚边上。一半人养牛,一半人养鹿。”
    这时,高敏英从宿舍里跑出来,喊道:“阿娇!快点进来,小黄豆正偷吃你剩下的半个花卷!”
    “别介呀,那是我留着中午吃的!”
    容川哭笑不得,想自己混的不如半个花卷,拉住准备跑路的王娇,“将近两周不见,就没有想和我说的?”
    王娇心心念着那半个花卷,看四周无人,决定速战速决,快速在容川脸颊啄一下,“好好劳动,别偷懒,记得每天都要想我100遍,但劳动时就别想,毕竟在山上太危险。嗯,就这么多。”
    容川扑哧一笑,“遵命。”
    ***
    吃过早饭,王娇一行人就扛着工具奔赴了牛棚。
    牛棚有两处简易房,平日里知青不来,由兵团职工王叔和王婶看管,见拉着女知青们的拖拉机轰隆隆开过来,牛棚外,王婶高兴地挥手,“慢点开,这边有个大沟,注意安全。”
    拖拉机停好,女孩们提着包袱纷纷跳下车。王婶把大家迎进来,一人倒一杯新舀上来的井水。
    “王婶,这水真甜。”
    “当然喽,水若不好,牛儿能长那么状!”
    “王婶,这口井是今年新打的不?”
    “是啊,四月那会儿,容川和宝良帮忙打的。当时可费劲嘞,锄头刨下七八米了还是干土,大家以为这里没水,谁知是这甜水藏得深,挖下十几米才看到。”
    一听“容川”,小黄豆胳膊肘捅捅王娇,小声嘀咕:“哎哟呦,你男人挖的。”
    周围几个听到谈话的女生捂嘴偷偷笑。
    王娇脸红,拧拧小黄豆耳朵,教训:“想死吗?”
    小黄豆求饶:“不敢了不敢了。”王娇刚一松手,她又不服输地补充一句:“容川的媳妇真厉害。”
    屋子里,姑娘们与王婶正愉快聊着天。屋外,王叔赶着马车停在院门口,缰绳拴好,喊一嗓子:“老婆子快来!”
    王婶和知青们迎出来,看见姑娘们,王叔笑着说:“你们这么早就来啦,正好,我刚从村子来,村长给我两袋子红薯,一会儿蒸给你们吃。”
    一听说有红薯,姑娘欢呼一声,然后四人一组把沉甸甸的红薯袋子搬到粮仓里。
    洗干净手,王叔进屋看着张小可,笑咪咪地问道:“我说小班长,今天咱是先吃饭还是先干活?”
    小可把搪瓷杯子一放,“当然是先干活!不流汗就吃饭,那种行为太可耻!”
    可耻吗?王娇捂捂肚子,怎么感觉刚吃饱又饿了呢?
    李永玲看她一眼,目光有点意味深长,嘴巴动了动,刚要开口,见小黄豆一把勾住阿娇脖子,两人亲昵地咬耳朵,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叔叔用毛巾擦擦头顶上的汗,看着姑娘们说:“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惦记看看那新来的十头宝贝疙瘩。正好,现在又该喂饲料,你们先喝水,休息够了,我带你们过去看。”
    这个班里,除了张小可,其余的姑娘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梅花鹿。心里很兴奋,围着王叔和王婶问东问西。
    小鹿怕人,也害怕鲜艳的色彩。临出门前,大家特意换上暗色调的深蓝或者深灰的褂子。王娇还把头上戴的粉色发卡摘下来放进兜里。永玲笑话她做的太谨慎了,王娇不以为然,想着一切以小鹿为主。
    “动物的眼睛可尖了,你看不到的,它们不见得看不到。阿娇,你做的很好,凡事就得认真,半点马虎不得。”张小可表扬道。
    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鹿舍。
    鹿舍是五月份时新建的,说来也巧,修葺者又是容川。从围墙到屋顶,从栅栏到饲料池。听王叔在前面大声赞扬容川能干,王娇心里除了骄傲满足,还有巨大的崇拜。她家男人是不是啥都会?给个铁片和爆竹,应该就能造火箭了。
    快走到鹿舍时,王叔忽然放慢脚步,声音也压得很低,“从现在起谁都不要讲话了,那群小东西耳朵灵敏的很,咱们这么多人,光说话就能吓死它们。”
    王娇惊愕,赶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一个喷嚏就吓到梅花鹿。
    张小可的父亲曾在养鹿厂待过,后来调到了北京动物园,对于鹿,她很有深的感情,也耳濡目染学了一些饲养梅花鹿的经验。前几天还用书信的方式与父亲作了交流。她示意众人先停下,对王叔说:“叔叔,我们这么多人忽然一下子过去肯定会吓到小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把饲养鹿的几个人带进去,后面的人先站在栅栏外等。”
    “我是没意见那,可姑娘们乐意吗?看不到鹿,心里该不痛快了吧。”
    “她们没事,我是班长,她们都听我的。”小可自信地说。
    女生们纷纷点头,虽然大家心里都想跟小鹿们来一个亲密接触,但吓坏它们就不好了。小黄豆懂事地说:“班长,就按你说的做吧。我们心里没怨言。”
    就这样,王娇,永玲,高敏英几位负责饲养小鹿的女生跟在王叔和张小可后面进入了鹿舍。
    小鹿们耳朵很灵,尽管大家放轻脚步,它们还是听到了。先是在鹿舍里乱蹦乱跳,然后一起挤到墙角,似乎这样,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其实鹿也很凶猛。”张小可轻声说,俨然一副专业饲养员,“不过,是在□□期,成年梅花鹿的角会长得非常锋利,用来抢夺雌鹿。谁赢了,谁就是王。”
    “小可,不要说那个词,好低俗的。”高敏英扯扯小可袖子。
    “低俗?哪个词低俗?”小可不明所以。
    高敏英不好意思重复,王娇却听懂了,附在小可耳边说:“她指的是‘□□’两字。”说完,看向高敏英。
    “对,就是那个词。”敏英低声道。
    小可这时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双手一捂住嘴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装满惊恐。王娇与高敏英还有李永玲相视一笑,安慰道:“班长别害怕,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王娇补充一句:“再说,这是饲养动物嘛,不用那个词,用哪个词呢?”
    张小可冥思苦想几秒,最后现出一个词。“干脆这样,以后若说到那个词,我们就用红薯代替。”
    红薯?其他几人哈哈一笑,王叔回过头来,不满地指着她们:“你们笑啥嘞?鹿都吓的缩到一团了,赶紧过来喂饲料。”
    按照饲养标准,小鹿们应该分开,每头分配十平米左右的活动空间。
    但因条件有限,几只小家伙只能生活在一间鹿舍里,好在面积很大,地面还铺了一层柔软的稻草。王叔介绍说,梅花鹿娇贵的很,温度过冷过热都容易生病,吃的不合适也会生病,大家平日里要格外注意。如发现小鹿打蔫,记得及时通报队里派兽医过来。
    “咱们这里条件艰苦,比不得北京沈阳的大饲养场能配上精饲料,咱们这里用的都是去年打下来的麦麸子和谷糠。”王叔把装饲料的小盆递给几个女孩,特别嘱咐一句:“记住,别一次喂太多,梅花鹿肠胃娇贵着那,一次喂多了容易得上消化不良。”
    高敏英吐吐舌头,笑着打趣:“你们听听,还消化不良,这身体比小孩子还金贵。”
    “王叔,如果得了消化不良,吃酵母片管用吗?”王娇问。
    王叔指指饲料盆,“管用的,现在这里面就有酵母片,你们记住了,今后配饲料时,别忘记把酵母片弄成粉搅拌进去。鹿还小嘛,这些可以增加肠胃蠕动。跟养孩子一个道理,消化好,才能长得快。”
    ☆、第070章
    虽然小鹿怕陌生人,但看在饲料份上,它们很快全体投降。有一只跟王娇比较亲,吃几口饲料,用脑袋顶顶她。王娇不敢用摸猫的方式抚摸它,只用食指点它额头上的白色斑点,“多吃点,记得快一点长大。”
    高敏英看到这一幕,就像发现新大陆,揶揄道:“你们快看那,阿娇跟小鹿说话呢!”她嗓门高,把周围正埋头吃食的鹿们吓了一跳,纷纷躲到一边去。
    “嘘!”小可忙对她做一个噤声手势,眼中有无奈。敏英办事大大咧咧,嗓门也高,性格比较鲁莽。本来这个活,张小可想让性格温柔的沈雨晴来做,但架不住敏英死磨硬泡,再想到两人关系好,这才把这么重要的工作给了她。
    来之前,小可还嘱咐敏英,“梅花鹿胆子小,到了那儿,你说话尽量放轻声音。还有,凡事别着急,小鹿若是躲着你,不是对你有意见,就是害怕而已,动物跟人一样,对高大凶猛的物种,天生有抵触心理,你个子比我们高,身材也比我魁梧,多点耐心哄哄它们就是了。”
    敏英当时还挺不高兴的,咋的?我还成高大凶猛的物种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想不明白这张脸到底哪儿凶了?还跑去问张宝良,“喂!你说,我长得凶吗?”
    宝良坚定摇头,自动把前天晚上敏英拧他耳朵的事忽略,“不凶啊,你可温柔了,谁说你凶?我去找她算账!”
    敏英把宝良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张小可,意图很明显。就是显摆,臭显摆!小可才不怕这个,麻花辫往身后一甩,昂首挺胸道:“不用宝良同志来了,我已决定这周派你去养牛。牛棚从三十团又拉来五头母牛,我正想着人手不够,不如你过去帮帮忙。”
    其实小可就是吓唬吓唬她,最后还是带了过来。敏英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忙作揖求饶,用口型说:“我错了。”大家又把受到惊吓的小鹿们重新逗过来吃食,小可这才轻声说:“梅花鹿很有灵性,别看它们不会讲话,但你们说什么它都听得懂,也知道谁好谁坏,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如果遇到不顺眼的人,它也会跟人一样,不理不睬呢。”
    大家纷纷点头,敏英说:“我一定把它们养好,就是我不吃东西,也要给它们留着。”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承诺,身旁一只小鹿用脑袋蹭蹭她膝盖。这时,王叔站在前面欣慰道:“你们没来时,我还挺担忧,生怕这帮小家伙跟你们不熟,喂养起来困难,如今来看,它们还挺喜欢你们,这就好,这就好!再过几天,小鹿们长到半大个子,咱们就得把它们分开养嘞。”
    中午,王婶给大家做了茄子打卤面。面是自己擀的,用去年兵团自己磨的好面粉,面下锅,不大一会捞出来,不用放卤,干吃都劲道爽滑的很。王娇吃了整整一大碗。然后又喝了半碗浓稠的面汤。吃饱喝足等把碗一放,打嗝都是茄子味。肚皮吃的圆滚滚,蹲下都成困难。
    上厕所时,见她不停摸肚子,表情也很耐人寻味,似乎很痛苦。李永玲终于忍不住把她拽到一边的僻静处,低声问:“阿娇,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那啥了。”
    “啥呀?”王娇莫名其妙。
    “别装傻!这几天晚上你总跟容川总跑出去。那天还跑出连队了,后来宝良和春生都回来了,但是你没回来!”
    “呦,观察的很仔细嘛。既然知道我们都在外面,干嘛不一起出来?告诉你,当时纪北平也在。说不定你俩还能趁机会多交流交流。”
    正说着,墙那边一个人俏生生地问:“谁要跟纪北平多交流?我倒是可以帮忙。”王娇与李永玲一愣,只见带着草帽的沈雨晴笑眯眯地从另一侧绕过来,顽皮地指一指李永玲,“我都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难怪平日在玉米地劳动总往男生班那边看,原来你对北平……嗯?”
    “不是!”
    雨晴笑:“不是为啥脸红?昨天纪北平衣服剐破了送到我这里,是谁跑过来主动要求缝的?”
    她是一位聪慧的女子,见李永玲这么热心,就猜测是不是看上纪北平了。但也只是猜测,本想再多观察几天,结果刚才过来上厕所,无意中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喜欢就喜欢呗,干啥难为情。”
    永玲双手捂脸,无地自容的,想跑,被王娇和雨晴一起拽住。雨晴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若对纪北平有意思,我可以去做媒人。那块骨头虽难啃,但人还是好人。我对主/席保证!”王娇对着她笑:“那敢情好,雨晴,在这里我替永玲先谢谢你。若是保媒成功,我请你吃饭。”
    “谁用你谢啊,王阿娇!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永玲羞得满脸通红。
    王娇不明白了,“我咋啦?”
    永玲看看沈雨晴,欲言又止。王娇笑道:“有话就说嘛,雨晴也不是外人。”女生的友谊总是在分享过彼此的秘密后,变得更加牢固亲密。见王娇很坦然,永玲咬咬嘴唇才说:“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呸!”王娇伸手去抓李永玲头发。想这死丫头脑袋里整日都想些什么?!就是放到现代,未婚先孕也是不良社会风气啊,何况在这么一个谈爱色变的社会中。“永玲,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不能污蔑我呀,若是传到连队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把没的也说成有的,我还咋做人?容川还咋做人。”
    王娇是真急了,这种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若闹大了,是会出人命的!
    “永玲,你瞎说啥呢!”沈雨晴严肃道,看看四周没人,有跳起来看了墙对面,似乎不放心,跑过去又看了一眼,确定只有她们仨了,才放心走回来,看着永玲批评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传回队里,将惹出多大的麻烦?不单是阿娇和容川,就是张小可,连长,指导员,都会受到牵连。”食指戳戳她脑袋,“你呀你,中午吃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永玲这时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看看雨晴,又看看王娇,“我就是担心你嘛。怕你做傻事,又怕真出了事,你,你不知道该咋办。”
    “噢。”王娇摸摸自己肚子,哭笑不得的。因为永玲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而两人关系很好,王娇自然不会怀疑永玲是恶意说出那番话。所以,王娇想,难道是自己的模样很像孕妇?
    “永玲,你到底咋了?为何怀疑我……那个?”
    雨晴也好奇,笑问道:“是啊,说话要有理有据,阿娇哪里像那个?还是……你看到过啥?”话音未落,雨晴就被王娇揪住了耳朵,赶忙求饶,“哎呀,我错了,我错了。”王娇松开手,腮帮子气的一鼓一鼓,“快点说,李永玲,别磨叽!”
    永玲脸色讪讪的,往雨晴身边靠了靠,才小声说:“你最近总和容川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来。”
    “这就是理由?”王娇眯起眼睛,“那敏英和宝良也待到很晚才回来,有几次还是熄灯以后跑回来的,比我不守规矩多了,你怎么不怀疑她?”
    “因为她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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