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郑泽的阴谋诡计不同,黎熙的手段更加直接也更加有效。
绝顶的医学天赋,令人敬慕的淡然气度,让他在祁家青年受众中一呼百应。
就连原本松散的旁系也乖顺的选择依附,只是其中是否有夏奈尔在背后举起的黑枪便不得而知。
就连祁宴宁那个妄图扶自己儿子上位的继母,也彻底放弃了争夺权势的想法,竟主动带着儿子远走国外。
因为在她眼中,黎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怕魔鬼。
前一秒还笑的柔可亲,后一秒却连眼睛都不眨的让作对之人倾家荡产。
祁郑两家的频频异动,引得其他世家纷纷观望。可对于医院中修养顾文酿,不论是祁家还是郑家,都无法影响到他。
因为在彻底清醒之后,他便被各种私家教程包围了。
礼仪,茶艺,广博的各国见识以及个人外在修养,这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被人一样一样奉到身旁。
虽然他的身体情况还不是很稳定,但是黎熙的安排却十分尽心。
就连几个教导他基本礼仪的老师也同样很有分寸,不会让他在孕中太过劳累。
就像一块干涸许久的海绵终于浸在水里,顾文酿这个原本平凡的男人也完全褪去了懦弱和无能,开始散发出自信的光芒。
就连他天性中的畏首畏尾,也逐渐转变成了低调的温润谦卑,就好似刚被琢磨出来的璞玉,纵使不够美丽,但也不在平淡无奇。
黎熙悄声站在病房门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然后便转身离开,并没有想要去打招呼的意思。
而屋内的顾文酿也依旧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好似并未察觉。可他捏着书角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攥得更紧。
从礼仪教师的口中,他已经得知自己将要嫁给郑泽的事。管家时不时的探望,和巨细无遗的婚礼流程汇报也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是梦境,而是事实。
可也正因为如此,顾文酿反而更加无法面对黎熙,甚至觉得自己靠的太近对他都是一种亵渎。
他现在享有的一切都是黎熙赐予的,而他这场能够和郑泽平等的身份结合的婚礼,也是从黎熙手中偷窃得来。
顾文酿心里十分清楚,这桩婚事他不该答应,可对郑泽的渴望却早已铭刻进骨血,根深蒂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更何况,他的腹中,已经有了和郑泽血脉相连的孩子。他自己就是一个因为家庭原因而悲剧半生的人,又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也遭受同样的罪?
“对不起,我一定会补偿你……”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顾文酿摩挲着小腹,眼泪源源不断的顺着脸颊留下。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盛大的婚礼也即将开始。
b市两个老牌世家强强联手,轰动全城。郑泽更是不惜重金,从法国普罗旺斯空运了当天盛开的玫瑰将郑家和祁家之间的道路尽数装点成花海。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他还动用所有私房,将位于b市商业圈中心,那块全球最大的巨幕租下,从他一出门开始,便实况转播整个婚礼进程。
所有人都在感叹郑泽的一往情深和为了爱人一掷千金的大气。
然而,在黎熙眼里,郑泽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之极。甚至他还很期待看到郑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丢尽了脸面的可悲模样。
顾文酿的存在一直被黎熙隐藏的极好,除了祁家核心成员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而那些嗅到风声的世家子弟,虽然心里清楚这次联姻并不简单,但到底也无法将底细完全参透。
至于郑泽,那更是被瞒在鼓里的傻子。
在黎熙的巧手布局中,众所周知的祁家大少爷早已换了个人,并且更换的这个人,非但名正言顺,还有着郑泽不得不娶的理由。
毕竟作为屈指可数的“现代太监”之一,断子绝孙这个词语对郑泽来说都已经不算辱骂而是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顾文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郑泽唯一的血脉延伸,可不是比其他什么都精贵不已?
站在镜子前,黎熙利落的将领带系好。
中世纪礼服款式的西装,腰线格外贴合,将他身体的线条修饰的更加诱人。尤其在配上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更加让人无法将眼移开。
夏奈尔站在黎熙的身后,面色不虞。他伸出手,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怀抱将黎熙整个人都紧紧笼罩。而他温热的鼻息,也暧昧的喷撒在黎熙敏感的颈间。
“怎么不高兴?”黎熙转头,和他对视。
“没有。”夏奈尔摇头,率先转移了话题:“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
“那一切小心。”环在腰际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夏奈尔把黎熙搂得更紧,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故意咬住黎熙靠近锁骨处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明显的齿痕。
祁家老宅。
郑泽的车子已经到了祁家门外。他人已经下车,众星捧月一般走进大门。
眼下,郑泽的心情无比兴奋。因为很快,祁宴宁就会完全落入他的手中,任他摆布。
这样的假想,比什么都能够刺激他的神经。甚至早已沉寂多时的部位也有些微微发热。
远远地看着站在楼梯口,被众位祁家人簇拥在中间的祁宴宁,郑泽的眼底闪过一丝暴虐的贪婪光芒。
然而他还来不及在多看一眼,就被前来恭贺的人群围住,等他终于应对完之后,却得到消息,祁晏宁已经上了婚车先往婚礼现场那边去了。
这似乎不太符合流程。郑泽的心里微妙的闪过一丝疑惑,而后便在热烈的推搡下上了自己的车。
传闻中最盛大的婚礼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而此时此刻,凑在巨幕前所有对这场世纪婚礼好奇艳慕的人,却都惊诧的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因为在那辆让无数少女都梦幻不以的千万婚车上,坐着的男人并不是众所周知的祁家大少祁晏宁,而是另外一张既陌生,又平凡至极的脸庞。
至于另一边同样在赶往灰常路上的郑泽,对此却一无所知,而和他一起来的郑家人及其心腹,也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机会将这个讯息及时的传给他。
布置得浪漫至极的婚礼会场中,由于距离开场时间还早,因此十分空挡。
郑老太爷正孤零零的坐在主位上。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他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听爷爷说你找我有事?”穿着黑色礼服的黎熙从门外走进来。他一面询问,一面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
瓷白的手指尖微微抬起,指着杯子示意管家为他倒茶。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除了最开始的问候,黎熙就没有再多说话,甚至没有抬眼看郑老太爷。
可郑老太爷却依旧莫名生出一种微妙的紧张,就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地位卑贱的下人,犯了错误,正惴惴不安的揣摩着主人心思,一刻也不敢放松。
虽然有求而来,可这种感觉依旧让他很不喜欢。而那些在起家初期,很多急于忘却的难堪旧事也再一次浮上心头。
于是他挺直苍老的脊背,试图拿回主动权。可就在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黎熙却突然再次询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清冽的声音冷淡之极,而在对视的瞬间,郑老太爷也感觉自己仿佛被这对眸子中冷清看透击穿,不由自主地失了分寸,哑口无言。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祁晏宁,但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晏宁。
郑老太爷心情晦涩复杂,终于真切的体会到一个事实。
他们都看走眼了。
原本觉得最好控制的祁晏宁却是整个祁家最最可怕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青年优雅自若的啜着手中的红茶,宛若礼仪教科书般行云流水的动作更是透着世家百年底蕴沉淀后的尊贵味道。
“看在多年情意,可不可以放过郑家?” 郑老太爷低声恳求道。
“呵。”黎熙笑着摇头反问:“你觉得呢?”
随手从管家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黎熙将之扔在郑老太爷面前:“自己看吧,就是念在两家多年情意,我才没有下狠手,让郑泽断子绝孙,甚至还帮了他们一把。可至于剩下的我不想多说,您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怎么做。”
黎熙说完,便决然的转身离开。
毕竟准备许久的大戏马上就要开唱,他可不愿错过这盛大的首映礼。
华丽的加长婚车上,坐在前排的司机额头尽是不停渗出的冷汗。
而副驾驶上,一个至少两米的高大壮汉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腰间明显凸出的形状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什么要命的物件。
负责随行录像的摄影师战战兢兢,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至于后座处,随行化妆师正仔细的为顾文酿整理衣装。
“别紧张,就像平时一样。”化妆师小声的在顾文酿耳边安慰。
他看得出来,虽然面色正常,可顾文酿的身体十分僵硬。那是一种精神紧绷到极点的表现,或者说,此刻他的精神压力已经达到顶点。
“嗯。”顾文酿小声答应,而后悄悄将手放在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上。
“宝宝,高兴吗?”顾文酿在心里悄悄的和腹中的孩子说话:“今天咱们就能够正式见到爸爸啦!”
白色结婚礼服,眼角眉梢皆是期盼和眷恋,在这样梦幻情绪的渲染下,顾文酿寡淡的五官也多了一分清秀和讨喜。
但看在车内其他人眼中,却比索命的恶鬼还要令人惧怕。
没有人能告诉他们载婚礼当天,婚约人被换了对象,这种情况应该要如何处理。
前排的司机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车速,试图将这段行程拖得更长。
因为他心里明白,一旦到达目的地,等待他的就将是郑泽无尽而怒火和无法逃脱的噩梦!
郑泽到达主会场的时候,会场中已经人满为患,只等他这个主角到来。
环视场中,他没有看到祁家人的身影,似乎是在半路上耽搁了。
简单的回应了几个人的道贺,郑泽便在侍从的引领下,先去更换正式婚礼时的礼服。由于太过激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受邀诸人眼中那些微妙的同情与幸灾乐祸。
独自乘上电梯,郑泽到达位于顶楼的休息室。
走在被各色玫瑰装点得喜气洋洋的走廊中,他的得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无法掩盖。
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将祁晏宁之前给予的种种羞辱一样一样还诸到他身上。
郑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胸口处快要跃动出来的心跳平息。
黑色的正式婚礼礼服,出自法兰西最著名的设计师之手。而他身上的每一个饰品,包括胸口的装束领巾也有着不凡的来历。
看着镜子中,远比半年前要阴柔许多的身影,郑泽无声的开口狂笑,激动的泪水泛出眼眶,沾湿了眼角。
再过几分钟,正式婚礼便会开始。而祁晏宁也将真正冠上他郑泽的姓氏。属于他的复仇也终于可以开始。
一想到以后祁宴宁惧怕不已的模样,郑泽的脸上便浮现出极度诡谲的笑容。
从口袋里拿出祁宴宁的旧照,郑泽低头轻轻吻上照片中那那双温柔绝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