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若是知道了得怎么想我?我刚刚那模样,跟窑子里边的猥琐大叔有什么区别,想想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那孩子天真还觉得我真的只是生病了,我真是没脸见她了。”
白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冷落了足足一个月,她无奈之下就来到了沈晴居住孤白山堵她,熟料堵了多少天,沈晴竟然愣是不出门多少天。白鹿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沈晴如此生气,她本就不是如曾经的陆吹墨那般黏腻的人,也不知道强行冲进去问清楚,只自己在雪里又站了半响,哇唔一声就哭了起来。
…
界湖边,叶璟看着身后众人,那里的都是他的心腹,他最能相信的人,和待他最掏心掏肺的人。沉默半响,叶璟手微抬:“诸位请起身,这一拜,叶璟受之有愧……如今我已经魔根难除,于正道修士而言是眼中钉,肉中刺,诸君再与我牵连不清,怕祸及诸位,请回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道:“我光棍一个,还怕什么祸及不祸及的,我就知道叶少爷你要离开了,若不来此送行,我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就是,就是。”
“怕什么,如今大陆东海打得这般乱,谁还有空管我们。”
叶璟微叹一声,徐徐回了一礼:“诸位送别之情,叶某感于肺腑,如今时局危乱,战火燎原,只怕再这般下去,便不再一片修炼的安宁之地,我等惟愿和平久安之人,只能颠沛流离。叶某此去,也不过为各位打个前站,他日各位到来之时,叶某与诸君不醉不归。”
众人思考时下时局,也不禁长叹一声。
“是啊,听说陆家陆昊前些日子也进界湖了。”
“对啊,还有毒手尹毒的洞府,空空如也起码一个月了。”
“哎……此界确实待不下去了。”
“叶兄先行,待我等安置罢了手边俗务,随后便跟上。”
叶璟微微点头,再郑重朝众人一稽首,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界湖之中。
他颇一踏入,身后立刻想起一串“叶哥哥”“叶公子”“璟哥”“叶郎”的称呼,个个千娇百媚,蕴含着百般担忧。他脚步微顿,却依旧连头都没有回。
界湖之上渺茫风雨烟波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形。
…
沈晴刚把白鹿送走,答应明天还会见她,她立刻一脸欣喜地下山去了。白鹿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再苦再难都会很快忘记,只要一点点小小的温暖足以让她开心许久,连带着沈晴看着她蹦蹦跳跳开心的模样,觉得如见一颗粉红色的小太阳。
目送白鹿遁去,沈晴一回头,就看到拢云盘着尾巴坐在雪地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地上凉,你尾巴不凉吗?”沈晴低头给拢云拍掉蛇尾上的雪。
拢云一怔,旋即笑话她:“你见过冷血动物怕凉的么?”
“我家美美的拢云这是怎么了?愁拢烟眉都不漂亮了。”
拢云最喜别人夸她漂亮,闻言果真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她食指往沈晴脑门一指:“……不正经,你应该说,我家阿云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来说一遍。”
沈晴无奈从了。
调教罢了自家主人,拢云眉眼愁绪似乎淡了一些,可心中依旧愁肠百结:“阿晴,前些日子我发现,我似乎来过这里。”
“哪里?无类宗。”
“不仅是无类宗,我应该是来过五根界,在我小时候,跟着我母亲逃亡的时候来过。我对这里,印象非常深刻。”
沈晴略一思索,“那时候你那么小,你母亲带你逃亡的时候,又走过了那么多个界湖,过了那么多灵界、人界,你为什么单单对这里印象深刻?”
“问题就在这里。”拢云将鬓边碎发拨拢到耳后,忧郁道,“因为我母亲是在这里受了重伤,却撑着带我过了界湖,之后没几天,就撒手人寰。”心底哀愁发作,她顺势往前一扑,正把头埋在了沈晴怀里,沈晴叹息了一声,柔柔安抚她。
“你放心,我一会儿找白青问一问,再去翻翻书库,看看有没有记载。难过的时候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我在呐。”
“嗯。”拢云被安慰了一会儿,暂时放下心事,顿时舒服多了。她想起前些日子的一桩事情,忍不住仰头一看,“对了阿晴,你这般抱着我,不会像是对白鹿那样对我发情吧?”
拢云动物性的语言太自白,沈晴神色顿时尴尬:“住……住口。”
拢云千娇百媚一顶她胸口:“放心,我一点点都不介意。”
“……闭嘴。”
#调教调戏自家主人日常完成#
第67章
拢云蹭得正欢喜,冷不防被拎起衣领硬生生从沈晴怀里拉扯出来。
沈晴微微舒了一口气,拢云则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你不介意,我介意。”凉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拢云的挣扎顿时僵住,蔫巴巴地垂下脑袋。
“讨厌。”拢云小声嘟囔了一句,福利被剥夺的感觉简直心塞透了。她眼睛一转,索性决定破罐破摔下去,“阿晴你听我说,修真之路虽然孤独但是却不必孤寡,找个伴侣陪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切记——一定要找修为比你低一些的,能压制住,能听话!”
沈晴正从雪地上起身,疑惑问:“突然提这些做什么?”
拢云挤眉弄眼:“……反正你记住就是了!”沈晴找个修为低的伴侣,她过来抢人的时候腰杆也能硬一些,不会总一副偷情的感觉。而且,最起码她摇着尾巴过来蹭抱抱的时候不会被人拎着衣领丢出去!
殷纪望随意低头看她:“你胆子越来越肥,以为沈晴在这里,我就不会罚你去崖壁那边的孤松上挂着修身养性?”
拢云下意识又缩了缩脖子。
沈晴无奈笑了下:“玩笑话而已,前辈不必罚她。我出去一趟,早些时候墨墨叫我陪她去一趟财满楼,回来就去翻书库,好不好?”
“嗯嗯我等你。”拢云连忙点头。
沈晴又看了一眼殷纪望,走进一些:“墨墨有心事,我去陪陪她,去去就回。”
殷纪望刚要说话,沈晴突然莫名靠近,他微微一怔,她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开来,令他如同浸泡在温泉水里一般舒适,唇角一痒,一阵莫名的舒适畅快立刻遍布全身。他心中陡然起了贪念,刚欲加深碰触,得到更多,熟料刚抬手,沈晴已然后退两步,化作遁光离开。
伴随着她的离去,绵绵香甜的气息也随着消散,孤白山的寒气立刻无孔不入地袭来,让他颇有些郁郁。
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殷纪望侧过头,瞥见拢云小毒牙外露,眼睛眯起,竖瞳里一片浓郁幽怨:“凭什么只有你有离别吻?我才是宠物不是应该先亲我吗?”
…
陆吹墨是来财满楼买消息的。
她听说前些日子又有大陆修士来了五根界,而且听形容觉得一人颇像陆昊,但是她追着那些人的踪迹寻过去,却根本找不到人。若真是陆昊来此,那么陆家定然遭受了灭顶之灾,陆吹墨虽然这些日子修佛修得心境如同枯井,但是一旦想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心神难安。
沈晴找了白青作为向导,路上顺便询问他关于拢云母亲的事情。
“拢云的母亲?”白青茫然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我在无类宗也有些年月了,掌门心善,常常有些可怜落魄的修士来求助,车水马龙般络绎不绝,可是我却从未听说过里边有螣蛇啊,螣蛇乃上古洪荒血脉,异常珍贵,若是有的话,必然是我们宗门的座上客。”
“这样……”沈晴略有些失望。
“不知拢云可还能记起其他的细节?”
“我也问过,她那时候年龄小,不记得事情,只隐约记得些景致,还是前些日子突然想起的。连问她母亲相貌也记不清,只知道长头发很温柔……”
白青听罢,也是无奈:“信息太少了,抱歉帮不上——”
“没关系。”沈晴一笑,刚欲询问他能不能带她看看书库,突然想起了拢云头顶枝枝杈杈的角。她一拍脑袋,立刻反应过来,“怎么把这个忘了……白青,拢云的母亲可能不是螣蛇。”
记得殷纪望曾经跟他说过,拢云究竟算是什么妖,连他都说不清楚。这家伙家族遗传的好色,身上混着太多种血脉了。
“咦?”白青闭上眼睛略一回忆,“这目标可就多了,带着孩子来无类宗避难的妖修母亲,有上百个;能够跟拢云年龄对上号的,可以排除一些,只余下九十八个;这些孩子中确定是男孩子的还可以排除一部分,确定已经死亡的可以排除,确定现在的去处的又可以排除一部分……”
“你可以过目不忘?”沈晴诧异道。修真者虽然记忆力比普通的凡人要好上很多,但是也没达到对所有事物都过目不忘的境界。
“见笑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特长而已。”白青微微一笑,他儒修出身,没有入道的时候就擅长看书背书,入道之后记忆力尤为出众,看一眼就不会忘记。“我这些特长不足挂齿,比起一位真正博学的前辈来说……”他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顿,“——青鸾前辈?”
“白青你想到了?”沈晴看他面色有变,连忙问道。
白青面露难色,似乎有苦衷,他一直垂眉不语,将沈晴和陆吹墨带去财满楼的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来到财满楼门口,他才道:“关于此事,我先去和掌门商量一番才能确定,沈晴你回去之后,记得来找我。”
沈晴茫然应了下来。
白青立刻化作遁光火急火燎地消失。
…
叶璟将头上的斗篷向下扯了扯。
他确定陆吹墨没有发现他,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
他知道陆吹墨曾经伤得有多重,即便是沈晴这种天才丹药师替她续命,也只不过能够勉强苟延残喘而已,但是如今观她的步伐形态,她不仅修为比以前提高,以前虚薄的底子也更加沉稳。看起来,那一番劫难竟然令她因祸得福了。
沈晴不知道为她找了什么灵丹妙药。
是了,她一向最疼爱陆吹墨,他忘不了那天她看他的眼神,每每想起,总能引起身体里魔气翻涌,不断地吞噬理智他的理智。他甚至于现在就想拉着沈晴质问,与陆吹墨比起来,他是不是根本一文不值!尤其是……如今的他。
真不知道在同陆吹墨的打斗之中,若是遭受那番苦难的是他,她会不会这般尽心尽力。只怕会把他丢到一旁,自生自灭,然后继续去安慰她的墨墨吧。
他眼中浮现几分疯狂几分嘲讽,遮紧了自己的面容,他脚步带风,径直从陆吹墨身边走过。
陆吹墨停住步子,四处张望了下。
刚刚有一股熟悉的战意激发着她,让她颈背一阵战栗,令她下意识地就想握紧灭神剑,然而神识向身后扫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并无一个熟悉的人。
想起师父和白鹿还在花满楼,陆吹墨索性收回神识,继续赶路。
财满楼内。
得到报信匆匆赶来的白鹿,此刻正抱着沈晴的腰,仰着一张粉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满满是稚气未脱的娇嫩可爱,可是眼睛躲闪,声音也带着颤:“恩师这事儿不怨我,是这老贼对我贼心不死,恩师只要你收下了我,让他放弃,他肯定生无可恋地把消息卖给你……啊不,卖给陆师姐了。”
“白鹿你从谁那学会要挟人了?”沈晴平静地问。
白鹿本就饱受内心煎熬,受不了丝毫刺激,被沈晴浓黑的眸子一盯,心理防线立刻就崩溃了。
“恩师……嘤嘤嘤,恩师……我知道错了,你别不喜欢白鹿……其实白鹿早就让人把陆师姐要的消息准备好了。”
房间后某处立刻传来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乖。”沈晴揉揉她的脑袋安抚,“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别学其他人那些拐弯抹角的坏毛病,用真心换真心,即便换不来,也觉得洒落,用试探、威胁、计谋去算计,即便最后目的达成,又有什么意思呢?”
白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恩师……”她羞怯地低下了头,忽闪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她以前脸上的青紫色疤痕已经消失,如今皮肤白皙泛粉,脖颈细白修长,圆润的耳垂上挂着颗小巧的珠子,正不停地晃着,昭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白鹿咬唇犹豫半响,终于忐忑开口:“……那你看见我一片真心了吗?”
沈晴嘴角一抽,没想到小丫头拿她刚说的话来堵她,只能无言以对地耍赖:“你太小,真心还没长出来呢。而且有时候,付出真心也什么都换不来,这就叫社会。”
白鹿:“……”
陆吹墨颇一进门,就听见了这段对话。
和她一道踏入财满楼的那个斗篷修士也是一愣,抬头看向了沈晴和白鹿二人。
陆吹墨见此,觉得他古怪,多看了他两眼。
这修士满身斗篷裹得比尹毒还要厚实,尹毒起码还露个眼睛看路,他竟然连眼睛都不露,只袖子下有一截白皙的指尖,指缝似乎还带着干涸的血垢。他虽然裹得掩饰,又用符箓掩盖,但是身为佛修的敏锐,陆吹墨还是立刻就辨认出了这人身上的魔气。
觉察到陆吹墨的注视,他朝她微微行了一礼,然后视线再度掠过沈晴,很快移开,脚步一转,就上了二楼。
陆吹墨看他离开,微微皱了下眉。
“师父,那人好熟悉,是以前的故人吗?”