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他露出透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很好,很性感,很完美。
——今天,他一定要把靖哥哥给迷死!
暗自得意了一会儿,他终于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慕锦歌此时正蹲在客厅打包垃圾。
侯彦霖故意每一步走得很重,然后在对方不远处停下,身体半靠着墙,确定拗好造型后,才缓缓开口,语气慵懒:“锦歌,你能帮我晾下浴巾吗?”
慕锦歌头都没有回一下:“晾衣杆和衣架都在阳台,自己晾。”
侯彦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可是,我想要你帮我晾。”
等到把垃圾拎到玄关处放好后,慕锦歌才回头望向他。
侯彦霖维持着自以为最能打动异性的神情,看到慕锦歌愣了一下后,心里一喜,感觉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
而就在他考虑换个pose乘胜追击时,慕锦歌走了过来,轻蹙起了眉头:“本来想让你下楼帮忙丢下垃圾的,但你穿得这么少,还是我自己下去吧,免得你感冒了。”
侯彦霖:“……”
惨败。
——太过分了!
我都在你面前展现睡衣诱惑了,而你却还想着扔垃圾?!
我难道还没有一个垃圾吸引你吗!
侯彦霖暗自叹了口气,闷闷道:“那我换好衣服下去扔。”
慕锦歌看着他,突然道:“把浴巾给我。”
侯彦霖有点委屈:“你不是让我自己晾吗?”
“给我。”慕锦歌只是淡淡道,“你去沙发上坐着。”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但侯彦霖还是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拿着他的浴巾转身走向阳台,而是在他坐下后,跟着走到了他面前,然后把浴巾搭在了他的头上。
浴巾包住侯彦霖的头,他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双手隔着毛巾,有力却又不失轻柔地揉着他的头发,每一下都揉到了他的心里。
慕锦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找感冒是吧,头发也不擦干,跟个水鬼似的,滴得地上都是。”
“……”
侯彦霖整个人都傻掉了,没有吭声,就像只听话安静的大狗狗,乖乖让主人擦毛。
他还能感觉得到,当碰到后脑勺的部位时,对方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然后就听慕锦歌问了一句:“的确有点肿起来了,还疼吗?”
他终于有点反应了:“嗯?”
慕锦歌道:“不是说撞到喷头了吗?”
“……”
“谁叫你没事跑来找折腾,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儿房子窄。”
就在这时,侯彦霖突然伸手抱住了慕锦歌的腰。
慕锦歌问:“怎么了?很疼吗?要不要抹点药?”
侯彦霖低头闷声道:“不抹,它自己会消的。”
慕锦歌:“那你抱住我干什么?”
侯彦霖沉默了数秒,才语气微妙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慕锦歌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忽视我的睡衣诱惑也就算了,”侯彦霖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向她,语气颇有些怨念,“还居然趁我洗澡的时候,偷偷把头发给吹干了!”
“……偷偷?”
侯彦霖哀叹一声:“枉我还在浴室里幻想了下给你吹头发的场景。”
睡衣诱惑?吹头发?
回想起刚才对方的种种表现,慕锦歌忍不住笑出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侯彦霖把她抱得更紧了,幽幽道:“现在还嘲笑我!”
慕锦歌哄他道:“好好好,那下次留给你吹,行了吧?”
“下次?”侯彦霖眼睛一亮,像是全城点起了灯火,“我以后都能留宿吗?”
慕锦歌觉得有些好笑,俯身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看你表现。”
侯彦霖顿时乐得来找不到北。
“……”
与此同时,明智无比的烧酒早就钻进了猫窝,用浑圆的猫屁股对着外面,眼不见为净。
唉,孤单的人(猫)啊,请抱抱自己。
第71章 可乐
周琰最近总是会梦到从前。
他的父母都是从农村到大城市来打工的小人物,以在路边或夜市摆小摊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据说当时生他时就用掉了大半积蓄,那之后他妈在破旧狭窄的出租屋里坐月子,他父亲就一个人用自行车拉着小摊,凌晨出去凌晨归来,辗转半个城市卖小食,一天赚不到几个辛苦钱不说还要被城管追着跑,运气不好就要被逮住收缴,每天馒头咸菜才省出他的奶粉尿布钱,可以说是穷得来叮当响。
父亲在外赚钱,母亲在家也没闲着,除了帮忙洗切好菜做好前期工作外,她还主要忙活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地摊上买了本盗版的新华字典来翻,翻得来页边都卷起来了,才定下“琰”这个字,希望孩子不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粗人,做个文化人,将来能有出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由于长期辛劳,周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于是周琰草草地结束了义务教育后就没再读书,而是从父亲手中接过小摊和锅勺,成为夜市中并不少见的未成年小贩。
那些年里,他做过手抓饼,卖过夜啤酒,烤过烧烤,炒过河粉,翻过酱香饼,炸过鸡排……
当他以前的同学在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和青涩的恋情时,他正忙着掂锅舀勺,满手磨出来的粗茧以及各种烫伤切伤的新旧痕迹,一身油烟和汗臭味。
所以他很不想在学校附近摆摊。
前几天他梦见自己以前有一次在夜市卖宵夜,被初中时的好哥们光顾,当时是夏天,他穿着背心短裤,白色的背心上油污点点,还有破洞,而他的昔日好友穿着自嘲老土却干净整洁的校服,手边牵着陪他一起翘晚自习的女朋友,看到是他,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以照顾生意为名,点了两份炒饭。
两人离开后,正好周父从其他相熟的摊贩那里给他打了份热腾腾的晚饭回来。看到周父脸上的笑容,他只觉得有一团无名火在胸腔里烧,当即把锅铲重重地一摔,然后扔下摊位转身跑了出去。
为什么有的人生而优渥,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得忍受贫苦?
他讨厌一事无成却还笑呵呵的父亲,讨厌没有本事又絮絮叨叨的母亲,他讨厌白天冷清得不行没有生意的广场,却更讨厌晚上嘈杂得像一万只苍蝇在飞的夜市,他讨厌小气又难缠的客人,也讨厌那些处境和他相近却毫无怨言的市井之徒。
他不想要这样庸庸碌碌穷困潦倒的人生。
真希望有谁能够帮他一把,将他给救出去!
——就在这样的不甘与绝望下,他得到了系统。
那年他十七岁。
“您好,我命定的宿主,我是一个美食人工智能系统,现在已经寄宿在了您的体内,在将来我会协助您创造出美味的料理,获得成功,走向人生巅峰。如果不想接受我的帮助,您可在七天内选择解绑,如若七天后仍未取消,则默认为同意绑定,之后都不可解除……”
一开始他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是撞了邪,因为其他人都听不见,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很清楚。而直到从未见过的菜谱在他脑内展开,这个声音成功指导他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宵夜后,他才渐渐相信它所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有人来救他了!
他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怎么可能放手,当即就同意了绑定,心想傻子才会解除这样的宝贝。
于是,在系统的指导下,他先是在他们那个夜市火了起来,获得“夜宵小王子”的美称,接着被当地电视台挖掘采访,推荐去了一档民间美食比赛,再然后他轻松夺冠,赢得一笔奖金,终于得以启程离开那座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只身去到了异地,开始了新的生活与征途……
七年下来,他做了无数道菜,赢了大大小小的比赛,接受了数不清的采访,从区区一介夜市小贩到国内最年轻的特级厨师,然后又不甘只待在厨房的油烟里,打通了影视的支线。
现在的他在首都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的连锁饭店,春风得意,不再是昔日的穷苦小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琰最近梦到的总是自己还没有离开最初那座城的时候。
开摊时蒙蒙亮的天,马路上洒水车播放的音乐,人一多就总会出现的尖锐吵架声……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还梦见了两年前的一通电话。
自从离开家乡后,那么多年他就只回去过一次,为的是那种衣锦还乡的满足感,当他享受够那些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后,就总是以工作忙来作为借口,也不让父母过来看他。
他可以给他们钱,但他不想见到他们。
因为一见到那两张受了大半辈子穷苦的老脸,他就不由地想起拥有系统前的可耻人生,昏暗平庸得没有一点颜色,想起来后让人浑身不适,心生烦躁。
一个天上星,何必要沾地下尘?
两年前,他面临一个重要的国际美食比赛,如果能够成功,则可以借此进军海外,进一步地提高自己的地位。
然而就在比赛前夕,他接到来自老家的电话,年近五十的周母在电话那头哽咽地告诉他,因癌症而住院许久的周父病情恶化,撑不过这几天了,临终前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他终究不是冷血动物,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有些怔愣。
但这只是短暂的,他心中的天平从始至终都是明确倾斜向某一方的。
老男人的生命已经走到头了,见了又如何,说得上几句话,况且见了后就能病愈吗?还不是要死的。可眼前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虽不至于失不再来,但临时弃赛后他三五年内都很难踏足国际了。
为了见将死之人的一面而牺牲活着的人的光明前途,这笔买卖显然是不值得的。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系统居然让他弃赛!
“周琰,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经过五年的相处,系统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像人类,没有最开始的生硬死板,声音像是还没变声时的男孩,据说是在人类社会适应后的结果,“你爸爸一定很想见你。”
他不以为意道:“就算回去也只是和老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不如直接看照片来得方便。”
系统的语气很是惊讶:“周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可是你的亲人!”
他嗤道:“你一个虚拟系统,懂什么是亲人?”
沉默了数秒,系统才重新出声:“我的确不懂,因为我没有。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珍惜你的亲人们,他们一直对你很好。”
听到这话,他发出一声冷笑。
“让我从小学开始就帮忙在路边颠勺叫对我好?让我初中后就辍学当小贩叫对我好?”他一想起以前灰暗的日子就生气,同时又觉得可笑了,一个系统竟然还想指责起宿主来,“狗屁!你少站在道德制高点了,区区一个系统,你怎么能理解得到人类情感的复杂?少不懂装懂,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一分钱不差他们的,这些年给的恐怕还超了,我早就不欠他们的了,我已经尽到了我应该尽的孝道,他们凭什么还要求我做这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