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树拴好驴车后,带着南巧在面摊角落里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店小二的很快就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苏满树问南巧:“牛肉面怎么样?”
南巧不挑食,什么都能吃。毕竟,她可是一路从京城被运到了西北军营的,若是挑食,早就饿死了。
苏满树跟店小二道:“两碗牛肉面,多放些牛肉。”
“好嘞!”店小二愉快的收了银子就走了。
很快,两大碗牛肉面被端了上来,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牛肉,香浓四溢,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一路从京城过来,南巧已经许久都没有吃过肉了。昨天晚上倒是吃到了一些肉,可是那肉很柴,并不好吃,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肉。如今,看着满碗的牛肉,不自觉的眉笑眼开。
苏满树拿了筷子,递给南巧,自己又拿了一双。他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一块块的全都夹到了南巧碗里。
南巧握着筷子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是干什么呀?不用夹给我吃,我已经够吃了。”
苏满树笑道:“多吃点吧,出来一次不容易,军营里吃肉都是有配额的,牛羊肉大概要等许久才能吃上。”
南巧急了,“可是你把自己的都给了我,你吃什么?”
“我人高马大的不差这几块肉,你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点补补。”
南巧:“……”
她都十五了,都是已经嫁人的大姑娘了,哪里还需要补?
苏满树很坚持,把所有的牛肉都给了南巧。南巧没辙,只能拿着筷子,一块块的往嘴里塞牛肉。这牛肉做的极好,入口极化,味道香浓,倒是真的解了她许久的馋瘾。
她吃面时,好奇的问苏满树:“昨晚我们吃的是什么肉呢?”
“是马肉。”
“马肉?”南巧疑惑,“你说过,马匹是十分珍贵的资源,怎么可以杀来吃肉?”
“并不是杀的,而是意外死亡的。这种马的肉,都会被附近的什队分了吃肉的。当然,我们什队也不是每次都能分到的,有时得了马肉,吴嫂子就会挂起来晒成肉干,等什么时候大家想吃时再煮成汤。”
南巧顿时明白过来了,昨天晚上的那顿马肉,应该是吴嫂子他们特意做给她这个新嫁娘的。原来不仅是苏满树,还有整个什队的人都是很期待她能融入进来的。南巧越想,心里越是愧疚,忍不住红了眼眶,因为怕被对面的苏满树看见,只能低着头,大口的吃面。
她也很诧异自己,竟然将整整一碗的面和相当于两份的牛肉,都吃得干干净净。她愧疚于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苏满树却对她能吃下这么多表示很满意,走路时连唇角都不自觉的上翘。
西北边疆,生存环境恶劣,能吃,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军营,苏满树和南巧都没有再耽搁时间,直接上了驴车,往回赶路。
南巧这次是吃饱了,上午又睡了一路,精神很好,还兴致勃勃的坐到了苏满树旁边,跟他一起赶驴车。
其实那个位置很不干净,因为驴屁股后面兜了一块布,是专门用来接驴的粪便的。南巧坐的位置,差不多就是驴屁股的正后方。原本她还玩的起劲,在目睹了驴拉粪便的过程后,她立即从苏满树身边逃走了,跳回马车后面,钻进了大毡子里。
苏满树被她逗的哈哈大笑,南巧满脸通红,她真的没有想过,刚才那头驴那副样子,竟然是要拉粪便!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更有趣一些。南巧他们先是离开集市,然后就是一片荒无人迹的草原。这些草原上的草很稀少,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干巴巴的黄色的土,龟裂干枯,极其缺水。
水源对于西北边疆来说十分重要,有水源的地方,土地肥沃,可以种庄稼作物,甚至可以养牛羊。但是,西北边疆的自然地理环境却是天然缺水,像是这种干枯的大片土地随地可见。
也就是这样,这里的人们生存环境才会如此恶劣,导致因为争夺资源,战乱频繁,民不聊生。
苏满树他们军营驻扎地,应该算是整个西北边疆生存条件补觉好的地方。因为朝廷采取屯田戍边政策,除了像苏满树这种外地征来的士兵,还有些原是当地的农民也被划归到军队中,享受军队的统一待遇。这个政策,有效的巩固了边疆稳定,是一些居无定所的流民和收成无保障的农民有了稳定的生活。
军营集中耕地,分配粮草资源,也提升了军队战斗力,有效的抵御了西夷边陲的外族来犯。
苏满树赶着驴车,带着南巧回了军营时,天色已经黑了。大屋那里,吴嫂子还在等他们,见他们回来急忙跑了出来。
她跟着苏满树和南巧交代:“看你们两个不回来,我就猜你们一定是路上耽搁了。锅里给你们留了饭,用火煨着呢,应该不能凉,你们两个赶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苏满树谢过吴嫂子后,就催促吴嫂子早些回去休息,剩下的他来收拾就行。
吴嫂子也每客气,见两个人吃上饭了,她也就放心了,脱了围裙,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走了这一路,大概由于中午吃的太撑,南巧并没有多饿,吃了两口就饱了。苏满树吃的也很快,他吃的并不少,但是速度极快,像是训练过似的。
苏满树去刷碗收拾灶房时,南巧托腮坐在桌子前等他。她忽然想起,好像什队里的其他人,吃饭的速度也很快,讲究速战速决,大概他们这些当兵的,可能是真的训练过吃饭吧。
踏着月色,苏满树牵着驴车,带着南巧回家了。
夜里的田埂很静,偶尔能听到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不算是刺耳,竟然还十分的悦耳。
苏满树怕她摔倒,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她若是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他就会下意识的伸手去虚扶她,直到确认她没有真正的摔倒,他才会把手收回来。
南巧并没有太注意苏满树的小动作。这是她来到这里,除了成亲那天蒙着盖头,第一次在夜里走在这些田埂上。夜里的棉花田,跟清晨和白日的棉花田都不一样。白色的月光洒下来,照在绿油油的地里,恬适安静。她想,这也许跟她的心境有关。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过这么平静的心情了。想到这里,南巧回过头,偷偷的去看苏满树。她很清楚,她现在的这份恬适,都是这个男人给予她的。
到了家门口,苏满树把白日里买的东西,一件件的从驴车上搬了下来。南巧也跑过来帮忙,她拿不动大的,就专挑小包裹拿。
等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屋子里后,苏满树把驴车栓了起来,帮南巧打了桶热水,“今天太晚了,你别洗澡了,先洗漱,再泡个脚。”
南巧自然不会有意见,一切都听苏满树安排。
等她简单洗漱了一番,从屏障后走出来,就看见苏满树正在摆弄一件黄彤彤的东西,有半个脸盆那么大,是一面铜镜,一面崭新的铜镜。
☆、第11章 耳坠
南巧愣愣的盯着那面铜镜,有些吃惊。这面铜镜质地很粗糙,做工并不精细,但是显然是新的,应该是今天苏满树在集市上买来的。
可是,她一直都跟苏满树在一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的买了这么一面铜镜呢?
苏满树发觉南巧出来后,朝她招手,指了指手里的铜镜,道:“过来试试,看看这个怎么样?”
铜镜旁边点了油灯,灯芯纤长,正在摇摇晃晃的烧着,光不算亮,正好反射在铜镜之上,倒让铜镜显得金碧辉煌了。
南巧从苏满树手里接过铜镜,借着灯光,看清了铜镜里面的自己。眼睛大大的,脸庞小小的,眉梢弯弯的,很清晰的把她自己照了进去。
苏满树看她照着镜子,很满意的开口:“看起来还行,你能用,那个老板没骗我。”
南巧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集市上遇到了,顺便就买了。”
南巧埋怨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苏满树笑了笑,反问她:“我若是告诉你了,你还会让我买吗?”
当然,不会。
苏满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答案。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南巧,你还是跟我太见外了,做哥哥的送妹妹一面镜子,你收着就好,不要有负担。”
南巧抿了抿唇,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苏满树摇头,笑道:“以后不用跟我说谢谢,记住,我是你哥。你在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来照顾你。”
“嗯。”南巧乖巧的应了。
“对了,还有样东西要给你。”苏满树从桌子上放着的那些东西里翻了一会儿,然后翻出了一个黑色的绒布小盒。
他把盒子递到南巧面前,笑道:“给你。”
南巧盯着那个绒布盒子没敢接。她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这个盒子明显是一只首饰盒。
苏满树见她不接,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让她拿着。
南巧握着手里的小盒子,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一副银制耳坠,小小的两只,做工精致,款式独特,尾端还雕刻了一条鱼尾。
看见这两只耳坠时,南巧满脸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过,苏满树会送她这种东西,忍不住抬眼去看苏满树。
苏满树被南巧看的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发,解释道:“我见你有耳洞,却没有耳饰,空荡荡的,不好看。正好今日在集市买铜镜时,看到了这个,就顺便买了回来。我没挑选过姑娘家的首饰,这个款式是那个老板推荐的,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南巧吸了吸鼻子,把要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点了点头,坚定的说:“好看,真好看。”
苏满树听见她说喜欢,十分高兴,让她带上试试。
南巧对着铜镜,捏了一只耳坠,顺着耳洞挂了上。等到挂另一只时,大概由于耳洞太小,几次都没有顺利的挂进去。
南巧无奈,正要换个角度再试一次,苏满树忽然长臂一伸,碰了她耳垂一下,很快又收了回去,道:“好了。”
南巧这才发现,苏满树刚才已经帮她把另一个耳环挂好了。她后知后觉的,小脸烧的通红。刚才苏满树伸手过来时,触碰到了她的耳垂,手指微凉,只轻轻一碰,就离开了。
南巧红着脸,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耳著明月珰,摇摇坠坠,垂在耳垂,格外的显示女儿家的娇羞。苏满树就站在她身后,铜镜里也倒映了他的身影。他正在望着她,满脸笑容,十分高兴。
南巧垂眸,不再去看镜中的人。
把今日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后,苏满树还特意为南巧空出一张小桌子,带抽屉的那种,把铜镜摆在上面,让她当做梳妆台用。那些胭脂水粉也都一一摆在了抽屉里。
南巧看着他忙活,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心中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之前有过的让她感动,让她觉得暖暖的感觉,就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这种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给了她一种冲动,想要抱住他的冲动。
很快理智就战胜了一切,她并没有去抱住他,甚至站在他身后,一动都没有动。直到苏满树催她去睡觉,她才木讷的点头,走向床边,脱了鞋,拉了帘子,躺在被子里。许久之后,她的脸就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她究竟想了些什么,竟然想着要去抱……一个男人,一个只认识三天的陌生男人。
一夜的胡思乱想,南巧睡得并不踏实,帘子外面有了一点动静,她就被惊醒了。她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帘子外面的动静。动静很轻,是有人起床穿衣,还是刻意放轻动作。
南巧许久才反应过来,动作这么刻意这么轻的,只能是苏满树。
她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看向外面。外面还点着油灯,好像是她住进来之后,每天晚上都点着油灯。油灯烧了一晚上,灯油有些不足,光亮也不足。借着昏暗的光亮,她看清了,果然是苏满树。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弯着腰叠被子。南巧有点睡懵了,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见苏满树已经起床了。南巧有些慌了,也忙着要穿衣服起床。
她这么一动,苏满树立即就听到了声音。急忙问她:“南巧,我把你吵醒了?”
南巧说:“没事,我很快就能起床。”
苏满树向着床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合适,又退了回去。隔着桌子跟南巧说:“现在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直接去大屋吃早饭就行。我是要去演武场早训,早训结束,我们会回来吃早饭的。”
原来是这样啊!
南巧应了一声,又倒回床上。苏满树很快就离开了,离开他还不放心她,叮嘱着:“好好睡觉,别害怕,我早训结束就回来找你。”
听到了南巧的应答声,苏满树才算是放心的离开。
南巧睡了一会儿,也确实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她到了屏障后面才发现,苏满树在离开前,已经帮她打好了洗漱用的热水。热水是用军用暖水釜装的,生怕南巧没能发现,摆在了很明显的位置。
南巧倒了些热水,又兑了凉水,温度适宜后,她洗了脸。昨日买的那些胭脂水粉她不舍得用,如果用光了,苏满树肯定还要破费银子卖给她。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对耳坠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把耳坠戴上了。
收好之后,她锁了门,朝着大屋方向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年陶正蹲在门口玩着什么,看见南巧过来,他热情的跟南巧打招呼。
南巧问他:“你在玩什么呀?”
“是木偶小兵,满树叔买给我的!”他说话时,胖乎乎的小脸上,赘肉一颤颤的。
南巧这才看见,年陶白胖的手里握着两个木头雕刻的士兵人偶,惟妙惟肖,甚至招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