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撑起灵气罩,站立在陆吹墨前边,扬手催爆了这些丹丸。
陆吹墨缩在大秃的肚皮底下,紧紧捂住耳朵。
轰隆的巨响声突然传来,脚下地面都是一阵颤抖,对于听力敏锐的修真者来说,这震耳欲聋的响声简直要把耳膜穿破。
大秃也被巨响吓住,爪子一软,直接把陆吹墨埋进了它肚皮上的软毛里。
爆炸的轰隆声响了约莫十个呼吸的时间,陆吹墨又听见了一阵水声,像是瀑布从极高的地方浇下来,而那声响,似乎就在脑袋顶上。
陆吹墨一愣,赶紧从大秃肥硕的肚皮里爬出来,她仰头一看,原来佛塔正上方出现了个大洞,海水正从大洞里往秘境之中灌入,像是一条巨大的白龙连接天地之间。
“真的打开了。”陆吹墨激动地说。很快,她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那个洞又开始变小了——”
沈晴撑的灵气罩差点被丹丸爆炸的威力掀碎,她缓了口气,将陆吹墨扶上大秃:“我们快走。”
这个秘境绝对是个高级秘境。要知道秘境的能量支撑像是整个秘境的电源,如果把电源切断,那整个秘境就会失去控制,趋于崩溃。但是这个秘境居然在“切断电源”之后,立刻就切换到了另外一套能量系统上,并且立刻对之前的错误进行修补。这种大手笔,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生畏惧。
来不及多想这些,沈晴眼看着那个出口越来越小,心急如焚。
佛塔已炸,此举如同破釜沉舟,若是不能一举出去,怕是真得被再困五十年了。
就在这时候,陆吹墨突然拽了拽她的衣服:“下面有个人——”
“怎么可能?”沈晴诧异地低下头。
佛塔被炸毁,废墟瓦砾满地,第一层的地板已经坍塌,这时候沈晴才发现,原来住了五十年的佛塔,还有地下一层。地下一层黑漆漆的地面上,果真躺着一个人,大概是具尸体,看不清性别,也看不清面貌,苍白没有光泽的头发把脸遮挡住,像是海草一样在铺在地面上。
“书上说佛修知道大限将至的时候,会去自己的塔里坐化。那尸体八成是这塔的主人吧。”陆吹墨猜测。
“是活的。”沈晴看到那“尸体”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大秃,飞回去。”
“会来不及的。”陆吹墨指了指空中那个越来越小的水洞。
“我们二人在佛塔之中五十年,受了无数恩惠,如今还炸了人家的塔,原先不知道佛塔下有主人,这便罢了,如今既然知晓,岂能不偿还恩义,耽误了水洞,不过再等五十年,若是阴差阳错害了佛塔之主,道心可要遭受日日煎熬。”
陆吹墨想了想,听话地不再反驳。
陆吹墨和沈晴合力将那人搬上了大秃的后背,大秃往后看了一眼,继续朝那水洞飞去。
它也是被宠坏了,从未承受过三个人的重量,一时小脾气发作,懒洋洋地拍着翅膀,爱飞不飞的样子。
眼看水洞越来越小,只剩下了一人宽的缝隙。而他们距离水洞还足足有一般距离!
陆吹墨抿了下嘴唇,喊了一声:“大秃!”
大秃突然后背一凉。
陆吹墨的手移到它的脑袋上,只能刺的一声,大秃头顶的绒毛顷刻间只剩下耳朵上边的一小圈。
大秃疼得唧唧叫了一声,身形一动,空中刹那间只余下一道白色残影。
沈晴身为金丹期修士,但是在大秃爆发飞行的一瞬间,居然连周围的情景都看不清了,眼前只余下了一片被晕染的斑驳的色彩。半个呼吸的时间,秘境入口在脚下合上,又是半个呼吸的时间,一行三人冲出海面,久违的阳光洒落在了身上。
果然是白罗预啊,速度只能用传说来形容的飞行兽。
来不及喘一口气,沈晴瞬间又绷紧了神经。
刚出海面,脑袋顶上就凝聚起了乌云滚滚的劫云,还没享受到的阳光立刻被遮挡住,黑紫色的天劫在劫云里飞快地凝聚,摩拳擦掌,似乎下一刻就要劈下来。
劫云凝聚了一会儿,沈晴越发觉得不对劲。
即便是她有一道金丹期的天劫,还有一道丹劫,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威力吧……书上说金丹期的天劫有手指粗,而丹阶的天劫还没有手指粗,可是现在在沈晴脑袋顶上耀武扬威的那道天劫,起码有水桶那么粗的腰身啊!
大秃随便找了个小岛,已经停了下来,它也仰头看着脑袋顶上的天劫,朝沈晴和陆吹墨唧唧了两声。
“什么?!”沈晴有气无力地指着空中,“上边还有你的天劫?”
大秃难得露出羞涩的样子,怯怯看她,忽闪着翅膀故意卖乖。
…
东海位于大陆以西,连绵数百万里,面积可抵四个大陆。东海修士其实也不少,只是他们多喜欢躲在洞府之中,潜心修炼,很少像大陆的修士那样四处寻找机缘。
这天,东海靠近大陆的一处海域,正在洞府中修炼的修士们突然感应到四周的灵气开始向某个方向汇聚,如同有一只巨大的手,搅动起整片海域的灵气不得安宁。
东海的修士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进阶或者渡劫。
修士进阶和渡劫之后,所在地的灵气极为充裕,能汇聚好多时日不消散,在这种福地修炼起来,一日可抵洞中苦修数月。
于是东海的宅属性修士们纷纷走出洞府,朝灵气漩涡的正中心赶过去。
他们还没到来,就看见天空之中劫云滚滚,里边还翻滚这恐怖的天劫,天劫此刻已经汇聚成形,眼看就要劈下来了。
宅若久时天然呆的东海修士们瞧着那天劫愣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哆嗦。
这……这天劫也太粗了吧……
修真者希望通过修真摆脱轮回,长生不死,这是逆天而行,要受天谴,此为天劫。一般来说,天劫是与因果业力相关的,沾染因果业力越多,天劫威力就会越强,修真者能扛过天劫的机会就越渺茫。
天劫粗壮成这样的修士,不是已经到达出窍期或者分神期的高阶修士,就是平日里沾染杀孽太多,渡劫之时遭了报应。
东海有一位分神期高手,四位出窍期高手,都不在这片海域,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这位即将渡劫的修真者杀戮极重!
东海众修士不禁摇头叹息,有的趁机教育同来的小辈,有的则懒得耽误时间,打道回府。
第18章
乌云渐渐汇聚完毕,将一方天空都遮得晦暗如子夜,头顶天劫威力已经势不可挡,沈晴站在海岛下,已经能感觉到阵阵天威的压迫力。
沈晴看着此景,只能苦笑。
她无论前世和今生,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偶尔会倒个小霉,偶尔会捡到小便宜,大部分时间都是平平淡淡,不会遇上什么轰轰烈烈的大机遇、挑战。
沈晴的预料里,自己的天劫也应该是普普通通的,所以索性除了两颗寂灭丹外,旁的什么都没有准备。
再说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她机缘一向差劲,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
可是沈晴却忘了,她身边跟着的可是第一女主……大秃是第一女主捡回来的飞行妖兽,肯定不会是普通货色,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这刚一出秘境,大秃就给她一个如此惊喜。
“墨墨……”沈晴在天劫的浩渺天威之下,居然还腾得出心思去想别的,“我要是不能陪你的话,你知道怎么回陆家吗?”
陆吹墨赶紧摇头:“你……你别胡乱说话了好不好,你说过要陪我回家的。要不,要不我们现在把大秃宰了?”
大秃抗议地唧唧乱叫。
“昏话,你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陆吹墨一愣,双眼立刻含满了眼泪,身影也带着哭腔:“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你出一点事,我不要离开,你别赶我走,别赶我,师父……”
陆吹墨知道沈晴最受不住她软软叫她师父,只要一叫师父再稍微撒娇,她什么事情都会应了自己。
她看见沈晴无奈笑了一下,顿时心情一扬,以为她要同意。熟料下一刻瞬间,她直接后脑一疼,眼前一黑。
沈晴你混蛋!
坐上大秃的后背,眨眼间行了数千里,沈晴这才停下,准备安心渡劫。
此时此刻天边的劫云已经汇聚完毕,第一道天劫已经从云海之中击了下来,沈晴敞开储物袋,索性将从那佛塔之中搜罗的一切防御性物件,无论符箓还是低阶法宝,尽数用灵气催动,挡在了头顶之上。
这些怕是根本不能抵挡,只是聊胜于无吧……
大秃缩着肥硕的身躯想躲在她身下,沈晴无奈地抬了下脚给它让位置,然而就是这一让之下,她发现大秃粗壮的爪子上居然还稳稳栽着一人,正是她们从佛塔之下带出来那家伙,他生命气息微弱得可怜,刚刚沈晴又因天劫乱了心绪,竟然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沈晴顿时头疼地扶额:“平常让你背个东西,背不到一盏茶就给我扔个精光,这会儿你这么听话作甚!”
“唧!”大秃扬着鸟喙凶她。
“好好,我专心。”把这人从佛塔带出来本是好心,却平白连累了人家。罢了,这就是命了……沈晴虚弱地想。
第一道天劫已经劈到了头顶,沈晴催动的那些防御性符箓和法宝,不过挡了它几个呼吸的时间,削弱了它的些许力量,但是几乎是瞬间,它又以势不可挡的势头直直朝沈晴劈了过来。
疼,撕心裂肺的疼。
天劫的威力像是一颗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的陨石一般,狠狠将沈晴砸进了尘埃里,她像是背负了一座山的重量,肋骨发出咯吱咯吱声,应该要断了,腰身也佝偻着,直不起身。天劫的雷电在她皮肤之上游走之时,如同世上最难熬的酷刑,她全身的皮肤瞬间焦黑,剧烈的疼痛让她只想昏过去一了百了,而强烈的求生欲又让她清醒,咬牙坚强地忍耐着所有的疼痛。
后背上的力量突然一轻,沈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一下,但是没有给她多少准备时间,空中瞬间又开始凝聚第二道天劫。
这道天劫不同于第一道那般试探性,而是直接用了八成的威力,天威之力掀起海面上周围数人高的海浪,如同一堵墙般朝外围扩散。
沈晴知道这次硬抗不了,修真者虽然肉身比凡人强悍,可是她毕竟不是体修,不适合这种天劫淬炼的修炼方式。
沈晴打开储物袋,将两颗寂灭丹同时咽下。
丹药入口即溶,几乎是瞬间,沈晴觉得自己的识海突然扩张了很多倍,如果是以前的识海是小湖泊,现在的识海见识像是真正一望无际的大海。而身上刚刚匮竭的灵气重新充裕起来,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二道天劫击下,沈晴以丹药支撑起的力量,勉强抗衡。
要知道,普通修士渡劫,只需要一颗寂灭丹,就能保证成功率提升一倍,轻松渡劫。而沈晴却发现,这两颗寂灭丹,似乎只能保证她挨过一半的天劫,至于轻松渡劫?更是闻所未闻……
药效消失之时,第三道天劫刚到一半,她只能靠意志力苦撑,觉得自己似乎被撕裂成碎片,重组,然后再撕裂,再重组,这般循环不止。
三道……
一般天劫都是三道,应该结束了吧,她还活着吗?
沈晴眼皮一沉。
“唧……”浑身散发着奇怪焦香味道的大秃一口气没喘完,立刻又提了起来,它连忙要唤醒沈晴。“唧唧!”
只见头顶的劫云没有丝毫消散的趋势,劫云之中的黑紫色闪电再次汇聚。
大秃急切,可又无可奈何,它知道沈晴是个肉身娇弱,运气又差劲的倒霉蛋。不靠法宝,硬生生挨了一道半天劫已经是极限了,这会儿八成已经昏死过去。
可是这头顶还有一道天劫没劈完啊……
大秃急得嗓子都破音了。
脖子突然一凉,大秃觉得似乎有块冰块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它眨着黑亮的小眼去看,是一只手放在了它的脖子上,大秃有些奇怪地唧了一声。
——是个那个它从佛塔里背出来的家伙。
那人眼睛紧紧闭着,头发很乱很长,遮住了脸,发梢落在海滩边的碎石上,像是一片海水泡沫,那头发的颜色极为惨白,没有一点生机和光泽。
他一手扶着黑炭模样晕过去的沈晴,一手将大秃拉近了自己。
“唧?唧唧。”大秃发觉这人力气太大,它挣不脱,赶紧劝这人快些走。
那人没理它,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大秃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