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当初说得多好听,她的事就是你的事?”
“你不是很深情很专一吗?你不是等了她好几年,说她一毕业就跟她表白?”
“要不是你这些花言巧语,我会放心把妹妹交给你,就这么千里迢迢考去北京了?”
“我把你当兄弟,可你是怎么对我妹妹的?她眼睛看不见了,你就立刻把她扔到一边?”
“你不就是怕她瞎一辈子,会拖累你么?”
“……”
当中夹杂着劝架和拉扯的声音,未发一言的吴墨忽而喘息着开口:“顾然,我说过,我会照顾小霜枝。我会把这件事当成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感情的事……”
“够了!”那个向来没什么情感起伏的哥哥倏地吼了声,冷笑着反问,“责任?”
“……”
“你把我妹妹当什么了?你认为她眼睛看不见了,就铁定会赖上你是吗?”顾然松开他,愠色质问道,“你听好了,我们家小枝不需要任何人的负责。哪怕她永远看不见,我和我爸妈都会养她一辈子,不需要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顾霜枝大步往前,朝着顾然的方向喊了声“哥”。
整个包厢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顾然的眼底划过短暂的讶异和心疼,原本冲动的情绪骤然平复了下来。
他没再说话,带着顾霜枝,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缓缓离开了。
在此之前,顾霜枝从来没有听哥哥说过这么多心里的话。
还有他无意间提起的,吴墨曾说,等她毕业,就在一起。
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像戳破手心的墨点,弄不清洗不净,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陷进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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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哥酒醒了,也记得我去接他的事,却半句话也没再提。”顾霜枝轻叹,“可是他的话让我想了很久,他说,哪怕我永远看不见,他和爸妈都会养我一辈子。”
阮清言一时语塞,注视着这个头一回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姑娘,她还有些紧张,捏着手里的包不肯松手,而言语间已是坦然了不少。
“阮清言,你总说你相信我会好,可如果不好呢?”
他蹙眉阻止她:“不会,别胡说。”
“你看,你总在避开这个可能性。”顾霜枝垂下暗淡的眸子,掰弄着手指,神色不明,“你说喜欢我,其实我很开心。”
车厢里安静得很诡异,阮清言眸光闪动,欲言又止地“嗯”了一声。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我总是很难说服自己越过那一步,因为我不想再让我的家人为我担心了……我需要的是和我哥哥一样,做好我这辈子都瞎的心理准备的人。”
阮清言睫毛微颤,眼底漾开缱绻的温柔:“小枝,我之前可能表达得不太恰当。我想事情比较乐观,但也不算头脑简单。我相信你会好,这并不代表,我喜欢你,是基于你有希望复明的前提上的。我对你的感情,与你是否能看得见无关。我们之间一直是平等的,不存在拖累和亏欠这回事。”
她的心跳得很快,脸颊爬上细密的热度:“谢谢你说这些。”
“跟我谢什么,傻瓜。”他坦然舒展开了眉眼间的笑意,“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们一起,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顾霜枝小幅度点了点头,松开手,从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递给他:“本来,昨天打算给你的。”
阮清言对此始料未及,接过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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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座倏地响起一息微浅的声响,顾霜枝原先太紧张了没注意听。
她别过头,蹙眉问:“有人?”
后排的于念和许致晟仍然满脸震惊地瞪大着眼,同时一左一右捂着小美的嘴。
这姑娘激动哭了,好几次差点发出声音露马脚,结果被左右两人绑架似地捂住了嘴。
被揭穿后,于念只得大方承认:“hi~小枝。”
许致晟也挠了挠头,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小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总算能发声了,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一个劲的抹眼泪:“小枝姐,我太感动了……”
而阮清言无奈地笑着:“刚才上车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了。”
“……”
☆、chapter 37
?下了车,阮清言的眉宇间始终笑意盈然,他没多说什么,只大大方方牵起顾霜枝的手往前走。
她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垂着眸子,轻声抱怨:“看我当众出洋相,挺高兴的?”
阮清言也不觉得自己冤枉,只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高兴?”
“你步子变大了,得意得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
位于市中心新天地的创意菜dave'skitchen,再过几天就要正式营业了。老板dave是热情的意大利人,早些年和阮清言是大学同学,主修法律,却不爱过条条框框的生活。毕业后四处游历,梦想尝遍各地美食,自从来到中国以后就离不开了,对所有菜系的美食都流连忘返。最近结合意大利和中国美食的元素,开了这家创意菜馆。
许久不见阮清言,dave激动地同他拥抱:“yan,好久不见,我前不久才知道你已经回了上海,你也太神秘了吧。”
dave见了阮清言边上的人和两人握着的手,心知肚明,却还装模作样地问道:“哟,这么漂亮的妹子,是谁家的呀?”
他的普通话说得太熟练,甚至带着点地方口音,惹得旁人忍俊不禁。
阮清言哪知道几年没见,当初那个学法律的高材生竟变成了个逗比,哭笑不得,无奈地为他一一介绍。
席间dave滔滔不绝地聊起中国的美食文化,他简直就是个中国通,提及的一些菜其他人甚至都没听说过。
他说起自己对中国菜最初的憧憬,还要追溯到学生时代。
“整栋宿舍楼就yan一个中国学生,他没事的时候就在宿舍里做几个菜。每次他下厨,整栋楼都闻到了。”
阮清言好笑地问他:“有那么夸张?”
“绝对有!”dave信誓旦旦地跟其他人保证,“特别是他那个辣子鸡啊,每次都引起全宿舍楼的轰动和厮杀。大家都爱吃他的菜,端出来一盘就被抢光,要是去得晚了,那就只有舔盘子的份啦。”
“……”阮清言微微蹙眉,顺势跟他玩笑道,“难怪每次盘子都这么干净,还跟我说已经洗过了。”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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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yan,哪天你不想做摄影师了,我很欢迎你加入这里。”
“不了,我做菜也只为了打发打发时间,顺便填饱肚子。”阮清言坦言婉拒,“如果真不做摄影师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掠过顾霜枝懵懂的脸:“环游世界。”
“不对啊。”许致晟玩味地打量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做不做摄影师,都在环游世界啊?”
这回连脑残粉小美也不帮着他了:“灰弭大大真是专注拉仇恨五百年。”
“yan的生活一直让人羡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后顾之忧。”dave对此十分赞同,“他读书时每次得奖,都把奖金捐给学校里的贫困同学,我都怀疑他做摄影师到底赚不赚得到钱。”
于念惊叹道:“原来这还是个有爱心的败家子啊。”
“……”这个说法让阮清言实在无力反驳。
阮清言的母亲是商界名流,也是知名慈善家。
他耳濡目染,也跟着母亲去过贫困的山区。他曾在那里交了一些好朋友,也亲身体验过他们清贫的生活。
可假期终归有结束的时候,当小清言和母亲一起坐上车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却忽然心生一种陌生的酸涩。
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小伙伴们在车后追着跑了几步,跑累了才停下。相互挥手,渐行渐远。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言,坐好了把窗关上,外面风太大了。”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同伴。
回家以后,小清言整整一周都不愿出门,直到母亲把报纸递给他。
正能量的标题下,写了这个知名女慈善家是怎样在贫困山区建学校,并资助特困儿童,还带着小儿子体验生活,教导慈善理念。而小清言的目光却注视着那张他和小伙伴们的合照,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他记得那时候有个小朋友怯怯地指着摄影师手里的相机,问他那是什么。
那个摄影师中规中矩地解释说,这叫照相机,能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画面都永远保存下来。
后来,他的个性愈发独立,开始和人保持距离,对谁都是礼貌而疏离,也渐渐对摄影产生了兴趣。
放假的时候,他没再答应过母亲去体验生活做慈善。
家里人都说,孩子大了,不似儿时单纯了。
可说他冷漠也好,凉薄也罢,这些年谁也没真正走近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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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回家的路上,顾霜枝说起家里的事:“顾然明年要结婚了。”
“这么快?”
她点点头:“嗯,因为要提前一年多订酒店,所以这几天我妈一直忙着翻黄历挑日子。”
阮清言又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挑日子,订酒席,装修买家具……”顾霜枝认真算了算,“好多事情啊,不过貌似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沉静的目光蓦地流转:“有件事或许可以。”
“嗯?”她稍许愣怔,倏尔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清朗地笑开了,“婚纱照,我怎么没想到。”
正等着被表扬呢,阮清言就听到这个傻姑娘继续念叨:“我哥穿西装打领带的样子肯定很帅。”
顾然平时就着正装,可惜她只记得他读书时的青涩模样。
阮清言低眸,放慢了脚步:“那我呢?”
“你什么?”
“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