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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宗保佑,老扬家唯一的孙子平平安安长大,眼瞅着就奔三了,媳妇连个影都没有,她这个当奶奶的着急上火,嘿,她当娘的一点心都不上,成天就知道念酸诗!
    不行,血压要升起来了,念段清心咒平平气!
    金玲子和徐阿姨进屋交换眼神,提醒彼此小心,老太太瞧样子不大高兴。
    茶几上摆着的虫草炖乳鸽一筷子也没动,料想不合她胃口。
    金玲子陪笑,“妈,补品您不喜欢,我让厨房的人给您另做”
    “不必了!”,凤姑啪的扔下佛珠,“我老婆子贱命好养活,用不着吃补品,身体也康健得很,你们以后不用白花钱买什么虫啊草啊的,人要想不生病就得吃米面!”
    “冬虫夏草是滋补名药,振民特意买来孝敬您老的——”
    “帆远他爹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他顾得上我?买点补品就算尽心啦?”,凤姑虎着脸,吓得金玲子一哆嗦,心里胡乱猜测她老人家今天又哪里不对劲了,听意思连自己儿子都埋怨上了,她一当媳妇的还是谨言慎行,乖乖服软吧。
    “孩子他妈,我问你,帆远今年多大了?”
    这是唱哪出?金玲子咽咽口水,老实回答,“虚岁28”
    凤姑拍大腿作痛心疾首状,“他转眼就三十了,女朋友又吹了,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以前人们穷,讨不起老婆,没办法才打光棍。现在咱们家大业大,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他偏偏自愿当光棍!”
    “妈,光棍多难听,流行的说法是单身贵族”,金玲子偷觑婆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帆远的岁数不算大,现代的年轻人结婚都晚,咱们不用为他担心!”
    “晚?那怎么老唐家的孙子比帆远还小三岁呢,人家媳妇都快生了,是,他年轻,他有的是时间,我老婆子可没时间跟你们耗,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看见重孙子的那一天,唉,我命苦哇,成亲没几年就守了寡,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振民拉扯大了,儿子忙孙子也忙,剩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唉哟,没命享儿孙福啊!”,凤姑说着掏出手绢擦眼睛。
    金玲子心说,得,又要痛说革命家史。就算明白她装样子,做媳妇的也要把戏做全,“妈,你别伤心,我认识不少太太,我托人打听,碰到合适的就介绍给帆远,凭咱家的条件,不难找的”
    风姑眼睛一亮,当即笑了,“是这么个理儿,门当户对咱不强求,至少要找个家世清白,人品好的姑娘,帆远之前谈的那个,我是不满意的,看着心思活络,不像安分的。早结婚早安定,时候到了再生个孩子,给这幢大宅子添点人气!”
    “妈,我听您的!”
    风姑满意了,挥挥手,“你们做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管我”
    “妈,那补品我给您倒了?”,金玲子试探。
    “就搁这儿,倒了多浪费,这回我吃了,下回可不要再弄了!”
    嗯,就知道您老借题发挥。金玲子冲徐阿姨使眼色,俩人结伴出来。
    “老太太那里你多费心,我去花园走走”
    “好的,太太”
    徐阿姨目送女主人离开,为她打抱不平,女人到了更年期,情绪原本就不稳定,还要照顾刁钻的老婆婆,挺难为人的。
    金玲子扯了扯披肩,裹紧自己,走进薄雾,她呼吸着清晨微冷的空气,感觉又活了过来。
    她蹲下摸摸百合花瓣,指尖被露水浸湿,主持沙龙的何教授曾引用过作家马克斯·弗里施的一句话,“一个人什么都能说,唯独不能讲述自己的真实生活;之所以不能,是因为我们只能去批判它”
    细想真有道理,何教授还说人需要超越生活,而非忍受生活,不能被琐碎不堪的生活打败,顺服于它,要学会抽离得看待生活,将种种痛苦的情感升华,收获内心的平静。
    平静也是一种力量。
    “妈——”
    金玲子回头,儿子正迈着长腿走过来。
    她赶紧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早餐吃过了吗?我让徐阿姨给你准备”
    “不用,我吃过了”
    “走,咱娘俩回屋好好聊聊!”
    徐阿姨端来热茶,扬帆远含笑对她说:“徐姨,谢谢”
    “往后常回家看看,老太太天天念叨你”,徐阿姨说完,笑着退下。
    金玲子撇了撇茶沫,看向儿子,“她这是提点你呢,待会儿去你奶奶屋看看,陪她说会儿话,不然又成了我的不是,责怪我教子无方!”
    “知道,妈——”,扬帆远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和素怡分手的事?”,金玲子苦笑,“与你奶奶不同,我觉得素怡这孩子不错,你们俩从高中就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能放得下么?”
    母亲误会,扬帆远无意解释,淡淡地说:“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素怡那孩子就是太要强,你俩早点结婚的话,就不会有波折了”
    扬帆远岔开话题,“妈,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金玲子好奇。
    “宋碧灵”
    “她是我们读诗会会员于太太的儿媳妇,你打听人家干吗?”
    扬帆远心里咯噔一下,良久才勉强笑着说:“有朋友和于太太儿子谈生意,想了解一下他夫人的喜好,以便准备称心的礼物”
    “哦”,金玲子松了口气,“还好你来问我,不然你一个未婚男人打听已婚女人传出去多不好听!”,顿了顿说,“于太太这人谱儿大的没边,经常叫儿媳妇来立规矩,我见过几次,长得漂亮,人又和气,见了长辈,脸上带笑,不知多讨人喜欢,你以后结婚,老婆有她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也许是错觉,金玲子说完话,觉得儿子有点心神恍惚。于是关切地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嗯,刚谈下一个项目,筹备期有点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去看奶奶”
    风姑看到孙子眉开眼笑,拉着扬帆远的手夸他分手分得好,不厌其烦地嘱咐他快点寻摸媳妇,催他结婚生孩子。
    “钱挣得再多,房子住的再大,没有儿孙,一切都白搭。国家提倡生二胎,你只管生,三胎也没关系,咱们家养的起,你没时间不打紧,奶奶替你带!”
    扬帆远自然应下,对待盼孙心切的老人家,阳奉阴违是他的一贯对策。
    终究不死心,联系了费林林,驱车离开。
    费林林哈欠连天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翻出一张照片扔给扬帆远,“自己看是不是她,照片后边写着她儿子幼儿园的地址和接送时间,你要是确定不了,干脆去现场瞧瞧,这年头照片里的人和真人反差大的很!”
    扬帆远看着照片,感到一丝陌生,与他记忆中活色生香的女孩不太相符,当然他也无法断定,只是感觉。
    一个人黑夜与白天差别有多大,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判断。
    国际幼儿园的大门打开,背着黄色小书包,穿着统一制服的小朋友牵着父母的手走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黑色洋装,象牙白肤色,中长发,眉眼淡然,而非他印象中的灵动飞扬。
    扬帆远闭上眼睛,倒向座椅,“够了!”,他对自己说,“事关一位已婚女人的名誉,不管住在日落别墅的是谁,这件事都必须画上休止符,死在心底,此生不再提起!”
    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第十一幕·悲喜两重天
    舟遥遥在海底捞请客,拿着菜单从头看到尾,每一样都想吃。
    现在她胃口好的能吞下一头牛……要不点盘牛羊肉组合,香草鸡片也来一份儿,捞派千层毛肚,必点的,加上。
    说来也怪,怀疑自己得艾滋病的时候,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愁得都快成白发魔女了,用心如死灰形容毫不为过。但获知检测结果为阴性的刹那,她的心立刻死灰复燃,灰色的世界重新焕发光彩,小鸟的鸣叫是那么动听,天空是那么蓝,路上的行人是那么可爱,饭菜是那么可口。
    生命如此珍贵,必须好好吃饭才能续航呀。
    再说,最近提心吊胆,下巴都尖了。
    那仨人迟迟不到,舟遥遥饥肠辘辘,看着邻桌热气蒸腾的火锅,猛咽口水。
    “过分了,哪有客人来迟的道理!”
    她正抱怨,冯婧来了,嘴上嚷嚷,“帅哥让一下,美女,借过”,发挥优秀的过人技巧,从拥挤狭窄的小道挤过来。
    冯婧放下包,坐到舟遥遥旁边,给自己倒杯凉白开,仰头一气儿喝完。
    “小心别呛到!”,看冯婧灌水那架势,舟遥遥替她担心。
    “遥遥,我气炸了!赵建平他妈和她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极品到一块去了!”
    “她俩本来就是一家人”
    冯婧瞪舟遥遥,“你站哪一边?干吗帮她们说话!”
    “我当然站你这边”,舟遥遥把西瓜推到冯婧跟前,“来来来,吃瓜,消消气——你那婆婆和小姑子又怎么惹到你了?”
    “哼,我婆婆偏帮小姑子偏得厉害,我平时都长在便利店里,一个月才出门应酬一次,让我小姑子帮着看俩小时店,你听我婆婆说什么?”,冯婧清清嗓子,开始模仿她婆婆,“小冯呀,你怎么能让学习的人帮你看店呢,她还要备战司考,以后考上了,就是律师,全家都受益……我拜托,她考上就有鬼了,天天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起床,下午晃晃悠悠也没见她看过书!”
    因为假孕风波,冯婧辞去广告公司的财会工作,被婆婆勒令在家打针吃药看医生备孕,折腾了一年,肚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一家子人全靠赵建平的工资养活。
    眼瞅着快揭不开锅了,只能想办法找活路。
    冯婧向亲朋好友借钱,盘下门口的便利店,干起了个体户,为了快点还清债务,没雇店员,进货、理货、看店,全靠她自己一个人。
    小姑子又没眼色,难怪她生气。
    “你小姑子不是考公务员吗,怎么改方向了?”,舟遥遥递菜单给冯婧,“她就不能边工作边备考吗?”
    “她公务员考了三次了,次次不行,考的最高分那一次,能进区法院的面试,我们查了分数线,都觉得她行,谁知道人家偷偷报了省办公厅,看不上我们给她推荐的基层公务员职位,心倒是比天高,能力呢?切!你以为我没劝她找工作?我婆婆认准了她女儿是干大事的人,生怕一般的活耽误了她学习。我多说几句,我婆婆就哭天抹泪,说要给别人做保姆去,挣钱养她女儿,不给我和建平添麻烦,你瞧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指责我怪她们吃闲饭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舟遥遥一个外人,她也不好多说,一味劝冯婧点菜,“喜欢吃什么就点,哦,对了,我给你带护肤品了!”
    冯婧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啊?”
    “给你”,舟遥遥从包里拿出护肤品礼盒送给她。
    冯婧打开盒子,“嚯,兰蔻!”,抬头感动地说,“谢谢你啊遥遥!”
    舟遥遥笑,“朋友之间谢什么,再说国外买便宜!”
    冯婧嗔怪,“便宜不花钱呀?”,忽然想起还有事要说,“瞧我这记性,宋碧灵让我告诉你,她晚会儿来”
    “她干嘛不对我讲”,舟遥遥腮帮子鼓着,扛不住饿,刚刚点了小菜垫补,嘴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含混不清地说。
    “她说打电话给你了,没人接”
    舟遥遥翻出手机一看,有未接来电,“这里太吵,没听到。碧灵有事?”
    “嗯”,冯婧点头,“她侄女生病了,说带孩子看完病再赶过来”
    “琪琪病还没好?怎么三天两头闹毛病啊?”
    宋碧灵之所以没去成马尔代夫,就是因为她侄女不舒服,这都多久了,还病着,难不成很严重?舟遥遥在心里寻思。
    冯婧搁下筷子,感慨万千,“依我看宋碧灵的哥哥嫂子有点不地道,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就对养女不上心了,要不是有宋碧灵管,孩子不定多可怜呢!”
    琪琪是宋碧灵19岁那年捡到的孩子,据她说回家的路上绿化带有婴儿哭,她守着等人来找,直到天黑都没有人来,她才确定自己捡到了弃婴。
    舟遥遥家和宋碧灵家以前是邻居,后来发生的事,她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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