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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黎月川总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
    “侯爷。”她抬起眼,抿了抿唇,面色坦然地看着他,眼底的悲伤却掩盖不住,“如果侯爷实在对我无意,那实在不必碍于我们的婚约和我的名声,侯爷你……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她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的大气凛然洒脱无谓,却不知道她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多么没有说服力。
    黎月川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有些好笑,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那,如若我当真不想娶你呢?”
    叶紫浑身一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低下了头,那一瞬间一滴眼泪却猛地划过了她的脸颊,落在了地上。她抽了抽气,“这件事原……原本就是阿紫的错,现如今我还弄出这样一场闹剧坏了侯爷的名声,实在心中有愧。侯爷无意相娶,那……便直接退亲吧。”
    黎月川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悦起来,“那退亲之后呢?”
    叶紫此时心中满满都是愤懑埋怨,都已经说得这般清楚了,真要羞辱得她去撞墙才心甘情愿吗?一想到这些天都是她在一厢情愿,一直被人当笑话一般看待,她就,就……
    “退亲之后你我再无关系。”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黎月川却冷冷一笑,接了上去,“就可以再各自嫁娶?”
    叶紫终于忍不住了,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是,就可以各自嫁娶。”说了一半却又没了气势,委屈地撇了撇嘴,“侯爷就不必碍于婚约,可以去娶自己真正想娶的人了,比如那个赵姑娘。”
    黎月川先是愣了一愣,几乎没想起来那个赵姑娘所谓何人。
    叶紫又低声开口,带着些哽咽,“这些日子是阿紫冒犯失礼了,还望侯爷不要介意。”
    “如果我们退了亲,你想嫁给谁?”也不知为何,明明叶紫已经如此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明明他此时也意会到了叶紫话中的醋意哀怨,可是却依旧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
    叶紫抬起头来,被侮辱了似的冲口而出,“如果和侯爷退了亲,我就绞了头发,当尼姑去。”
    语罢她才意识到刚才的话里有威胁之意,虽不甘心,却还是添上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王爷依旧可以娶想娶的人,我只是,只是……只是父亲近年来多上战场,我身为子女,希望在庵中多多为他念经祈福。”
    黎月川轻轻嗤笑了一声,“撒谎还是撒得这般明显。”
    叶紫听见他的笑声,又抬头望了他一眼,却猛然望进了他含笑的眸子里去,心脏顿时微微一动,条件反射般的就红了脸。
    “我没有撒谎。”
    黎月川突然伸出手来,手指穿过了她如丝绸般柔滑的长发,撩起一缕缠在了指间,轻轻在鼻下嗅了嗅。叶紫被他的动作猛然一惊,下意识朝后退了好几步,黎月川手里的秀发就轻轻从他指间滑落,徒留下那轻微的触感和淡淡的芳香。
    “你,你你你……”
    “我怎样?”他又恢复成一张冷淡平静的脸。
    “你既然不想娶我,便不能对我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黎月川滑动了轮椅,让自己离她又近了些,然后重新勾起了她一缕秀发,“如此漆黑如瀑的长发,绞了多可惜。”
    叶紫本已沉寂下去的眸子骤然亮了亮,她眨了眨眼,心里升起的念头如此美满动人,她却不敢相信,“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一点也不想取消婚约。你既然毫无缘由地在我府中住了这么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是说真的?”叶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角轻轻翘起,顿时神采奕奕了起来。只是,乐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突然觉得不对劲,于是又侧过了脸,“那你做什么还赶我回王府?”
    “怎么?”黎月川似笑非笑,“你还没过门就想长住侯府了?”
    “不是。”叶紫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你先回王府,不管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婚约,女子还未与人成亲就长住夫家,说出去对你的名声无益。”
    叶紫低声嘟囔着,“我才不在意我的名声呢!”
    “叶紫。”黎月川的声音低了两分。
    叶紫就只能乖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黎月川竟然被她弄得有些无奈,“哪有这般问话的,真不知羞。”
    叶紫脱口而出后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复又垂下眼帘,脸上染上两抹霞云。“马车已经备好了,我该回去了。”
    “嗯。”
    叶紫刚走出去两步,就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满脸担忧道:“对了,凤还草即使已经好生保存着却依旧阻止不了它的药性流失,你要早些用了才是。”
    黎月川嘴角总露出扬起一丝笑来,“我知道了,已经在准备了,你无需担心。说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之前身受重伤,是因为要为我寻这凤还草的缘故吗?你偷偷离家,就是因为要去要去找着草药?”
    叶紫有些扭捏,却还是承认了,“嗯。”
    黎月川面色一凝,没由来的突然发了火,“你一介女子,怎么能如此胡闹。如果遭遇不测怎么办?你这次是运气好还有命回来,如果就此死在外面了呢?”
    起先不在意的时候不会如此愤怒,到了现在,黎月川只要一想起叶紫脸色苍白如纸地躺在床上的情景,就会忍不住心中发颤。
    “即使要寻药,也不能如此任性草率,禀明了王爷,让他派人前去即可。哪由得要你亲自动身。你是从未考虑过这一路的危险吗?如果……如果……”
    如果你当真回不来了,我有可能就会带着对你的误会和怨怼一直郁郁寡欢下去。
    叶紫微微笑了笑,细声安慰着他,“你不要担心了,我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吗?再说了,我从离开之后就考虑过了所有可能遭遇的艰险,我不怕的。”
    黎月川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叶紫眼神决绝地拿着瓷瓶往自己手臂上砸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你当然不怕。”
    剩下的半句留在了心里。
    可是,我已经会怕了。
    第42章 即便和你成伤成对(九)
    叶紫回到王府不久,黎月川就派人送来了聘礼。叶高峯乐得跟个猴儿似的,整天上蹿下跳地拉着人对打,输了也不生气,总是笑眯眯的,对待叶紫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太喜欢黎月川这个贤侄了,做梦都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女婿。但是霍夫人可就没那么高兴了,聘礼已下,交换了名牒,就连良辰吉日也选好了。她虽然心中不忿,也不敢在明面上拒绝,只是内心深处估计也是不甘心的,所以总是时不时在叶紫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自然,叶紫不会理她便是了。
    最近叶紫悠闲得厉害,起初因着手臂的伤,也不能做些什么,整日只能拘在房里。后来伤好了,就按着脑海中的记忆在家做些小件的刺绣。嫁衣什么的是用不着她亲手缝的,专门为她秀嫁衣的绣娘都是一等一的。慢慢的她到也生起几分兴致来,只觉得绣花这东西可以打发时间,也可以修身养性,便花了点时间好好学了学。她脑子最是灵活不过,又有原主记忆加成,一段时间后就已然能赶上原先叶紫的水平了。
    后来就连绣花也觉得厌烦了,叶紫就终于不安分了起来。
    “黎月川的腿好了吗?”她在脑海中问着吴川。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是白天还是黑夜,吴川又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懒懒打了个哈欠,“我帮你看看。”
    他调动了一下武孝候府那边的视频,就见黎月川正杵着拐杖慢慢的走路,只是短短几步路,他就已经满头大汗,身子轻微晃动着,如蹒跚的老人一般步履艰难。
    “嗯哼,在练习走路呢。”
    叶紫揉了揉自己因为长时间刺绣有些僵硬的脖子,又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自从我回王府,倒也有三四个月没见着侯爷了,实在想念得紧呢。”
    吴川忍不住笑了笑,没好气道:“行了吧你,你们家侯爷的好感度马上就快过要求线了,赶紧再加把劲儿,完了快点回来。”
    “知道了。这次就真的算被司忆之那个女人夺了我积分榜第一的位置,我也非得休假几天不可。”整日里习惯性地演戏,也挺累的。
    她在她这些日子里绣的物件中挑了一个香囊,上面简单了绣了株兰花,透着股清雅,应当还算适合黎月川的气质。
    她没跟她爹娘报备自己要出门的事,而是趁没人的时候翻墙偷偷出了王府,一路逛街而去,见到了许多新鲜玩意,便也不觉得路有多长了。
    黎月川现在已经能无需人搀扶,自个儿杵着拐杖走上一段路了。他是因为毒性积压在腿部伤了经脉,所以才不良于行,如今积毒已解,恢复倒也算快。
    今天他便又多加了一个时辰练习,正当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之际,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温软娇柔的女声,带着满满的惊喜。
    “啊,侯爷你已经能站起来了?”
    黎月川抬头一看,顿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觉得满脑袋都是黑线,心中无语得很。
    叶紫正跨坐在侯府后院的围墙上,一条腿在墙内,一条腿在墙外,双手扶着院墙上,侧着身子对着他微笑。
    “你这是什么样子,好端端地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快点下来。”明明性子最是温软和顺不过,却总是做出些惊世骇俗之事。时不时便要狠狠吓你一吓,叫你整日为她操心,不得安生。
    偏偏这人还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自顾自轻笑,还很得意似的,“爹说了,我成亲前不能和你见面。可我在家实在焦虑不安得厉害,总想来见一见你,于是就悄悄跑出来了。马上就要回去了。”
    叶紫坐在墙上的样子看得黎月川心惊胆颤,总是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连她说了些什么也无瑕去听,只是厉声道:“你快些下来,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叶紫好像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很是不妥,微微有些脸红。她小心翼翼地把另一条腿也抬了过来,鼓了鼓劲准备跳下来。
    “你等会儿……”侯府的围墙高得很,黎月川实在担心她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就这么跳下来就不小心伤到哪儿,于是准备先叫她停一停,自己唤人过来帮她。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叶紫便已大大咧咧地纵身一跃,从三米高的院墙上跳了下来。
    黎月川心中一紧,明明自己走都走不稳,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跨了几步展臂去接她。只是他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功夫非凡的武孝候了。接倒是接了个准,好好的把叶紫揽进了怀里,可是这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实在站不稳身子,猛地后退了两步,还是朝后摔了下去。
    于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毫无形象地被叶紫扑倒在地。她整个人趴在他胸前,发梢有些凌乱地缠在他脖颈处,扰得他鼻间有些发痒。这些倒也没什么,只是叶紫的一条腿正好放在他双腿间,膝盖就明晃晃地抵在那儿,叫他隐隐有些心里发热。
    “侯爷,你没事吧?”叶紫的声音几乎快哭出来了,她像是没想到他会上前来接他,语气里满满都是心慌和自责。
    她膝盖一弯,想要站起身来,动作间擦过了他那儿,黎月川就呼吸一紧,轻轻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觉得痛,还是些其他的什么。
    叶紫却是误会了他这声轻唤,表情更慌张了些,连忙过来扶他,“侯爷你哪儿受伤了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黎月川此时的呼吸已经恢复了平稳,表情也沉静淡然了下来,“别担心,只是一时没有站稳,扶我起来吧。”
    叶紫红着双眼睛把他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连重复了好几遍“你果真没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安了几分心。
    黎月川看了一眼眉眼低垂满脸自责的叶紫,“知道错了?”
    “嗯。”叶紫如正受老师训诫的学生一般,抿着唇点了点头。
    他又问,“怎么错了?”
    叶紫就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答道:“差点害你受伤。”
    黎月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想。”
    “我……打扰到你了?”叶紫有些无辜地望着他,眼神如山泉般清澈纯粹,看得他整颗心都沉静了下来,再生不起半分责怪的心思。
    “你就只想着我吗?”
    本来是句略带埋怨的话,叶紫却把它当做了他的问话,红了脸,露了笑,正正经经地问答了一句。“嗯。”
    黎月川愣了愣,顿时脸色微红。他轻咳了两声,把脸转到了一边。“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手臂的伤刚好,又想摔了腿吗?还有,也别偷偷跑出王府,没的又让王爷他们担心。”
    叶紫乖巧的一一应下了,“嗯,我知道了。本来是担心你有没有及时用掉那凤还草,不知道它对你的腿疾有无益处,所以才想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临近成亲,女儿家不能随意出门,可是又有些忍耐不住想见你的念头。我现在见过了,该回去了。如果晚了,爹娘真的要像你说的那般担心我了。”
    刚才他赶着她回去,此时她当真说要回去了,黎月川却突然有那么点舍不得了。他也不曾表露出来,只是又淡淡问了一句,“手上的伤当真好了?不疼了?”
    “不疼了。”叶紫笑了起来。
    “那你……近日可好?”他自个儿都觉察出自己的没话找话了。叶紫却好像全然没有发现,又打开了话匣子,笑着和他说些王府中的趣事。
    又过了一会儿,黎月川担心叶紫再不回王府恐怕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又不知再闹出些什么事来。于是终于出声,“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好。”叶紫又从袖中拿出了那个香囊一把塞进了他怀里,语速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绣着玩的。”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几步就又走到了围墙边,黎月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一跃上了墙。她半蹲在墙头,居然还有心思回过头来朝他轻轻一笑,然后才纵身跳了下去。
    黎月川就瞬间明白,刚才貌似是他多管闲事了。只是他的确不曾料到,他这位时不时就会被他逗成个大红脸的未婚妻,居然还会那么点轻功。倒也是,她父亲武功盖世,如果她当真一点功夫也不会,也就没那么大的胆子独自一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他寻那凤还草了。
    他拿起了叶紫塞进他怀中的香囊,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倒是和她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想来里面装着她常用的香料。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她眼帘低垂,睫毛轻颤的娇羞模样,就像她本人站在他身前似的。
    黎月川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平日里看起来那般害羞,却原来是个最不知羞的,把自己用的香料放进香囊送给男人,倒也只有她敢做出这种事了。
    怎么办呢,原本没这么着急的,却突然被她弄得心痒难耐了起来。这个时间他本该回房歇息了,想了想,他却还是站起了身,这次没有用拐杖,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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