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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淡然看着皇帝:“之所以还没有进来,是因为我的弟弟、您的其他儿子们在外拦着。他们不知情,还在对您这位皇帝尽忠,对您这位父亲尽孝。”
    “但如果儿臣传手令出去命他们让开,命他们让锦衣卫进宫……”他笑了一声,“他们立时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您敢赌他们一定会站在您那一边吗,还是会齐力协助儿臣继位?您任由东厂摆弄数年,他们一个个都没少受委屈。”
    皇帝惊愕交集地看着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求您给自己留些颜面吧,父皇。”孟君涯说着站起身,伸手只向几尺外笔墨齐备的桌案,“您写圣旨让位,或者儿臣写手令让他们放锦衣卫进来。如若您选后者……”
    谨亲王目光迷蒙地看向殿顶:“他们进来时得知的,会是您被魏玉林毒杀。”
    “你敢弑父!”皇帝大喝出声。
    “求您别逼儿臣弑父。”谨亲王猛地转向他,皇帝在震怒中定睛,才见眼前长子眼眶都是红的。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紫禁城外的对峙气氛愈发紧张。
    其间,谢继清命手下再度前行了三尺,一众皇子带来的人立刻拔了刀。
    孟君淮喟了一声,不知第多少次再度向谢继清道:“谢大人,求您给我们一众兄弟透个底。”
    “殿下恕罪,此事臣当真不能说。”谢继清颔首,孟君淮面上的怒色一起,又被强压了下去。
    而后死一般的寂静再度蔓延开来,听着完全不像有近万人涌在这里,而像是空旷的荒野。
    突然间,一声撞钟声响灌入耳中。
    “咚——”
    众人齐刷刷地向钟楼处看去,依稀看到楼上掌钟的人又撞了一下:“咚——”
    “怎么回事?”几人面面相觑,诧然间身后端门大开。
    几名宦官从门中步出,到了众人跟前,一作揖:“谢大人,劳您走这一趟,请您回去歇息吧。”
    那人说着递上了一块铜制腰牌,谢继清接过一看,是谨亲王府的腰牌。
    “告退了。惊扰各位殿下,罪过。”谢继清向一众皇子抱拳,孟君淮问那宦官:“谨亲王呢?可方便一见众位兄弟?”
    “逸郡王殿下。”那宦官又朝孟君淮一揖,“皇上禅位,命谨亲王殿下继位。登基事宜已急召礼部各位大人拟定,请各位殿下先行回府,改日再行觐见。”
    “什么?!”众人皆尽愕住,怔然中,又见一列快马驰出皇宫,为首那人边驭马边吩咐:“去,速传旨,善亲王革爵圈禁,任何人等不许擅自出入善亲王府,违令者格杀勿论!”
    显然,这传下圣旨的人,已经换了。
    ☆、第103章 事态
    直至天明时,大家还都有点懵。
    咝……这天儿变得也太快了!
    一夜之间,皇上成了太上皇,谨亲王成了皇上,善亲王被圈禁了,魏玉林掉了脑袋,东西两厂眼瞅着就要血流成河。
    各府都有些不安,想出门打听又不敢贸然瞎走动,生怕一不小心触了新帝的霉头。善亲王府中,善亲王妃柳氏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拉着孟君泓,不无惊恐道:“这、这怎么办!爷之前与魏玉林那边亲近,现下谨……现下皇上记恨着,咱们怎么办!”
    “唉,你别哭了!”孟君泓也是焦头烂额。打从说服自己接受魏玉林的打算后,他便在等着登到那个受尽艳羡的位子上。谁知道到了眼前的位子还能飞了?谁知道大哥行事这么狠!
    在房中转悠了两个来回,孟君泓沉了口气:“我去见父皇去!大哥突然登基,纵说是父皇禅位,满朝也都会觉得蹊跷,现在必定都盯着看他对父皇的态度。我求父皇开口保我们,他必不敢忤逆!”
    “这……能成吗?”柳氏泪眼婆娑,孟君泓一挥手:“成不成的,反正我先试试去。”
    他说着就出了门,心下的不安让他比平日多做了许多吩咐,吩咐下人把后院守好、吩咐近前侍奉的人务必格外费神盯着,万一有什么人硬闯王府来拿人,让他们务必去给他报个信。
    孟君泓自问交待妥当后才往府外走,大门一开,却见寒光直刺眼前。
    “回去!”外面的锦衣卫厉声喝道。
    孟君泓大怒:“我好歹是太上皇亲封的亲王,我要进宫面见太上皇,滚开!”
    “太上皇亲封的亲王?当今圣上可革了你的爵!”锦衣卫没有半天退缩,反而还往前了一句,“回去!别逼我们依圣旨‘格杀勿论’!”
    “你……”孟君泓瞪了他许久,终是怂了,缩回府中。
    他磨了会儿牙,一叹:“关上门!换个清净!”
    .
    谨亲王府。
    阖府上下都等了一整日,直至夜幕再降,谨亲王妃才听得身边的宦官带着喜色进来禀话说:“王妃,爷回来了!”
    谨亲王妃目光微凌,挥手命宦官退下,看看一左一右的一双子女,平静道:“走吧,咱迎驾去。”
    母子三人便一起出了堂屋,尚未走出正院的大门,孟君涯先一步走了进来。
    谨亲王妃略有些紧张地抬眸看向他,尚未来的及见礼,蓦被他一把拥住。
    “……”谨亲王妃准备好了的一声“皇上”噎在了喉中,滞了许久,道出来的还是那声更为熟悉的,“爷……?”
    “让你担心了。”孟君涯压抑了一天的不安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毫无顾忌地将王妃按在怀里,静了许久才又说,“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我知道……”谨亲王妃喜极而泣,在他怀中逐渐静下气来,她觉得又高兴、又有点儿说不清的伤感,最后,化作了十分实在的不好意思。
    谨亲王妃稍一咳:“孩子们都在呢。”
    孟君涯方回过神,也咳了一声,松开了王妃。
    一子一女在面前戳着傻眼,兄妹俩互相看了看,不太知道此时是该叫父王还是父皇。
    “来,时衸、瑜婧。”孟君涯蹲下|身,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先跟女儿说,“这些天我会很忙,你多来陪陪你母妃。你母妃身子不好,礼部对她加封事宜的安排,你也要多帮她盯着。”
    “好。”瑜婧点头应下,“您放心忙您的,府里我会帮母妃打理。”
    “嗯。”孟君涯满意一笑,又看向儿子,“你不日就要封郡王,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跟你的各位叔叔、还有堂弟们多走动。”
    “是。”十四岁的孟时衸沉稳颔首,想了想,又问,“那京中的各大世家,儿臣是否也要走动?”
    孟君涯抿笑:“你看呢?”
    孟时衸沉思了一下便拿了主意:“那儿臣先走动与宗室沾亲的,只当亲戚走动。不沾亲的,等他们进宫觐见过您再说。”
    “很好。”孟君涯点头赞许,站起身,又向王妃道,“我近些日子都要在宫中忙,迟几天再接你们进去。如有别的府过来走动,见不见随你,册后之后你总要见的,现下可以偷得一时清闲。”
    “好。”王妃衔笑点头,略作沉吟,提醒说,“您得空时记得代我向母后告个罪,便说近来不便进宫问安,过些日子再去向她磕头。”
    “嗯。”谨亲王记下这事,又一握她的手,“我先回宫去了。”
    .
    逸郡王府。
    □□之后的第三天,谢继清就上门谢罪来了,道那天让孟君淮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孟君淮懒得跟他置气!
    ——那天在宫门口“受惊”的皇子可不止他一个,现下他头一个就来逸郡王府告罪,说是因为从前关系更亲虽也说得通,但看起来实在更像是谢继清担心他妹妹在逸郡王府受委屈。
    于是孟君淮也没藏着掖着:“行了,就是你们谢家都跟我翻了脸,我也不会亏待玉引的,她不嫌弃我我就绝不嫌弃她。”
    他阴着张脸睇了谢继清一会儿,轻一笑:“不过现下你有没有什么方便说的情况?劳烦告知一二。”
    “嗯……有。”谢继清正正色,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这三日里在忙的事情。
    魏玉林满门抄斩是肯定的了,现下虽还未问斩,但也全家都进了刑部大牢。
    前几年在孟君淮被杖责后刚换上去的秉笔太监也不干净,昨天赐死了。
    除此之外,东西两厂全在严查,估计官位高些的一个都逃不掉,底下的人大抵也要换换血。
    “单是罪名易查的,这两天已砍了二百多人了。”谢继清说着叹了口气,“我昨天路过西四时正在行刑,听见刽子手说笑道照这么下去刀很快就得卷刃。啧,这还没查到跟东西厂交往过近的官员呢。”
    风浪且静不下来呢。
    孟君淮自也有些心惊,心惊之余,他却觉得大哥这样做是对的。
    东西厂势头太盛,慢慢梳理已然不行,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快刀斩乱麻。
    他思量着,谢继清在旁又提醒说:“哦……殿下若方便,尽快接玉引回京吧。东厂的事虽大,但皇上似不想因此延缓宗亲、命妇的加封事宜,圣旨到时人若不在总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孟君淮点头,就此提笔蘸墨,准备写信催玉引回来。
    .
    济南,金府。
    京里的风声已渐渐散了过来,玉引一连几日夜不能寐。
    这样的变故已然太让人心惊了,偏生此时他们又不在一起,她现下完全不知孟君淮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情会波及逸郡王府。
    她也不敢贸然回去,只能耐着性子等着,不得不每天多花半个时辰来念经静心。
    除却静心外,还得跟佛祖告告罪。
    打从到了济南之后,她行事的戾气便有些重。乔氏让她交给芮嬷嬷罚了,何氏挨了一顿训,底下的下人若犯了错,她也比平日在府里时要严厉些。
    她并不想这样,但也没办法。从前在京里时,人心是稳的,她宽松些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可是现在她们避了出来,孟君淮这个一家之主不在,最是容易人心涣散的时候。
    她必须现在就把她们压住,若不然这一方宅子里,势必越来越乱。
    就拿乔氏那天的话来说吧,玉引十分确信现下倘若是在王府,乔氏是绝不会说出那种话的。是这番变动让乔氏觉得自己需要同何氏结伴,她才会动那样的心思。
    “啊……啊!”外面传进来带着哭声的惨叫,玉引抽回神思,蹙蹙眉头,“是乔良娣?”
    珊瑚福身说是。
    这就是芮嬷嬷拿的主意,玉引让她罚乔氏,她既没真把之前记的板子就此赏了,也没草草揭过应付事儿,而是每天把乔氏叫过来,一天打十下手心。
    这打得不算重,敷上药养一夜,第二天就没大碍了。但因为她日日都来,确实对上上下下都是一番告诫。
    换句话说,在她和芮嬷嬷都想杀鸡儆猴的时候……乔氏很不幸地撞了上来。
    不过屈指数算下来,这也都有七八日了。玉引想想,也有点心疼乔氏,就跟珊瑚说:“一会儿打完了让她进来吧,我跟她说说话。”
    珊瑚应下来出去传人,乔氏很快就进了屋,下拜时手都只能虚着按在地上。
    “起来吧。”玉引叫她起来,乔氏站起身后明显眼眶都是红的,哽咽着道:“王妃,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能不能……”
    “过来坐,喝盏茶再说。”玉引招招手让她坐下,想了一想,寻了个话题,笑道,“我罚了你,你就不进我这屋了。阿祚阿祐还都念叨你呢,想让你陪他们玩。”
    她这话可不是诓乔氏——话还没说完,午睡刚醒正在榻上迷迷瞪瞪醒神的兄弟俩看清了刚进屋的这个是谁,愉快地爬下榻就跑过去了:“乔良娣!”
    乔氏手上正疼,不敢抱他们,破泣为笑又还有点委屈:“我怕王妃见着我生气,王妃,您打算再罚我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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