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看,刚说完又来,加强语气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就是你的依仗吗?”兰斯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又要开口的马歇尔,“你觉醒了二次异能,让你能背诵下典籍,所以你设下圈套引诱我们与你比赛?”
“你说我‘设圈套’?在脸皮方面你已经是个合格的传道士了。”安叙嗤笑道。
“我们已经输了。”兰斯沉痛地说。
安叙第一次见面似的上下打量他,说:“你居然这么早就服软?”
“在我们答应你的所谓比赛时就输了!”兰斯低下了头。
安叙啧啧称奇,也不忙着说话了。她看着兰斯毫无破绽地忏悔脸,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要是一激就上钩的马歇尔幡然醒悟,她也不会有多奇怪,这种容易跳起来的中二少年被友情破颜拳砸成队友的例子又不少见。可是兰斯?人设不符吧。
兰斯一扫之前的阴晴不定,痛心疾首地慷慨陈词:“你所谓的比赛,难道不正是赌约吗?多么值得羞耻啊!是我们的错,让暴怒的魔鬼蒙蔽了心灵,竟然应下了你的花言巧语。”
“原来是这样……”马歇尔低语道,低下头艰难地说,“我会抄写百遍圣经,以忏悔暴怒之罪。”
这画风简直突变,弄得安叙喷笑起来。都怪我咯?输了以后马后炮,怎么不说答应赌约的时候有小恶魔站在你肩头,你闻到一股怪味,等回过神来已经交出了银x卡密码……啊不,已经签下了不平等条约?事到如今还要装,不如放几句帅一点的狠话啊。
按照常理,现在是个和解的好时候。对着两张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的面孔,大人大量地说没关系,再说几句听起来很厉害的场面话,是有很大几率让中二斯德哥尔摩少年马歇尔成为队友的。即便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改变,这种时候表示既往不咎,也能给安叙赚一点印象分,让她看起来像个宽宏大度的英雄,不会被同情败者的人说成小人得志。
安叙好歹玩了那么多年的网游还出社会几年,被人提醒过无数次如何显得情商高,次数太多以至于在梦里遇到这样的场合都条件反射地想起了别人的苦口婆心。你傻啊!退一步会怎么样?你这么咄咄逼人不就显得自己器量狭小吗?被小人记恨了怎么办?要修身养性!女孩子就要学会示弱,不能跟他们顶着来,xxx虽然是个女表子但她情商高啊!她这样才招人喜欢,才得道多助,巴拉巴拉巴拉……
可是,不想原谅那些根本不占理的家伙怎么办?
比起违背本性八面玲珑,谋求那些不喜欢的人未来带来的便利,对于我来说——
安叙双手叉腰,颇有反派风范地仰天大笑:“晚了!忏悔有用的话,还要地狱干嘛?”
——果然还是自己爽了最重要。
第14章
“恐怕谁去地狱不是苏利文小姐说了算。”
一个声音在安叙背后响起,兰斯与马歇尔冲她的方向行礼。她回过头,对上玛丽嬷嬷阴沉沉的脸。玛丽嬷嬷身后站着刚才离开的治愈者,老实地低着头,仿佛在兰斯指示下找到玛丽嬷嬷的人不是她一样。
“马歇尔.莫姆,兰斯.苏利文,把学院的惩罚当成赌约,念在被人蒙蔽,有所悔改,抄写悔罪经百遍。”玛丽嬷嬷说,“可有异议?”
“没有。”被点到的人恭顺地说。安叙发誓,兰斯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至于你,安娜.苏利文,欺骗同学,意图把惩罚当成赌约推卸。”玛丽嬷嬷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屡擦不净的牛皮癣,“你将抄写圣经两百遍,抄写完成前不得离开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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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安叙被关进了禁闭室里。
玛丽嬷嬷下了判决,不顾她“我有异议”的抗议,让两个戒律堂的人把她一把抄起,像拎一只小鸡,不由分说丢进禁闭室。禁闭室很小,日光透过一个小窗透进地面上,没有灯和桌椅,只有纸笔,大概是要她跪地抄写的意思。
安叙会听话就有个鬼了。
门上有铁栓,窗上铁栅栏,规格和单人监狱没什么不同。她在小隔间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法出去,便把纸笔放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上。阴冷的地面不适合躺平,打坐那样坐着还好。如之前所说,安叙是个一个人呆着特别开心的死宅,现在虽然没有电脑,但是她有个升级了内存的大脑啊!
从冥想成功开始,她一直忙着背书和研究记忆图书馆,还没空好好冥想。禁闭室无人打扰,还有人定时送饭,正适合她闭个关。安叙闭上眼睛,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沉入冥想当中,宇宙包裹着她,那种感觉如同归家。
冥想的操作本身很难用语言形容,仿佛沉入精神之海,寻找海中七零八落的珊瑚,把它们捋顺或拼接起来。你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中灵活如游鱼,但依然不能抵抗海浪的大势,只能顺流而行。安叙寻找着潮汐的规律,让上涨或下退的浪将她一次次推得更远,一旦找到了窍门,这种努力和借助地心引力让自己在秋千上越荡越高一样简单。
所谓的“内外天地”,“与自然共呼吸”,这种玄学一样模糊的形容忽然变成了可能。
安叙不记得现实中自己有没有这样做过,她在各个游戏中当过武林高手、大魔导士、仙侠、妖魔……每次鸡血上头都猛找一阵资料,想要感受一下现实中的超凡力量,从来一无所获。无论她怎么异想天开地企图悟道,都没法触碰到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现象。久而久之,偏门知识和空有理论的屠龙之术学了一大堆,反而让她产生了更根深蒂固的认知:这个世界是科学的,不存在不科学的东西。
但梦境当中是个例外,只有在这里,科学才不会限制她的想象力。她觉得自己能做到,就做到了。幻想不再是幻想,她感觉到精神内隐藏的宝藏,可以是奇经八脉,三轮七脉,气感,内力,法力,魔力,等等等等。
当她偶尔乘着精神之海的潮汐被抛往最远处,安叙能感觉到被束缚的边界。她觉得不对,她的想象怎么会有边界?
安叙一次次冲向无形的边界,隐隐有种预感,她所掌握的……不,该说她所能感知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她真正的力量如同水下冰山,庞大而沉静,等待她亲自挖掘。
每一次循环都能让灵魂中的金线变得璀璨一点,开始不明显,但在水磨功夫下日益生长。安叙出人意料的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能为刷一把武器连续一个月每天只刷一个副本,能在背景乏味的荒地上长年累月地挖矿,认为厚积薄发大杀四方和险中求胜一样爽。至于枯燥的前期准备,做只要努力就能看到自己变强(哪怕进度条只有一丝)的好事根本是享受,现实中哪里遇得到呢!
她发现金线正从苟延残喘的蛛丝连接成一张网。它们细小却坚韧,无法穿透无形的隔阂,就在内部不断延伸扩展,像正在建造的蚁穴。越是静心冥想,安叙觉得自己思考和行动中的生涩感越小,仿佛人偶擦掉了关节上的铁锈。
几周后安叙站起来,开始例行的锻炼,忽然发现身体完全听意志指挥,如臂使指——说自己的身体如臂指使有点怪,可梦境中的身体不听使唤不是很正常吗?从最早在苏利文庄园睁开眼睛起,安叙行动起来就像在水中行进,触觉麻木,动作飘忽而笨拙。但是如今,安叙活动着手指,觉得身体就像现实中的身体一样,真实得有点吓人。她捏了捏脸,还好,还是不痛。
安叙就这样吃饭(有人送饭,还不用洗碗),睡觉,冥想,闲来无事蹦蹦跳跳锻炼一下,在小隔间里哼哼歌,日子别提过得多滋润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几个月吧,戒律堂终于想起有个在禁闭室蹭吃蹭喝的罪犯了。数月无人交流、一无所有的忏悔室监//禁能让道行不足的苦修者一样焦躁不安,更别说针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按照常理,被关进去的学生应当痛哭忏悔,哪怕用抄经来打发时间也该把圣经抄完了。谁想到这个奇葩居然一字未动,还一副打算在里面扎根的样子?
玛丽嬷嬷气得够呛,下令把安叙提出来,丢进了“苦修士小院”。
苦修士小院并非在此挂名的苦修士们聚集的场所,大部分苦修士都会选择学院附近的雪山修行,或者为学院做苦工,也有像南希一样日常行动与其他老师无异,只是戴着神罚之锁的人。苦修士小院又称“节制小院”,是个破败、没顶的院子,里面有几个皮包骨头的苦修士,他们都是修行“节制”,即与七宗罪的“暴食”相对的美德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封闭的院子,一天只送一餐,一餐只有乒乓球大小的一团吗哪。
不怕打骂,不怕禁闭,在学院中恶名昭著的魔鬼小姐,被一把掐住了命门。
天上的云一团又一团,飘来飘去,好像棉花糖。安叙仰头看着看着,口水流了下来。
这是一间四面围墙,顶上敞开的院子,有几个小棚屋能供夜间保暖休憩。乍一看环境尚可,颇有点农家乐的意趣。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安叙,还有六七个苦修士,这个院子不是给犯了错的人准备的。
然而安叙深深地、深深地怀念着连床都没有的禁闭室,那个小黑屋多么亲切可爱啊!小黑屋完全是她的地盘,没有皮包骨头似的苦修士玩行为艺术,更重要的是,按!时!送!饭!
“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