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才嫁人怎么就回来了?是不是被休了?休了怎么能回娘家呢,不怕你父亲打你?”
“夏尔,你真不能回家去,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眼看快到家了,达珈越发毛躁,恨不得伸手拉住她。
“谁说我被休了,我是走亲戚。顺便给你报个信,让你小心点,到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原因。”夏枫突然出声说道。
“没休?”达珈惊异非常,把话的重点放在前面。
“当然,我丈夫对我可好了。看看,还给钱我随便花。”夏枫特意扬了扬手中的铜达姆。
“你刚说我要小心?小心什么?”达珈这才反应过来。
“你在我肩上写的字,忘记了吗?我丈夫看见了,我说是你写的,他说你全家都跑不掉。我们巴利家马上要荣升种姓,对付你这种首陀罗,根本不费事。更重要的是,他有军功,而且还会做生意,别说银子,金子都能赚回来。你有什么?哼!什么也赚不来,缠着我干什么?”夏枫狐假虎威,又骗又吓,用尽一切资源,先吓吓你,后面姐姐还要收拾你。
不知不觉,吓呆了达珈已经离了夏枫八丈远。她丈夫看见了字还对她好?达珈根本不信,但眼前的情景,又容不得他不信。
夏枫冷眼望过去:恨不得用刀也在他背上刻下文字——“我的贱奴”。
大婶的样子仿佛还在她眼跟前:姑娘,唉,错了。看你的装扮已经嫁人了,要叫你小妇人。是你丈夫写的吧?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大婶我也识不了几个字,但是神庙里每年卖贱民的时候都会在脸上写这两个字啊,是谁的就在前面写谁的名字。这里虽然没写名字,只写了“我的”,我就猜是你丈夫,对不?你真应该好好和他说说,咱们不是贱民,可不能随便弄这些东西。你还小,不懂讨男人喜欢,要......
该死的,如果连她这样的都不是贱奴,那贱奴是什么样子。夏枫想到这里就血气翻涌,全是渣男,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恨不得现在就把达珈的两手“打个结”。
夏枫压下胸中的怒气,已经快走到村庙。
远远看见双胞胎正跪在离村庙二三十米远的大道上。太阳刚刚冒出头,两孩子的脑袋沐浴在晨光下,形成一副画卷。上书四个大字:非洲难民。
“二姐?”双胞胎听见夏枫急快的脚步声,同时扭过头来,脸上满是惊喜。
“你真的会回娘家看我们。”大弟弟笑道。可惜他俩不能起身,还得防着祭司看见。
“我是去找大姐,路过这里。喏,给你们留的。”
“哇,二姐家果然有钱。”小弟弟抢过烤鸡分了一半给哥哥,两兄弟赶紧藏在肚子外的烂布里,堪堪遮住。
“反正没人看,赶紧吃了吧。”夏枫见这么个藏法也不顶事儿。
“不行,不能亵渎神明。”大弟弟另外想了个办法藏在路边的草堆里。
“二姐你去哪?”
夏枫心思一动,不确定曼尔知不知道巴利打她的主意,更不确定她父母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为了自己方便,就牺牲别人,更别说这人还是原主的亲姐姐。于是装着不经意,说道:“巴利叫我去接曼尔上家玩,这袋米也是送给她的,还说今天必须接回去,不然就要打我。”
“还有米!哇,巴利姐夫真好,可是他为什么不接父亲和母亲去玩呢?”小弟弟问道。
只是问的父母,并没问为什么不接他们去玩。这两个孩子真可怜,十岁前必须天天来这里跪着,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是遇到母亲路过,问问她吧。”
预防针打了,要怎么做主要还是看曼尔,如果她不愿意,夏枫也没办法。她实在是做不出下三烂的勾当,至于索拉跟库纳怎么做,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了。
☆、第15章 跟谁不是跟
告别了双胞胎,夏枫朝曼尔家进军。前面不远有个三村小集市,顺道给自己买双鞋子。
数了数,三十八个铜达姆,一双棉布拖要二十五。知道跑不了路,肯定买双贵的,亏什么不能亏了脚。
记得前世印度人就穿拖鞋,看来这是他们的老传统。棉布拖是用质地很软的树皮裹上棉布制成,不但软和,还能吸汗,做工虽然粗躁也勉强赶得上前世的布鞋了;更贵的当然是皮拖,这个村集就只摆了一双样品,需要还得订货,至少要两三百个铜达姆;便宜一点的就是纯木头拖鞋,走在地上哐哐响,全是大号,一般估计是特殊人士使用,比如一些碎石场。
当夏枫穿上那双大了两号的棉布拖时,居然有种幸福的感觉。苦难使人惜福,坎坷使人成长,生活果然没有骗我。
卖鞋的夫妻俩盯着夏枫看了半天,悄悄说了些什么,总之没好话。
夏枫抬头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加快了步子。
进了曼尔的村子,一路打听,终于在一幢略新的棚户前看见背着孩子弯腰晒玉米的曼尔。十四岁还是十五岁?当妈了。
曼尔听见脚步声,眼睛只晃了一眼夏枫,目光就落在她身后的米袋上。
“背的什么呢?快进来吧。”
夏枫这才用她自己的眼光打量曼尔,眉心的红姻脂腥红夺目,双颊饱满,轮廓像刀刻的一般,唇线分明,弧线又极其好看;从原主的回忆里就知道曼尔的风情全在眼睛上,如今一看,使得夏枫心里微酸,不得不说,曼尔的长相,就是她前世欣赏的类型。很难说男人见了不会陷在里面。
“怎么嫁了人还这么傻,叫你进来。”曼尔提高了声音。
“哦。”夏枫迈过玉米走进棚屋。
“什么事儿?这是给我的吧。”曼尔把她背上的米袋直接取下来。
“是的,当家的请你上家玩。”
曼尔提米的手一顿,问道:“还有说别的吗?”然后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夏枫:“你们没圆房?”
夏枫心说,虽然是上初中的年纪,嫁了人就是不一样,眼睛够毒的。
“你多说几句话要死啊,瞧你这样,嫁给谁也别想好过。”曼尔见她默不作声,一脸不耐。
“姐夫呢?”
“下地去了,问他干什么。”
夏枫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不想让“姐姐”失望,就没话找话:“姐夫对你真好,别的女人都是要下地干活的。”
“不好能嫁给他吗?”曼尔不以为然,低头思考着什么。
夏枫没有打扰她,看样子,她知道巴利的龌龊心思。
半响,曼尔抬起头来,好看的眼睛里显得分外纠结:“他打你了吗?”
这个真不好回答,夏枫昨天的表现也不是听之任之的寒包小媳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惊觉表达不准确,赶紧说道:“没有。”
“打着哪了?”曼尔瞧她外面没伤,以为伤到了内脏。
夏枫一愣:“真没有。”
曼尔却不管她的解释,叹了口气:“等我收拾一下,跟你走。”
“啊?真没打。”夏枫突然明白她为啥作了决定,心下五味杂陈。“姐,你再想想。巴利......”
“别说了,跟谁不是跟。”
夏枫这人就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只要人家对她好一点,她就愿意十倍付之,练武之人的脾气就上来了:“姐,你不愿意就不要去,我有办法对付他。你以为他不想圆房,是我拿命逼的,他答应十二岁前不碰我。”
曼尔诧异非常:“你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好像...好像突然一夜间就长大了。话也说得利索,怎么像变了个人。”
反差太多,看出端倪也不奇怪。
夏枫故作无奈:“都这样了,怎么能不变呢?”诚肯解释道:“我刚摇头虽然有些犹豫,但真不是他主动打我,是我招惹的他们,真的。”
曼尔已经走到大屋的另一头,去床上收拾东西。跟娘家库纳的棚屋一样,除了吃喝拉的灶棚,就是外面一间大屋子,拢共两间屋。
曼尔从架子上找出一件纱丽,示意夏枫去过帮她抱孩子。
孩子睡着了,是个女儿,换了一个人抱也没有醒,时不时的还舔一下嘴。长大后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吧。唉,可惜没投个好胎。
夏枫转头看见曼尔在摆弄那条深红色的纱丽,非常认真地绕着复杂的样式,然后又找出一条镶了花边的头巾搭在身上。脸色平静,好像真如她刚才所说:跟谁不是跟。
夏枫觉得自己或许忽略了什么。
“走吧,路上交给孩子爸。”曼尔说道。
夏枫想了想:“姐姐,我已经跟巴利达成了协议,你不要去了,我回去找个借口,他不敢打我。后面,我们再想办法。拖一天算一天。”
曼尔眼一横:“说什么呢?本以为你长脑子了,现在看来还是个蠢的。”她关上门,指着村里的棚子说道:“你看看,有哪家能吃饱饭?有哪家穿得起鲜艳的莎丽?巴利是有本事的人,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一向不错。之前他就想娶我,如果不是一走就是三年,还能轮得着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愿意是你的事,不要挡着我。”
夏枫整个人僵住了,果然是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看曼尔的神情,也不像她口中所说,恨不得扑上去的样子。
着实废脑子!夏枫禁不住汗颜,好歹我活了二十好几,竟然猜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
姐妹俩带着孩子来到花生地里找孩子爸,一路都有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嘻笑,曼尔目不斜视。
夏枫注意到一些女人或明或暗的撇嘴巴,微表情告诉她:这是鄙视。
很明显,这是冲着曼尔的。
心下叹息:何必呢,都是女人。人家比你长得漂亮有错?
曼尔的小丈夫远远地就跑了过来,神情憨厚,可贵的是,皮相很是不错。望着妻子的眼睛有种说不出来的敬重或者是畏惧。
夏枫正瞎想着,小丈夫已经接过了孩子,曼尔招呼她往回走了。
“姐姐......”
“又怎么了?”
夏枫听曼尔的口气不耐,赶紧闭了嘴。她本来想说还没跟姐夫见礼呢,后来想到姐夫好像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是算了。原主的存在感,真心是低到一种境界了。
“曼尔哈甘,你要回娘家?”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褐色古尔达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大少爷。”曼尔赶紧跪下来,发现夏枫没动,用力一扯,也不怕把小妹妹给扯伤了。
夏枫直接摔倒地上,就势收拢身子,趴在地上。纳闷:大少爷?
“这是你娘家的那个妹妹?”大少爷又指着夏枫的头顶问道。
“回大少爷,我父亲病了,妹妹接我回去看看。”曼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刻意的甜。
“嗯,去吧。你家晾晒的玉米本来是今天入库的,既然这样,那就明天吧。别行礼了,快起来。”
这个大少爷蛮体贴的嘛,知道跪在泥地上不舒服。夏枫抬头时发现他在有意无意的看自己,那眼神里透出说不出来的失望,朝她们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曼尔告别大少爷,下意识地拽紧了夏枫的手,手心全是汗,好像很紧张。
此时,地里的雇农们谁也不敢看她们,全神贯注伺弄庄稼,一个比一个认真。
“姐,你们村的地主很早就在巡察了嘛。”
“话痨吗!别说话。”曼尔越走越快,夏枫的小短腿都跟不上。
“我回家一趟让父亲装一天病,你自己先走。”
曼尔一提这个,夏枫这才想起,她刚才对大少爷撒谎了。细下一琢磨,慢慢也回过味来。
可能这个大少爷,就是曼尔口中说所说的“跟谁不是跟”的那个谁;也搞懂了她小丈夫眼中的畏惧。
“我...我在路上等你吧,咱俩一起。”夏枫说道。心里却有些腻歪。
曼尔白了她一眼,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