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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沁沉声道:“云副帮主,你自己也瞧见了,今夜出云寺强手如云,单凭你一个,是对付不了的,若你肯将《朱阳策》交出来,我自然会以朝廷的名义放你一马,并保你们安全离境。”
    “慕容家主虽然是朝廷的人,但以我们合欢宗在齐国的势力,只怕更有资格说这一番话。”面貌憨厚平凡的小和尚从廊柱后走过来,一边笑吟吟道。
    也没见她如何动作,边上慕容迅便啊了一声,忙忙松开沈峤,往后急退好几步。
    慕容沁身形微动,瞬间便挡在慕容迅面前,袍袖中两道微光飞掠而出,人随之向小和尚扑过去。
    月色下,陈恭呆呆看着那两人袍袖翻飞,光影交叠,将生死交锋演绎得宛如桃花绽放,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因为六合帮不肯收自己而忿忿不平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而自己对所谓江湖的理解又是多么无知幼稚。
    他忍不住去看沈峤。
    后者手里依旧握着那根竹杖,很安静地站着,半身隐匿于阴影之中,几乎让人注意不到他。
    沈峤这个人,似乎再简单不过,又似乎藏着重重谜团,令人捉摸不透,也无从琢磨。
    那头慕容沁与小和尚交上手,云拂衣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心念微动,脚下步子也跟着动。
    她的步法不可谓不快,一步便如常人十步,步步生花,拂衣无痕。
    然而她刚刚不过踏出这一步,后面已有重如泰山的压力尾随而至,当头压下。
    交手正酣的慕容沁与小和尚竟不约而同朝向云拂衣下手!
    小和尚娇笑一声,不忘挤兑:“云副帮主也太不厚道了,你的属下可还在这里呢,你就想一走了之,这是一帮之主该有的风范吗,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你呀?”
    云拂衣便是知道东西在自己身上,刘青涯等人无关紧要,慕容沁他们根本不屑搭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下了独自先走的决定,此时小和尚存心挑拨,她也一言不发,慕容沁一人已让她分不出空暇,再加一个合欢宗妖女,简直压力加倍。
    以这三个人为圆心,三股真气混杂碰撞,旁人唯恐遭遇池鱼之殃,不得不退避三舍,刘青涯和上官星辰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两个人没法动弹,也不知倒霉被哪股真气撞上,当即便吐出一大口血,胡言胡语大惊失色,上前想要将人拖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靠近那三人的战圈。
    小和尚与慕容沁看似联手,实则彼此又互相忌惮,防着对方暗算自己,出手有所保留,云拂衣原本以一敌二势成败局,但因对方两人各怀鬼胎,她从中寻得一丝微妙的平衡,苦苦支撑。
    但这种危险的平衡局面很快就被打破,慕容沁不知为何,忽然转了主意,蝉翼刀光掠过云拂衣的面门,却改由朝小和尚射去,厉厉寒风,凝冰结霜,小和尚正拦着云拂衣的去路,见状不得不闪身避开,薄刃却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论实力,慕容沁还要比那“小和尚”高上一筹,只不过双方刚才有共同目标,这种差距就没显露出来,此时情势转换,吃力的人就变成小和尚,身后便是廊柱,头上却是屋檐,她退无可退,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地上的陈恭,想也不想就朝人抓去,打算拿来当挡箭牌。
    这一幕不过眨眼功夫,在武功低微甚至不谙武功的人看来,这些人的动作如同光影开谢,压根看不清明细。
    陈恭甚至还没察觉小和尚朝自己伸手,兀自扭头看着那边云拂衣和慕容沁那边。
    沈峤发现了。
    他现在身无半分内力,所谓武功也只记得一丁半点,经常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身体不好,时不时咳个血,还是个睁眼瞎,但他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所以他选择了出手搭救。
    陈恭被狠狠推倒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和尚看见自己原本想要抓的人换成了一根竹杖,不由咦了一声。
    瞬息万变,刀光已至,小和尚只能松开竹杖,白嫩手掌拈指成花,硬生生接下那把薄刃。
    薄刃穿透真气破壁而入,从小和尚的手掌插了进去,若非她用尽全力死死握住,刀光去势定不止于此。
    小和尚的手掌登时血肉模糊。
    若非那根竹杖中途坏了好事,她现在早就抓到替死鬼了,何至于自己受伤,她脸上浮现狠戾杀意,也顾不上云拂衣和慕容沁那边了,当即屈指成爪,朝沈峤当头抓来!
    慕容沁之所以舍了云拂衣而去算计小和尚,是因为他知道云拂衣今晚根本难以脱身,无论谁将她留下来都不重要。
    果不其然,幽暗中一声玉磬,悠远明澈,在旁人听来,耳目为之一清,然而入了云拂衣的耳,却如千针刺肉,万剑穿心,浑身难受异常,待要运转的真气内力也生生凝滞。
    这又是谁?!
    云拂衣心头惊骇,再顾不得许多,拼尽全力也要遁走,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挡住,寸步挪动不得。
    她自忖功力纵然不入天下十大,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此时此刻方知错得离谱,这人甚至还没露面,就已将她压制得死死的。
    难道今夜自己身上的东西注定保不住?想及此,云拂衣不由升起一丝绝望。
    另外一头,小和尚朝沈峤抓去,五指迅若闪电,无半分迟疑停留。
    论单打独斗,她也许还不如云拂衣或慕容沁,但对付一个沈峤,自然绰绰有余,手到擒来。
    沈峤方才能拦下小和尚抓陈恭,那一招固然精妙,却也是借了出其不意的时机。
    当小和尚正经出手时,他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气劲悬江倒海,伴着滔天杀气席卷而来,两人之间尚且离了五六步,沈峤便已觉得喘不过气,胸骨阵阵发痛,眼前全然黑暗,连立足之地也感觉不到,全身发软,唯有胸口那一块如遭火炙,闷得要吐一大口血出来才畅快。
    小和尚也压根没将沈峤放在眼里,对她而言,这个人多管闲事,竟然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实在该死。
    这样一个人长得再好看也无用。
    沈峤在她眼里已是死物。
    然而当她的指尖堪堪碰上对方的脖颈时,却又生了变故。
    这变故不是来自沈峤。
    忽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凭空生出,捏向小和尚的手腕。
    速度不快,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样。
    这只手修长白皙,光滑无痕,看得出是一只男人的手,而且必然是长年养尊处优,身居高位。
    作者有话要说:
    请萌萌们稍微花个30秒看下这段话:
    有人说看到沈峤救灭门稚子,觉得他是唐僧圣父,没法忍受,我需要纠正一点是:唐僧每次心软,都把别人给连累了,但沈峤救人,他没有连累别人,他只是想办法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是两个三观不同的人谈恋爱,那么沈峤和老晏的三观必然会有很大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如果沈峤明明知道玉生烟要灭人家满门,他依旧假装看不见,明哲保身,不参与也不救人,那他这种内心的冷漠,跟平时的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正因为沈峤做到了我们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才是一个值得我们敬佩的人。
    还有一点,沈峤问玉生烟,他是否并非浣月宗的弟子,并且说出一堆理由,这说明沈峤知道事情败露之后自己也不会被杀,因为浣月宗救了他必然有用处,所以沈峤不是一时莽撞兴起行事,他是有事先准备的。
    大王喵写言情的时候,许多许多读者总到文下说希望大王喵完结之后写个耽美,可真等大王喵写耽美的时候,有的朋友却因为某个情节需要稍微深入想一想而不愿意接受,大王喵原本觉得很失望,但下午在微博上说了之后得到很多萌萌的安慰,就又觉得失望也没有那么重了。
    既然开了文,肯定就会写下去,需要再打个预防针,这是沈峤从云层跌到谷底,又再次从谷底慢慢爬起来的故事,也是两个三观不同的人碰撞的故事,如果觉得不适应,可以到此止步,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免得大家都不愉快。
    圣父原本不是一个贬义词,但不知什么时候被拿来嘲讽,我个人如果有沈峤这样的朋友,我会觉得世界都温柔起来,因为他会不计较个人得失,对你很好,这样的人在现实很少很少,但不是没有,相信你终有一天也能遇到。
    第11章
    小和尚非但没有欣赏的心思,反而万分惊骇。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只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竟也只能任由对方捏住腕骨,毫无还手之力!
    “啊!!!”腕骨传来一阵剧痛,她禁不住痛叫起来。
    任何一个男人听见这个声音,就算不起怜香惜玉之心,起码动作也会稍稍一顿,可惜她顶了一张憨厚老实的小和尚脸,效果不太理想,又碰上个心如铁石的,腕骨生生被捏碎的同时,人也跟着飞了起来,却不是她自己主动跑的,而是被甩出去的。
    娇小的身躯直接撞上廊柱,似乎连柱子都连带震了一下,小和尚狼狈滚落下来,哇的连连吐出好几口血。
    她一只手腕被捏碎,另一只手又因方才被蝉翼薄刃穿过,双手血肉模糊,要多惨有多惨。
    但她似乎并没有将这样的惨状放在心上,反而死死盯住出手伤了自己的人,语调因为口中含血而混沌不清:“你是谁……”
    青衣人:“用不着这样看我,桑景行和元秀秀联手,也未必敢夸下海口说一定能赢我,更何况是你?”
    白茸神色微变:“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另外一边,已经有人解答了她的疑问:“不知晏宗主缘何出现在此地?”
    晏宗主……晏无师?!
    白茸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身为合欢宗门下最有地位的弟子,她时常听见晏无师这个名字,魔门三宗虽然同出一源,但不和已久,尤其是晏无师失踪闭关的这十年间,合欢宗没少趁机落井下石,找浣月宗的麻烦,如今晏无师重现江湖,自己受的伤……倒也不算冤枉。
    晏无师冷笑:“老秃驴都能来,我又为何不能在这里?”
    伴随着他的声音,手持玉磬的僧人自黑暗走缓步走来,却不像晏无师口中的“老秃驴”,对方面容如玉,看年纪不过三十岁许,僧衣雪白无尘,无须说话,浑身上下就已经写满“得道高僧”四个字。
    他这一出现,慕容迅和拓跋良哲等年轻一辈倒也罢了,慕容沁和云拂衣却是脸色一变。
    慕容沁喝道:“没想到雪庭大师贵为周朝国师,晏宗主一代宗师,两位世外高人,竟也鬼鬼祟祟,藏匿暗处,私自潜入齐国来抢《朱阳策》残卷,想趁机捡便宜,要脸不要脸?!”
    雪庭大师:“慕容家主不必如此激动,自晋国公死后,周朝陛下禁佛禁道,老衲也早已不是周朝国师,今夜此来,不过是受故人之托,希望云副帮主能将东西交予我,好让我物归原主,也算还了原主的夙愿。”
    白茸吐出一口血沫,嘻嘻笑道:“我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和尚,明明是自己见宝起意,偏说是受什么故人之托,天下谁不知道,陶弘景死后,《朱阳策》就成了无主之物,难不成是陶弘景给你托梦,请你将《朱阳策》集齐了烧给他?”
    雪庭禅师无悲无喜,双手合什,像是压根没听见白茸的话。
    多了两个人,慕容沁和白茸不敢再轻易对云拂衣下手,但云拂衣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自祁凤阁死后,天下武功,莫过十大。
    而这十人之中,雪庭禅师与晏无师俱都榜上有名,前者高深莫测,且很可能跻身前三,后者失踪多年,但一朝重现江湖,便重挫打败过玄都山掌教的突厥新一代高手昆邪。
    这两人随便一个,都不是云拂衣所能应付得了的,谁知一来还来了俩。
    想到帮主窦燕山的托付,她就满嘴苦涩。
    不是她不想尽力,而是今夜情形实在始料不及。
    这些人彼此之间固然不和,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自己身上的《朱阳策》残卷。
    陶弘景所著《朱阳策》共分五卷,分别以五行对应人体五脏六腑,又分识神、鬼魄、游魂、浊精、妄意五部分,融合儒释道三家思想,号称亘古未有之奇书。现有已知的三卷,分别在周朝内宫、玄都山、天台宗,另外两卷不知所踪。
    凭借着自己手上的残卷,玄都山与天台宗稳执道、佛两家牛耳,俨然天下武学大宗,祁凤阁更是因缘际会,成为天下第一人。
    虽说他的徒弟沈峤不太争气,竟然被人从山顶上打下去,但这只是沈峤自己学艺未精,跟《朱阳策》没什么关系,哪怕只能拥有一卷,习得其中精髓,参悟其中玄妙,未必就不能像祁凤阁那样,成就天下第一人的实力。
    现在有下落的那三卷被各自门派收藏妥当,别人想要强取豪夺还不是那么容易,另外两卷则是无主之物,有能者得之,所以当云拂衣随身携带《朱阳策》残卷的消息悄悄流传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劫道者。
    六合帮等人不明真相,还当那两口箱子里藏了什么稀世珍宝,听见云拂衣身上带着《朱阳策》时,全都呆住了,至今还未反应过来。
    几方对峙的沉默中,彼此互相忌惮,竟是谁也不肯先出手。
    慕容沁倒是有心强抢,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动手,雪庭和尚与晏无师必然会出手阻拦。
    云拂衣身处漩涡中心,暗自焦灼,却无计可施。
    她心知就算今夜度过难关,明日消息传出去,来夺宝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弄不好连泰山碧霞宗和临川学宫的人也要被引过来了,到时候六合帮哪里还有安宁日子可言?
    她心下定计,退而求其次,选择场中看上去最信得过的一个人:“有能者居之,这话说得不错,六合帮实力不济,强行藏宝,是祸而非福,我愿交出《朱阳策》残卷以求平安,敢问大师,若我将《朱阳策》残卷交予你,你能否保证我与几名属下的安全?”
    雪庭禅师口宣佛号:“云副帮主深明大义,老衲焉敢不尽心力!”
    云拂衣几经权衡考量,最终暗暗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竹筒,胡言胡语不由伸长脑袋,连白茸也禁不住直起身子,难以想象这个还不如女子手腕粗的寻常竹筒里竟装着天下人人欲得的《朱阳策》残卷。
    白茸双手受伤,无力争锋,索性倚靠在廊柱上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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