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鸿澈说话的姿态并不急躁,哪怕是极度的愤怒,也是之加快些语速,蕴含的怒气、森冷重些,断然不是那些喜形于色的狰狞之辈。但虽是如此,他口里吐出的话,却比那张牙舞爪之辈说的还要可怕!
梁荷颂想想那不知何时被掉包以毒害他的口脂。
“陛、陛下这是,什、什么意思?”
厉鸿澈瞥了她一眼,负手而立,看着那龙案上堆放的皱褶、玉玺。“南有蛮夷侵扰,北有凶残的婆娑族掠夺,朝内奸臣逆贼潜伏四藏,后宫毒蛇盘踞。”厉鸿澈眼神落在梁荷颂已经惨白的脸上,“这些人,都是想要朕的命的。哦,不,现在,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
梁荷颂浑身冷汗直冒。“皇上说得极是,臣妾现在只能依仗皇上您了,您一定要救臣妾啊!不过,不过皇上您能不能把前半部分那些个什么、什么危险,再说一回,慢一些,太文绉绉了,臣妾,臣妾不是很懂……”
“……”厉鸿澈闻言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
好吓人的眼神!梁荷颂咬着唇,在厉鸿澈的视线下提醒吊胆的,如同踩钢丝儿上!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张娇柔的美人脸,可以这么凶啊……
“皇、皇上,臣妾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见她着乖乖听话的小媳妇模样,厉鸿澈真是有火撒不出,刁难小女子也不是君子之所为(尽管是暴君?)。厉鸿澈只觉那火气在胸口轰轰轰地燃着,简直要烧出内伤来,消化了许久,他才从齿缝儿里蹦出一句话来。
“想要活命,就不要摆出这副任人宰杀的模样!”
3.留宿乾清宫!
梁荷颂大气不敢出,恭恭顺顺地站在一旁,颔着胸低着头,只一双黑眼珠瞧着厉鸿澈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本以为有了这副天子金躯,她便可以如同那沙坝上的螃蟹,横行天下了,却没想到……根,本,不,是!
唉……
厉鸿澈停下步子,负手瞥了梁荷颂一眼,见她抿咬着唇、瘪着嘴,两眼里写满了哀凉,可怜巴巴的模样……
头疼!!见自己二十多年的冷峻面容,被她搞成这副模样,厉鸿澈深深闭上眼,只觉再看一眼他就要心堵得吐血昏死。
梁荷颂见厉鸿澈脸又黑了、冷了几分,害怕地眨眨眼睛。
“朕又不打你、不杀你,你作出这副濒死模样作甚?”这样子,对着朝中那几个意图谋权篡位、连他都忌惮三分的老奸贼,还不一下子就被唬得两眼泪汪汪!厉鸿澈气不打一处来。
“臣、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梁荷颂被厉鸿澈吓得抖了一抖。她能不怕么,这全天下的人都怕人呢!挥手就要人命呐……
“想你兄长梁烨初,虽说是奸臣,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双全,怎地你就……”厉鸿澈也是曾听过不少梁荷颂在后宫中闹出的笑话,尤其是在赏诗会上,一个字拆开做两个字读,要么就是认半边……
梁荷颂不敢吭声。
厉鸿澈看了眼那案子上堆放了两日的奏请文书,吐出一口气,极力地压制着怒气。罢了,事已至此,先把明日那几个老奸贼唬弄过去。此番发生这些动荡、诡异之事,断然不能让那些虎蛇瞧出端倪来!若是让人知道“皇上”成了草包……
厉鸿澈瞥了梁荷颂一眼。
那他的江山,可就真的不保了!
打定主意,厉鸿澈捏住梁荷颂就往案子旁拽,然后一推,一扔,丢在龙椅上。“朕不管你从前识字不识字,现在起,你给朕好好地学!若胆敢丢了朕的面子,损了天子威严……”他凑近梁荷颂耳边。“小心你的脑,袋!”
“学学学,都学,臣妾都学……”梁荷颂从进宫第一日起便时刻谨记兄长所叮嘱的“伴君如伴虎,小心保命”,对厉鸿澈当然害怕得很,是以忙母鸡儿啄米似的点头。
“今晚你好好给朕认奏章,明日早朝不能半点差池!否则……”厉鸿澈后面的话隐没在冰冷的威胁里。
“是是是,臣妾一定拼死努力,拼死地努力……”看见字她就头疼啊。
“递奏章!”
“是!”
她忙拿过奏章。
“拿笔!”
“是!”
她忙捏起毛笔。
厉鸿澈头疼,怒火噌噌冒。“你这姿势,是扫地还是写字……”
梁荷颂委屈:“皇上,臣妾愚钝,不会写字,所以也……”
厉鸿澈阴森森地吐出句话来:“朕现在不是让你写,是让你把笔握对。别说你脸装样子,都不会!”
她哪敢说呀!
毛笔捏在手里,如同烫手的山芋,梁荷颂急急忙忙的转换着姿势,努力回想着她哥哥是怎么握的。这样?不。是这样?啊,也不对……
“你,究竟要琢磨多久……”厉鸿澈只觉胸闷得厉害,怒气一丝儿一丝儿的,在经脉里窜来窜去。
梁荷颂大骇,湿着双眼巴巴望着他。
“罢了……拿奏章来,朕朱批之后,你再将话数都记住,明日早朝按照朕说的话数应对。”
梁荷颂忙点头。
“盯着朕作甚,拿奏章过来啊!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是是是,拿奏章拿奏章……”
梁荷颂手忙脚乱拿奏章,却不知那奏章跟书本儿不一样,是没“装订”的,捏着一头儿,那头儿封地“啪”一下掉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墨砚里,立刻黄绫的封底黑了一大片……
梁荷颂倒抽一口凉气,又听厉鸿澈重重呼出一口怒气!
“皇上……臣妾,把把奏章弄脏了……”
“……”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