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巧不干,眨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呀?”
苏满树耳朵尖瞬间就红了。南巧听到他小声说:“人太多。”
“噗……”南巧就忍不住的笑了出声,再去看苏满树,只见他这一次,不仅耳朵尖红了,整个耳朵连带着脸颊都红了。
苏满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南巧故意使坏,摇头道:“你讲的故事,总是老和尚和小和尚,还有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一点都不好听。”
苏满树表情无辜,伸手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只听过这个故事。”
南巧忍不住偷笑,低下头,故意不让苏满树发现。
忽然,苏满树转身就走,离开了南巧坐着的驴车。
南巧愣了愣,望着苏满树的背影,久久没能回过神。他就这么走了?生气了,这么不禁逗?她还没说什么呢!
见苏满树走了,南巧有些心慌,她怕他被她几句话气走了,急忙掀开身上围着的毛毡子,正要下车去追苏满树,一抬头,就看见苏满树走了回来。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朝着她的驴车走过来了的,后面还跟着抱着包袱的唐启宝。唐启宝一直低着头,南巧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感觉他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好像还在瑟瑟发抖。
苏满树带着唐启宝走了过来,看见南巧把毛毡子掀了一半,眉头紧皱,“快点裹上,不然等下就冷了。”
他跟南巧说完话,就转头跟身后的唐启宝说:“上车吧。”
唐启宝一点没反抗,二话没说就上了车,苏满树又抱过一卷大毡子,让唐启宝裹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苏满树对整个什队下令:“出发。”
驴车一同有六辆,除了吴嫂子一家和南巧这边,其余人都是相互结伴坐到驴车上的,两个人轮班换着赶车。吴嫂子那辆驴车是吴大哥赶着的,吴嫂子坐在驴车板上抱着年陶,替他挡风。
南巧这边,就是苏满树赶车,唐启宝跟她一起坐在车板子上。
驴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程,南巧就忍不住开口,想要跟唐启宝说话。
谁知,她一开口,唐启宝顿时脸色大变,又似乎害怕着什么,不敢作声,最后扭扭捏捏地,用极小的声音跟南巧哀求:“师娘,你饶了我吧,我根本就不会唱歌。”
南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反问:“唱歌,唱什么歌?”
唐启宝垂着眼,可怜兮兮地说:“我师父怕你路上无聊,睡着了感冒,于是就把我叫过来,让我给你唱歌,让你精神精神。可是,师娘,我打小自娘胎里出来,就从来没有唱过歌,你就行行好,别让我唱歌哄你了。要不然这样吧,师娘,我给你讲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南巧:“……”
这故事怎么跟苏满树讲的故事这么像?
她听了一会儿,终于是没有忍住,开口打断唐启宝,问他:“你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唐启宝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却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听南巧这话,顿时两只眼睛就亮了起来,凑到南巧耳边,小声问她:“师娘,莫非这故事你也听过?”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瞄着赶着驴车的苏满树的,那表情生怕是被苏满树听见。
南巧朝着唐启宝点了点头,配合他悄声悄语的说道:“听过。”
唐启宝看着南巧忍不住开口,声音极小,“师娘,给你讲故事的人,是我师父吧?”
南巧点了一下头,想了想,便问唐启宝:“难道你也是从你师父那里听来的?”
唐启宝顿时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回忆起了当年,“想当年我唐启宝还是英俊少年郎的时候,天天被我师父用这个故事荼毒。师娘,你知道吗?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将来的愿望竟然是去庙里当和尚,而且想要当能给小和尚讲故事的老和尚……”
南巧:“……”
唐启宝的这个梦想,果然是伟大的梦想。
唐启宝知道南巧也听过苏满树讲的故事,顿时就想找到了同一个联盟的战友一般,抓住南巧大吐苦水,说他“当年年幼无知,啥事不懂,就这么被他师父给坑害了”之类的。
坐在前面赶着驴车的苏满树,手里扬着鞭子,却时刻关注着坐在后面驴车上的南巧。见她和唐启宝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他忍不住回头望了好几眼。但是,两个人显然是要避开他的,他每一次回头,两个人都立即坐的跟两个乖宝宝似的,憋着笑,用无辜的眼睛望着他。等他假装转过头,两个人就凑到一起,说起了悄悄话来。
苏满树忍了一会儿,最后忍无可忍,朝着整个队伍命令道:“兄弟们,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上都没吃饭,现在就开饭吧,该吃饭的吃饭,其余继续赶路,我们今天就在路上吃这一顿,争取太阳下山前到达营地。”
他说完之后,转头朝着驴车板上的唐启宝道:“你先过来赶马车,我跟你师娘说两句话。”
唐启宝和南巧正说的热火朝天,突然就被苏满树给打断了。两个人都是一脸无辜的望向苏满树,然后听见苏满树让唐启宝去赶驴车,唐启宝朝着南巧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师娘,你保重了。”
南巧抬头,看向唐启宝,发现他一脸同情的望着她,似乎是觉得她已经大祸临头了。
唐启宝去赶驴车了,苏满树坐到了南巧身边,拿过来水囊和干面馍馍,让南巧寻一个背风的地方吃了起来。
南巧接过水囊时发现,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热,应该是苏满树一早就替她准备的。苏满树见她捧着水囊发呆,催促她道:“快点喝,凉的快。”
南巧喝了一口,就递到他手边,小声说:“你也喝。”
苏满树摇了摇头,又举起一个水囊,道:“你喝你的,我有。”随后又跟她说:“我们在路上用午饭,如果顺利,可能会在半夜前进营地,晚饭估计也要草草解决一下了。可能晚饭,你就没有温水可喝了。”
南巧愣了愣,像是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苏满树手里的水囊,冰凉冰凉的。
怎么可能不凉?现在他们已经出了棉花田,外面一边雪白,寒风一个劲的吹,一直没断过。这样的天气,别说一个不能保温的水囊了,就算是一壶热水,被放置在外面,也早就被冻凉了。
南巧摸着那只冰凉的水囊,又摸了摸自己手里的水囊,一经对比,根本就是两个温度的。
她忍不住去问苏满树:“为什么我的水囊是温的?”
“你那只我一直放在怀里了。”苏满树说完,就拎起冰凉的水囊,一口灌进嘴里,十分随意,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喝完,还不往催促南巧:“快点喝些暖暖身子,等下就凉了。”
南巧望着手里的水囊,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个水囊上的温度,是苏满树的体温捂出来的,难怪走了这么久,还能温和。
苏满树胡乱第吃完后,就问南巧,“路上冷了吗?”
南巧也刚好吃完了一张干面馍馍,就着水囊喝了一口还温着的水,朝着苏满树摇了摇头,“还好,不冷。”
苏满树望着她,神情略有些纠结,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南巧想了想,猜测他应该是想问,这一路上她和唐启宝究竟说了什么。见他那副想问又纠结的模样,南巧也故意使坏,收敛了表情,装作根本就没看出他的意思,自顾自地低头偷笑。
苏满树大概是纠结了半天,最后才忍不住的开口:“唐启宝过了年就满十五了,你们年岁相当,如果你……我会成全你们的。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就是小孩子心性,大概需要你磨合磨合……”
南巧猛地抬头,发懵的望向苏满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你在说什么啊?”
苏满树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南巧,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后,立即闭了嘴,摇着头,道:“你吃你的,我什么都没说。”
南巧顿时就要被气乐了。苏满树这是说完以后,不承认了?他刚才那话,难道不是要把她配给唐启宝吗?怎么现在就不承认了。
她本想乘胜追击逗逗苏满树,却见他别过头,目光落在了马车后面,不再看她,一脸落寞。
南巧原本还要跟他玩闹,看见他这个样子,顿时就不忍心了。苏满树其实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大概是看见她和唐启宝在一起有说有笑,真的以为她更适合选择唐启宝这样的男孩子作为丈夫吧。
南巧纠结犹豫了半天,最后低着头,红着脸,伸手去拉苏满树的胳膊,小声说:“苏满树,我冷。”
听到她的声音,苏满树立即转过头,起身忙着帮她裹大毡子,想让他暖和暖和。
南巧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伸手环住了他的腰,然后把红透了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小声的说:“其他人都比不过你的。”
苏满树正在给南巧裹毛毡子,这么一来,顿时就没法裹了,只能将她环在怀里,替她挡风。
南巧的声音很小,刚一出口,就被寒风和驴车的轱辘声盖了下去,也不知道苏满树究竟听到没有。她心中忐忑不已,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到苏满树叹了一声,道:“傻姑娘,我有什么好的。”
南巧在他怀里使劲的摇了摇头,抿着唇没说话,双手却将他环的更紧,整个人紧紧的贴着她。
苏满树没辙,也并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顺手还拎过来一张大毛毡子,把两个人一起裹起来了。他是害怕南巧受风着凉,生病了。
南巧窝在苏满树的怀里,又被厚实的毛毡子裹着,大概是因为有了苏满树身上的温度,狭窄的空间里暖暖的,比她自己坐在驴车板子上裹着毡子要暖和多了。就这么靠着,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苏满树望着怀里小小的南巧,一时间只能叹气了。他转头,轻声跟唐启宝交代了一句:“唐启宝,你师娘睡着了。如果你饿了,就先把驴车停下来,吃完饭,我们再去追他们。”
唐启宝拎着鞭子,撇嘴回头看南巧,发现她是被苏满树抱在怀里睡着的,一时间脸也红了。这不能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他从没见过他师父这个样子,让他实在是不能接受啊!
哎呀,果然是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害的他也想成亲了!
当然,之前被苏满树误会了事情,一心赶着驴车的唐启宝是一点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刚才他师父起了那样的心思,估计现在吓得会直接的跳下驴车。
当然,他并没有按照苏满树说的那样停下驴车吃午饭,而是摇着头,说:“师父,我不饿,我年轻力壮,等下吃就好了。”
南巧并没有睡多长时间,虽然苏满树的怀里很暖和的,但是她现在毕竟还是在驴车上,简陋的驴车是由木板子和几个粗糙的圆轱辘拼成的,本就不平的地面上又全都是雪,行在路上更是颠簸不稳。而且,现在毕竟是下了初雪了,就算是猫在苏满树的怀里,有他替她挡着风,她也会觉得冷的,睡得根本就不踏实。
南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苏满树的怀里睡着了。她从他话里坐起来,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了歉。
苏满树倒是没在意,他环着她,细心叮嘱:“先不要急着出去,外面风冷,忽暖忽冷,你会着凉的。”
于是,南巧听话的在他怀里,又窝了一小会儿,觉得觉醒的差不多了,才被苏满树放开。他放开她后,立即就用毡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受凉。
把南巧照顾好之后,苏满树就跟唐启宝换了位置,自己回去赶车,让唐启宝坐到驴车板子上吃饭。
裹在大厚毡子里的南巧,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她刚才竟然丢人的在苏满树的怀里睡着了。还耽误了唐启宝的午饭,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唐启宝似乎并不在乎这个,拿起干面馍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连着吃了两张干面馍馍他才喝了一次水。
南巧好奇问他:“吃这么干的东西,你不渴吗?”
唐启宝皱着眉,痛苦地说:“我渴,可是这水囊的水也太凉了,凉的我都牙疼,我宁愿渴着了。”
南巧愣了愣,不由的转头又去看苏满树。原来,他是早就知道,这种天气里,水囊的水会凉的拔牙,所以才会把水囊放进自己怀里替她捂着,免得她喝不惯,而他对自己的水囊他却不管不顾,根本就不在乎。
唐启宝吃饱喝足之后,主动的跑到苏满树身边,要求替他赶马车。要知道,赶马车好啊,赶马车肯定要比给他师娘唱歌好。
苏满树原本还是犹豫的,见唐启宝这么积极,又转头去看南巧,发现她正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心下一动,把手里的鞭子交给了唐启宝,自己坐到了南巧身边。
他坐下后,便问南巧:“冷了吗?”
这已经是这一路上,南巧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苏满树是真的怕她冷到。
南巧摇了摇头,细声细语地告诉他:“我不冷,一点都不冷。”
苏满树忽然脱了手上的厚手套,这是他之前赶驴车时一直带着的。他把手套随意的放到了一旁,双手朝着南巧伸了过去,捂住了她露在围巾外面的耳尖,用自己手掌的温度帮她暖耳朵。
南巧乖乖的坐在他的对面,任由他动作,只是双颊忍不住就红了,跟水煮过的螃蟹差不多。
苏满树就坐在南巧对面,自然是发现她的异常,别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只是、只是想帮你捂捂耳朵。”
“嗯。”南巧轻声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去看他,脸颊却更红了。
过了一会儿,苏满树大概觉得差不多了,才收回手,然后又仔细检查了南巧身上裹着的毡子,把松开的地方紧了紧,让她更暖和一些。
几辆驴车几乎没有停,一直赶路,吱吱嘎嘎轱辘声,络绎不绝。让南巧唯一庆幸的是,她和苏满树的这辆驴车,是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除了唐启宝,应该没有被别人发现。
过了晌午,天气有了一段暖和的时候,但是也只比之前暖和一点点,其实差别并不怎么大。南巧也睡醒了,精神不错,因为闲的无聊,裹着厚厚的毡子,坐在驴车板上,打量四周的环境。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出了农田的范围,四周除了平地就是起伏的山,没有什么特色,全都是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模样的。
她并不知道苏满树他们要迁徙到哪里去,但是显然这个方向,是她之前并没有来过的方向。
南巧正看得出神,苏满树忽然从她背后开口,“南巧,别这么盯着雪看,眼睛会出毛病的。”
看雪眼睛也会出毛病?南巧并不知道这种事,但是苏满树生活经验丰富,他说会出毛病,自然就会出毛病。南巧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无聊地坐在驴车板,听着吱嘎吱嘎的车轱辘声发呆。
苏满树也坐到了她的身边,开口跟她讲话,声音很轻,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哄着她:“是不是很无聊?”
南巧眨了眨眼,如实的点点头,这路上是有点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